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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两个人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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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oxtail 2010-04-20, 周二 01:11

分配房间的时候,彩子执意要将流川和樱木放到一起。
“这次预选赛的成败,全靠你们的配合了… 打架的话,自己先预计一下后果。”
左手叉腰,右手紧握纸扇的魄力似乎有了效果。黑头发的学弟不置可否的收回眼神,重新塞上耳机;而一边的暴力之源,叫樱木花道的红发球员也一反常态,不屑的哼了一声后,扭头只是盯着车窗外单调闪过的麦田。
无论怎样看都是不和的两人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麻烦,彩子回到座位,悄悄松了一口气。
车子在凹凸不平的马路上很卖力的突突前进着。
这是湘北篮球社,暑假到外地集训的第一天。

美丽的山区景色和温泉是篮球员们自付经费的主要原因。下了车,在旅馆前厅简单的吃过饭,换上浴衣后直奔的目的地就是那连想也让人心旷神怡的温泉浴场。
建在山脚下的浴池整洁而安静。没什么其他的客人,几个篮球社的男孩子笑闹的下水后,也不觉得拥挤。
“真是个好地方啊,一整个夏天都不能休息也值得了!”
叫宫城的新任队长有些滑稽的用浴巾包着头发,要攀着身边红发队友的肩膀才不会让水没过下巴。
“想不到花道也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
“小宫,你是什么意思?!”樱木气恨的张开双手去叉宫城的脖子,小个子的队长一缩身就躲在了不远处的三井背后。
三井依旧惬意的泡在水里,仰躺着望天:
“不奇怪,你不知道吗… 这里是花道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啊,难怪咧…”
“我也好久没来了,这边的亲戚不是搬走就是去世了。”
“原来花道真的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哈哈…”
“呿,本天才从小就在那边的山头玩呢,看到没?” 红发的男孩瞪了伙伴一眼,怕对方不相信似的,伸手指着围墙外的天空,入夜的薄雾后,只有泛着月光的浅淡影子。那是连绵而沉静的群山。
“夏天的时候,我总在那上面看焰火表演,就算是闭上眼睛,本天才也能走上去。”
男孩子有些满意的看向对着天空发呆的伙伴,
“那片山虽然不高,可是爬上去又觉得,好像可以摸到星星似的。啊… 今年的夏日祭,马上又要到了呢… ”
男孩自顾自的神往,身边的两个伙伴面面相觑后,宫城小声的问:
“流川呢?怎么没看到他?”
“对哦,吃饭的时候他还和樱木抢鲑鱼来着…”
“你们两个…”樱木突然凑过来的脸上是孩子样竖起来的眉毛:“干嘛提起那只死狐狸?”
“因为……”三井向后退了两步,“没有人在突然之间冒出来两句白痴,总觉的少了点什么啊!…”
“小三!!” 男孩子果然扑过来进行打击报复,在泛着热气的浴池中溅起偌大的水花打闹着。过了一会,宫城才好不容易脱身,靠在浴池边上喘着气。
“说的对。虽然花道觉得可恨,可是流川去了美国后,说不定大家都会觉得寂寞呢。”
“对哦… 流川走了之后,就由我来说那声白痴吧! 哈哈… ”
打着趣的队友并没有遭到想象中的攻击,奇怪的回头,身边的红发男孩正慢慢的沉向水底。
“哇!花道,脸好红,你怎么了?”
“有点烫,好像发烧了哎…”

似乎是真的发烧了。樱木在床上醒来时,身体带着疲倦的虚弱感。房间内昏暗一片,翻过身,对面的床铺是空的。
是夏天却感觉不到夜晚温凉的气息,掀开被子,男孩猛打了个哆嗦后,响亮的一声喷嚏响起。重又缩回被子,只有盯着墙上的钟无聊的数着秒。
二十分钟后,门轻轻的打开了。缓而静的脚步,裹在被子里,似乎也感觉到那人带进来的湿而凉的气息。
房间在瞬间明亮。莫名其妙的装睡终于因被子里的氧气稀缺而伪装不下去,樱木微微的探出头,看到室友准备去洗簌的背影。
“怎么不去泡温泉? 死狐狸,我可不是在替你可惜。”
转过来的是深黑深黑,却有一点漆亮的眼眸,端整的脸上表情也是平板。因为俯视的关系,唯一的情绪,似乎就是那一点冷淡的傲慢。
“白痴。”
叫流川的室友万年不变的回了两个字,自顾自的换着衣服。男孩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想不出话来说,无趣的一遍遍数着塌塌米上的纹路。
“白痴,自己看。”
已经换上背心的流川突然出声,樱木抬头瞄了眼正对着自己的背脊,霎时红了满脸。
“不…不关我的事!… ”
把头蒙到被子中时,他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灯很快就熄灭了。樱木听着踩在塌塌米上的柔软的脚步声,心里像绷了一道弦。头有点昏,好想喝水,紧张过度时,就忘记自己在说什么。
“狐,狐狸… 你一定还没见过乡下的焰火…”
“哦…”
“明天… 我们一起去看吧…”
“……”
没有回音。男孩有些挫败的在被子里抿紧了唇。太不像天才的作风了,刚才应该揪着狐狸的领子大声说“天才要带小狐狸去看焰火”的啊…
恼恨了一会,身上的被子突然被掀开来,被冷空气包围了不到半秒钟,一个温热的躯体就凑上来,手长脚长的裹住了男孩的身体。
“喂!…你的床铺在那一边!”
“我知道。”
“那你还不滚…唔……”
半分钟的吻。嘴唇分开后,两人都安静下来。樱木瞪着一公分外,苍白苍白木板刻出来一样的狐狸脸,心里一阵不屑:呿,真是有够臭屁!
可是也没有拒绝。好像从车上彩子分配房间的那时起,就早猜到会这样了……
“喂… 你到底去不去看啊?”
“看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天才讲话,焰火啊!”
“哦… ”
“哦什么,白痴狐狸,究竟去不去?”
“白痴,干嘛要去?”
“啊……”两秒钟的语塞… “因为本天才叫你去!”
“白痴。”
“干嘛不去?那是很漂亮的焰火啊,还有本天才陪你。”
“你找别人陪去。”
“…… 白痴狐狸!!!”
“吵死了…”
“唔……混蛋,又来这一招…”
衣服是多余的了。翻滚撕扯着,床铺被踢到了一边。黑头发的紧紧抱着身下红发男孩赤裸滚烫的躯体,耳边是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脸上很烫,被不停抚摸的身体却在阵阵发抖。樱木伸手够着一边的被子。
“狐狸,好冷… ”
似乎始终没有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烧,流川径自舔吻着男孩的脖颈。
“别动… 我抱着你就不会冷了… ”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塌塌米上也仿佛透着湿气。流川洗簌完后,用脚踢了踢还赖在地上的人。
“白痴,起来练习了。”
“哦… 知道了。”
蒙在被子里的声音很模糊,应了声就再没动静。流川又过去踢了两脚,樱木却只翻了几个身也不动弹。觉得不耐烦,黑发的篮球员换好衣服后拉上门,自己出去集合了。
在旅店附设的体育馆点名时,女经理人盯着三井身边的空位,
“樱木呢,怎么没来?”
感受到学姐的目光,身为室友的流川最终开口:
“还在睡觉。”
彩子叹了口气:“你不会叫醒他么?”
一旁的队长突然想起来似的叫住正要走出去的彩子:
“对了… 花道… 昨天晚上好像发烧了。可能还没好吧?”
“你怎么不早说… 还有流川,你都没发现吗?… ”
女经理人匆匆离去前,投过来满是责怪的目光,
“真是… 没有一个成熟的……”

练习开始不一会,外面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安静的山区更像与世隔绝般,空旷的体育馆只有砰砰的练球声。
流川和三井在一边做着对练,半个小时后,已经三年级的学长坐在地上空喘着气。
“你这小子… 越来越厉害了呢。”
“……”
“这样的话,不论全国大赛还是去美国,都不会有问题吧。”
瞥了眼身边没什么反应的学弟,三井咋了咋舌:
“可怕… 除了篮球就没有七情六欲的家伙… ”
窗外的雨声忽然大了起来,彩子抖着雨伞出现在体育馆门口,红发的球员并没有跟在她身后,三井和宫城都丢下球跑了过去。
“花道真的生病了?”
彩子拧着眉,脸上有丝毫的无奈:
“是。还好不是很严重。”
她转身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嘴里不停:
“那个樱木… 躲在被子里就是不肯出来…… 现在的男孩子,原来是这么害羞的吗?”
“就是个小孩子而已……”
练习很快又开始了。流川转身投篮,看着球笔直的穿过篮网,心里默念了一句:
白痴……

饭厅里的午餐因为少了一个聒噪之源而一片安静。流川最先放下碗筷,起身时就被后面的学姐一把抓住衣袖,
“流川,你去哪?”
“去练球。”十一号的球员一脸理所当然。
彩子觉得头痛似的皱着眉:
“中午还是要休息的… 去美国的申请批下来后,就一直这么拼命吗… ”
“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女经理人从身后端出一个餐盘:
“要照顾一下队友吧... 樱木还没吃午饭。”

不怎么情愿,还是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寝室。拉开轻薄的纸门时,心里仍旧盘旋着两个字,“麻烦”。
里边的人似乎真的发烧了,听到背后的声音,只是慢吞吞的转回头,不自然潮红的脸颊上表情很迟钝。流川觉得他的样子有些陌生,樱木应该是个像块石头般顽强的白痴才对…
“外面在下雨么?”
男孩笨拙的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手臂用筷子拨着碗里的菜。彩子给他叫了餐厅最贵的一种套餐,却依旧兴趣缺缺。
“是。”
流川目光扫过他露出来的肩膀就再没移开。男孩蜜色肌肤上暗红的印记羞涩般的绽露出来,潮湿的空气里像片待放的花蕊。流川记起早晨彩子的抱怨,想着眼前的人还不是真的那么太白痴。
被发现的话…… 就算说什么交往自由的话也没用。就要离开日本了,他不想再惹什么麻烦。
慢慢嚼着饭的樱木显然并不知道流川的心思,注意到对方盯在身体上的目光,只是红着脸把被子拉好。
“下雨就没有焰火了啊…”樱木望着窗外的脸略有点失望,
“也许晚上会停呢。小时候看过那么多次,都没有下过雨的…”
他望着流川:“喂,不下雨的话,晚上一起去看吧!”
好像小孩子样的坚持。起码流川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完全没打算理会。
“晚上我要练球。”
“哦… 哈哈,去美国你也很紧张吧,所以才这么拼命!”樱木好像发现了对方的弱点似的,故意不屑的嘲笑着。
“白痴。”
“喂,焰火很短的,不用两个小时就能回来。”
“你找别人去。”
“才不要……”
“那么想和我约会?”流川抬起的眼睛里有着讪笑。
“咧…… 少臭美了!”樱木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猴子,不忿的反驳着:
“本天才要约会也只和晴子小姐!… 谁想和一只狐狸约会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流川对对方的怒气似乎没反应:
“没错。”
他肯定完樱木的话,就翻过身闭上了眼睛。身后的男孩呆了一会,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向后仰躺在床铺上。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打在木制的屋檐上,寂寥的啪啪响着。他抬起手臂放在额头上,冰凉的肌肤上一阵温热的触感。一直没有消退的体温,似乎烧的更厉害了。

午休结束时,走出寝室的依旧只有流川一个人。身后的樱木故意装着睡不讲话,流川不理会他的别扭,径自穿好衣服,端起吃剩的餐盘走了出去。
白痴是一种比他想象中更难缠的生物。他开始怀疑当初是否应该去招惹樱木,如果早知会有这么多麻烦的话,那时克制一下就好了。
对方并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是个白痴却有副诱惑人的身体,那时如果他拒绝自己的话… 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吧。
第一次是在学校的更衣室里,放学后碰巧只有两个人留下来。当时是如何会有那种想法已经忘了,即使都是男生,在对方面前毫无顾忌的换衣服也是不对的。可是樱木并没有真的拒绝─── 起码他如果想真心反抗的话,自己是不可能得逞的。
因为有了这层体认,之后才会变得肆无忌惮吧。
不是恋人,也不是普通朋友,这样维持着身体关系是件禁忌而奇妙的事。而看着红头发男孩的反应,无论是羞涩的还是粗鲁的,都是那么有趣。
是的有趣。这就够了,他完全没再去考虑其他问题,诸如对方同是男生为什么要和自己发生这种关系等等。
只要在离开日本前不发生什么问题就好了。
走过旅馆前厅时,门恰巧敞开着。流川在门口捡了一把伞,撑开后顺着木梯走下来,铺着细小石子的路上积了小小的水坑,被雨水打的更加光滑的石头泛着格外鲜亮的色彩。
就在几十米之外的山笼罩在一片青灰的雾气之后,接近山尖的地方和暗沉的天空水墨似的混成一片。流川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附近的景物,不过很显然并不喜欢,他又瞥了几眼后继续向后院的体育馆走去。
下午的练习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流川在晚饭后又回到体育馆,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走回旅馆。在走廊转弯时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彩子。
“学姐。”
“嗯,怎么不和三井他们泡温泉?”
“不了,我想先回房间。”
“也好。多照看一下樱木,他有点退烧了,不过还是不要乱动。”
流川点了点头,和女经理人擦身而过。
刚刚睡着的樱木在流川开门时就醒了。他慢慢的坐起来,盯着流川换衣服的身影。
“别换衣服了,我们一起去看焰火吧。”他伸手指着漆黑一片的窗外,眼中闪着莫名的确信,“你看,雨停了。今晚一定会有焰火。”
“白痴,别做梦了。”
流川自顾自的换衣服洗澡,半个小时后,熄掉灯躺回自己的床铺。也许是下雨天的关系,今天的练习让他觉得格外疲乏。
黑暗里樱木又来推他的肩膀:
“狐狸,你真的不去吗?错过了很可惜的。”
“……”
流川不耐的挥手打掉肩膀上樱木的手指,对方的手臂瑟缩了一下,之后却以更大的力道狠狠的捶过来,只是发烧夺去了樱木不少力气。
“呿… 那本天才自己去!… ”
一阵悉悉簌簌的穿衣声。那个白痴只是赌气吧,流川有点模糊的想着。肩膀上的痛感渐渐消失时,身后的气息也悄然消失了。
纸门拉开又阖上。房间里的人却并未察觉,偏着头兀自陷入了沉睡中。

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只睡着了几分钟,棉被里的流川又被一阵大力摇醒,睁开眼时房内依然昏暗,对面男孩兴奋湿润的眼睛却清晰可辨。
“狐狸,起来了,一起去看焰火!”
樱木发着烧的脸颊满是兴奋的红晕:“刚才我碰到小时候的邻居,她说了,今天晚上一定会有焰火!”
不是没领教过樱木的顽强。流川不悦的猜测就算不答应,这个晚上也别想睡觉了。他一脸不愉的爬起来,刚穿好衣服,就被樱木抓着手拉出门外。
“白痴,想被学姐发现吗?”
“嘿嘿…… 放心啦… ”
樱木抓着头,露出有点无赖的笑容。两个人还是放轻了脚步,从走廊悄悄走过。那个白痴显然还在发烧,抓着自己的手心滚烫滚烫。
雨果然停了,天上堆积的云似乎也变得稀薄,星光从云层后透下来,暗色深灰的天空又隐隐发散着微弱的光。也许还会下雨也说不定,流川顺手从门口拿了把伞。
樱木在前面催促着,拉着自己的手一直紧紧不放。
“快点啦!天才心情好,才会带小狐狸一起去看焰火!”
流川跟着出来,在心里却觉得好笑。这个平时碰他一下都会脸红的男孩,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强势起来。
并非完全漆黑的夜。走出旅馆时,前面是乡下平坦但有些弯曲的路,路边隐约可见望不到头的麦田,风吹过时像波浪一样微微伏动着。麦田里有守望人的小茅屋怡然矗立。
樱木指着麦田旅馆方向的西侧:
“那边就是村子,村子尽头有一片很大的用来收割的空地,每年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那里举行夏日祭。”
他清亮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去老远,流川只是看他被吹起的红发下洁净的耳根。
“每次夏日祭,本天才都会爬到那边的山顶看焰火,那里能看到最大最漂亮的焰火,是只有本天才知道的地方 … ”
男孩转过头,笑容开朗的脸上,望向流川的眼睛闪烁着坦然的羞涩和热忱,
“以后,那就是天才和狐狸两个人的地方了… 哪,是吧?… ”
莫名其妙的脸红,流川不知道樱木在为什么害羞。不过这样子坦率的白痴,是与平日不同的可爱。
静夜里手牵手的散步,从未有过的经历。这样就是约会吧,像恋人似的约会。意识到这一点的流川心里有些莫名的沉重。
男孩还是一派的轻松,愉快的讲着小时欢乐的夏日祭。眼前的路渐渐陡峭起来,灌木和树枝丛生中,却有隐约可见的小路崎岖向上。
“没想到这条路还在呢,哈哈,以前是采药人辟出的路,偶然间被天才发现的。”
樱木似乎还保留着一点乡下小孩上山爬树的敏捷,不费力的拉着流川向上爬着。静夜里的树林隔绝了一切声音,只有两人微微的呼吸和脚步声。
“瘦弱的狐狸坚持不住吧… 想和天才约会也不是容易的事呢,哈哈哈… ”
“白痴… ”
这样斗着嘴,长长的山路似乎也变得短了。抬头望不真切的山尖,没有几十分钟就爬到了。流川迈上最后一级踏出的台阶,呼吸依旧平稳,山顶的风横扫着掠过,空旷的运动衫里一阵凉意。
不算开阔的一个弧形山坡,周围长满了郁郁苍苍的榛子树。向下望去,才发现山并不真的如何高,山下麦田和村庄的轮廓仍旧清晰可辨,安静的沉睡在半山围绕的山谷中。
樱木拉着流川在一块树根上坐下,专注的望着东边群山上的天空,不见星月的天幕上依旧暗沉无光,流川只看了一会就觉得不耐烦。
“白痴,这么安静,根本不像有夏日祭吧?”
男孩转回头,认真的眨着眼睛。
“本天才说会有,就一定会有啦,臭狐狸耐心等就是了。”
流川一阵微微的后悔。半夜跟着一个白痴跑出来发疯的自己也像个白痴。他想干脆睡觉算了,然而像被山风涤荡过的大脑却找不到丝毫睡意。
樱木坐了一会,似乎也觉得累了,身体微微靠过来,犹豫的蹭了一会,终于把头放在身边人的肩膀上。流川的脸颊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这个男孩仍在发着高烧。
“狐狸,你从来没见过乡下的烟火吧?”
“没有。”
“本天才从小就一直看着,那和城里见到的焰火不一样,因为乡下的天空,是没有污染的。”
“没注意过。”
“啊… 果然是这样。除了篮球外,狐狸还注意过什么呢?”
“……”
“反正,这次一定要认真的看哦,本天才是特地陪你来的… ”
“……”
“到了美国,就再也见不到日本的焰火了吧…… ”
耳边的声音有着奇异的哽咽,流川微低下头,才发现身边的樱木满脸流的都是泪。
伸手去抹,指尖尽是冰凉的水。樱木像是没发觉似的,只是看着前方的天空。
“白痴… 哭什么?”
“不知道… 本天才想哭就哭了。”
是任性还是坦诚呢… 搂他的肩膀,似乎还在微微颤动。流川也沉默下来,这个不寻常的夜晚,才让身边的人也不寻常起来吧…
夜如此寂静,像是什么也不会发生。最坏的打算,就是陪着他在这里坐上一整晚吧。苦恼却只能去放任,在这束手无策的情境。
脸上突然感到湿润的凉意,略微发着亮的雨丝从天空倾泻而下,远处暗沉的云朵又在悄悄聚集,安静只得片刻的天空,又下雨了。
顺手拿的伞派上了用场,流川在两人头顶撑开,身边的樱木却好像在发呆。
“啊… 怎么下雨了呢?”
男孩伸手接着簌簌而下的雨丝。
“为什么要下雨呢… 焰火又看不成了么?”
“算了,下次看吧。”
突然而至的雨让流川得到了救赎,这下终于有了理由不等下去了。
“哪里还有下次,还是说你不离开日本了?”
樱木转过来的目光闪过一丝愤恨,
“太不凑巧了… 天才难得和狐狸的约会… ”
“……”
“我想要真正的约会,可能只有一次了… ”
男孩用力而认真的说着,直白的眼底毫无保留的表露着内心。流川有些惊讶,却来不及细想,只是搂过他的肩膀,哄诱似的轻吻他的脸颊:
“没关系,看不成焰火也算是约会。下去吧,你还在发烧… ”
“不要!”樱木用力的推开,从地上站起来。歪倒在一边的伞滚了几下,终于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再也不见踪影。
男孩背对着天空握拳站着,红发在山风中微微拂动。
“你总是这样… 把天才当小孩子哄。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吧…”
“……”
“你有没有想过本天才是认真的呢… 这样的事,告诉你,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别人的感情,对你而言,只是个麻烦。”
樱木的表情掩在夜色中,澄澈的双眸却微微泛光。流川想要站起来做什么,身体却完全动不了似的,连喉咙都干哑的发不出声音。
男孩的声音在山风中没有丝毫模糊,
“你就要离开日本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理会,只要我能乖乖陪着你就好,其他的,你只会觉得烦而已…”
“可是,就算你烦的要死,本天才也一定要说给你听… ”
“我喜欢你… 无论是现在还是很久很久的以后,都希望你能陪着我,一起来看焰火… ”
“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
身体僵住了,想要看清樱木表情的眨着眼,也只让眼角倍加酸痛而已。流川觉得自己就要流下泪来了,却在下一秒就蓦然睁大了眼睛,再也没有眨动过──

───焰火,绽开在视网膜上的焰火,漫天漫地燃烧灿烂无以形容的焰火

像一个梦般轰然绽放在东面的天空中,照亮了躲藏的星星,照亮了万千的雨丝,照亮了沉睡的村庄,照亮了这个小小的山顶…
照亮了红发男孩泪流满面的脸..
身体忽然能动了,站起来想要过去擦干他的眼泪,指尖却在触到男孩的衣角时一片冰凉,男孩站过的地方,只有无边的雨丝悄然洒落…

是梦吧,是梦吧…
那在雨中绽开的焰火…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早。流川第一眼看到身边空荡的床铺,心里就有了觉悟。
樱木一夜都没有回来。从他昨晚嚷着要一个人去看焰火之后。
就算心里骂几百个白痴也无济于事。湘北篮球社在来到外地集训的第二天,就被迫全员出动寻找失踪的队员。
这个村子连着旁边的乡镇并不算小,几个男生只在附近的山上分头找,中午集合时看大家沮丧的脸色就知道一无所获。
“宫城,流川呢?”
女经理人点名时惟独少了一个学弟,每个人却都摇头说不知道。彩子的眼眶泛红了,
“一个还没找到,另一个不会又不见了吧…”

天色在傍晚的时候开始放晴,迟迟未见的太阳红着脸颊依托在西边的山坳上,乡下一扫阴霾的天空,显得格外纯净可爱。
和城市的天空的确不同… 流川拨着头顶的树枝望了一会,忽然发现自己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点。
雨后的山坡十分泥泞,混着青脆的草根,几乎寸步难行,庆幸自己出门时穿了钉鞋出来,然而走了一天,却依然徒劳无获。
只会让人担心的白痴… 咒骂了太多遍,仿佛已是能令自己稍稍安心的咒语。
日头渐渐的下沉了。十几分钟后,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在树林中又向下爬了一会,流川不得不掏出怀里的手电筒照明。
茂密的树林在昏暗中像是层叠的剪影,走了好一会,昨晚在梦中出现的景物渐渐的浮上脑海,是黑暗带来的熟悉感,流川停下脚步,拼命找寻着记忆里残留的能够吻合的片断。
那是不是神所给的启示… 在枝杈横生的树林中不要命似的向下爬着。半个小时后,当流川在山坳下的一角发现昏倒的樱木时,全身虚脱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了一次。

背上的樱木过了好一阵才慢慢醒过来,这时的流川,正顺着来时的山路一点点的向上攀着。他用外套把男孩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
“狐狸… 你怎么在爬山啊?”
樱木似乎还未完全清醒,睁眼看了一会只意识到眼前不断晃动的景物是在山里。
“白痴!”
流川气恨的想把他丢下去。
“啊… 腿好痛.. 好像断掉了...”
“你从山坡下摔下来。”
“…是么?”
樱木似乎并不相信:“不对啊… 本天才闭着眼睛都会走这片山,怎么会笨得失足?”
流川额头上全都是汗,看着就在眼前的山顶,气喘吁吁的骂:
“哪有人白痴到发烧还在下雨天去爬山的?”
男孩横在脖颈上的手臂依然滚烫,淋了一夜的雨,只有烧的更厉害了。
背上樱木的声音突然愉快起来:
“狐狸,我记得… 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看焰火呢… 好漂亮的焰火啊… ”
流川抓着树枝的手禁不住滑了一下,
“白痴… 你在做梦吧。昨天晚上一直都在下雨… 哪里来的焰火? ”
樱木认真的反驳道:
“不对… 那不是做梦。做梦是不会感觉痛的…”
他抓着自己的胸口,不自觉的皱紧眉,似乎那种感觉仍留在身体里:
“可是我还记得,好痛… 这里好痛……”
流川回头看了看樱木因为发烧而更为清明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瞳眸里滚动着诚实的忧伤。
“白痴。”
背上的男孩安静了一会,耳边又有温热的气息吹拂,
“狐狸… 你还记得昨天一起看焰火时,本天才说过的话么?”
“那是你在做梦。”
樱木仿佛叹了口气:“果然不记得了么?…白痴狐狸。”
他喃喃的说道:
“如果狐狸也做了一样的梦.. 那就好了。”

看来就在眼前的山顶因为背上沉重的负担而过了好一会才爬到。面向村子的那一片山坡上,视野豁然开朗。流川虽是第一次来,眼前的景物却已熟悉了。不同的只是,天空是深蓝澄澈的,洗亮的繁星将整个小村庄笼罩在一片梦幻似的光芒下。
晴朗的夜,第一次在这柔静的乡间展露着美丽。流川还背着背上的男孩,两人安静的望着眼前开阔的山谷,似乎忘记了下面要做什么。
“啊… 能回来这里真好。小宫也说我想了个好主意呢!”
背后响起了樱木愉快而略带得意的生意。流川撇了撇嘴角:
“什么好主意… 差点把命送掉… ”
“可是天才觉得值得呢…”樱木意外的没有反驳他,
“和狐狸看了那么美丽的焰火…… 虽然你也不记得了…”
“白痴… ”流川抿着嘴,犹豫着是否该把真相告诉他,“其实……”
“啊……!!!”樱木在背后突然大叫起来:
“焰火!!狐狸快看!!真的——真的焰火——!!!”

那是无需用言语去说明的── 只需去感受的一刻。开放在晴空中的,花朵一般的巨大烟火映照着两个年轻人惊呆的脸,这个小乡村的夏日祭,因为突至的雨而推迟了一天后,终于在一片粲然夺目的美丽中开始了。
一朵一朵的,烟花在深蓝的夜空中不停盛放着,如永不熄灭的神话之火般,纷纷洒落人间──夏天的风,匍匐的嫩草,刚长出的庄稼,羞涩的等待绽放的花朵,终于像碰到了火种一般,在这个季节里肆意轻快的燃烧起来。
两个呆呆注视的男孩在那一瞬间,都酸涩了眼角。

“狐狸狐狸……”
樱木感叹似的低下头,缓慢的说着:
"能和你一起看焰火...真是太好了… ”
流川回过头,面前是男孩纯净的,毫无保留的恳切的脸──
那是真实的,不是梦中的忧伤欲泣的脸。
然而那令自己明白的,都是有着同样名字的一种心情。

“白痴… ”
他扬起嘴角,看向对面那片美丽烟花的目光柔和而轻快:
“如果你喜欢,我就一直陪你去看焰火… ”
“无论是现在,还是很久很久的以后 … ”
……
……
哽咽的泪水中,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烟火。
它在深蓝的夜空中粲然盛放着,那是神许给虔诚的爱人们最最美丽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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