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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彼岸之风(《心之彼岸》番外)

作者:Foxtail

樱木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从打工的搬家公司回来,身上就总是带着一股不大不小的烟味。即使红头发青年马上就钻进浴室洗澡,流川还是在啃他的手指时尝到了淡淡的烟臭味。

他不是讨厌这味道,和导师,同学聚会时,偶尔自己也吸。然而为了说不出的原因,他就是不喜欢樱木也在吸烟的这件事。

“白痴,去戒烟。”

吐出了嘴里的手指,从樱木的胸膛上支起上身,男人脸色不悦。今天就算是放弃温存的时间也要说服自己的同居人。

正享受对方温柔对待的青年被吼的一愣,台灯下的脸染的红扑扑的,

“干嘛要戒?…我,我已经二十四了啊。”

樱木的回答可爱的让人想笑,男人却依旧维持着冷峻的脸色。

“白痴,我想你多活两年。”

换个人讲,这可以变成一句缠绵的情话。然而流川不大客气的表达方式似乎只要樱木才能领会,实际上他也是把这当成一句情话来听的,所以反应的有些夸张:

“什…什么,抽两根又不会死,臭狐狸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

流川其实也觉得不会死。樱木吸的并不凶,他身上从没出现过打火机之类的东西就是证明。所谓为了对方的健康着想——那都是老掉牙却漂亮无比的借口。

“你很喜欢吸烟吗?”

男人决定换个角度。他还是把手支在青年两侧,圈着他的身体,在上方灼灼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知道这样做总是让单纯的情人变得紧张,然后不清不楚的脑袋就会作出一些不知不觉下的判断。

樱木是有些结巴了,不安的扭动了下身体。

“我也不是很喜欢……可是,”青年的脸色有些为难:“一起做事的那些欧吉桑人都很好,大家在一起打发时间,没理由拒绝啊。”

这很像个樱木式的理由。流川叹了口气,

“那不是什么好事。你如果心里还要我,就不许再吸。”

樱木的脸涨红了,转过身去嘟囔着:

“哪有这么威胁人的,不讲道理的臭狐狸……”

两人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所以很多事情最后并不是靠商量来解决。流川望着青年装睡的侧脸,台灯下睫毛重重的阴影,还是忍不住低下身吻了起来。这个夜晚的争论就这样不了了之的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习惯赖床的男人照例被青年无情的从床上抠下来。穿衣,洗漱,吃早餐,一直打着呵欠的流川在出门时却突然恢复了精神,拉过站在玄关帮他拿提包的樱木的衣领,结结实实的偷了一个两分钟的深吻。

两人同居至此已有一年,这样的动作也在几百个日子的清晨里习惯了。青年也照样红着脸骂:

“贪吃狐狸,都是荷包蛋的味道。”

流川正了正已经歪了的领带扣子,出门之前冷冷的丢下一句:

“记住,今天不许吸烟。”

对方似乎是颇有决心的。樱木呆了两秒,放弃再去想流川不喜欢他吸烟的原因。大多数事情上,流川对他是非常宽容的,即使经常也会有强横的这不许那不许,那也一定有男人自己并且能够为樱木理解的原因。所以在吸烟这一件很微不足道应该不值得争论的事情上,男人固执的坚持让青年完全无法想通。

狐狸虽然看来稳重,其实也是很任性的。樱木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将早餐的碗盘洗好后,换过工作服,也出门去了。

流川在开始念研究所后退掉了原来的公寓,在大学附近租了一套六十多平米大的房子,虽然租金昂贵,但靠两人打工的积蓄倒还勉强支付的起。男人平时课不多,有空时就到大学时代的同学自己开的会社里打工,樱木在搬家公司本是兼职,然而不想白天一个人留在家里的青年就总是跑回公司帮忙。

共事的大多是些三四十岁的欧吉桑。樱木和其中一个叫上杉的男人非常合得来。两人都是大剌剌的个性没有年龄上的差别,相处起来就像朋友一样。所以这一天傍晚,当他们把几百公斤重的钢琴吊上阳台,倚在栏杆上休息时,男人照例的递给樱木一根烟,青年眨了眨眼,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下,犹豫了两秒后最终没有拒绝。

男人抽的廉价烟有点呛,夹在指尖却是温暖的感觉,樱木吸了一口,有些笨拙的弹掉明灭的烟灰,靠着墙边缓缓的蹲了下来。

“怎么,累啦?我老头子还没怎样哪。”

中年人开朗的大声说,他同样开朗的小朋友却只是望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眯起的茶色眼睛在烟雾后模糊不清。

一支烟燃到尽头时,夕阳也彻底的坠到了暮色之后,樱木直起身体,把烟头踩息在脚底,走过去揽住欧吉桑的肩膀,脸上又是那副有些没神经的表情。

“走啦老头子,下去教我开车。”

上杉被樱木的蛮力拍得一怔,侧身瞥了眼旁边的青年,不满的嘟囔,

“搞不懂你这臭小子… 喂,下次要付学费给我。”

回到家已经八点。先到家的男人果然饿着肚子没做饭也没吃饭,一个人脸色阴沉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樱木换掉外套,被沙发上的男人拉过去一顿乱亲乱啃后,才很不容易的跑进厨房。

“如果本天才不在,你是不是就等着饿成狐狸干?”

流川已经在吃完第二碗饭了,青年这样的抱怨不是第一次,所以流川连眼皮都没抬,不动声色的又去装第三碗饭。

“哼,算了。那时候本天才就煎一张大大的烧饼挂在狐狸脖子上,饿了的时候只要低头啃就行了。哈哈哈!”

樱木为自己突然想出的主意乐不可支。对面的男人去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深邃,

“你为什么会不在?”

突至的问题让青年语塞了。他怔了好一会却竟然想不出“不在”的理由。离开东京吗……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去探望的亲人朋友了。去旅行的话,流川也一定会跟着去;即使现在,晚回家两个小时,也会被拿来当作借口惩罚自己。那除非自己死掉了,就再也没有其他会分开的理由了吧。

可是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太过遥远了。而在这之前的几十年,两个人都会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这样想着,当然无法真的说出口。樱木只有在男人执着的目光下结巴道:

“反正,总会有理由,某个人会离开一阵的……比如…”

流川立刻打断了他:

“根本不会有那种事。不管你去哪,我都会跟着去。”

“白……白痴狐狸!”

被男人面无表情却似告白的话语打败了。樱木在厨房洗碗时还忍不住眼眶发湿。然而当他看到流川带回来的“为他准备的”东西时,立刻对前一刻的眼泪感到后悔。

“吸烟有害健康。这本书里说的很清楚。虽然都是常识性的东西,可是你这个白痴当然不会懂。把这本书念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吸烟吧。”

流川指着桌子上的一本小册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当樱木正要开头抗议时,他眼明手快的把一个东西塞进了青年张大的嘴里。

“戒烟是有点痛苦。想吸烟时,就吃这个棒棒糖吧。”

这个晚上真是有点悲惨。书桌上,流川在一边敲着论文,不时抬眼看着另一边神色苦恼阅读着禁烟小册子的青年。也果不出他所料,一个小时后,樱木把头歪在书本上,嘴里含着棒棒糖睡着了。

“花道……”

没有动静的青年似乎是睡熟了。男人叹了口气,横抱起青年放在了床上,拉上被子前,他轻轻在孩子样的睡脸上印下了一吻。


持久战显然不适合脾气急躁的樱木,在连续半个月被逼着念尼古丁是什么东西几万个吸烟者有多少肺癌发病率时,他最终忍无可忍的把那本书扔到了男人的脸上。

“本天才为什么要念这种东西啊!早死又能怎样,本天才认了,臭狐狸你少管!”

被书本坚硬的棱角砸的很痛,流川的额头也冒出了青筋。

“白痴,那是为你好知不知道?你以为我只是无聊吗?”

“我管你是不是,反正本天才再也不干了,白痴才会怕死!”

“不怕死吗?”

“谁怕谁,来啊!”

口角的最后结果是大打出手。两人就为谁也说不清楚原因的坚持打成了一团。尽管几分钟后,男人在看到樱木肿起的眼眶后就停了手,两人还是谁也不理谁,在客厅和卧室理各自生着闷气。

快到十二点了。樱木依旧没有进来睡觉,男人关掉电脑,走进客厅,两米外,电视机的画面无声的闪烁着,青年盘腿坐在地板上,红发随着屏幕的光线忽明忽暗。

赌气的只有樱木一个而已。流川不会这样的争吵当真,他一如往常的想过去哄樱木睡觉,却在看到红头发青年的侧脸时停下了脚步。

没有声音的电视机画面照例的上演着午夜剧场那些白烂的生离死别。青年一动不动的盯着,神色恍惚,嘴里的棒棒糖已了然无味却似乎没有知觉。男人在看到他眼里水光的下一秒就冲过去抱住了他。

“白痴……”

不要,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露出这种表情。流川把头埋在青年柔软的红发里,感觉对方抓紧了自己的背脊,那一瞬间他心如刀割。

吸烟有害健康,那都是些无聊的借口。只是不想看到烟雾后樱木那张年轻的脸上,疲惫,恍惚,无限遥远的神情。从第一次知道樱木在吸烟的事实起,这样的景象就在流川眼前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象,然而却直觉到吸着烟的樱木,会在不经意间流露他没见过的样子。

那之后差不多有两年了——虽然樱木又恢复了笑脸没神经的像个白痴,可时间的灰烬在人的心里拖曳的多长没有人知道。他只能逼着他戒烟不让他在烟雾后迷失在已逝去的空间不让那张年轻的脸染上沧桑。可是,吸着棒棒糖的青年也会露出这样的揪人心的神情——那根本不是烟的缘故。

执着于让他戒烟的自己就像个傻瓜。

根本什么都不能做。唯一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让他紧紧抓着自己而已。

“狐狸…”肩膀上的青年抬起头,吐出嘴里的糖签:“还有吗?”

流川梳着他乱糟糟的头发:

“回房间睡觉就有。”

樱木又趴回男人的肩膀,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真逊… 烟没戒掉,吃棒棒糖却成了习惯…”

“白痴……”

“不过,棒棒糖真的很甜呢……”


之后的男人再没逼过樱木戒烟。虽然偶尔会唠叨几句,却只是提供棒棒糖而再没让他念书。樱木松了口气,过了段日子后,却也在渐渐的开始考虑戒烟。那对他不算很痛苦的事,因为根本还未上瘾。只是有些时候,拒绝别人的好意真的很难。

共事的中年上杉还在抽着劣质的烟,塞给樱木时也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可能是他递烟给经理时,那个衣衫考究的老头总是鄙夷的皱眉推却,而这个经常穿着名牌衣服却全然不当回事的青年却乐呵呵的接受的缘故,大而化之的欧吉桑总是对之乐此不疲。

这次樱木还是从中年人的指尖接过了白色的烟卷,却低着头放在手心把玩了起来。

上杉看了一眼,掏出打火机扔了过去。

“小子,这东西可是必不可少的哪。鞋可以不穿,可是想吸烟的时候却找不到火却简直要人的命。”

樱木把那个小巧的玩意儿抛起又接住,抬头无聊的望天。

“不用啦,本天才正在戒烟。”

上杉惊讶的望过来,看到青年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后,神色掩不住的失望。

“真的要戒?以后也不吸老头子的烟了?”

樱木点着头,对着欧吉桑黝黑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愧疚。

“真的… 反正吸烟对健康不好。本天才不是怕死,可是要多活两年。”

中年人吐了口烟雾,踢了青年一脚,嘟囔着:

“年轻人这么早就怕死,我老头子还没说呢。”他叹了口气,烟雾后的眼睛似乎是感到了辣味,微微眯了起来。

“你说的也对。可是要我戒烟,那就等于要我的命一样。杏子以前就总唠叨着让我戒烟我也戒不掉…… 杏子死后,这烟却成了我的老伴一样… 不能说靠它打发日子,可是没了它,就真的变成孤伶伶一个了。”

欧吉桑只是快到四十的年纪,皱纹深刻的脸却苍老的多。樱木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起已故的妻子,却总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样的安慰话。

“怎么突然想起戒烟啦?”

樱木有些闷闷的回答:

“有人要我戒烟。”

上杉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是啊… 如果杏子还在,劝我戒烟的话,我也一定会戒的…”

欧吉桑用夹着烟头的手指擦了擦眼睛,明灭的火星摇晃着从指尖跌落,在地板上闪烁了几下后变成青色没有生气的灰烬。

樱木盯着那青灰的一团,半晌后,突然从地上捡起了打火机,喀嚓一声,点燃了指尖已经软绵绵的烟卷。

白色的纸卷那端瞬间明亮,深吸一口,温暖的烟雾就从口腔一直下沉到腹部。胸腔中都是暖的。仿佛刚才那突然涌向心中的不知叫什么名字的疼痛也镇静了下来——差一点就压抑不住要窒息了,是那含着致命尼古丁的烟草救了他。一吞一吐着云雾,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开始呼吸。

所以戒不掉。也不知道该怎样戒。他一直没对流川讲实话,或许是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青年并没有意识到,多波折的人生只进行到二十四年,他的心却已不像从前那样充满韧性了。会变成怎样不知道…他只是明白这样深切的疼痛谁也帮不了自己──流川也不能──只能指盼着时间去磨平一切... 那还要多久呢……

可是,这样痛的人生却已经交付给那个人,再也不能随意撇下了。

他把颤抖的手指握在掌心,青灰色的云雾后只是恍惚了心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所以当来接他下班的流川看到这一幕时,胸口瞬间升起的尽是压抑不住的痛心和怒火。

“白痴!”男人跨步冲上去夺过樱木手里的烟头,神色严厉的脸却是看向一边发着愣的上杉。

“以后不许再让这个白痴吸烟!”

这无疑是极不礼貌的。樱木想向被骂的不着头脑的欧吉桑道歉,却早被男人猛拽着拉出房门,气势汹汹的走到大街上。青年在身后的叫嚷流川只是充耳不闻。

“狐狸你发什么疯啊!回去向欧吉桑道歉!”

手腕被箍的生疼,樱木最终也怒了,不顾身边好奇的目光对着男人大吼:

“臭狐狸你有话说清楚好不好!本天才吸烟就那么让你看不顺眼吗?”

流川倏地转身,看着樱木的目光尽是凶狠:

“白痴,我不要你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两个高大的男子在街头像要决斗般的对峙着── 红头发青年的表情却在瞬间垮下来,盯着对方几秒后,突然低下头,抬起手擦起了眼泪,哭泣的背脊微微抽动着。流川跨前一步,像要把这具身躯揉进身体里似的,死死的抱住了他。

“白痴,别哭了… 我一点也不想看你哭啊……”


×××

晚上熄灯后很久,樱木还是盯着天花板不能入睡。

哭过的眼睛涩涩的,闭上后摩擦着眼球一阵刺痛。盯着看天花板反射出的柔和的月光,仿佛温润的连身上也清凉了起来。

身边的人在黑暗中翻了个身。

“白痴,还不睡?”

男人的声音半梦半醒。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樱木侧过头,发现流川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柔亮的好像刚才看到的月光。他听到几厘米外低低的声音传来,

“白痴,你的事我都知道。”

在黑夜里听到这样的话应该毛骨悚然吧。樱木却觉得自己又想哭了。他这个粗心的恋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袜子放在哪,经常买要过期的牛奶,有时还忘记带保险套;可是,只要是有关他的事,他却一件一件全部看在眼里,包容并且同苦同乐着。

黑暗里自己的脸颊仿佛要烧起来了。青年还是一字一顿的说着:

“那我现在想做爱做的事你知不知道?”

──几乎不到一秒的等待,深切的吻就夺去了彼此的呼吸。紧紧的拥抱着,好像就要透不过气,却谁也不肯再松手。


浓烈而漫长的激情中,樱木有些模糊的想着,

不管怎样,他都尽量不再让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因为以后的他,将会很忙,很忙。

光只是爱这个男人,就要花上他剩下的大半个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