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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花]The Last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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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染 2010-05-23, 周日 15:54

他们在自行车下坡加速度开始的一秒欢快地大喊大叫。
强风灌进白衬衫,像扬起两只帆,车轮与白色坡道的砂砾刮擦出的声音有尖锐质感。
夹道院墙的藤萝拼织深浅不一的巨大色块,挟着占满一半视线的绿意铺陈到底。
他说花道,湘北的海岸越看越像融在盘子里,某款季节限定的刨冰。
站在自行车后架的少年大笑,你是笨蛋吗?
清田信长不敢回头看,他难道要告诉这个没心没肺的家夥,说他每一句嬉笑怒骂听进耳里都像由衷称赞?
于是不着边际地扯远话题,说你不觉这个夏天实在太热。
樱木敲着他的脑袋说骑车的时候好好向前看。
清田咧开嘴笑得更加灿烂,他感觉搭在双肩的掌心散发的热度非比寻常,迎面的风又把郁热驱散。
他扯开嗓门像是怕话语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听不清,喂花道,就这么一直骑下去,你说我们能去到哪里?
叫樱木的少年似乎还真认真考虑了一阵,他的回答在340m/s的速度前提下滞缓数秒。
末了答道,照着这个方向和速度,我们会一直开到护堤里去。
他扯扯清田散落在鬓边的头发,快刹车。
不行呢。清田信长心情万分愉快,明媚得像午后阳光。刹车闸这种东西,早八百年就坏掉了。
樱木花道愣了一下,随即止不住地大笑。
在自行车轮凌空载着他们高高跃过防波堤的那一刻,他听见红发少年字句清晰:
你啊,果然是个笨蛋。


他们水淋淋地爬上路边护栏,表情却还是很灿烂。
就像谁说过来着,这个年纪连跌倒都觉得好笑。
樱木花道嚷嚷着我饿了,于是两人便默契至极自动自觉搜遍全身,四百五十八円,便利店的便宜刨冰,正好够买一份。
十分钟后他们并排坐在小商店门前台阶,分享被糖汁淋得花花绿绿的一碟。
就像两个落难的老友记,相亲相爱,狼狈万分。
每每在口味分歧上闹别扭,最后都由樱木讨价还价,各种味道都淋上一点,清田对此大赞贤惠。
混杂的果味色素有着奇异的廉价芳香。
头顶上冷气机吹着一排彩色纸条哗哗作响,清田忙着算计剩下一点看不出形状的碎冰,它们在阳光下汇成颜色混沌的一小滩,像风吹日晒后的广告看板。
樱木搭起一边收遮蔽过于明亮的日光,海平面堆积大块云朵,他一路看过,觉得似乎像什么,可怎么也形容不真切。
空气跟融化的刨冰一道让视线变得暖融融,清田开始有点儿犯困,他模糊不清地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怎知一旁的樱木早就昏昏欲睡,问话半句都未听全,头一歪就枕上他的肩,顺理成章像捡来个抱枕。
只有在这种时候,那几厘米的身高优势才荡然无存。
清田藏不住心事似地笑,调整个舒适的姿势,顺势靠上那颗色彩鲜明的脑袋,竟也就这么沉沉睡去。


湘北的海岸线点亮星屑般的灯火。
他们并肩沿着滨海公路慢慢往回走,距离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投在地上的影子不时因光影作用交错重叠,看上去像勾肩搭背。
清田推着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单车,一路像个年久失修的水泵吱吱呀呀。
神前辈会杀了我。他说。不过正好给他个机会把这老爷车换掉。
野猴子你要小心了。樱木幸灾乐祸。实在不行就赶快躲回山里去吧。
喂,你说,如果我们刚才掉下去就爬不上来了,看上去会不会有点像私奔殉情?
清田信长愈想愈觉得莫名感伤,忧郁却还很甜蜜,感谢这个默许一切妄想的年纪。
樱木翻翻白眼。像两个傻瓜。他说。
惯常的在站台前分开,没有八点档剧情似的挥手告别。
花道。清田走出两米忽然把他叫住。
嗯?
那个…我下午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变成小动物,在草地上打滚。
樱木心想这时哪出泡沫剧的煽情怎么总觉似曾相识。
清田又认认真真说,我们还划着一只小舢板出海来着。
那是你的野性本能觉醒。樱木花道总结。
清田张了张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接下去,他被绿色的沾满露水的草地和软绵绵打滚的小动物搅得心神不宁,薄暮海风咸涩的味道吹得他有点想打喷嚏。
樱木见对话似乎走到尽头,转身想继续走,却忽然听见背后清田自言自语。
如果能天天翘课出来玩多好。
樱木脑子里闪过一些跟枫糖浆似的阳光和棉花糖形状的云有关的念头。
他的声音低得清田听不见。
嗯。那样的话,多好。


只有在比赛以外的时间遇见,才少了那么些剑拔弩张。
即使彼此心照不宣,樱木花道还是要问,野猴子难道你很闲?海南离湘北有这么近?
清田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傻笑着比划出一段毫无意义的距离。
就十分钟。他说。
樱木难得心情大好地吐槽,你小子当自己是哆啦A梦?
他又问清田,神前辈的说教如何?
清田搭在肩膀上的书包晃啊晃,装出一脸不在乎:
那个啊…神前辈出乎意料是个武斗派呢。
樱木哈哈大笑,想象着清田被揍得满场乱跑。
野猴子就会在前辈面前装老实。他撇撇嘴扯过清田衣领。要是换我,早就给他来这么一下!
结结实实一声响,清田捂着头蹲到地下。
你还来真的啊!?
听着这声哀嚎樱木愈发乐不可支。
清田揉着额头向上看,便见他一脸坏孩子的表情,张牙舞爪式的得意洋洋。
心里怎么就出现了『咯噔』一声效果音。
我完蛋了。清田信长百爪挠心坐立难安。难不成遇上这家夥后我就得开始看星座占卜做恋爱测试?
他狠狠看着樱木置身事外一样地笑,想着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学名叫恋爱。
樱木花道的表情比十亿个叠加的符号还要生动,背景是湛蓝绵延的海岸线,这场景简直可以直接入镜。
清田看得发呆,又忘了内心的纠结赌气,反而模模糊糊觉得自己说不定早就认栽。


喂花道,十年之后如果不打篮球,你会在哪里,做些什么?
樱木站在篮边看清田头发飞扬,一个漂亮的Jump Shoot。
说什么傻话。他面向清田圈起双手。你难道不知本天才是为篮球而生的么?
清田在那个瞬间恍了神,连入框的球滚到场边都忘了去捡。
没有一丝迷惘,耀眼,自信满满,明明说不定只是孩子气的虚张声势,却不由得让人打从心底信任。
令人羡慕到嫉妒的地步。清田默默地想。这样的表情漂亮得能刺痛双眼。
他突然惶惑不安,像是要向谁祈求让现在的时光永无终止地持续——而希望竟如此渺茫。
清田从未有过般地感受到阻隔在不远前方的巨大、冷峻的僵局,仿佛能让整场青春都蒙上阴影。
可他回头看看场边正闲散发呆的花道,便似乎能肯定,就算有在大的沟壑也能被他顺顺当当、无视般地轻巧跨过。
他心脏紧缩,像个孩子手足无措,明明要开口,声线却干涩沙哑。
花道,我喜…
——不知混蛋狐狸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在练习。
樱木视线散漫地追逐几片浮云,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语气淡淡漫不经心。
清田像被冷水浇醒,心下一片透澈澄明。
于是想传达的意思在心里回转几圈,拼凑成这样一句:
就算十年之后,我也想像现在这样打篮球,所以我不会放弃。
他有点忐忑地抬头捕捉樱木的表情,心想自己明明从来就不是这种伤感纤细的类型,他甚至准备听见他大笑着说傻瓜。
樱木花道的脸在明晃晃的阳光地下看上去模糊不清。
嗯,好啊,到那时也一起打篮球吧。
清田信长以为自己这种年纪就已经出现幻听。


就这么一直骑下去,我们能去到哪里?
标准答案是天涯海角,可世事十之八九都不尽如人意。


年末社内的迎新会场被彩纸装饰得喜庆而俗气,party进行过半,平素一丝不苟的表情都开始微醺。
海外拓展部大大半是衣饰艳丽的女性,顾忌着领口裙底,连个简单的投篮游戏都做不好。
眼看比分线低到谷底,不知谁先说了一声:
对了,我们不是还有清田君嘛,他在大学参加篮球部来着。
于是一脸倦意的男人被从角落的阴影拉扯出来,推倒舞池中央接受灯光照射。
我不行啦。他笑容平和而带点苦涩。太久没练习,都生疏了。
同部门的OL们不依不饶。我们部只有靠清田君你啦,好了,全部人都看着呢。
清田叹口气,接过连牌子都没听过的篮球在划线处站定,借着摇曳的彩色灯光瞄准五米开外的低矮塑胶篮筐。
半瓶Jack Daniel的酒劲开始上来,他深吸一口气。
不自觉就摆出以为早已忘记的射球姿势,一束红色灯光打到眼前,明明暗暗恍惚间开始融合不清。
被时间碾压过的回忆一片平坦,原以为不该有那么多的百感交集。


射球游戏。樱木在钥匙圈边线站定。谁赢了听谁的。
他扯下发带又重新束紧,想要笑,却不知哪里疼痛难过似的表情僵硬。
我开始了哦。樱木弯弯唇角。
喔。清田干涩地应一声,内心有两个声音在相互较劲。
他整场心不在焉,光顾着用眼角余光去捕捉视线里唯一鲜明的一抹红色。
那天他输的一败涂地。
野猴子输了,请本天才吃拉面。樱木笑得如同阴谋得逞。
可以啊。不过你别把我的零花钱全部吃光。
清田擦掉额上的汗,明明输得很难看,心里却逃离了什么般莫名轻松。
哼哼,幸亏本天才稍微发挥了一点点实力,不然你这种除了会吃就一无是处的野猴子,肯定会害我赊账又增加不少。
说的也是。清田故作轻松。赢了的话,我一定要不留情面把你吃穷。再说你啊,怎么老是赊账,拉面店老板会哭喔。
樱木花道哈哈笑起来,连跑带跳到几米外向他招手。
清田迎着光跑上前去,太阳的颜色和热度明晃晃刺得他几乎想流泪。


他闭上眼睛。
篮球脱手的瞬间他在视网膜上描绘篮筐的形状。
周遭响起OL们尖锐的的喝彩和笑声。
他几近机械地接二连三投进,对包围着他的嘈杂声响充耳不闻。
清田君加油,还有最后一球就赢了哦!
他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低头盯着开始发烫的指尖。
——谁赢了听谁的。
那么,那么,赢了的话,一次就好,我希望你安安静静听我说。
呐,不要摆出惊讶的表情,我可是很认真的唷,虽然我也知道认真的表情不适合自己。
——花道,我喜欢你。
好喜欢。


清田如释重负,他突然觉得不必再去回想如果把当初哪些没说出口的都说出口,现今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然后看着最后一球在空气中划过漂亮弧线,他弯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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