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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如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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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落无痕 2010-05-23, 周日 15:04

今天天气不错。
说这话时,仙道彰双手插在裤兜里,抬头仰视着晴朗到一尘不染的天空。下过雪后天空漾出一股深邃的湛蓝,蓝到假如定睛凝视,不到一分种就会觉得两眼发痛。

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却被某个家伙用来做无聊事。

“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们交往还不到两星期。”一排细小的牙齿紧紧咬住苍白的嘴唇,女孩在身材修长的仙道面前显得格外娇小,然而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丝毫改变不了男人分手的决心。

“都已经两个星期了吗,可是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啊。”男人脸上的笑容优雅温和,嘴里说的话却让人寒冷到骨头缝里。
“你、你——”

差劲的人,随便找个借口也好,哪怕说是有了别的女人。女孩羞愧到无地自容,隐忍了半天的泪水崩溅出眼角,终于失声痛苦起来。

“太、太过分了,仙道彰,我恨你!”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五指分明的印记鲜红地留在白皙的脸庞上。朦胧的泪中,面前的男人笑容不变,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如果这样能让你出口气的话。”仙道摸了摸灼热的半边脸,淡淡的说道:“那么我先告辞了。”说完还有礼貌地躬了躬身子。

虽然是冬天,但是绿化带里的柏树依然挺拔而苍翠,树枝上挂着层薄雪,一部分融化成晶莹的水珠垂挂在针型叶上,而凝结的部分则松松软软绵白晶莹的模样很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

风吹过时带起片片残雪溅到脸上,却让仙道觉得格外神情气爽,刚刚那场烂俗的分手戏早已抛置脑后。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一边叹气,一边僵硬地从裤兜里掏出电话,黑色的屏幕上闪烁着一组熟悉的号码。仙道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推起滑盖按下按键。

“嗨,你好,我是仙道。嗯樱木,怎么啦?啊,我现在没什么事儿,你要过来啊,好吧……”

今天天气真的不错。


樱木和仙道约在常去的咖啡馆里见面。

仙道来得比较早,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这家兼卖西餐和茶点,地方不大,但是宽敞明亮的落地窗使大厅显得整洁舒适;随处可见的宽叶绿色植物,又增添了几分幽静安宁。仙道喜欢这里的卡布奇诺,樱木则衷情于这家的乌龙面。

仙道心不在焉地地喝着咖啡,顺便猜测樱木约他的原因。

他和他不算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念书时也不在一个学校,可以说除了篮球之外丝毫没有共同之处。只不过高中时代,陵南常常和湘北打友谊赛,他们都是主力队员,场上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私底下关系却没那么紧张,偶尔也约出来打场球吃个饭什么的。

然而真正亲近起来,是上了大学之后。因为恰巧在同一个城市,樱木便常常打着同乡的旗号厚着脸皮来混吃混喝;仙道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也颇有纵容的意味,于是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下去。

茶色玻璃门推开又关上,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走。因为时间太早,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大部分是像仙道这样懒散的学生,或是刚刚看完午夜场的情侣。

仙道身子向后靠了靠,更深地陷入到柔软的沙发中去。白色亚麻餐布上摆放一瓶蔷薇花,花瓣边缘部分翻卷起来,颜色沉淀成紫红色,显得有点无精打采。仙道打开手机看了看,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迟到对樱木来所绝对不是新鲜事,实际上那浓密红发掩盖下的大脑中究竟有没有“时间”这个概念还尚未可知。仙道缓缓搅动着咖啡杯里厚厚的泛者泡沫的奶油,有些无所谓地想着。

实际上樱木很好相处,只要你先别被那嚣张跋扈的外表和不着边际的言辞蒙蔽,放弃进一步深入了解的打算。认真说起来,湘北另一个王牌才是真正超级难处的家伙。

可是,樱木也太慢了。

仙道也常常迟到和放人鸽子,但让他品尝到等人的煎熬的,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樱木了。

这时仙道想,干吗不做点有趣的事打发时间呢?于是掏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下一长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仙道,请问德川小姐在吗?啊,你就是吗,真够幸的。嗯,是啊,没什么事,现在在一家咖啡馆里看着窗外新霁的雪景。还有,想你。”

对方的话筒里沉默了下来,只剩下一阵细微而甜蜜的呼吸。

“明天,有时间吗?嗯,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明天是我的生日。没有骗人啊,生日是情人节很奇怪吗?嗯,以前曾经也有过人以为是开玩笑,但2月14号那天哭着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又有谁和我商量来着?嗯、是啊……”

这时仙道耳边忽然传来“砰砰”的敲窗户声,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抹灿烂到刺眼的红色,然后是一张淳朴憨直的面孔,正透过玻璃窗冲他孩子气地笑着,鼻头冻得红红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小熊。

“喂,”回过神来的仙道对手机了说了声“那么我回头再和你联系”就挂掉了电话。转头再看时,玻璃窗上只剩下两片唇型的哈气水印,而那只“小熊”已经消失了踪迹。

仙道心里一阵落空,正怀疑自己刚才是否眼花,茶色玻璃门就被穿着臃肿的羽绒服男孩推开了,一股温暖的气息立刻随着那头红发在咖啡馆里漾开。

“哈罗,刺猬头,你来的好早啊。”大大咧咧的声音,永远像带着扩音气那样吵,即使在这样安静的场合也不懂得节制。

“看本天才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没等仙道反应过来,一只毛茸茸的刺猬玩具就被扔在怀里。

“这个是什么?”仙道低下头去,和那双黑乎乎圆溜溜的眼睛面面相觑:“圣诞节不是早就过了吗?”

樱木一屁股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洁白的牙齿在桔黄色的吊灯下显得格外明亮。“笨蛋,明天是你的生日啊,这是本天才特意为你买的礼物。”

“哦?”仙道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加了一句:“可是明天还有特殊的含义哦,这样子会让我以为你借机表白呢。”

本来是随口开的玩笑,想看看樱木面孔耳赤的模样,没想到后者却大大方方的说道:“你那样想也无所谓啊。”说完拿起餐牌开始研究。

这下子仙道倒有点不知所措,他低头看了看这只样子傻傻的刺猬,短短一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

于是他抬起头,也用轻松的口气说道:“那样的话,就谢谢了。”

那天他们点了批萨、牛奶芝士、烤牛排、水果色拉,还要了饮料,和乌龙面。之后樱木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学校的一些趣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考试作弊逃课打游戏追女孩之类,当然还有篮球。有些以前讲过不止一遍,但樱木每回都
像第一次谈起那样连说带笑兴趣盎然。

厚重的棕色羽绒服脱下来放在一旁,高大健壮的身材依然给人强烈的存在感,换句话说光是坐在那里就觉得很吵。仙道本也是个爱说爱笑的,不知为什么到了樱木面前就沉默了许多,只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唠叨,偶尔适当插些话或者配合地微笑。

时间在一盘盘空了的碗碟和杯子中溜走,但两人都有点无知无觉。直到最后甜品上来时,仙道看了下手机,才发现已经不早了。中午约好了和导师见面,这是万万不能迟到的。

仙道有些遗憾地看看甜美可口的芝士,一面掏出钱夹。樱木含着一口面问道:“喂刺猬头干吗,本天才还没吃完你就要着急地回去吗?”

仙道微微颔首,见失望一点一点从那双晶亮清澈的眼眸中溢出,便把手指从皮夹上移开,转而拿起餐巾将对面男孩嘴角的番茄浆轻轻擦去,半开玩笑道:“怎么,舍不得我走吗?”

静等着“刺猬头你去死吧”之类咆哮声的仙道又一次失算,樱木只是脸红了红,瞟了仙道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闷不做声地吃着剩下的面条。

这时咖啡店里的人多了起来。仙道准备让服务生提前买单,冷不防樱木开口问道:“刺猬头,你明天有事吗?”

仙道的目光移了过来,樱木却扭过头盯着窗外树枝上的薄雪猛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玻璃窗上那个淡淡的唇印赫然在目,仙道心里有些诧异这么长时间它怎么还没有消失。

“怎么啦樱木?”

“没什么,只是,只是——”樱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树梢,仿佛要用目光把那点薄雪融化。仙道看到他V型领外露出脖颈很快涌上的一层红晕,然后漫上脸颊,不觉有些好笑。樱木又开了口小声说道:“那个,我想……”

仙道静等着下文,心里却已经明白。偏偏天性有些捉狭,故意用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懒洋洋地问道:“看电影还是去游乐场?”

“啊,”紧握着刀叉的双手仿佛触电似的颤抖了一下,脸倒是转过来了,红扑扑的和涂了层胭脂一样。樱木低着头,闪烁的目光胶在仙道的袖口,嘴里忍不住嘀咕道:“你,你怎么知道……”

仙道一笑,没有回答。

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沉默,空气变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樱木不习惯这样的沉闷,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顺便活动了活动身子。

过了许久仙道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前和流川交往过吧?

啊?樱木有些难以置信地猛的抬头。

樱木,你以前和流川交往过对不对?直到他去了美国。

仙道后面的话,樱木完全没有听见,他只是愣愣地盯着对面那红润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仙道看着他的面孔霎那间由绯红转向苍白,忙解释道:“樱木你不要介意,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窗外的树枝无精打采地低垂着,那点薄雪反射着粉红色的阳光,慢慢地融化成水珠,顺着枯黄的丫杈一滴滴流到地面上。

樱木是很单纯没错,却并不傻。

半响之后,他长长出了口气,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我还有点别的事”便撂下刀叉伸手去拿自己的羽绒服。仙道一把拽住,他扯了几下都没有夺过来,便索性只穿着毛衣起身向外走去。仙道忙甩下几张票子,抱起衣服跟着跑出来。

虽然是正午艳阳高照,但是冷湿的空气还是让樱木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喷嚏。仙道一旁唠叨着什么完全听不进去,只顾着闷头向电车站走。后来仙道急了连人带衣服一把抱住,过路的人们都吓了一跳忙纷纷向两旁避开。樱木推搡了半天,最后在他小腹上给了重重一拳。走出老远后又返回来,抽出自己的外套,低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都知道……”

仙道弯下腰,死死地咬着嘴唇,硬把泛上喉咙的那股恶心压制了下去,抬头时刚好看到樱木上了电车的背影。车已经开出去老远,他却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快到仙道都不清楚是怎么渡过的。第二天他终于同德川小姐约会成功,只是梦寐以求的蛋糕临到嘴边却忽然没了咽下去的胃口。

有时候仙道自己都困惑,为什么他的爱情保险期那么短暂,最多超不过半个月,无论是羞涩到平淡无奇还是到奔放到被老妈唾弃的女孩无一例外。而这次更夸张,连二十四小时都没超过就开始厌倦。

“仙道君,接下来我们干吗啊?”

夜晚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红男绿女。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晚的夜色几乎融化在浓郁的玫瑰花甜香和情人们情谊绵绵的目光中了。

街也逛过了,烛光晚餐也吃过了,吻也接过了。现在该做些什么呢?仙道的臂弯里搭着一只带了鹿皮手套纤纤玉腕,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却是回宿舍睡觉。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我们去看电影吧。”完全是随口说出的建议,没想到却得到了欣然的响应。

到了电影院前,一幅幅巨大的海报上闪着明晃晃的柱灯,尽管在晚上却连主角的一根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瞧了半天才发现不是美式动作片就是法式情景喜剧,这么旖旎的夜晚上演特工拯救地球的俗套或是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多少有扫兴。看看周围的其他几对,也都是一副兴致阑珊的样子。

倒是小放映厅的告示牌上罗列着一堆旧片,倒有点玫瑰加巧克力的味道,只不过都是闭着眼都能背下来的老掉牙情节。

“怎么样,看什么?”

德川小姐的脸氤氲着娇羞的光晕,她垂下眼皮轻声说道:“仙道君你决定好了。”

仙道脸上平静心里腻味着,随便指了其中一副看上去比较顺眼的海报说道:“那就看它吧。”

买了爆米花和话梅进入放映厅,一排排蓝色的靠背椅整齐地像大海的波涛,而三三两两的男女却仿佛海面上东一片西一片的小岛,各自占据了一块窃窃私语卿卿我我。

仙道好久不进影院里,还打算按着号码入座,却被德川拉着径直走到后排比较僻静的地方。

“仙道君,现在看电影的人少,所以座位可以随便坐。”德川仰着脸看着仙道,微笑着解释道。

“哦。”仙道耸耸肩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这时德川把精巧的皮包放到他怀里:“仙道君帮我看一下好吗,我想去洗手间一趟。”

电影还没有开始,仙道就已经想起身走掉了。抱着皮包拿着爆米花和一堆零食等着女朋友的行为一向是他最痛很的。但是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望着德川一袭卡其色大衣裹着的妙曼身影,娉婷地向外走去,仙道脑海中忽然不期然地跳上另一副背影。

那是消失在电车车门后面樱木的身影。

高大的身躯套着一件臃肿到可笑的深蓝色羽绒衣,像一只小熊似的,还有那头红发,即使车门关闭鲜艳的颜色还是透过玻璃窗刺痛了自己的双眼……

仙道被这突然闪过的清晰画面吓了一跳,但思绪依然不受控制地向深处蔓延,渐渐地他连樱木昨天在咖啡馆吃了几片苹果几颗樱桃都想起来了,包括那只落在沙发上的刺猬毛公仔……

然后是樱木平时说话的神情,喜欢喝的饮料的牌子,沮丧时习惯把头埋进胳膊里,开心时便没心没肺地笑着,直到露出雪白但不太整齐的牙齿……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包括很久很久以前在海边,一天樱木忽然带着苦恼的神情说起流川向他告白的事情。

那天樱木皱着眉头,不停地向海里扔石头。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望着自己:“怎么办,那天之后狐狸突然不参加社团活动了,课也不上电话也不接。大猩猩都气坏了,眼睛兄小宫都很着急……”说着说着头就埋在手臂间,他烦躁地嚷道“啊呀烦死了烦死了,好像都是本天才的错似的。臭刺猬头,你在笑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仙道彰。

我以为你都知道的。

忽然,剧场里的灯瞬间全熄灭,周围的一切陷入黑暗。宽大的荧幕上出现一片苍茫夜色下模糊的远山,一辆老式卡车从山路尽头缓缓驶入镜头中,闪着着微弱的车灯。走着走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卡车停在公路边,一个带着卷边牛仔帽拎着小口袋的年轻人跳下车来。

这时屏幕下角打出了白色的一行小字:1963年

电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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