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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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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皮 2010-05-10, 周一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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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海的声音
章 4 - 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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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天有新作品哦,叫海之声。身边的女孩子咯咯笑个不停,流川伸手握住了酒杯。是专门为你调的呢,女孩总是找得到话说,流川把酒杯举到和眼睛平行的位置,停住片刻。很奇怪吧,怎么会是鲜红色,女孩看着酒杯,兴致勃勃的自说自话,流川放下了酒杯,默默的拿出两张钞票,五百元,不多不少。太过分了吧,至少也应该看我一眼啊,女孩像是在嚷嚷,又像是在撒娇,拼命的盯住站起来的男人,眼睛大而亮。

  流川停下,转过头。我见过红色的海,他说。苍白的脸庞雪白的领口白色的袜子,偏偏有两只黑色而细长的眼睛,在一刹那的聚光灯下,悄悄变形。女孩痴痴的看了过去。

  流川推开门,坚硬的玻璃门吱吱作响,不习惯的冰冷让他的手有点打滑。很冷的空气,有恋人相互簇拥着匆匆离去,流川想起了早上的天气预报,今天是东京最冷的一天,他心不在焉的向车子走去,手指头无意识的在口袋里乱动,然后他看见了在车子边上的一个人,手上拿着抹布嘴巴却不嫌冷的咧大,红色的头发在路灯下越发英勇的闪着红光,从不封建迷信也不看小说尤其是言情小说的流川恰如其分的想起了一个词,现世报应。

  樱木张大的嘴巴一时合不上,他确定虽然天气很冷但是自己没有被冻糊涂,所以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呢,他在看到那张据说是烧成灰他也不会忘的脸三秒钟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了事实。
  “白痴。”流川不客气的打破了樱木最后一点希望,然后。

  “狐狸。”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轻轻的,不带一点笑意的认真。流川望着隔了不远带着血丝闪闪发光的眼睛,突然之间,有想低下头的错觉。上车,自己的话里有习惯了的命令的语调,流川猛然惊觉,樱木却比自己动作更快的钻进了车里。

  “狐狸,你还欠我一顿拉面,嘿嘿。”阴谋得逞的声音,不大的车子里高难度的坐下两个一米九零的男人,樱木依旧顽强的朝流川扭过头来,猛然接近的脸让流川一瞬间眩晕,熟悉的气息,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是最熟悉的气息。这个白痴,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的改变吗,流川说,控制不住的三个字,“大白痴。”

  “死狐狸。”樱木舒服的往座椅上一靠,手开始在车上乱摸一气。总是这样,总是自己先受不了这种毫无建设性的吵架,第一个闭上嘴巴,流川默默的发动了车子。
  离最后一次看见樱木,有五年零两个月,如果流川愿意,他可以说,有五年零两个月23天。

  “狐狸,本天才的专职工作可是警察,除暴安良的那种。”第一个红灯的时候,樱木说。“擦车不过是我的业余爱好而已。”
  停职还是长假,流川无言的想象樱木抓住的不幸的犯人。
 “其实擦车也是门很好的职业。”第二个红灯的时候,樱木说。 “赚的很多。”

  是吗,流川看看刚才没注意到的窗户上的几条多出来的痕迹,居然是乌龟的形状,流川开始有点佩服樱木了。

  “彩子说你进了公司,”第三个红灯的时候,樱木说。“彩子嫁给小宫了哦,这小子。三井也发了请贴。我的儿子已经五岁了,这点我比你厉害吧,嘿嘿。对了,狐狸,我的婚礼,你为什么没有参加。”

  红灯转绿,流川没有发动车子。“狐狸……”樱木想对流川的驾驶技术作一番评价,流川比他更快的开了口,“闭嘴。”他不耐烦的说,想也没想,一口咬上了樱木的嘴唇。粗糙的嘴巴,比目测的还要温暖,这是流川的最后一个念头。

  “狐狸。”反应迟钝的眼神里清清楚楚的两个字,有人在后面按喇叭,流川若无其事的放开樱木,用手去拉驾驶杆,颤抖的手两次无力的滑落,第三次,车子突然冲了出去。


  时速100公里的风景准确的落在樱木训练有速的眼睛里,嘴唇上些微的疼痛。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九五从来没有过被男人强吻的经验估计以后也不会有的樱木不知如何反应,确却的说,那不像吻。
  像什么?锐利的牙齿,无法让人误会的力度,一开始的恶狠狠,却无奈悄悄的松弛。

  “到了。”流川说,车子在一座二层楼的房子前停下。流川熄火,拔钥匙,开车门,动作流利而无可指摘。樱木犹豫了一下,从车子里出来,没有挪动脚步,路灯从上面温柔的俯瞰两个人。流川稍微偏过的头,  小心的拒绝樱木疑问的目光,“我家。”他补充到,淡淡的眼睫毛在眼睛上投下软弱的角度。



  所有关于流川的回忆,突然在樱木脑袋里成形,一瞬间柔软的张力,让樱木无法呼吸。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得到了第一个冠军。那一年的神奈川,夏天温和而漫长,每天下午的同一个时候,和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争夺同一个球,黑色的发和透明的汗水,阳光穿过一切笔直的投到眼睛里,记住了,是金色。

  谁输了谁请吃拉面是自己提出来的,第一次去吃拉面,谁都没有带钱,很好的拉面店的老板,端来了比谁都大的碗,温和的笑着说下次吧(樱木幻觉)。回来的路上打了一架,躺在草地上却看见了流星,许愿的时候狐狸没有笑,许完了愿却被他狠狠的嘲笑了一顿,于是又打架。
  偶尔狐狸会在楼下坐在自行车上打瞌睡,几乎被压趴的自行车带着两个人歪歪扭扭的在沿海大道上蜗牛一样的爬,所以常常会被狐狸踢下车去,然后再踢回来。神奈川的海滩上柔软的沙子,好多的海鸥,张开了很大的翅膀,远远的离两个人而去。

  后来,就接到了深泽大学的邀请书,两个人呢,一模一样的请贴,洋平说请客吧,所有的人都来了,喝到半死,大猩猩一声不响砰的倒下去,宫城拼命拉住想要跳舞的三井,狐狸自己一个人傻笑,盯着他看了一晚上,看得眼睛都酸了。夏天结束了,一起去深泽吧,好啊,去当日本第一,日本第一哦。

  去了大学,大学里的第一天天气很好,所以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那一天下午,从高高的篮筐上摔下来的自己,一时居然没有办法站起来,试过了,疼痛密密麻麻的爬在背上,怎么都不肯走。狐狸,你不要过来,不要拉我,不要看我,我不想哭。最后只剩下一个记忆,狐狸没有温度冰冷的手,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背伤好了一点之后去过球场,百无聊赖的看着拿着球跑来跑去的人,开玩笑的吧,一颗球而已。每次扭头去看投篮背就会疼,所以,走了。追出来的是狐狸,被自己打了却不肯还手的狐狸,躺在地上,静静的看自己离去的狐狸。

  一直不知道怎么说那句对不起,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说以后的话,如果你只能在早上5点钟出去练球,而我在晚上12店之后从外面回来,知道吗,狐狸,我就永远也追不上你了。在一所学校又怎样,在一个宿舍又怎样。

  大二,跑过来说自己怀孕了的女孩子,主动退了学。退学的那一天,没有看到狐狸,留下了纸条,写清楚结婚的日期和地点,想着你会怎样呢,而我又会怎样。想到头都疼了也想不清楚,洋平说,那就不要想了。

  从那天到现在,五年零两个月23天,十以内的加减法,我比谁都算得清楚。

   

  “喂,你走不走。胆小鬼”,一点都没变的声音,大概是很少用的缘故。刚才的吻突然变得遥远的像是错觉,樱木一拍车子,“我可是东京第一的天才神探,死狐狸,你有什么资格敢叫我胆小鬼,走啊,开门啦。”

  流川转过头的时候笑了一下,他猜,樱木看不到。


  穿过短短的门廊,客厅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空荡荡的很是吓人。流川去打开关,等了一会,才发现灯泡坏了,于是又去打一盏小台灯,白色的灯光幽幽的发点蓝,照出了几片大大的影子,其余便都是黑暗。

  樱木认真的看了一会,严肃的开口,狐狸,你知不知道全东京住房有多紧张,你居然一个人占着这么大的房间,这是既不环保也不美观的。流川没有理他,从厨房里呯里乓啷拿出两罐啤酒,扔给樱木一桶,樱木接住,犹豫的看了一会,狐狸,啤酒怎么是热的。流川把头一偏,简短的回答,冰箱坏了。
  “那也不会是热的啊。”
  “不喝还我。”威胁的语气。流川嫌樱木罗嗦,抢先一步发问,“她叫什么?”
  “谁啊,我儿子吗,嘿嘿,他叫樱木光,怎么样,狐狸,羡慕吧。不过我本来打算叫他樱木英雄,洋平和杏子都不同意,所以…………”

  “她叫杏子?”,流川艰难的寻找着樱木讲话的重点。樱木突然沉默了一下,流川从自己的位子上望向樱木,他希望樱木没有发现,自己在背光的角落而樱木在房间里唯一照得到灯光的椅子上,光线将樱木打成一座雕像,樱木的前额光滑如大理石。

  “对,她叫杏子。杏子两年前死了。”,樱木恢复了活泼的语气,活泼的在这所黯淡的大房子里不真实的奇怪,流川的手指在啤酒罐上缓慢的划出一条条长长的线,一动不动的看着樱木。他觉得,自己和这所熟悉的房子,在樱木的声音中,妥协似的慢慢瘫软了下去;或者说,沉了下去。
 

【2】


  流川在从公司到家里的路上,一直在想樱木的事情。昨天晚上的回忆以樱木模糊的影像告终,早上醒来的时候,一是发现樱木不见了,自己的身上披了一张毛毯,对面的椅子上多出一根红色的头发;二是发现上班迟到了。流川盯着头发看了一会,什么都没有碰,接着就不慌不忙的去上班。在茶水间喝下三杯咖啡后,一向以决断力出名的流川决定,今天请假。
  所以现在流川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面无表情内心却饱受煎熬的看着坐在自己门口的一个红头发的小孩,强忍着自己叫他白痴的冲动。

  “喂。”小孩子完全忽视流川的眼光,光明正大的打起了呼噜,流川忍不住了,想用手去拍小孩的脑袋,碰到那些柔软鲜艳的红发时突然改变了注意,胡乱拨弄了一通。细细的发和着阳光在手指间穿来穿去,流川有一点享受。
  “笨蛋。”小孩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眼睛也不睁的骂道,伸手打了一下流川的胳膊。小小的手的拍打,像是挠痒一样舒服。流川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身后突然传出了卡车的嘎嘎声,流川扭过头,正看见樱木轻松的从车子上跳下来,朝流川摆摆手,却冲着小孩大叫了一声,“小光啊,起床了。”
  接着,面朝流川,无比灿烂的一笑,“狐狸,你来得正好,快点开门啊。”
  “干吗。”流川隐隐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声音却被另一边的大嗓门无情的淹没了,“老爸,你和洋平叔太慢了。”,红头发的小孩睁开了圆圆的眼睛。
  “胡说,来,小光,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狐狸叔叔。”
  狐狸叔叔?流川脸色一变,,才发现身后还有第三个人,戴了一顶棒球帽的洋平温和的脸跟温和的声音  “花道,别教坏小孩子,小光上个星期才因为乱起外号被老师念过。来,小光,这位是流川叔叔。流川,好久不见了。”

  微笑,伸出的手。这些对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流川毫无杀伤力,他小心的把手固定在口袋里,面色严峻的刚想要开口说话,樱木笑嘻嘻的一把打掉了洋平的手,“洋平你不用这么客气啦,快点搬东西,我快饿死了。”
  “老爸,你有没有给我带超人?”
  “咦,什么超人?”
  “洋平叔!”
  “好了,小光,洋平叔给你带了。”
  “洋平,你好厉害。”
  一片混乱中,小光突然转头跟流川开了口,“流川叔叔,我要二层的房间哦。”

  “够了!”,终于压住所有声音的一声大吼,流川拉住樱木,“……,过来。”,“果然是不叫的狐狸叫的比较响。”樱木一边小心低语,一边被拖到了房子的侧面。洋平诡异的笑了笑,带着小光去车上找超人。

  “总之,既然你的房子那么大而那个可恶的房东又那么唠叨,所以我们决定搬过来照顾你。你看看,你连冰箱都是坏的,那怎么行。不过你放心,我樱木可是全东京最好的房客,以后这种事就交给我好了。喂,狐狸,干吗瞪我,这可是你昨天晚上亲口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的?”,流川有气无力。开始动摇。
  “对。”,闪闪发光的眼睛,坚定的眼睛,讨好似的贴在肩膀上的一双温暖的手,就差伸舌头的表情。  流川有点目眩,从而忽视了藏在未来的所有危险,“可是,你们…………”
  “洋平,搬东西!”,肩膀上的暖意下一秒撤离,流川惊觉上当之际,樱木朝车子跑了过去。


  流川下定了决心绝对不插手搬家这件事情,可是在看到小光举着比自己还要高的箱子以后,他不出声的叹了口气,作为代价,他狠狠的摸了三次小光的头发。
  “小光,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他可以摸我就不能摸?”因此樱木很委屈的问。
  “老爸笨蛋,流川叔叔比较漂亮啊,像妈妈呢。”,小光理所当然的回答,樱木忍住没敢笑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线,洋平转过了身抽搐,流川一声不吭,踩了超人一脚。


  “老爸,好累,快做饭!”,阳光斜射,小光以这句话做为一下午劳动的结束语。
  “好,今天就给你们展示神奈川第一神厨的本领。小光要吃鱼,洋平吃寿司,流川你喜欢吃什么?哦,我明白了,是鸡,我果然是天才。”
  流川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耐力这么差以至于现在坐在沙发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鱼很好吃,寿司很好吃,习惯了方便面的流川觉得鸡也很好吃。米色的餐桌是刚刚去买的,灯炮发出新鲜的桔黄色,洋平铺上了蓝色的桌布,小光露出一颗红色的头把自己埋在饭碗里,樱木穿着古怪的印着小熊的绿色围裙。也许这样也不错吧,流川模模糊糊的想了想。


  流川是在第二天早上7点醒来的,流川爸爸曾经说过,睡觉是人生第二大事。所以把闹钟设定在7点30并且从没有犯过错的流川肯定这是楼下那两个人的错,不清醒的神智最终被一声大叫和盘子破裂声唤醒,面色阴沉的流川就此出现在二楼楼梯口。

  “笨蛋老爸,你把人家的早餐摔破了。”,盘子呢?
  “死小孩,还不是你在旁边跳来跳去的,快点帮我收拾,趁那只狐狸…………”,樱木很有感应的抬头往楼上一看,旋即亲切一笑,“流川啊,早上好,今天起得好早呢,天气不错啊。”
是吗,流川一个楼梯一个楼梯的慢慢往下走。
  “流川叔叔,早上好!快点来吃早饭吧,老爸做的煎蛋最棒了。”,小光急急忙忙的抬头,前一秒还苦大仇深的孩子的脸一刹间绽放,两张相似的脸庞上一模一样的笑容让流川的嘴角不自觉的柔和,“两个。”,再也找不到其它话的流川如是说。


  “怎么样,流川。本天才的手艺可是东京一流的。”樱木把两片土司夹煎蛋端到流川面前,流川没说话,老老实实的拿起了叉子,蛋黄鲜活的流动,蛋白高难度的煎成一个圆,烤过的吐司有金黄的表皮,流川没有心情在早餐面前跟樱木罗嗦。小心的,轻轻咬一口,舌头贪婪的转一圈,抬眼就是跪在椅子上的小光迫切的眼神,“好吃吗,流川叔叔?”
  “嗯。”,偷偷的应一声,流川不想让樱木听见。
  “当然喽,以前老爸天天给我和妈妈做早饭呢。”小光放心的坐了下来,用叉子乱戳眼前的鸡蛋。一直在煎锅前忙碌的樱木突然转过身来,用勺子敲了一下小光的头,“那么小会记得什么呀,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人家就是记得啊。”,小光无视樱木的禁令,满口鸡蛋含含糊糊的说。流川低了头,热腾腾的吐司慢慢的泛了凉,被艰难的塞进嘴巴里。

  “流川你吃的好慢啊,自己洗碟子,小光快点,要迟到了。”
  “哦。”小光迅速的把牛奶一口喝掉,穿衣提鞋拿书包,转眼就和樱木站到了门口。“我们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一起喊道,推开门,嘻嘻哈哈互相挤着出去了,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像一阵风,被关上的房门割断,一切恢复安静。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的流川第一次在房子里想到了冷清这个词,吐司已经凉掉了,觉得没什么胃口,流川伸手把它倒进了垃圾箱。
  “砰。”突然的撞门声让做贼心虚的流川吓了一跳,清晨的阳光从打开的门中涌入,照亮两颗整齐伸进来的红色脑袋,带笑的声音,“喂,流川,送我们好不好?”
  被人称作坚毅的嘴唇已经说不出不字,流川站起身来,开始想把车钥匙放到哪里去了。


  手忙脚乱的把小光在上课铃响之前扔到学校里,流川坐在驾驶座上,等着樱木说下一个地址。
  把头探出窗户伸长脖子冲小光嚷嚷的樱木好不容易把头缩回来,笑着开口,“狐狸,请假吧。”

  说好了在小光面前不喊狐狸和白痴的两个人在私下里肆无忌惮的犯着规,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流川从后视镜里找樱木的脸,只看得到的半张脸上嘴唇因为没笑而显得严肃,向着窗外一动不动。“去哪。”流川问,心想自己既然昨天下午请了假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公墓。认识路吗,狐狸。”
  第一个词轻的让流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发动车子。
  “当然认识,白痴。”


  早上8点的交通状况只能用可怕形容,车子一点一点往前爬,偏偏樱木在这个时候难得的一声也不吭。流川不耐烦的轻打方向盘,盯着眼前的静止的车流开口,“白痴,不去上班吗。”
  “不要紧的。”,镜子里的樱木奇异的微笑,竟然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流川骂自己一句罗嗦,也闭上嘴不再说话。身旁的樱木看着两边匆忙的人群小声悠闲的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车龙开始往前移动。
  出了东京之后车子轻快的跳动,樱木打开了窗户,郊外二月的空气冰凉的闪着光,让人感觉不到寒冷。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通往公墓的路上孤零零的只有这么一辆车子。拐了一个弯之后,公墓出现在眼前,流川很容易就找到了停车的地方,锁好车子,流川和樱木下了车。


  “狐狸,走吧。”,樱木整了一下衣服,轻松的说着,抓住了流川的手,向公墓走去。很惊讶,流川没有抽回手,不论什么时候,樱木的手温都比自己的要高一些,在冬天就会很舒服,尤其是今天。两个人穿过大大小小的墓碑,整齐的象牙色方块寂寞如被小孩子丢下的积木,有一些花,枯萎或者没枯萎,沉默的相互依偎,流川无意识的寻找着墓碑上的名字,直到樱木突然停下,“樱木杏子。”,他低低念出了声。

  樱木放开了流川的手,一个人走到墓碑面前,蹲了下来,背对着流川突然缩小的身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他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的擦去没有多少的灰尘。有风吹过,带着疲倦的墓地的气息,流川把已经没有多少余温的手插到口袋里,恭恭敬敬的石块让人无法猜测埋在里面的女孩子的模样,那个给樱木留下小光的女孩子,她会有什么样的眼睛和什么样的头发?流川曾经猜过很多次,可是现在,他更加迷惑了。
又有风,流川眯起了眼睛,樱木的背影一瞬间变淡,流川急急的伸出手,半晌,嘲笑似的缩回来。

  “狐狸,昨天我才知道,你和杏子长得很像。”

  手指尖笔直的下垂,在指甲处有些微的温暖,血液是不是在倒流,流川想。

  “是杏子让我一定要带你来的,她说要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杏子,你看到了吗。”,异样温柔的呼唤,樱木的手贴到了墓碑上。陌生的背影在视线范围内迅速模糊,流川从来不记得樱木有这样的声音。

  “杏子是自杀的。”
  不论说出什么话,声音总是让人振奋的明亮,即使是远处的天空一瞬间灰暗,即使是飘来的云宛若泫然的唇;如果红色的发被风吹起,无论什么时候,都像燃着的火焰,一点点进入眼中,看得人满眼酸痛,却无法闭上眼睛。

  “她说,”,樱木站起身,朝流川转过来,宽大的外衣迎风飞起,像张开的灰色翅膀,却凝望。流川的眼睛止不住的颤抖而不敢眨动,他看见樱木一步步走过来,“她说,我们在一起也无法幸福。她说我无法忘记一个人。她让我告诉她这个人是谁。”

  红头发的人停住,巨大的温暖像阴影倾斜,黑色的发于是夹杂了红色的发,长长的手臂在身后相扣,每一个碰触的地方,发出不可抑止沙沙的低吟声。身体从脚尖开始变软,流川用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更紧的抱住了樱木。
  “白痴。”,声音小到不用耳朵就能听见。额头相点,脸庞相触,二月寒风,在温热的嘴唇边从此融化。

   二月太阳从来如水煮鸡蛋,白色无害的光芒,笼罩了两个相拥的人。

【3】



  第一次遇见杏子,樱木看见了她黑色的发。
  第二次遇见杏子,樱木记住了她细长的眼。
  第三次遇见杏子,樱木以为自己爱上了她。所以当狐狸眼的女孩子薄红的唇喝下第二杯酒,樱木的桌子上摆了六个空杯子。所以当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杏子的时候,樱木只记住了头痛欲裂。

  你要负责任,躺在床上的杏子说了第一句话。半只脚跨出门外的樱木用另外半只脚转了回来,我会的,坚定的脸可以上刀山下油锅。杏子想笑,没有笑,望着天花板,声音大得像是在喊救命,什么年代了,傻瓜。
  我会负责的,杏子于是看见了被称作傻瓜的人不动声色认真的表情。杏子说,我从此就爱上了叫做樱木花道的这个人。

  再一次见面是一个月之后。
  拿着医院诊断书的杏子想要一个红头发的小孩,她去找樱木,她递给樱木诊断书,她听见放下诊断书的樱木空洞但是没有回音的声音,这样啊,我们结婚吧。杏子说,那是我遇见樱木后最快乐的时刻。

  他们举办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杏子只看见了一个叫洋平的人。杏子和樱木的婚礼成了洋平一个人的婚礼,洋平在笑,洋平让樱木笑,洋平给杏子带来白色的花,洋平拍拍樱木黑色的肩,洋平开车把两个人送进了旅馆,订好了房间的旅馆。杏子说,洋平是个好人。

  樱木是个更好的人。
  比如说,结婚的第一天晚上,樱木在阳台上看星星;结婚的第二天晚上,樱木看电视看到沉沉睡去;结婚的第三天晚上,樱木躺在床上僵硬如烤焦了的鳗鱼。杏子说,我和樱木是清白的;樱木。
樱木从来不会夜不归宿,樱木做了一手好菜,樱木学会了发呆,毫无选择性的盯着任何东西发呆,然后笑。樱木学会了所有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你在想谁,杏子只问过一次,脸上露出捉奸在床的笑容,樱木配合的露出阴谋失败的慌张。

  孩子在八月份出生了。叫他光吧,杏子说,樱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温柔得让杏子疲倦的笑了笑。

  八月之光。

  他们说这叫产后忧郁症。
  单数爱我,双数不爱我。杏子把樱木和洋平带来的花瓣拔了个精光,又去拔隔壁病人的,这时候他们不让她拔了,我们回家吧,樱木对杏子说。樱木抱住了孩子,却忘了牵杏子的手。杏子委屈啊,杏子几乎要哭了,杏子转身的时候,看到最后一片花瓣从天花板上慢慢飘下来。单数爱我,双数不爱我。

  你爱不爱我。

  樱木从来不回答,杏子不明白樱木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从来对自己不撒谎,从来不对自己装出爱杏子,他装不出来,洋平说,他太单纯。好啊,那我呢,我是不是个贪吃小孩子的坏女巫。
  忘了说,光的头发是红色的。
  就连樱木也相信,杏子是爱自己的,就是因为他是樱木他才更明白,自己是不会爱上杏子的。为什么?樱木不回答。

  我活该,我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你的。
  看到细细的手腕上刀割的痕迹和血樱木以为是幻觉,可是血流到了脚上的冰冷就不会是幻觉了。
带你最爱的那个人来见我,杏子在樱木的怀里说。樱木是个好人,所以她相信,有一天,阳光灿烂,樱木会给一个人讲杏子的故事,她决心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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