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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十七岁的故事 1-16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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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oxtail 2010-05-10, 周一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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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十七岁的故事 1-16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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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狐狸,明天午休时到天台上等我。
天才樱木花道。”

被汗水浸的皱巴巴的纸条上是两行歪歪扭扭的字。流川没见过樱木的字,但在看第一眼时却觉得白痴写字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今天练习结束时,樱木在休息室匆匆塞给他的。尽管樱木低着头,把一团东西往他的手里一放就逃命似的跑了出去,书包还撞在门框上发出轰然巨响,流川还是看到他已经和发色一样红的耳朵。
看了纸条上的内容,流川面无表情的又揉成一团,随手一丢,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落在了角落的纸篓里。

“白痴。”少年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响起。

明天是周末啊。


流川骑上脚踏车时,星星已经在天上眨着眼,夜晚的风凉凉的,仿佛是从遥远的海面吹过来,微微的浮动着氤氲的水气。
晕黄的路灯在白皙的脸庞上投下浅淡的阴影,立体感的五官更显的俊秀逼人。训练了一天,倦怠感渐渐涌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覆住了比这夜色更黑更深的眼珠。
脚踏车的双轮仍呈直线轨迹向前滚动着,却在一个拐角处撞上了人行道的栏杆。
流川在一震之后,长腿已经支在了地上,检查一下,不过车把有点歪。
正在较正着,突然想起早上骑到半路时,车胎就没气了,结果因为后半段路是走到学校的而迟到了。
摸摸轮胎,前后都是满满的气。

白痴,空闲可真多。

半梦半醒的流川恍惚的想着,跨上车子的五分钟后又睡着了。


第二天的清晨,又是准时在五点钟醒来。午饭过后,换上运动服,扛着装着篮球的旅行包慢悠悠的出了门。
晃过一片木栅栏,就是一个小型的篮球场。一个高高的朝天发的少年已经等在那里,篮球架下一次次的投着篮。
“嗨,今天我很准时哦。”
仙道又是那一脸庸懒的笑,左手抱着篮球,右手在朝天发上扶了扶。
一定要保证周末睡到10点的他坚持要流川将时间定在中午才肯赴约,尽管如此仍然常常迟到。
流川瞥了他一眼,抄过仙道手中的篮球就向篮下跑去,哐的一声,反手上篮,橘色的球划过篮网,在暗青的水泥地上弹出老远。
“还是这么性急啊。”仙道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向那道红色的轨迹追去。


10比7。
半个小时后,流川坐在篮球架下默默的喝着仙道带来的宝矿力,白皙的皮肤上,汗水在午后的阳光下晶晶发着亮。
又输了,不管比了几场。深邃漆黑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远远抛出的宝矿力瓶子却泄露了心底的焦躁。

眼前晃过一个高大的阴影,仙道挨着流川的身边坐了下来。
瞪了一眼,倒也没表示反对。

“进步很大哦。毕业之前,应该能和我打个平手吧。”
仙道说的毕业是指他自己,也就是说,流川花一年的时间就能赶上他。从国家青少年集训队回来后,流川的进步的确惊人。
果然是他看中的对手。
“哼。”流川对仙道自认为的赞美并不感到高兴。

“对了,樱木怎么样了,他的背伤没什么要紧吧。”
“……没事。”樱木从复健回来两个多月,刚刚加入球队的正规练习。虽然看的出很急燥,却也乖乖的听彩子的话,小心的控制着运动量。
那家伙仿佛在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

“今天你们球队没有练习吧。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了樱木呢,好象正要往湘北去的样子。”
和他打招呼时还被狠狠的瞪了一眼,仙道想不起是多久以前樱木就对他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无关篮球的敌意。

狐狸,明天午休时到天台上等我。

昨天匆匆一瞥的几个字在脑海中浮现,流川想起了这个单方面的约定。
本来就没打算去,谁让那个白痴忘记了今天是周末,况且一早就和仙道有约。
没什么比练球更重要。
樱木一定傻傻的在天台等着吧,很像白痴会做的事。

“他这个时间去学校做什么呢?穿的那么整齐,不会是和某位小姐约会吧。”
八卦的仙道胡乱猜测着,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流川优美的侧脸。
白玉般的肌肤上挂着细细的汗珠,直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淡色的嘴唇,没有任何的波动,平静的像尊大理石雕像。

流川自然知道樱木去干什么,他甚至想的到如果他去赴约,樱木会对他说什么。
樱木最近的怪异举止连迟钝的流川也注意到了。不过似乎也只有流川注意到了。
莫名其妙就打好气的轮胎,买水时偷偷给他带的曼特宁,不再打他的脸的放轻的拳头。
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偷偷却专注的目光,还有被发现后通红的脸颊和逞凶瞪着的眼神。

已经隐隐约约猜到答案,流川有一点小惊讶,不过也仅此而已。

那不是现在的流川关心的事。


站起身,踢了身边的仙道一脚:“喂,一对一。”

朝天发的少年耸了耸肩,把没喝完的宝矿力放在了一边。
于是整个下午,这个洒遍阳光的小型场地,都回响着清脆的篮球击地声,还有两道跃动着的一蓝一黑的矫健身影。
 
【2】

 

樱木一向以无穷的体力为自豪,如今这不过几十级的台阶却让他有点气喘吁吁。
天台的门就在眼前,伸出去的手却犹豫的停在半空。流川就在这道门的另一边,樱木知道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午睡。

积攒了好久的勇气仿佛在昨天都被用光了,过于紧张的他在第二天一早醒来才发现那天是周末。然而怀抱着一丝希望,还是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学校,慢慢的爬上无人的天台,倚在围墙上默默的等着。
无聊的时候就躺在地上,望着高高的天空,淡淡的浮云悠闲的飘散着,随风逝去后不留一丝轨迹,只在琥珀色的眼底映出一片蔚蓝色。
静的只有呼吸声,白日也收敛了戾气,懒洋洋的撒着光芒,温暖的令人昏昏欲睡。樱木突然理解为何流川会在这生硬的地板上睡的如此香甜。

要等的人始终没来,樱木有些微的失望,不过那也如浮云掠空,很快的消失在心头,毕竟弄错的人是自己,没有人会傻傻的在周末跑到学校来。

忽然想起途中遇到的仙道,远在陵南的他会出现在湘北附近的唯一理由就是找那只狐狸一对一吧。记得他当时向自己打了声招呼,还是一贯那无所谓的笑容。
樱木即使自认是天下第一帅的天才,却也一万个不愿意的承认仙道长的很好;无论拆开来还是放在一起,漂亮的五官都无可挑剔,那扶着朝天发的姿势也帅得令人讨厌。所以当仙道习惯性的做着这个动作时,樱木无意识的瞪了他一眼。

他们现在一定在一起打球吧。谁赢谁输?一定是仙道赢了,只有本天才才能打败那个刺猬头。
一定要打败他。复健后还没回复到原来的水平,以前和他打球也从没赢过,离目标似乎还很远,决心却越来越坚定。
胡思乱想着,看着碧蓝的天色渐渐转暗,不知不觉间已是红日半斜,晚霞漫天。伸了个懒腰,起来后却发现躺了一下午之后,背部又隐隐作痛,吐了吐舌头,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映出一片暮色的门之后。

 

樱木站在门前,明亮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流泻到红发上,为那团火勾勒出一道灿烂的金边。
婆婆妈妈,不是天才的作风。停在半空的手终于伸了出去,吱的一声,天台的门慢慢的打开了。

 

“狐狸…”

樱木的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却仍然倔强的抬着头望着流川的眼睛。

“…………”
刚被吵醒的流川只是无表情回盯着樱木,午睡被打扰,可是他决定这次不发火。

“狐狸,我喜欢你。”

有一丝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顶上清晰无比。初秋的风似乎从寂寥无垠的高空中吹来,掠过小小的天台,吹的一头红发乱飞,却没吹散那坚定的声音。

“…………”
流川依旧沉默,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樱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而他也做了听众该尽的义务。拒绝他吗,他又没有要求什么。

樱木玻璃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流川,丰满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拳头在身侧未曾有一刻放开。

流川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如果樱木都是用这种想打架的表情去告白的话,也不难理解他为何会失恋50次。

紧盯的视线仍然没有丝毫放松,无论如何都要从流川那里求得一个答案。

面对男生的告白还是第一次,何况对方还是每日见面的队友,几天前还在打架的死敌。
不过……和拒绝女孩子没什么差别吧。

“白痴。”

流川的声音一如往常,清越而平板。

“我不喜欢你。”

每次给予告白的女孩子这样的回答,十个有九个都会泫然欲泣。流川从没有对惹哭女孩子感到丝毫的愧疚,他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不懂什么是更好的委婉的方式,也不会撒谎。
不过他知道樱木不会哭,也许会扑上来打一架也说不定。

红发的少年没有动作,脸上满满的红晕像潮水般,渐渐褪去后露出了海底白色的沙滩,捏紧的拳头也松了下来。

轻轻喔了一声后,那仿佛钉住的视线终于离开,越过流川的脸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前一刻还目露凶光的眼睛此时现出一种极茫然的神色;没有聚焦的,好象望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流川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樱木,完全陌生的,在脑海中搜寻不到任何一个相似的影像;蓦然发觉他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至少不认识真正的那一个。


顺着樱木的视线,流川下意识的回头,青白的天空尽头,耸立入云的高层建筑物在城市的烟尘中影影绰绰,仿若海市蜃楼。

 

樱木坐在天台的围墙下,流川最喜欢的那个位置,仰起头,还是昨天那片天,空阔而无限遥远,不同的是自己的心也是空空的。
下课铃从对面的教学楼传过来,樱木才恍惚想起自己逃课了。没有回去的念头,继续看着头上流云千变万幻。


“花道,花道。”
“怎么翘课啦。”
“哇咧,早知道就叫上我们啊。”
“啊~~那个古文老师念的人头痛死了。”

耳边一阵喧闹, 野间,高宫和大楠围着他吵个不停,洋平双手插兜,站在一边含笑看着樱木。


“洋平,我失恋了。”

声音中没有沮丧,没有委屈,就像说他要去练球了一样,只是平稳的叙述一件事。

樱木军团霎时像炸开了锅。

“哇,花道,终于向晴子小姐表白啦!”
“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们咧~~”
“喔喔~~ 樱木花道第51次正式失恋!”

“混蛋!彩纸呢,礼花呢,你们还不快去买!?”
樱木威胁的走近了一步,和光三鸟没有看到他眼里和往常一样的怒火,却也感到一股异乎寻常的危险,登时作鸟兽散。

天台又恢复了平静。

樱木将头枕在洋平的腿上,懒洋洋的享受着微微刺眼却很温暖的阳光。
洋平知道樱木失恋的对象不是晴子,可是也并不多问,只是任膝上的人抬手一根根的揪他的头发。
“洋平。。”
“恩?”
“请我吃拉面。现在。”
“好。”洋平像是哄个孩子般,揉着手下的红发。

樱木的语气是恶劣的,粗鲁的,任谁听了都会认为那蛮横至近乎命令。然而洋平却觉得那是撒娇,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无条件的答应。
樱木不会撒娇,从来都不会,他不是成长在那种撒撒娇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的家庭里。樱木的个性像个孩子,却并不拥有许多孩子应该拥有的东西。

刚刚吃过午饭,樱木却还是要了两大碗拉面。洋平坐在对面喝着汽水,笑眯眯的看着。
他在宠着这个同样是十七岁的少年。

蜜色的脸蛋被拉面的热气熏的红扑扑,两碗下肚之后,擦了擦嘴巴。
“洋平,我回去练球了。”
高大的身影大剌剌的站起来,碰的桌椅一阵乱响,然后消失在卷着布帘的店门外,留下黑发的少年独自在座位上啜饮着苏打水。
透过玻璃窗,看到那一团火在人群中渐行渐远,即使已远的只在视网膜上成为一个红色的小点,那也是永远也不会被人群淹没的存在。


这一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樱木回到体育馆练球,除了不再向流川挑衅,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没有人知道,一个少年曾向另一个少年告白,然后失恋。

樱木仍然注视着流川的身影,一如他开始打篮球后的几百个平凡的日子;被拒绝了,心里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没有注意到,今天吃拉面时忘了加最喜欢的酱油;他也不会知道,那茫然的,不知望向何处的神色始终埋在那清澈透明的眼底。


【3】

 

体育馆内,分组比赛激烈的进行着,在流川又一个漂亮的灌篮后,场边的亲卫队再次尖叫四起。
樱木一个人默默的在一边做着投球练习,尽管吵着要参加比赛,在彩子的纸扇攻势下还是撅着嘴乖乖的听了话。

微微屈膝,跳起,投射,球以一个漂亮的弧线在空中划过,落入篮网的瞬间,空洞的心仿佛被瞬间添满。

汗水从额头划到睫毛上,视线突然一片模糊,樱木掀起运动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扭头看向仍在比赛的场中。


这是他向流川告白之后的第三天。樱木以为失恋后会很伤心,像经历过的五十次一样。 然而胸口却麻麻的,揪一把也感觉不到痛,好象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一声哨响之后,比赛结束了,队员们纷纷走下场喝着新任经理递上来的水。流川坐在长椅的一边,拧开宝矿力的盖子喝了一口,因为对那清淡无味的白水不满意而微微皱了一下眉。晴子拿来了毛巾,递给他时涨红了脸不知在说些什么。
流川似乎不习惯那样近的距离,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整个人就笼罩在窗外投射进来的一束强光中。

樱木在不远处怔怔的望着,一团光影中的流川,白皙的皮肤更显透明,似乎要溶在周身的白光中,背向窗子的脸孔上有着奇特的阴影,明暗交错之际,带着禁欲色彩的端丽面容美的不像真的。

那是一幅令人屏息的画面。樱木突然感到心中一阵锥心的刺痛,扭过头不敢再看。手中的篮球滑落在地板上,砰的一声弹了老远。

不能呼吸了,仿佛罩在胸口的铁丝网被忽然拉紧,死死的缠住心脏,连跳动都如此艰难。人声,脚步声,篮球的落地声在耳边刹时变的无限遥远,无法忍受那种莫名涌上的压迫与窒息感,樱木蓦然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体育馆。


因为背光的关系,体育馆的后侧有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阴凉,日光触不到的地方隐隐透着湿冷。樱木蹲在地上,深深的把脸埋在膝盖中。
痛苦像是酝酿已久的台风,默默的潜伏一阵之后,又在一瞬间席卷了全身。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深刻的,猛烈的痛。
不是没有准备,只是任何的心理建设在此时都显的不堪一击。

清冷的空气让呼吸略微通畅,几分钟后,樱木站起身,慢慢的向前门的方向走去。


“樱木君。”

转过拐角,就迎面碰上了正要外出买水的晴子。

“晴子,我去吧。”

即使知道心里的那个不是她,樱木在面对晴子时仍不禁会脸红。

“可是彩子学姐和队长在找你呢。”

“没关系,你回去说一声就行啦。”

晴子还想说什么,却在见到眼前这个张扬少年目光中的一抹沉静后放弃了。今天的樱木有些不同寻常。

接过钱后,樱木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晴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去告诉他们,本天才很快就回来。”


拎着两大袋宝矿力,樱木在走出便利商店时又不由自主的向相反的方向拐去,离这里两条街远的地方才找得到自动贩卖机。

也许全队里只有他发现了,流川讨厌没有味道的矿泉水而喜欢咖啡,所以每次买水时,都会多跑两条街带几罐曼特宁。即使身为主力队员的他外出跑腿的机会不多,却已经养成了习惯。

买好后匆匆的往回走,手里的方便袋沉甸甸的,樱木汗流浃背,歪着头在肩膀上蹭掉了额头上的汗。


× × × × × ×


只用了20分钟就赶回了体育馆,樱木回来后还是被彩子用纸扇惩罚了几下,摸着头一个人在篮下继续练习。

流川正在教一个新进的队员带球上篮,没有一个字的解说,只是一遍遍的示范,留下队友自己练习后,一个人走到场边找水喝。

两袋的宝矿力已经只剩一半,流川刚翻开袋口就看到了曼特宁暗红色的罐子,触手一阵冰凉的感觉。

看向不远处的樱木,却见他也抱着球呆呆的望过来,琥珀色的双眼中,迷茫的神色似乎已经消失了,替代的,是一种稚气、带着一丝忧伤的眼神。又是一个他不熟悉的樱木花道。

对视了五秒,樱木低了下头,转身继续投篮,一个标准的跳投姿势后,篮球撞在了篮板上,砰击声回响在嘈杂的体育馆内。


流川打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咖啡划过喉咙,留下一抹苦涩的味道。又看了一眼那个红色的身影,小小的易拉罐在手里竟有些沉重。

【4】

 

午后下了场大雨,傍晚时分仍然淅淅沥沥的未停,初秋最后残余的一丝暑气也随着这场雨消失了,空气中浮动着一层湿冷之意。

体育馆内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半个小时后只剩下樱木和流川两个。

樱木做完了额外的投球练习,在休息室换好衣服,走到门口发现雨还在下,探头时雨丝从脸上划过,一阵微微的刺痛。今天练习时和流川又打了一架,照例在脸上身上添了几道小伤口。

回头看向还在打球的流川,樱木抓了抓头发,像是下个了决定般又走回去,抱着旅行袋坐在了一边的长椅上。


室内已经颇为昏暗。流川再一次投球不入之后停了下来。

“白痴,你看什么?”

樱木在旁边已经有半个小时,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盯着流川练球。在樱木告白之后,那专注的视线突然让流川不能忍受,莫名的感到焦躁。

“臭,臭狐狸,本天才又没有在看你!”

阴暗的光线下,流川还是看到了樱木微红的脸,面颊上还有几处伤痕。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樱木,可以像以前一样和流川毫无顾忌的打架,却又有什么地方不同。

“那你在这里干嘛?”清越的声音冷冷的道。

樱木用手指了指外面,“我没带伞。”

流川知道樱木今天是顶着书包冲进体育馆的。

“那又怎样?”

樱木咧嘴一笑,用非常无辜的语气说:

“送我回家。”


× × × × × × ×


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支撑了两个人体重的脚踏车摇摇欲坠,歪歪扭扭的向前行驶着,在路上激起了一片片水花。

流川坐在车后座,一手举着雨伞。尽管雨下的不大,小小的伞却不足以遮蔽两个体型高大的少年,两人的身上都已湿了大半。

骑车的人显然载人技术不高,车子又狠狠的晃了一下,流川差点滑下去,只得抓住了樱木的衣服。

忍不住的火大,流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送这个白痴回家。要求实在无理,只是看着他清澈至底的眼神,那声拒绝就是说不出口。

也许是因为好奇吧。只喜欢篮球,所以也只关心和篮球有关的事物,比如泽北,仙道,比如樱木。不同的是仙道是他要追赶的目标,樱木虽然还不如自己,无限的潜能却带来十足的威胁感。

队友,对头,这就是樱木在流川心中的定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这两种角色之外的樱木。然而在这个红发少年涨红着脸向自己告白后,虽然流川很诚实的拒绝了,看待对方的目光却再也无法回到往日的单纯。

这个小小的球场外的交集在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樱木的家不远,十分种后就看到了那幢外观有些老旧的三层公寓,雨丝中有几扇窗口透出明亮的灯光。

樱木跳下车,回头看流川时才发现他左边的衣服已经湿透,几缕黑发滴着水,沾在白皙的面颊上。挠了挠头,目光中带着歉意,冲口而出的却是:“哈哈,落汤狐狸!”

话说出口有些后悔,偷偷的瞄着流川等着他变脸。

“白痴,下次记得带伞。”

细长冷淡的眼只是扫了他一下,说完就骑上车走了。

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樱木却直觉流川没有在生气,心情突然大好,望着流川已经走远的背影嘿嘿一笑:

“笨狐狸……本天才才不会去记带伞这种小事呢。”

带着得意的笑容,一步三跳的跑上楼。


推开门,这个在公寓阴面的房间内漆黑一片,伸手摸到墙边的开关,白色的日光灯照亮了一室的冷清。樱木的母亲还没回来。

“又加班了吗……”
自言自语着,把书包甩在沙发上,樱木换好衣服后就走进厨房做饭。

只有母子相依为命的生活是清苦的。樱木的母亲身体不好,却要经常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渐渐懂事的樱木提出要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被母亲摸着头说他太小而笑着拒绝了。上了高中后,樱木旧事重提,母亲却说打球太累,让他安心的做他喜欢的事就好。无法替母亲分忧的他只能尽量把所有家务都承担下来。

做好饭后,坐在沙发上胡乱按着遥控器,电视画面无声的闪来闪去。打了个呵欠,困倦感渐渐涌上,像以前无数个等待母亲回来吃晚饭的日子,樱木蜷在沙发一角慢慢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前,嘴角带着笑容,无意识的咕哝了一句:

“要是天天下雨……就好了。”


× × × × × × ×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樱木的愿望,连连绵绵的雨下了三天仍然没有停的迹象。在樱木“不小心”忘带伞的情况下,两人每天都是淋的半身湿透回到家。樱木身强力壮,依旧面色红润的活蹦乱跳,流川却终于发起了低烧,面色比平日苍白了些,只是这种小病对他倒也不算什么。

“喂,狐狸,来一对一。”

体育馆内又只剩下两个人,做完单独练习的樱木突然对坐在一边休息的流川说到。

樱木的脸上满是不服气,下午的练习赛里他的红组输给了流川,现在无论如何也要赢回来。

“哼哼,本天才这次一定能打败你,让你这只狐狸臭屁不起来!”

有点疲倦的流川本不想理他,然而看到樱木嚣张的叉着腰的样子,最终忍不住站了起来,抄起球冷冷的道:

“那就再一次证明你有多白痴吧。”


阴暗的体育馆回响着运球的声音和樱木的大叫大嚷。

“哇,死狐狸,干嘛抢我的球!?”

白痴到极点,不抢他的球还叫单挑么。

流川以一个假动作晃过张开手臂在身前防守的樱木,急停投球,刷的一声球落入网。

10比4。

连输两次,樱木站在篮下发着呆,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白痴。”

流川赢了似乎也没觉得高兴,和樱木单挑过很多次,每一场都比前一次赢的困难。

紧张,兴奋还是沉重? 说不出来,很复杂的滋味。

斜眼瞥着还在发呆的人,清冷从容的声音划破两人间的沉默:

“白痴,要打赢我还等一百年吧。”

流川自己也未发觉他在用奇怪的方法安慰那爱胡思乱想的人。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呆滞的表情被瞬间打碎,人在跳起来的同时神色也鲜活起来。

“你说什么?臭屁的狐狸!”

流川没有回答,径自拿起毛巾向休息室走去,只给身后的人留下一个背影。
大嗓门的声音继续传来,透着满满的不服气:

“死狐狸,你给我听着!本天才总有一天会追到你!”

高挑的身影顿住了,回过头时就看到了那个前一刻还神气活现的人张口结舌的样子。显然在话冲口而出的瞬间,他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追上你还是追到你,不知是口误还是说出了真心话的一字只差,就让热血少年的挑战宣言变成了大胆的爱之告白。

惊讶,好笑,在流川一动不动的凝视下,樱木期期艾艾的红了脸,流川仿佛能看到他头顶的水蒸气。

“本…..本天才是说,一… 一定会打败你…可……可不要乱想!”
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完,樱木急急的擦过流川身边,逃也似的钻进了休息室。


篮球馆又恢复了寂静,窗外淅沥的雨声显的格外清晰。流川倚在休息室门边的墙上,听着里面传来悉悉娑娑的换衣服声,犹豫着是不是等樱木出来再进去。

只会说大话的白痴。
想追上他?再练一百年吧!

追到他呢?

……………

休息室的门久久没有打开,只传来一阵阵断续的脚步声。流川想象着樱木在里面烦恼的走来走去却不敢开门的景象,浅色的唇角浮起了一抹几乎觉察不出的、淡淡的笑意。

【5】

 


那一天也许是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场雨,低暗的云彩流够了眼泪,静静的散去了。抬起头,又是一片如洗的碧空,深邃而辽远。

下午放学的时间,街道上人潮汹涌。樱木独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时不时的向一旁的商店橱窗张望着。身边路过的人都有意无意的自动避开这个高大的红发少年。穿着黑色制服的他双手插兜、耸肩走路的样子怎样看都像个不良少年。

浓郁的香味从一扇人来人往的和式店门飘过来,酱油,牛肉,是樱木最喜欢的拉面味道,抽了抽鼻子,肚子里升起一阵空虚感。

不由自主的向左转,迈出的脚步游移了一下又缩回来。

看看腕表,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不在彩子来之前赶回体育馆的话,恐怕又要有苦头吃了。况且,他也想多一点时间练球。


拍了拍小声抗议的肚子,继续往前走,肩膀忽然被人拍住了。

“嗨~”

有点熟悉的清朗嗓音。回头时,一张微笑的脸和尖尖的朝天发就映入眼帘。

“哦,怎么是你。”樱木意外的看着一身便服的仙道。

“到前面的书店买几本参考书。现在是练习时间吧,你偷跑出来了?呵呵,我们今天真是心有灵犀哦。”

仙道好象觉得很有趣似的笑着,顺手搭上了樱木的肩膀。

复健的时候仙道曾莫名其妙的跑到医院看过他几次,两人也渐渐的有些熟了。


“什么啊?本天才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办,才不是翘掉练习!”樱木不高兴的反驳着。对篮球的认真不容他人质疑,尤其是眼前这个他要打败的刺猬头。

“哦?什么事?”仙道看似无意的随口问着。

“是……”,话刚出口,突然扭过头瞪着眼睛说:“本天才为什么要告诉你?”

仙道摸了摸鼻子,不以为忤的笑了笑。

 

樱木在一家花店前停住了脚步,不大的门面里,左边是一束束争奇斗妍的鲜花,右边是摆放整齐的时鲜水果。

转了几转,似乎颇为难的抓了抓头发,樱木看向闲闲的立在门边的仙道,盘算着是不是有必要向这个看起来事事在行的刺猬头请教。

“刺…仙道…”吞吞吐吐的,樱木的脸有点红。

“不知道买什么好?送给谁的?”仙道的一脸聪明相自然不是假的。

“Ru…病,病人!”

“呵呵,这要因人而异哦。要看那位病人喜欢什么了,不是人人都懂得赏花。”若有所思的,笑望着樱木涨红的脸颊。

樱木不发一语,蹲在地上好象在努力思考。过了一会,才让店员小姐拣了十个鲜亮的苹果包了起来。

“是个不懂情调的病人啊?”

“谁知道!”樱木仿佛被窥见了内心的秘密,脸上的红晕已经不输于怀里的那一大袋苹果。急急的穿过仙道身边,没走几步,忽然又转身征询似的问着:

“感冒的人……吃苹果会好的比较快吧?!”

 

转过这条街,矗立着一片花园似的高级住宅区,樱木默默数着门牌号,在一幢附带庭院的西式公寓门前停下。花圃内的十日菊在连日的秋雨后略显凋零,却还倔强的吐着金黄色的花蕾。

“Rukawa…”念着金属栅栏旁的门牌上的字,樱木望向二楼卧室的窗子,白色的窗帘静静垂下,一片静谧的气氛。

流川今天难得的请了病假,从不缺席的他放弃练习,一定病的不轻。西侧的雨棚下停靠着一台泥迹斑斑的脚踏车,那就是害流川生病的罪魁祸首。

昨天两个人照例一起回家,流川无法再忍受樱木拙劣的带人技术,让他在后座撑伞,只是显然低估了樱木的体重,车子还是骑的岌岌可危。经常坐洋平电单车的樱木,习惯性的就搂住了流川的腰,结果两人连人带车摔到了路边的水洼里,本来就低烧的流川在全身湿透后终于得了重感冒而缺席。


“臭狐狸身体弱,可不是本天才害的。”

樱木心里如是想。然而篮球馆内少了一个进攻之鬼的冷清却让他无论如何不能安心。

走出门的时候连想都没想,现在却为按不按门铃不停的抓头。

见了面说什么?樱木想起平日和流川只有白痴狐狸的乱叫。除了互相挑衅几乎没有过正常的对话。以为已经走的很远,其实却连朋友都不是。

仙道在一刻钟前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流川啊,那家伙要去美国呢。”

樱木的心猛的一跳,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倒流入胸腔中,窒闷的无法呼吸。

不是不知道流川有去美国的念头,和山王比赛时亲耳听到他对泽北的挑战。那双黑眸里燃烧的火焰不是对着他,可是心口却有被烧灼的痛感。

美国……太遥远了,没有丝毫真实感。

樱木抬头望着天边半沉欲坠的夕阳,绚烂凄美的颜色让他微微眯住了眼睛,那个方向,应该是美国吧。

“打篮球的人,都想去美国吗?”

“咦?当然不是。”仙道看着樱木困惑的神色。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竞争激烈的美国篮坛。有的人在那种环境下可以被激发潜能,有些人却反而被远远抛下,一蹶不振。不过流川很显然属于前者。去美国对流川来说是个很合适的选择呢,那家伙到那边一定可以飞的更远吧。”

仙道一派轻松的说着,回头看了看樱木,高大的少年垂着头,一声不吭。

“况且,他家庭条件好象不错。经济方面也没有问题。”

“………”

“流川是个心里只有篮球的人。如果换作是我,虽然去美国比日本更适合打篮球,可是我喜欢日本,不舍得呢……”

仙道后面说了什么,樱木已经忘了,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仙道分手,当然也没看到他有些委屈的眼神。

他满脑子都已经被美国两个字塞满了。


……再站下去,可能就要被当作可疑人物而被警察带走了。

樱木放开已经被他摸的锃亮的金属按钮,踮起脚跟,把手里的一大袋苹果挂在了铁门的最高处。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揪了一绺头发,小心翼翼的塞到了袋子里。亮红的发丝顿时让那新鲜的水果也黯然失色。


二楼的窗子依旧没有动静,夕阳在上面留下了金色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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