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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星错 1-17 -待续- - 页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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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Nannan 2010-05-10, 周一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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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星错 1-17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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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宫城坐在彩的对面,拿起酒杯靠近嘴边,忽然又失去了喝酒的兴致,轻轻将酒杯放下。

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司德法夏德市内排名前十的酒吧。时间还早,吧内并没多少人,让两人得以在角落交谈。

“等一下吃过饭我就该出发了。”

宫城不断思考近日的混乱事态,难得地在彩面前侃侃而谈。

“彰让我做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彩点头,下意识地比较眼前的宫城与长年在她面前辞不达意的宫城。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彩想了想,右手食指轻敲桌面。

“有件事让我很惊讶。那个贝莎伦伊尔.克里赞竟然真的放弃了瓦列的统治权。”

“还单方面诉请婚姻切结书。”

彩拗了下嘴角,很想说“便宜流川那小子了”,不过开口却是别的内容。

“流川一把神田带上‘疾风’,我就开始调查那对夫妻。关于那个神田的资料少之又少,关于那个女人的情报倒是象山那么多。”

宫城严肃地直视彩,等待她继续。

“你严肃的样子很可爱。”

确定宫城被混乱包围,彩满意地绕回正题。

“首先,她是在夏斐帝国接受的教育,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在大学里她结识了现夏斐帝国皇帝,彼耶特.史诺斯坦,和现任勒立堤公国首相的妻子,方雪莉。

“她的父亲原本是商人。赚了天文数字的钱后显然做了不当联想,认为自己的政治能力象养钱能力一样强,花了一半的财产买下了瓦列和它的统治权。据说他是想以瓦列为起点,以女儿为筹码,进军宇宙。

“可惜瓦列被证明是个贫瘠星球,星联提出的宇宙扩展计划胎死腹中,而被广泛爱慕的女儿在二十岁生日舞会上失踪。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女儿在他死前终于回家,还带回来一个温雅有礼的丈夫。

“他去世后,贝莎伦伊尔继位。她的能力倒是不同凡响。如果没有她弟弟捣乱的话,她应该可以凭沙洱矿脉实现她父亲没能完成的心愿。”

宫城已将一度的慌乱压下,认真听取情报。

“那么重点是她在哪里认识神田,什么时候结婚,何地结婚。”

“后面两点应该可以在婚姻切结书上找到。”

“我会拜托朋友。”

彩点点头,喝了口酒,若有所思地盯着宫城。

“怎……怎么了?”

面对又开始结巴的宫城,彩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宫城,你对女性有多了解?”

“什……什么?彩,我,我……”

彩忽然很想变出一把巨扇,重重敲上对面那根木头。

“什么你啊我啊的。笨蛋。”

宫城的嘴巴张张合合,忽然间福至心灵,意识到“笨蛋”两字里的亲密意味,很想傻笑出来,又怕冒犯了彩,脸部表情刹时扭曲。

彩拼命忍住笑,板着脸继续。

“多方面的情报指出,贝莎伦伊尔对神田十分眷恋。定居瓦列三年多,两人分开的日子不到二十天。这次贝莎伦伊尔独自前往访问方雪莉,据说是因为神田和她这位闺中密友极端不合。要不然……”

她没把话说完,但宫城明白她意下所指。他顺着语意推敲,却始终无法收回围着彩眼中慧俏笑意打转的心思。发现彩眼中的笑意加深,宫城脸一红,坦承自己对此事毫无概念。

“我知道你是说一切都是巧合,流川才找到这个神田,还把他带了回来。可我不明白这跟了解不了解女性有什么关联。”

“女性的嫉妒心与占有欲都很强的。根据现在收集到的情报,贝莎伦伊尔更是有异于常人的强大占有欲和激烈性格。所以我认为她会咬住流川不放,直到夺回丈夫。”

彩轻敲额角,隐带忧虑。

“现在她轻易放弃神田,所以你很担心。”

“是。”彩示意侍者结帐,准备和宫城一起离开。“她会放弃,只有一个可能。神田让她伤心绝望了。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报复。”

宫城制止彩付钱的动作,将帐单拿到自己手中标。他边取出数卡,边皱眉思考。

“可是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做什么呢?就算她仍是瓦列总统,也不可能动到流川分毫。更何况现在的她失去所有势力。”

彩默然,由着宫城表现绅士风度,将她的椅子轻向后拉,让她站起身。

“你说的,也对。”

深吸一口气,她压下心内莫名的不安,冲宫城笑了笑。

“去赴约吧。”

宫城点头,弯起手臂让彩挽住,向吧外的暮色走去。


*       *       *


直到下车前,流川都还在犹豫。他自嘲地撇一下嘴角,明白这完全不合他近乎独断专行的性格。可在与神田单独相处三天后,他不想让任何人介入他们之间。

宇舰抵达司德法夏德后,流川以无论怎样解说都只象逃亡的速度带着神田消失。坐进放在军用空港停车场的最新型飞行器,开出繁忙的空港,直至离开首都城市,流川才渐渐放松。如果神田觉得他的表现古怪,他也没有提出抗议。从头到尾,他只是任由流川拉着他的手,从舰上到车上,从空港到郊外。整段时间里,他只是忙着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瞪着略带红褐的双眸好奇地接受一切讯息。

“我带你去个地方。”

神田闻言转过头来,带着兴奋。

“去哪里?”

流川键入目的地,启动自动导航系统,放松身体靠上椅背。

“我读书的地方。”

神田点头,却没有立刻继续被打断的浏览观光,注意力似被捕捉住般固定在流川身上。流川也没有调开视线,凝眸间不自觉渗入渴望无限。

“为什么……这样看我?”

克雷早就说过,记忆能力正常并不代表记忆没有受损。在“坦思宁”的强大抑制力下,曾经活跃的脑细胞多数沉睡。当药力突然消失,冬眠中的细胞乍醒后受太大刺激而大量死亡。为了替补这些细胞以维持神经系统的正常运转,新的脑细胞区已被克雷用药及手术激活。正因为这些大幅度脑组织改建,神田的记忆可说是支离破碎,不可能再恢复。

现在的他同时在遗忘与记取。遗忘过去三十年不论真假的记忆。记取从今往后必定将与他共度的人生。

想到这儿,流川满意地笑了。

“因为我喜欢你。”

神田呆住,脸一下涨红,又突然苍白。

“你喜欢我,还是我的头发?”

流川微微一愣,随即恍然。

“听谁说的?”

“每个人都在说。他们以为我没听见罢了。”

神田微有些负气,明净的眸子里有气愤不甘迷茫,及一成不变的,纯真。流川紧紧盯视,细细探索藏在那双眼里层层叠叠的感情,又一次得到同样的答案。

“你和他,是一样的。”

“……不可能。DNA……”

“不必管那个见鬼的DNA测试。”流川不耐截断,边说边有些恨得牙痒痒。“帝国军方资料库最著名的新闻就是他们在前阵子的例行资料审查的时候,把一个上将的DNA和一名战死士兵的DNA弄混,还把慰安信寄到了那个上将家里。”

神田惊讶挑眉,但又立即提出反论。

“我根本不记得你。我的家在铣铠星域。我是……”神田说到这儿,忽然停下,一脸茫然,一会儿才恍然接了下去。“我是贝莎伦伊尔的丈夫……”

他还想继续,流川却淡笑着举手制止。

“还真敢说。你们才分开多久?你已经要想一想才记得住她的名字。”

“我……”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克雷,给你治疗的医生,发现你的记忆区曾被有计划地手术破坏过。他怀疑你的记忆曾被重新组合过。”

神田震惊,哑然瞪视流川,良久才嘶声低语。

“手术……是五年前吗?贝伦说的,五年前的意外,就是那个手术吗?”

流川很想点头,但在如此澄净的眸光注视下,只能诚实回答。

“不知道。克雷无法确定手术日期。”

“……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认定……”

流川再次打断他的话。

“我本来也不确定,可是……”

他想说,可是在舰艇走廊上,我确定了。

那个时候,整个宇宙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无数次的夜不成眠后,无数次的祈祷怒骂绝望后,上天终于回应了。流川跌入了男人的眼中,颤栗着与深爱的灵魂再次相会。

这种甜得腻人的话流川说不出口。不过,他准备说的简单肯定句也没能说完。因为神田发怒了。

“不许打断我的话!你聋子啊?!说过了我不是那个什么樱木花道!我是托尔夫.神田!”

“那你为什么在‘疾风’的走廊上掉眼泪?!你为什么拒绝那个女人,答应我的邀请?!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开始忘记那个女人?!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愿意跟我走?!”

车内两人怒视对方,粗重的喘息着,紧张的气氛几乎要飞射火星。

打破僵局的是神田。他大声吼了几个让最老练的流氓都会脸红的词,不顾性命地扭身弹开门锁,大力踹开车门。

流川调动所有运动神经,左脚狠蹬地板,身体斜射出去,重重落在神田腿上,右手死死掐住他的左大腿,左手闪电伸出拉住飞弹开的车门,用力扯回关上,同时大吼。

“声控锁!锁门!”

听到几下细微的喀嚓声,流川软瘫在了神田腿上。努力呼吸几下,他略略平静,才抬头看向神田。

神田也低头看着他,脸上阵红阵白,象极了受惊吓的孩子,几秒种前的狂怒已如云烟消散。

“不要……”流川吞咽一下,颤抖着伸手轻抚他面颊。“求求你不要。我……我不能再失去你。”

“可是我……我不是……”

神田眨眼,愕然看着一滴泪落在手背上,抬手摸脸,才发现其上已是一片潮湿。

流川极力压抑喉间横梗的硬块,拼命想稳住呼吸,但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哽咽。

“你……你们名字不同,记忆不同,性格也不完全一样。我知道。别人……所有人都会说你是你,他是他。可我……可我知道。我认得你的灵魂。”

神田听到灵魂两个字,想大笑,想痛哭,想狂怒,想乱骂。可最后,他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紧握住流川抚摸他脸颊的,冰冷的手。然后任泪水涌落。

一片黑暗中,他感到流川离开他双腿坐起身,感到他用空着的左手环搂住他的肩膀,感到两张湿润的面颊紧贴,感到他吐出长气,听到他充满祈谅的哀声低语。

“我知道的。因为做错过,所以……我知道。求求你,别让我……再错过了。求求你。”


*       *       *


流川终于还是打开车门下车,大步绕过车头后,拉住神田伸出的手,一起走向安西义行的住宅。按下门铃,他对上神田与他同一高度的视线。

三天前车内的激烈争执似不存在般,两人间此刻无限安详。

那天争执完,他们都沉沉入睡。晨曦中,车子抵达目的地,轻抖着唤醒他们。流川没有立即动作,维持着躺卧的姿势注视神田的一举一动。

神田慢慢坐正,双手揉掉眼上残留的睡意,嘴巴咧开打了个呵欠,然后伸懒腰。懒腰伸到一半,他终于看清车外的景色,然后整个人定住。

为了减少视网死角,现代车顶早已不是玻璃与钢铁的混合体。流线形的加强纤维玻璃顶外,是一个静谧的山谷。放眼望去,正值花季的夜雪花用尽生命般努力绽放,织成漫山遍谷的纯白花网。朝阳爬过山头,将花网染上一层胭脂色,也照透神田的头发,一团温暖的火焰。

流川悄然按下键钮,将车顶左右分开后收起。清凉沁肺的花香弥漫空间,仿若有形物般抚上两人的面颊。

神田缓缓放下手臂,转过来的脸上感动与迷惘混合。

“瓦列上……也有个相似的山谷。不过现在花期刚过。”

流川挺身坐起,贴近神田,一起望向车外。

“你们使者出事的那半个月,是花开的最好的时候。”

流川微笑了,将头靠上神田肩膀,双手环搂住他。

“所以你不在府邸。所以你什么情况都没察觉。”

神田没有回答。良久,他将手覆上腰间环绕着的,另一个男人的手。


*       *       *


安西义行终于看到了托尔夫.神田。
他正坐在花园藤架下,品着茶,听着彩与宫城讨论今天的天气有多么棒。

然后两个高大的男人牵着手走进花园。

眯起镜片后的小眼,安西心内叹息了。

以往流川来访,必定是目不斜视地穿过花园,行过礼后正襟落坐,沉默地陪伴他品茶。可今天,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人身上。似乎看到什么新鲜事物,神田兴奋地伸手指点,而流川则停下脚步,偏头在他耳边解说什么。

安西望向两人讨论的对象,呵呵笑出声来。

那是宫城在一次商务旅行后送来的智能孔雀。许是受神田耀眼红发的刺激,它傲然展开了尾羽。

听到安西的笑声,彩本就不快的表情更加了分阴沉,横扫了他一眼。安西一惊,迅速收了收笑容,随即意识到受宫城影响过巨,急忙让嘴角重新上扬。彩闷哼一声,转脸盯着宫城,发现他竟也是一脸释然后,火大地将目光聚集流川身上,恨不能烧出个洞来。

安西和宫城交换一眼,心中俱都了然。

不管这个神田是什么人,他都让流川再次柔和了棱角。就现阶段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安西老师。”

流川终于拉着神田走了过来,鞠躬恭声问候。神田明显有些慌乱,深深弯腰过九十度,略嫌大声地开口。

“安西先生!”

他被自己的声量之大惊了一下,火速挺直身,又慌乱地向宫城及彩行礼,更大声地问候。

“希林小姐!宫城先生!”

一片静默。

眼见神田的脸因着笨拙的举动而涨得血红,一阵笑声突兀响起。

如果司德法夏德市就此崩毁,安西都不会太惊讶。在他记忆中,最多只微笑过的流川,拥有“第四冰川期”,“流动冰川”等种种称号的流川,在他们面前,因一个小小的尴尬场面开怀大笑。笑完似意犹未尽,他以闪电的速度贴近满头冒烟的神田,在他颊上轻啄一吻。

安西听到彩锐声倒吸一口气,伴着宫城的低咒。

这次,安西毫无顾忌地,呵呵大笑。


*       *       *


贝莎伦伊尔背着手站在窗前,拧眉注视窗外的精致花园。

“贝儿,这花园让你有什么不满吗?”

她转身,冷淡凝眸在问话的人身上。

“彼耶特。”

夏斐帝国的最高权力者露出温暖笑容,几步上前紧紧拥抱大学时代的朋友。

“从听到消息后就盼着见你一面,可恨国事繁忙。还好你亲自开口……”

贝莎伦伊尔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怀抱,立起左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对我你就不必大灌迷汤了。整个事件,如果没有你在背后谋划,朗又怎么会无视星际公令,悍然出手袭击费尔伦帝国的军方探测队。”

“贝儿,我发誓在朗行动之前我对此事毫无所知。”

彼耶特举起右手,五指并拢靠近头侧,庄容立誓,端整的五官让他显得诚意十足。贝莎伦伊尔唇角噙丝冷笑,视线从他脸上滑过,直接落在他稍嫌单薄的双唇。

“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改好哪。每次你言不由衷,嘴角就会一直抽动。”

彼耶特一愣,右手急忙抚上被批评的唇角,一时间表情僵在脸上。

“哎,贝儿你还是得理不饶人。”

看着他迅速摆出的友善无奈笑容,贝莎伦伊尔没再追击。她叹口气,坐进窗前椅中。

“你不承认我也可以大概猜出你想做什么。你是一个帝国的统治者,自然有你自己的考量。”

“流川枫会带走神田,实在令人惊讶。”

贝莎伦伊尔似笑非笑地紧盯夏斐帝国皇帝,清楚明白他正努力将话题带离他应付的责任。她将眼帘稍垂,掩去一闪即逝的恨意,又把目光投注他身上。

“我要报复。”

彼耶特对她冷静提出的目标并没表示太大反响。大学四年他早领教过这个女子的骠悍泼辣。他等待她展现同样令人胆寒的心计思虑。

“流川枫和我那个善变的丈夫。我要报复他们两个人。”

“你的提案是什么?”

“只要有你的帮助,一切都很简单。”

贝莎伦伊尔抿唇笑了。冰冷的笑容威胁着要让室内布置的鲜花凋零。

“你应该知道吧,五年前的布尔兹星域战役?那次战役后,大多数人都预测彰.安加列图可于半年内掌握费尔伦帝国的全部。但事实上,一年后他才真正坐上皇帝宝座。为什么?”

彼耶特.卡库洛奇慢慢坐直身子,盯住贝莎伦伊尔,缓然但清晰地发问。

“你是说……你有办法让历史重演?”

“只要有你的帮助。全力帮助。”


*       *       *


彩目送宫城登上他的商船,默立半晌,转身走向停车场。她走得很慢,似背负无限疲惫,完全不符她雷厉风行的个性。

流川和神田只在安西家停留了两个小时。一起用过晚餐后,流川耐心听完神田与安西关于茶叶炒制煮泡的热烈讨论,坚定地拉起依依不舍的同伴,向他们告辞。据他所说,两人早预定好前往史瓦史列的星际客船,需立即出发。

彩很想提出抗议,但也清楚当流川眼中露出那种冷锐如刀的神色时,任谁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连那个人都没能办到。而结果……

彩轻按手中匙别卡,车门无声向上提起展开。坐进驾驶座,她却失去了开车的心情。键入目的地后,她将座背放成150度,躺了下来。

车子平稳滑行,几乎感觉不到振动。密闭空间里只有幽静的竖琴曲陪伴她的呼吸声。

在安祥的环境中,彩的思绪却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杀戮的修罗场。

她一直偏向于宇际舰战,因为不用亲眼目睹血肉横飞的景象。她知道这不过是种逃避心理,但却无能改变。但在那一天,站在“疾风”的指挥室里,对着巨大荧幕上零星几艘残存友军舰只,她曾乞望在进行的是地面战役。

如果是地面战,不管多么血腥,总还有希望找到遗体。那么也许,流川就不会被幻影迷惑了。

彩睁开眼,不愿再冥想已成过去的惨剧。可不管她怎样将思绪调开,都有个影像在她眼底燃烧。

身着帝国黑底银边军服的流川枫,双手握拳,一下一下砸向显示空无宇宙的荧屏,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哑过一声的嘶吼。
*       *       *

宫城良田确定一切都运行平稳,向船长点头嘉许,离开了指挥室回房间。

他可以明暸船舰机械原理,通悉贸易协商根本,却永远也弄不明白女人的,特别是彩.希林的,大脑是如何运作的。

虽说事情已过了五年,但他到现在还是无法真正原谅流川枫。完全是因为彩不断地劝说,他才渐渐开始和流川正常对话。他无法忘记当樱木战死消息传来时,他所感受到的悲痛及对流川的愤恨。可他同样无法忘记随军归来的彩哭倒在他怀中时说过的话。

她说她很伤心,但她早就原谅流川了。事情走到这一步,有大半是天意。而她从未见过用全部生命来痛悔的人。

宫城并不相信。可在事实面前,他只能承认,失去樱木后,最哀伤的人是流川。

他叹口气,挠了挠头,走入房间。

正因为彩当初对流川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也许这正是宫城不太愿意原谅流川的理由),他才对彩现在的表现十分不解。

在他看来,流川能够找到神田,接受他,并被他所接受,实在是值得放礼花的大好事。就算加上瓦列战役,很可能插手干预的星联,及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神田前妻,这还是件值得放鞭炮的好事。可当初高唱理解万岁的彩,却对流川和神田横眉冷对,就差眼射飞刀了。

也许是因为神田此人的种种秘密对流川而言太具威胁性。

宫城皱眉思索,从柜中拿出珍藏的红酒,大方地倒了满杯。

仙道所担心的也是同一问题吧。

在外人眼中,流川是不败斗士,不论遭遇何种艰难,也永不言退。但他们几个人很清楚强行突破敲碎那层冰硬盔甲会导致什么结果。

宫城轻轻抖了一下,仰头牛饮尽杯中二十年份的醇酿。酒液柔厚地滑下喉咙,进入胃囊,慢慢烧起一把温火,驱退一些寒意。

布尔兹星域战役后,流川枫消失长达半年。期间见过他的,只有他们这几个密友。

以及经过仙道仔细筛选后才带至史瓦史列的医护人员。

他们的履历表上,前工作地点一栏内,无一例外地显示同一家医院的名字。

位于费尔伦帝国优塔苦卡星上的,享誉星际的拓索多皇家精神复健医院。
*       *       *

安西暂停手中工作,难得地抬头看了眼钟。

他几年前就宣称,对他这把年纪的人来说,时间已不代表任何意义。

但今天略有不同。

今天这个时候,他教育生涯中的几个得意门生纷纷出发,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安西的每一根老骨头都在大声告诉他,沉寂五年之久的时间终于重新启动。而这次的结果是好是坏,只能依靠于各人在这五年内都学到了什么,领悟了什么。

他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深深吸了满腔香气,然后浅浅抿了一口。

回想起面对流川与神田之间不必明说也能觉察的温柔情愫,彩与宫城相差整180度的反应,他低声笑了。

宫城死心塌地恋慕彩长达十五年却毫无进展的根本原因,全面体现于宫城的不理解中。

与彩的聪慧坚强并存的,是女性对美丽爱情的自然向往。当她发现心目中最深切记忆的不朽爱恋即将成为过去,她无法控制地生出抗拒情绪。

“等你明白了,就能进礼堂了……傻小子。”
*       *       *

流川站在窗前,借着玻璃上的倒影细细研究倦极入睡的神田。

克雷给的药再五天就会用完了。抵达史瓦史列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惹人厌的医生,为最后的疗程及手术做准备。

他从窗前踱回床边,凝视睡梦中露出傻傻笑容的恋人。

和他一起回史瓦史列是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在这个星球上,他出生并成长。在这个星球上,他们度过生命中最快乐的一个夏天。也是在这个星球上,他们了解到对方是自己人生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只可惜这两份了解降临的时间相差了一年。而这一年之差使他们多浪费了近五年时光。

流川斜躺床上,右手插进他的红发,爱怜抚慰。

“随便你要我怎么叫你。樱木……神田……白痴……怎么都好。”

他闭上眼,将脸颊贴上枕头,两人鼻尖相擦。

“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够了。”

从紧闭的眼角,有泪滑落。

“我……如此爱你……”

静下来的室内,暗淡灯光下,红发人眼帘如蝴蝶双翅轻颤。良久,从他紧闭的眼角逃脱一滴泪,渗入枕头,与另一滴泪融合,蒸发。

再分不出彼此。
 



  N - Nann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