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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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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夹 2010-04-30, 周五 10:49

我在山上练了十年的剑,有一天师父告诉我,湘北门的安西宗师会带着他的小徒弟来陵南门住几天。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愣愣地站住不说话。为了不让师父疑心我的清白,我努力静下心来,气沉丹田提起剑开始砍对面的松树,剑花滴溜溜转了两圈,终于成功削下两根松枝来。

师父摇了摇头,叹道:“仙道,你的心还不定。”



樱木小师弟我已经六年没见过了。我们俩以前老黏在一起玩,那时我们才十来岁,正是贪玩好动又不肯乖乖读书练剑的年纪,我们掏鸟蛋爬屋顶下河捉鱼拔师父的小花苗偷溜鱼柱师兄的厨房,总之我们调皮捣蛋无恶不作,大人看见我们无不头疼。可是因为樱木小师弟太可爱了年龄又小,没人舍得打他,所以大家都来打我。我不怪大人们偏心,因为我也不舍得打他。

听说他要走的时候,我还跑到山顶上抹鼻子。但师父说樱木终究是别派的人,不能在这里久呆,况且樱木天赋异秉是难得的武学奇才,他要随着他安西师伯闭关修炼去。我不禁很担心,小师弟天性贪玩能好好的修炼么?于是我下山买了一包核桃仁送给他。

花道爱吃核桃。那段时间正好是核桃的成果期,花道每天都要磕掉一小堆,直到磕掉两颗乳牙。于是我变得很爱抢花道的核桃,然后把核桃仁还给他。作为交换礼物离别的时候我偷了他一个玉佩,直到他哭着闹着把陵南翻过来找的时候我也没有还给他。莫非他这次是来讨要失物的?

我心里惴惴不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块玉佩本是樱木的宝贝,一直戴在身上不舍得摘,我还是趁他洗澡的时候偷偷拿走的。我现在还不想还给他。我看了一会儿手心的玉佩,通体发红流光异彩,我决定一定要好好保护它。我把它藏进贴身小衣内,直到感觉到玉佩暖烘烘地散着热,这才安心睡着了。

小师弟和安西师伯终于在第十三天的中午平安到达了陵南派的大门。据说迟到十天的原因是因为师伯年老体迈行动不适,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句从谁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据说并不可靠,因为大家都瞧见了安西师伯虽身宽体胖然身轻如燕,反而是小师弟随身背的大包裹,从里面不断掉出些沿途各地的小玩意儿及风味糕点来。所以有些真相是不言而喻秘而不宣的。

几年没见过小师弟了,他依然天真烂漫,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当然这话是越野告诉我的,因为那天风流倜傥的仙道彰正好被师父派下山买米去了,无缘见到小师弟一面。如果我知道那天花道会来的话,打死我也不会出门的。

于是我马上问:“花道有没有提到我?”

越野白了我一眼,酸溜溜叹道:“他谁都没有提,喊着累直接睡觉去了。但是为什么要睡在你的厢房啊,我的房间比你的干净多了,地天天扫,桌子天天擦,床单也是月月洗……”

我的厢房!我精神一震,将米店票据往越野手里一塞,立马飞奔而去。



花道正躺在我的床上,被子也踢到了一边。看到这熟悉的景象,我心头一阵发酸,忙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

我终于有机会仔细瞧着他的脸。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10岁,六年过去了,他依然那么好看。不,应该说更英气勃勃了,身子骨一长开便脱了幼时的稚气,隐隐散发出少年特有的青涩气息。我虽然明白花道也会长大,但是在我的思念里花道似乎永远只是十岁那么大——所以面前的这张好看的睡脸怎么看也看不够。我幽幽叹口气,又掖了掖被子,坐在床沿盯着花道的眉毛发呆,我多么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看到明早鸡叫三遍,可是花道闷哼一声似要醒来,我赶紧钻进打好的地铺中不敢再出声。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被师父叫醒,我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出门的时候花道还是没有醒来,于是我又错失了一次多看他的好机会。

师父今天很严肃。听师父说,小师弟已是天下高手之列。连樱木最厉害的同门师兄流川枫也已经不是樱木的对手,所以安西师伯才带他来陵南,瞧瞧樱木到底到何种地步了。师父说,小师弟同是练剑的,虽然年纪小,但他的内功修为和天赋,都与你不相上下。尤其是头槌功力,已是天下第一。而你的内力还尚缺火候,急需磨炼,所以为师今天要差你去打油。

接连好几天我都被师父支下山买盐买茶买酒买布买厕纸,而小师弟,也随着他师父住到西边的客房。所以,除了那个夜晚微凉的睡颜,我竟再也没见过小师弟了。师父老拦着我,而花道也似乎刻意地不跟我见面。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我们要比剑。师父不让我们见面是为了不让我们乱了心神。本来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而我又太笨。

然而我最终还是输掉了比赛。这让师父有些丢脸。

我练了10年的剑。最后输给了一个小我一岁的小师弟。而我喜欢了他好多年。

那是我多年之后第一次正式重逢我的小师弟,我们在剑场挥戈相向。樱木花道果然不愧为天才之名,有如神赐般,带着自信的眼神和浑身的光芒,一招一式凌厉快捷,雷霆万钧,出神入化,隐隐亦有大家风范,甚至他乱蓬蓬的很可能早上忘记梳的火红长发,也给他平添了许多力道。看着他熟悉的笑容和眉眼间飞扬的神采,我不禁有些痴痴傻傻,只能仓皇应招。小师弟被盯得恼羞成怒,转身一剑直刺向我的要害,我堪堪一躲,剑锋仍旧刺穿了前襟,却听哐啷一声,胸前玉佩跌落在地。



被师父训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块玉佩。

果然是好玉,幸亏没有跌碎。不过我也没能拿回来,因为它被花道拿跑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花道终于发现真相了。他终于知道是我偷了他的玉佩,他一定很不高兴,需要人安慰。

所以我要向他解释。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心,我要向他真诚地表示,玉佩是在某条小河里拣来的。那条小河就是我们一起捉鱼一起洗澡的小河。我们还可以一起牵着手欣赏落日吐露相思。简而言之,我们需要一场约会。

然而却是小师弟先下了手。我回房换衣服时发现一张皱巴巴的小纸团,上面大致意思是说,午饭之后,山顶松树下见。

而我终于迟到了。

我迟到的原因,是因为在镜子前盘旋过久。而我的迟到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多么盼望再次见到他。如果上到山顶我发现他就坐在我们六年前坐过的大石头上,那该有多么浪漫啊。一切就像昔日重来,虽然少年们都长大了,心思变得细腻了。我真想奔向他。我那么想念他。

可是那个位置是空着的。

他已经走了。

我胸腔一片冰凉。早知道结局如此残忍,我也不必花大量精力和皂角拨弄我稻草一样的头发,它们表面上根根直立强悍倔强,结果被山风一吹照样歪歪倒倒,就像我的内心一样脆弱不堪。我的心一片死灰。

“哈哈哈哈哈哈~~~~~”

树上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松叶也被震下几片来,如此元气我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我突然心头一阵发酸,又觉得高兴,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这样患得患失吗?我害怕这种感觉,但是又担心花道会不会不小心掉下树来。我慢慢转身看小师弟跳下树来捧着肚子笑弯了腰,我终于忍无可忍奔向他。

花道任我又搂又抱,拍拍我的肩膀,大声说着刺猬头活该,刺猬毛终于倒塌了,这就是代价,我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之类之类的气头话。

我没应话。我只是用力地抱着他。我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花道了。他的身子骨很结实,带着熟悉的感觉和清新味道。那天晚上其实我很想亲他,但是我依然不做贼也觉得心虚。很久以前我就这样,我很胆小。于是错过了很多机会。直到现在依然我不敢亲他。我只能像很久以前一样抱抱他,顺便吃他的豆腐。

许久许久,大概晚饭时间也过了,我终于放开了他。我拉着他坐在大石头上,我们并肩吹着冷死人的山风。

过了一会儿,花道踢着小石子说道,其实我有事情,要跟你讲。

什么事情?

你难道就没有话要先对本天才说吗?师弟嘟着嘴巴斜眼看我。

我踌躇一下,说,没有。

小师弟双眼一瞪,扭头跑走了。

我垂头丧气,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对不起,花道。师父只教我练剑而已,不曾教我说,我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嘴上却是一句也说不得的。

我心头难过,瞪着那块大石头,都要把它看穿了。忽然一堆暗器砸到我身上,有点疼。我定睛一看,原来全是些硬壳山核桃。是师弟从几十米远的半山腰上扔上来的。

“其实我想告诉你,这里有一棵胡桃树,是以前没见过的!”花道站在一棵树上,使劲挥着手喊,山风吹得他的红发飞飞扬扬。

“本天才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拣核桃,我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跟我抢。你老是爱抢我的东西!不过我已经原谅你了,今天拣到的全也送给你~~~”花道咯咯笑着。

“今天见到你其实我很高兴。我一直都很想你,所以我才求着老爹带我回来这里。我一路上买了好多东西送给你,谁知道你一直一副苦瓜脸的样子!”

“还有,刺猬头,”隔着老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花道在笑,不过他确实真的在笑:“不用难过了,那块玉佩六年前我本来就要送给你的!如果你现在还想要的话就追上来吧!!”

我突然释怀了。我总是怕伤害花道,并一直以这个理由隐藏自己的懦弱。我费尽心机给自己筑一个硬邦邦的核桃壳,把不轨的想法和思念全塞在里面,并且以为别人永不会发现这个秘密。殊不知风吹雨打核桃壳也会裂开,里面核桃仁的芬芳气味终究是拦不住的。谢谢你花道,你比我聪明得多。

我向小师弟飞奔而去。这次不仅仅是因为胡桃树很脆弱我怕他会掉下来。

在回来的路上,我拉着花道的手,微微用力攥了一下。

我居然很平静。在表白之前我的心居然很平静。我侧头偷看了一眼花道,发现他也正在偷看我,并且率先红了脸。我觉得人生真是幸福。虽然不久之前我还难过得要死。

一个核桃从树上掉了下来。我把核桃收起来,带回去了。因为花道喜欢吃核桃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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