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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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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ongtian 2010-05-17, 周一 10:20

钥匙已经插进了锁孔里,只需手腕使劲转动钥匙便可将眼前的这扇门打开了,可为什么手就是不听使唤呢?
如果这时候有人上来,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一幕很诡异:一个背着大大旅行包的黑发男子,将手搭在已入锁孔的钥匙上,头微微低着,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什么都不做,仿佛打开这扇门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似的,在犹豫着,犹豫着……

我咬住下唇,轻轻地摇了摇头,决意将那些顾虑、疑惑统统抛开,既然当初在美国没有预定这儿的酒店,不就是因为自己想通了认为可以放得下才决心回来的吗?怎么又反悔了呢?其实现在跑去住酒店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似乎只有回到这儿,才可以回答自己的疑问吧?

怎么,我又发呆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这儿很长时间了,可还是没有打开房门,所以我一咬牙一赌气,“啪”的一声就把门打开了。只不过也许因为用劲过大,也许因为它本身的脆弱,钥匙断了,一半留在了锁孔里,一半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上。

不知怎的,我的心出奇的平静,暗暗觉得这也许就是它的命运,就像这扇门背后那些承载了太多欢笑与痛苦而变得有生命的家具摆设现在不过变成了被一堆白布盖着的死物而已,这就是它们的宿命。

当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在门开了的情形下仍旧站在屋外这么长时间时,我有些讶异,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远比我认为的抑或想象的脆弱、怯懦得多?毕竟眼前的这栋公寓是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可以打开尘封多年的记忆大门的唯一钥匙。

可即使这几年来我并没有拥有这把钥匙,那这扇大门就没有被打开过吗?我怀疑地皱起了眉头,如果那扇大门从来没有开启过,那我这么多年以来每逢午夜的彻骨心痛又源自何处呢?

“流川先生,怎么还没进屋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伴随着一阵咳嗽,公寓管理员渡边先生站在楼梯口关切地问道。

“哦,没什么,……刚才找钥匙花了些时间。”我有些心虚,欲盖弥彰地解释起来,冲下面的渡边先生挥了挥手,就急忙进了屋。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打扰,进屋后的我反而没有刚才站在门前的犹豫与不安,我迅速地放下背包,脱下外套,就拉开窗帘,揭开了罩在家具上的那些白布,作了一次小型的扫除。其实事后想想,觉得这也许是另一种不着痕迹的逃避,利用劳动后的疲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疑惑,来逃避这栋公寓带给自己的如潮水般无边的回忆。

但也只是在遇到他们后我又一次回到这里时我才想明白的,与此同时,我也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内心,终于将处于动荡不安中的心安定了下来。但最起码,我在打扫房间时并没有考虑清楚,因为如果不是事后纤尘不染的家具提醒我,我根本不知道当时我在这里做了什么。

也许劳动之后比较容易害饿,也有可能纤尘不染的家具和整齐摆放的摆设给我一种空旷的暗示,我觉得饿了。其实我是一个对“饿”几乎没有知觉的人。少年时代除了打篮球我在其他时间都在睡觉,每次打球之前和打球过后,我都会给自己泡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吃,虽然没营养却也没饿过。算了,我决定不想那么多了,还是出去买些吃的比较重要。我穿上外套,才发现钥匙断了,门根本不可能锁上。我没有犹豫,跑到楼下跟渡边先生说了一声,要他帮我找人换一下门锁,便急匆匆地跑出了大楼。

我像是尊雕塑似的站在公寓外熙熙攘攘的马路上,被周围行色匆匆的行人拥到了一边,没有人注意到我,每个人都拿着公事包近似小跑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偶尔有人用好奇的目光瞥我一眼,也连忙收敛起来,好像我是有毒似的。

其实仔细想想,尽管这是一个九月的明媚的午后,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清风带给人们最舒适的感觉,但是在这美好的一切背后却是残酷的竞争,也许在他们眼中像我这样悠闲地站在大街上无所事事的人正是竞争下的淘汰者,这只会加剧他们对“落伍”的恐惧吧!可是在美国我也是如他们一般拼命呢。虽然我不苟言笑,不善言辞,却是公司里最年轻的高级主管。其实这次来东京,本来不需要我来,只是我要让飘忽不定的心落地生根。但我准备好了吗?我不清楚。或许应该说本来在美国时很清楚,来到这儿反而不清楚了。

我想了想,就迈步向前走去,就去前面那家大型超市买泡面就好了。刚走了几十步,眼睛却瞥见了路西边的那条斜斜的小巷,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也许阳光太刺眼了吧?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一个黑发少年和一个红发少年各抱着一个鼓鼓的大纸袋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他们边跑边笑,开心得不得了……

“叮铃铃……”一个人骑着脚踏车从我身边驶过,骑进了巷子,将我从恍惚中惊醒,再一定睛,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脚踏车驶过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疯狂地乱舞。

望着那永不疲倦、只知飞舞的小尘埃,我又沉浸在刚才那幕当中。

我就是那个黑发少年,流川枫。

而那个红发少年,就是我的平生挚爱,樱木花道。


我从小就喜欢打篮球,我喜欢当我高高跃起时球划出优美的弧线飞向篮筐那一瞬间的感觉,那让我觉得我会飞,我能飞;而球准确落入篮筐时的瞬间又将我的心填充得满满的,让我不再不安,可以说,打篮球是我生命存活的唯一表现形式。也许当时的我是个极端的人,所以除了打篮球我宁愿我的生命活动处于停滞状态,所以当不打篮球时,我会睡觉。

直到我在天台上碰到了那个灼伤了我的眼睛、将我以前的生存哲学打破的家伙,我才意识到也许命运之神是让我用另一种方式来等待生命中的另一半吧?不是说每个人生而为人的一个目的就是让自己完整吗?也许我用了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来等待他的降临吧?也许这也意味着我将继续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这些都是我多年以后的反省,但当时的我并不了解这一点。当我发现那个红发少年成为篮球队中的一员,成为我的队友时,我不由得如出生小兽般凭本能做一些事情来引起他的注意,结果导致了我们在随后的一年里成为水火不容的“冤家”,上演“狐猴大战”成为体育馆中固定的戏码。

这让我很苦恼,我不知道该如何改善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他上场紧张到顺手顺脚,在强敌当前的状况下,非常危险,很容易给球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扇他一巴掌也许是最有效的“清醒手段”,可我下不了手,我舍不得让那张有着一双琥珀色大眼的脸肿起来,那就只有踢他了,可好死不死地又将他踹到了地上,我根本不想的,可……就这么发生了;自从我知道那个白痴迷恋那个叫晴子的女孩后,很自然的就厌恶起了那个女孩,可这也引起了他的不满,可我有错吗?你不是也因为晴子对我的暗恋而恨得我咬牙切齿吗?

总之,在种种误会与冲突中,我觉得我离他越来越远,我的心又重新缩回到了那个又湿又冷的壳中,我绝望,我愤恨,我不知所措。

嗯?我走进这条巷子中了?脚下一颗小石子绊了我一下,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望着小巷深处那大大的“杂货店”招牌,我决定去那儿看看,毕竟,那是一个标志。边走着,我也在心里暗暗地叹息道:到底还是来这儿了,本想用那座大超市丰美的物资来诱使自己忘掉这儿的,可还是鬼使神差地走到这儿来了。不,不是鬼使神差,去那家超市买吃的,不正是因为潜意识已经意识到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而做出的保护自己的决定吗?自己还是忘不掉啊!

叹息间,我便走到了那家杂货店大大的招牌钱。这里没变,招牌、摆货的样式,还有店门的样式、颜色,一样都没变;只是跟记忆中的好象不一样了,因为这一次是自己来的缘故吗?以前每一次来都有哪个人陪着吧。

依照我以前绝望的想法,我想我跟樱木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相交的时候,在我的眼中,我们在同一个队里训练,每天上演“大战”戏码根本不算相交,因为我们的心始终没有靠拢在一起。但是我没有料到,命运之神给我的“让我们相交”的机会竟藏在那么残酷的事件背后,也许我跟樱木的命运就是永远没有交集,可我的一再祈祷终于惹怒了本就偷笑芸芸众生的上帝,所以他才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在那场重要的比赛中,樱木受伤了。严重的背伤。严重到使他不能再碰篮球的重伤。

当我得知刚从疗养院回来的樱木失踪的消息后,我还是持着以往没有表情的表情,只不过立即翘了课,跑到银行,取出离婚多年的父母给我的高昂的抚养费,径直去了私人侦探所,要他们帮我找一个红头发的少年。

当被询问他可能去的地方时,我脱口而出:“东京。”其实我并不知道樱木会离开神奈川去哪儿,只是我知道打篮球会让我感觉到我能飞、我会飞,而看樱木打球我总觉得他也是跟我一样的人。也许这只是我希望自己与他有所交集的幻觉吧,但是当时的我却觉得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所以自负地答道“东京。”因为那是我的感觉中,最像天空的城市,因为那儿最有活力!

当我知道了樱木在东京的确切地址后,我便拿着早已收拾好的箱子坐新干线立即赶去了。当我站在那条小巷口时,我知道樱木目前就住在这条小巷尽头的那所旧房子里,我没有犹豫,就走了进去,也走进了宛若这条小巷似的我们曲曲折折的纠缠中去。

刚走到那间小杂货店门前,就听到里面一阵熟悉的大笑,伴随着“老板,回头见!”从店里走出了一个穿着邮差衣服的人,他拥有一头红头发!

等我从那晕灿烂的火红中清醒过来时,我发觉自己坐在了一张乱成一团的床上,门边放着我的行李箱,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他,樱木已换成了便装,白色的运动衫,深蓝的运动裤,给我一种蓝天白云清新明朗的感觉。可是他不时用手轻扯头发的动作和紧皱的眉头,让我不悦起来。

我暗骂自己“精神病”,做出这种无厘头丢脸的事情来。所以我火大地站起身来,无视樱木疑惑的目光,走到门前拿起箱子就要走人。其实我比谁都明白这次我来找他所具有的意义,比谁都珍惜这次有可能让我们“有交集”的机会,但我面对樱木的困惑、不时所措时,所有的怯懦都第一时间涌上了心头,我有自己的骄傲!

我正要开门,就听见樱木讶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要走?”

我不理他,将门打开,正要迈步,就觉得一阵风旋过,门被关上了,樱木跑到我身旁,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冷漠地看着他,眼睛也一眨不眨地,仿佛这便可将我全部的爱意毫不保留地传达给他,展示给他看一样。只是或许那抹红色感染了我,抑或自己这次的冲动也感动了我自己,我眼中的世界越来越模糊,等我感到有灼热的液体划过脸庞时,樱木却突然抱住了我,将头埋在我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

我有些不解,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但我仍旧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往后的发展颇为顺利,我留在了花道身边,是以情人的身份。每当我想到这一点时,脸上就会展现出被那个白痴形容为“令老虎吓成病猫,使刚出两条后腿的小蝌蚪又倒变态为蝌蚪的”微笑,不至于那么夸张吧?我偷偷地照过镜子,试着笑了笑,不过就是肌肉有些僵硬罢了,其他的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呀。不过为了面子问题,我还是在他面前注意了一些,结果又被那个家伙神经兮兮地紧张为“在外面打工受委屈了,不喜欢跟他同居了,为哪个漂亮的女孩失神了……”等等令人哭笑不得的理解。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有种“无语问苍天”的哀叹,谁说他是“单细胞”,光这些丰富的想象力就说明他是个“天才”!我不想浪费口舌在那些莫须有的“猜测、指责”上,每次都用一个霸道又长久的吻来结束他的聒噪,当然事后发现这个办法行之有效,我也就乐此不疲了。

随着与花道相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他实在是个可爱到极点的家伙,成天迷迷糊糊的,大而化之。在家里常常用大得可以吓死一只老虎的声音吼道:“XX你给我滚出来,你藏到哪里去了?”然后每次都在我的提醒下才发现XX不是正在他手里拎着就是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叫我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在家里迷糊也就罢了,还经常天黑找不到家门,每次气急败坏的我在隔壁的小巷子里找到已吓得一脸苍白的花道并把他带回家后要他仔细记住我们住的这条小巷的特征时,他总是振振有词道:“可我就看这条巷子不像咱们住的那条嘛!”

经过一次次有惊无险的“考验”,我终于痛下决心,搬离那间小屋,搬到附近的一套公寓里。可就是在那儿,我们走到了尽头。曾经的我总是觉得如果我们不搬家不让我们的生活环境发生变化,也许就不会引发我们之间那条看不见的“引信”,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但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终于明白其实所有的一切冥冥中都有定数,正所谓“有因才有果”,而正是我亲手栽下了种子。

记得后来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心”是世界上最肥沃的田野,任何种子深埋心底都会开花结果,枝繁叶茂。所以有的人将爱深藏其间,成为了世上拥有阳光最多的人;有的人将猜忌埋在心底,成为了第二个“麦克白”……善恶美丑,仅在一念之间!

我们搬过去的那套公寓就是我刚刚回去的地方,那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是我用银行里剩下的抚养费买的。当初之所以看中它,一方面是因为这栋大厦比较醒目,矗立在路边,这样那个白痴就不会再迷路了;另一方面因为房子空间相对而言大了许多,而我比较爱整洁,对他所喜欢的“杂志、报纸满天飞,衣服、袜子满床扔”的“温馨家居”颇为头痛,我觉得在大的空间里他所谓的“温馨”就不会那么让我觉得“刺目”了吧?

搬过去后,也许花道也觉察到他的“温馨”不是那么明显了,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常常我早上出门一个样,下午再回家就会让我怀疑是不是进错了门:不是盆栽从灯旁挪到了门后,就是我们两个的亲密合影从卧房转移到了厨房——当然这都是小问题;最要命的就是他常常将组合沙发、桌子之类的大件挪位置,弄的我在睡眼稀松之际不是被这儿多出的椅子绊一下,就是被那儿多出的别的什么东西磕一下。

时间久了,我终于想出他为什么如此精力旺盛的原因了:他根本就是只大米虫嘛!自从我领教了他的“洗衣漫水大法”、“做饭破灶十八式”之后,我就承担了一切家务,现在想想,绝对不行!所以我断然采取了行动!

在经过了无数次的“狐猴大战”后,我们终于达成了协议:周一、周三、周五、周末由我管洗衣做饭,其余三天全是他的事情。

一开始,我以为会过的无比悲惨,因为花道的破坏能力真的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但是想不到他这次居然做得有板有眼:饭菜虽然看起来很糟糕不过味道还好;虽然他洗过衣服后的浴室依旧是“小溪纵横”,但总算没有“水淹浴室”的戏码上演了;还有就是房子里不再动不动就是一场“搬家预演”,每件家具、摆设的位置能固定两三周以上。其实最让我满意的并不是这些改变,而是他肯这么做的态度,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爱!

人,是一群贪心的生物。曾几何时,我曾虔诚地祷告上帝让他不再厌恶我、不再与我敌对;在我终于拥有了他并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时,我却又渴望他的爱他的心了。因为我一直对他轻易地接受我心存疑虑,在我以往的认知里,只有我对他的爱是真实的,他对我根本不可能有一丝情意。在与他同居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尽管我对能对他付出甘之若怡,却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得到更多的回报,但是到底是什么回报我却一直想不出来,所谓“当局者迷”时至今日,我早已明了当年我已得到最好的回报!

“请问,您要些什么?”店里的老板含笑走了出来,我这才发现自己已在这儿站了很久了,连忙抱歉地笑了笑,走进店去。望着熟悉的一切,我信手去了几样小吃,又拿了几包泡面,交给老板,刚要交钱,就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老板,那种横滨产的豆腐干……”

声音戛然而止。

我慢慢地转过头去,真的是他,樱木花道!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含笑而立的就是他当年的选择吧。

时间仿佛定住一般,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如何,是如樱木般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呢,还是像仙道彰那样如临大敌呢?我突然有种笑的冲动,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愚蠢,曾经以为自己掌握了命运,可反过来命运却在我下这盘棋前就为我准备好了棋盘,然后躲在暗处偷笑着看我这盘左手与右手较量的棋战!在我眼中,什么拓展业务,什么填饱肚子,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我和他,不,与他们的相逢所作的铺垫而已。荒谬呀!

终于扯回了我漫无目的的狂想,我意识到“笑”绝对不是这个时候我应该有的反应,那我该有什么反应呢?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樱木,嗯,他比以前更高更壮了,眉宇之间纵横着一股霸气,不再是以前那个青涩少年了!我应该感谢那个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吗?我不服输地想到:不,樱木即使没有他也会慢慢长大的,就像我,不也是一个人慢慢成熟了吗?

我永远忘不掉躺在我怀中展露出柔弱一面的花道,他会紧紧地抱着我,梦吟般喃喃低语道:“你会永远爱我吗?永远留在我身边吗?”我无语,只能紧紧地反抱住他,将我灼热的体温与有力的心跳传达给他,我不知道我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当时的我很忙,根本顾不上樱木,这话很残忍,却是事实。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由于与樱木达成协议,无形中一个星期中就有三天非常清闲的日子。一开始,我下班后会准时回家,一边看着樱木手忙脚乱边“帮忙”,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扮演樱木曾经的角色很开心,终于体会到了向心爱的人撒娇的滋味。但日子久了,也觉得挺无聊的。在这时,我发现在我打工的餐馆附近的篮球场里经常有群孩子在打球。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附近的贫家子弟,没有钱上不起篮球训练课只能在街头自己摸索球技。但是他们都很有志气,都把称霸全球篮坛作为自己的梦想。我很感动,更重要的是他们激发了我血中狂热的篮球因子。在取得他们的信任后,我成了他们的义务教练。

这件事我并没有瞒樱木,我记得当我告诉他我的这一决定时,倚在我怀里的他明显地僵了一下,随后才传来他低低的赞同声:“那很好呀,我有背伤不能打,你连同我的份好好教那些孩子吧。”然后他就不再言语了。我以为他因为我会每晚晚归而不高兴,就轻吻了他一下,承诺道:“每天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一定会来!”

也许承诺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很快的,我在篮球场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个小时延长至两个小时直至深夜。
每次夜深时分,看到缩在那张宽大的却是冰冷的大床上等我等地睡着的他和桌上冷掉的饭菜时,我都会心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得将他吻醒,再去厨房将饭菜热好,再一起吃“晚饭”。

望着花道越来越苍白的肤色,恍惚的神情,我只能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因为在我的调教下,那群孩子进步神速,还引起了几个专业队后备队的注意,所以我不能放弃。还有一点我隐瞒了没说,那就是我在篮球场上又一次体验到了“飞”的感觉,而那一切就像赌瘾般缠绕着我让我不能自拔。他每次听到我千篇一律的解释,都会善解人意地笑笑,然后紧紧地抱住我。

我猛地发现自己这样站着很怪,杂货店老板一直用狐疑的眼神在我们三人之间瞄来瞄去。我率先采取了行动,转身付了钱,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就抱着大纸袋往外走去。樱木反应了过来,给我让了路,我在“他们二人之间”走了过去,多么莫大的讽刺呀!

我走到店外,向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抬头望了望有些阴霾的天空,就又回转身子,果然樱木追了上来。他猛地停住脚步站在我面前,咬住唇不发一言,眼中写满了关切与自责,还有幸福的光辉,只是不知道那是否来源于我们的重逢。

仙道彰果然保护得好,一眨眼间,他便又立在樱木身旁,不过手中多了个纸袋。

我有些无奈,轻声道:“花道,还好吗?”

“不错。”

……

“你回东京了吗?”

“不,出差。”

“这是……”樱木憋得满脸通红,显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突然瞥到仙道,急忙介绍道。

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仙道彰。”我吞掉了下面的一句“你的爱人。”一想到那两个字眼,心就被针轻轻地扎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股酸。

“你……”樱木显然不想让我这么快走,又没话找话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仙道善解人意地接道:“流川枫,还打篮球吗?我们还没有决出胜负呢。”

我没有料到他会跟我说话,有些茫然地望向他,看着他温暖的笑容,整洁的衣着,再联想起以前他那优雅的举止,一丝亮光在我混沌的思绪中蓦然闪过,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决定不理睬他,继续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寻找被我遗落在角落里却是对我意义深远的东西。

仙道愣住了,他可能没有想到事隔这么久,我还是改不了执拗的脾气,对自己不想理睬的事情视而不见。其实不是的,在美国的这些年,如果没有改变自己,我又怎么会生存下去呢?特别是在我放掉了曾经视若生命的篮球和花道以后!

我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躯体里努力地挖掘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而另一半如精灵般游弋于身体之外,嘲笑着三个看起来一筹莫展的男人。

是不是每一次遇到花道的事,我都会变得一筹莫展不知所措呢?以前暗恋时是,与他分手时是,想不到多年以后的偶遇依然如此。

那天下班后,我依旧跑去训练场,可很明显,那些孩子的注意力不在篮球上,他们不断地交头接耳,我有些火大,立即停止了训练,责问起了他们的队长:相泽谦辉。

他小声地答道:“刚才有个打篮球的人在这儿昏倒了……”

“哦?”我依然不悦,这跟他们没关系。

“他打得很棒,可是却给人一种不要命似的拼命感觉!”

“送医院了吗?”我口气和缓了些,看来孩子们是在挂念那个球技精湛的人,毕竟他们最崇拜打球强的人!

“是。但是……”

“又怎么了?”我不耐烦道。

“那个人有头怪异的红头发,还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球衫,倒下的时候仿佛把整个训练场都染红了,……诡异极了,也美极了……”

当我冲到附近的医院被告知樱木已经自行出院时,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但是一股炽热的怒火与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又在瞬间充盈了我的全身。我怒怒在他的不要命,明明知道背伤在身不可以再碰篮球的,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吓唬别人?我怕来源于相泽的那句“诡异极了,也美极了”,他是不是又要像上次一样消失呢?

最近,我们两个相处得很平静。他不再固执地等我回来再一起吃晚饭,也不会再缩在我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每次深夜回去我都会看到饭桌上盛着饭菜的保温瓶和在床上安然入睡的花道:所有的一切使我们的交流几乎归零。早晨当我睡醒时,他已经出门送报了,只在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中午我在餐馆解决;晚上又是这样。表面看来,我跟他仿佛进入到了同居生活的另一层境界:默契到“无声胜有声”。可我很清楚这一切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我想改变,可是时间的错置、疲惫的身心让我颇有些有心无力的感觉,而且让我不敢面对的更让我不敢承认的是,我居然默许了这一切的存在!我居然有些害怕,怕再有变动花道又回复成那个脸色苍白、柔弱得让我心悸的样子。但他再变,也是我的最爱——樱木花道,不是吗?

胡思乱想的我终于回到了家,开门那一刻让我明白他出院后并没有回来,本来准备爆发的激情由于没有了发泄的对象而在瞬间化为乌有,巨大的黑洞将我吞噬,我颓然地倒下,眼睛望着白得让人刺眼的天花板。我知道这时的我应该立即出门去找他,然后关切地问他有没有怎么样,再温柔地牵着他的手一同回家,再一同沉沉睡去好结束掉混乱的这一切。我知道,我懂,可我却提不起一丝精神,手脚冰冷,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躺着。

我就这样躺着,一直到被管理员渡边先生发现以为我遭劫遇害为止。确实,门敞开着,没有换家居服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躺着,任谁都要喊警察来。

我无视渡边先生好奇的目光,将门关上,然后将自己扔到松软的沙发上,我在等,我要等,花道一晚上没回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等待是最难耐的,可是那次我的等待却有些甜蜜的意味,身边的每一项事物都给我带来了最美好的回忆,我刻意忽略掉今昔对比的酸楚,只让甜蜜的汪洋淹没了我……

当初在家具店,他就看上了这款有着夸张卡通图案的布艺沙发,可我就比较欣赏那套黑色真皮的。一方面比较耐脏,比较适合花道这种喜欢“温馨”的人使用;另一方面,沙发较硬,即使他躺久了也不会腰背酸疼。可是每当我试图跟他好好沟通时,都被他胡搅蛮缠的态度弄得不了了之。几番下来,我打算来个先斩后奏。可那天等我赶到家具店时才发现,在他“热心免费”的推荐下,那套真皮沙发被一对老夫妇提前买走了。据他后来讲,当时的我脸都青了,所以吓得他“慌忙拉住我的衣角,做出要大哭的样子才让我做出了‘最英明伟大的决定’”。不过当时的情形我委实记不清楚了,等我缓过神来,就看到他站在沙发上作出“我是天才”的白痴样子来,自然引起了第n次战争。其实事后我才发现,最后的赢家还是我。很快的,他就发现柔软的坐垫常让他觉得腰背肌肉有些酸麻,所以在没有钱再去买套沙发的情况下,只好我充当“沙发”了。当然,我甘之若怡。

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的那个瓷瓶,里面插着十几根孔雀毛。那还是我们没搬家时买的。当时他在动物园看着开屏的孔雀兴奋得手舞足蹈,使得旁边的游人简直把他当成了孔雀。不悦的我把他拉到了一边,要他和我一起看关于孔雀习性的介绍。结果当他看到“雄孔雀非常漂亮,用美丽的尾巴来吸引雌孔雀的注意”这段介绍时,突然又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结果导致当我们回家的时候,他的怀里抱了一个盛着十几根孔雀毛的大纸袋。那都是用钱买的,在我们当时的状况下,他居然拿钱买一些没用的东西?回家以后,看到他又宝贝似的放在现从橱子里翻出来的瓷瓶里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结果他居然理直气壮地说,又没有狐狸毛,就用孔雀毛来代替吧。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见我没有听懂,他又小声地补充道:“狐狸长得很好看呀,孔雀也很好看的。”我终于有些听懂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是那两种动物也差太多了吧?不过我还是默许了它们的存在。

家里各个地方摆满了、贴满了我们两人的合影,那都是他的抓拍杰作。有的是我们刚打完第n+1次战争后的“惨状留念”;有的是樱木第一次作菜时的“废墟厨房”;有的是我们出游时的“美妙回忆”……樱木说,等我们都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就可以坐在家上看着这些相片度日。

……

我仿佛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只能坐在房子的背阴,靠着周围的事物来唤起沉睡的记忆,只能坐着,只能回忆着。渐渐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等泪痕干了,又有炽热的水滴从眼角冒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甚至几十次,我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春夏秋冬,直到他走了进来。

陷在回忆之中,我才知道忘记了过去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可怕,我更知道了贪得无厌对一个人的戕害会到什么地步。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你左手放了一件东西,必然要拿走你本来拥有的东西来作交换,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懂得却太迟了。

他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对不起,我……放你去飞。”

“……”我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呢?我不要飞,我要他,可为什么我说不出来呢?

他看到我没有对他说话,本来就暗淡的眸子更黯淡了,他低下头,低声道“珍重,再见!”就走了出去。

我发疯般的想伸手抓他,却抓空了,喉咙里发出“咿咿呜呜”的声音,我大急,可我就是说不出话来,也站不起来,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他果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努力地说着:“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们终究不适合。……其实,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飞的。可是,我摔折了翅膀,所以我们都错了。”然后毫不犹豫地开门走了。

只留下我在后面努力的伸手抓着,大把的空气从我的指缝流过,却不再有他温暖的气息……

我就那样一直陷在沙发里,不吃不喝,直到渡边先生发现了我,将我送到医院。随后很可笑的,警方居然找到了我的父母,他们从天而降,为我无辜中止学业痛心不已,又用最快的速度帮我办理了去美国的手续,扮演着称职父母的体面角色。往后的我没什么好说的,完成学业,工作,做出成绩,直至回到这里,直至遇到他们……只是我放弃了篮球,不再碰它。

挺奇怪的,我用失去他的代价换来了飞的自由,可我又自动地放弃了飞翔。这不是惩罚,只是曾经的我是由篮球和他共同支撑的,那么在我失掉他之后,仅存的半条命只会让我更痛苦,那么不如由我亲自动手,让自己破茧而出,只是这个自己却好像没心一样,我承认,这个是源于惩罚。

天色已经不早了,游弋于我身体之外的那个灵魂可能有些害冷,又钻回到我的身体里,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我定了定神,决定结束这一切,冷漠但绝对有理地说道:“那,就这样吧,我只是出差回来,目前还没有回来定居的意思。那,再会吧!”我没有抬头,打算离开。

“那我写给你我们的地址吧,这样你再回来时也好找我们。”樱木手忙脚乱地翻起口袋来。

我们?我仍旧觉得很刺耳,望着仙道警觉的样子,连忙道:“估计等我再回来时你们也许会搬家吧,啊,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随后,我落荒而逃,没有再管他们两个会有的反应。

刚刚迈进公寓楼,就看见渡边先生热情地唤住我:“流川先生,门锁已经换了。”

我梦游般地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钥匙,就上楼了。

打开房门,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刚刚换下来的门锁,我走过去,将锁拿起来仔细看着,发现那半把钥匙依旧牢牢地困在锁孔里,我猛然想起自己手里的那半把钥匙,却找不到了……

我抚摸着手中锈迹斑斑的那锁,心居然平静了。我们是配成对的一套门锁,这毫无疑问,只是,如果用力过大,还是会出事吧?只有像仙道君那样温柔的人,才可以享受细水长流的幸福吧?


完成工作后,我又多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因为我打算把公寓卖掉,既然真的想通了,再留着也是没什么意思的。我很小心地擦拭着每一件器具,很仔细地整理着所有的东西,计划将该卖得都卖一下,想留着作纪念的就托运回美国。可是我没想到,在很多器具后面、照片后面都有用钢笔写的A I X D R几个字母,甚至连沙发、柜子底下藏起来的地板上都有用油漆写的这几个字母,什么意思呢?是花道的字,可是他没是写这些字母有什么意义吗?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只得将房子交给日本的中介,然后坐飞机带着整理出来的回忆回到了美国。

直到圣诞节看到一篇小品时,我才恍然大悟。

A I X D R就是日语“我爱你”的首写罗马字母,源于英语的S H M I L Y“看我有多爱你!”那是他“搬家预演”时弄出来的吧?可是我却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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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黄品源)

真让人想不到/尖沙嘴弥敦道/说多巧就有多巧/这么多年以后会在这遇到/你何必多介绍/我想我猜得到/他是谁我管不着/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我的平静若是让你吓一跳/那是因为你没往我心里瞧/怕自己办不到/结果其实还好/或许时间/真是好的药/他啊是你当年选择的怀抱
而我因为失去你曾受煎熬/三个偶遇的人/站在喧哗的街/一时之间/没有人知道。说什么好/那感觉偷不到/没法学没法教/那样情感的低潮
除非自己去经过/不能知道/女人心难预料/得不到越想要/当然有人比你好/我心疼成那样/怎么去找/曾经为了爱你什么都不要/除了爱你其他全都不知道/那些纠缠烦恼/所有彻夜争吵/现在说它/只像个玩笑/还好越想越有浪漫的味道/不去爱你真的是枉费年少/要是小心计较/要是害怕困扰/那不只有/他能知道/有你多好/我的平静若是让你吓一跳/那是因为你没往我心里瞧/怕自己办不到/结果其实还好/也许时间/真是好的药/他啊是你当年选择的怀抱/而我因为失去你曾受煎熬/三个偶遇的人/站在喧哗街角/一时之间/没有人知道/说什么好

P.S.我有日子没碰日语了,好像罗马字是这么写的吧?平常我只关心平假和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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