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只有开始
我看见自己沉浸在一片深蓝色的海洋里。渐渐,浸染成妖冶的红色。一片血红。
醒了,擦掉额头的冷汗。
翻来覆去。
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钟。
起身。泡一杯咖啡,上网。
看那些黑白的文字,一句一句,然后遗忘。
听见门外的楼梯,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楼上的那个红发男人,晚出早归。
每每这个时候,楼梯上都会响起的脚步声。由下至上,由下至上。
厚重的鞋底,磕在水泥楼梯上。咚、咚。和我的心跳一起。
他是否知道,每每这个时候,他楼下的一扇门里,有个和他一样清醒的男人。
我,流川枫,一个三十岁的单身男人。用稿费养活自己,住的是一套普通的公寓。
楼梯的脚步声消失以后,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电脑屏幕上。
对着电脑里空白的纸张已经半个小时,可是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跳出来。我的记忆在腐朽,手指却在僵化。
抽掉MILD SEVEN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我看见自己倒影在玻璃门上的脸。苍白的空洞,还带着点青灰的黄。咖啡的氤氲雾气升腾起来,夹在脸与玻璃之间,形成一道奇特的朦胧幻境。我伸手,试图抹去落在玻璃中的那层水雾,玻璃上冰凉的触觉,告诉我这是徒劳。
凌晨三点,我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安静地走着。
很安静,连厨房里龙头滴水的声音都让人心惊的安静。
和第一次见到楼上那个红发男人一样安静。
习惯地独自饮酒,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从酒吧回来。
看见头顶的夜空是黑色的。
墨黑墨黑的颜色,连成一片,重得要顶不住,快坍塌下来的样子。
看见自己楼上的那个阳台,不知何时亮起了灯光。
萤蓝色的微光,照亮阳台里那个有落地玻璃门的房间,柔和得勾画出夜色的曲线。也柔和地,衬托着阳台上那个陌生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自己,腰部靠着阳台的扶栏,手肘撑在上面。整个上半身往后仰,再往后仰…………他的脸对着头顶的那片夜色。在萤蓝的光色下,那头暗红色的长发在风里,自由地飞舞。
一瞬间,自己的心揪得痛起来。眼中有烧灼的热量。
以为那个男人会变成一只红黑色的蝴蝶,从拢着萤蓝的阳台上飘落下来。
心口的地方,揪得要让胃里的酒精翻搅出来。痛,莫名的痛。痛到想哭;痛到想大喊大叫;痛到想抱着那个男人,变成蝴蝶,一起,从笼罩着萤蓝色的阳台上飘落下来。
忍不住用双手抓着胸口,蹲在地上喘息。透不过气,透不过气。
望向阳台的地方,一片黑漆漆的暗。
萤蓝色的微光消失了,在风中飞扬的发消失了,男人……消失了。
抬头凝视着无边的夜空。
墨黑墨黑,沉重得要坍塌下来了。
于是,习惯站在楼下的街对面,抽MILD SEVEN。视线里的红头发男人有时靠在阳台上,身边放半杯红酒。他的脸欣赏天空的夜景,远处繁华的霓虹穿过苍蓝的天,连同隐藏的云,满目创痍。然后他端着酒杯,一点一点饮尽。
背后开着落地门的房间,笼开荧荧的幽蓝光芒。红发男人的侧脸,头发和半个身体都像要被吸进去似的披上一层萤蓝。暗红色长发被风拂过,轻盈地飘了起来。他用手捋了一下。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门,灯——熄灭。
回到家,洗完澡,坐在黑暗的客厅中,静静地等待。
门外的楼梯,响起规律的脚步,靴子沿着水泥台阶而下的声音,咚、咚、咚。在转弯的地方放轻了脚步。再是咚、咚、咚。
服下安眠药。回到床上,继续自己的梦魇。
红色,血红的颜色,一片一片在深蓝色的海底铺陈开来,最后铺满了整个海底,暗红色的海洋。而我,沉醉于此。
醒来的时候,头又开始痛。吃药。抓起床头的杯子,喝一口冰冷的水。
起床,泡咖啡,在黑夜用文字敲击出一些温暖。
门外的楼梯,响起规律的脚步,靴子沿着水泥台阶而上的声音,咚、咚、咚。在转弯的地方放轻了脚步。再是咚、咚、咚。
三个月里,每个夜晚都如此度过。等待,恶梦,声音。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可以提醒你自己缺少什么。比如,欲望。
一种欲望,在凝视这个男人的时候,有一种欲望,一种已经被自己遗忘了的感觉。
我对自己说:你,爱上了他。
回家的时候,我买了十一朵蓝色妖姬。
蓝色,萤蓝色。
十一朵,冷冷地开着花的玫瑰。
沿着他每天上下的台阶,经过自己的家门,走上那些自己从来没有踏足过的阶梯,哒、哒、哒。自己的皮鞋磕着水泥台阶的声音。
法式雕花的铁门,涂着深黑色的漆,到处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按下门铃。
没有人。
再按门铃。
没有人。
对面的门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有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你找谁。
住这房子的男人,有一头红发。
这套公寓已经半年没有人租了,也没有你说的什么红发男人。
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响起。
震碎了一些东西,一些埋在心底的东西。
皮鞋沿着水泥台阶而下的脚步声,哒、哒、哒。
然后走到楼下的街对面,抬头望着自己楼上的阳台。
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萤蓝色的微光消失了,在风中飞扬的发消失了,男人……消失了。
眼前是十一朵冷冷盛开的玫瑰。
阳光是白色的…………而世界……黑暗一片…………
姓名:流川枫
年龄:三十岁
职业:撰稿人
诊断:重度抑郁症
症状:头痛、失眠、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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