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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流川学长 1-16 - 章 9 - 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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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子 2010-05-23, 周日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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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流川学长 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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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泽北回来了。”流川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重复了一遍。
“什么时候的事情?”声音很低哑,不复平时的朝气。
“今天,我在你的宿舍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往学校赶。”
“我不会见他的。”
“我以为你喜欢他。”
流川敢赌咒发誓自己讲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言外之意,所以很惊讶地看着学弟受到极大刺激一般地跳了起来。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和天才有什么关系?你最好以后离本天才远一点!我是脑袋坏掉了才来你这里……”
确实一定有个人脑袋坏掉了。
流川赶在樱木走到门边之前从床上跃了起来,向樱木飞扑过去。
像是无数肥皂剧里演的那样,流川渴望着有这样一天,在脑海里想象过很多遍。
如果有一天,在街头重逢,相对无言的两个人擦肩而过……
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于是突然领悟过来的流川在街头狂奔,穿过那种情况下必然增多的行人,执着地追着前面的背影。
追上了之后,就要抓住他的手臂,然后声嘶力竭地求他别走,一边使劲摇动他的手臂,然后再狠狠地将同样一脸痛楚的对方揉进怀里……
每次想到这里,流川就会流下幸福的眼泪。
可是,今天不一样。
因为没有烈日,就看不到阳光下跳跃的那团火焰,反射着太阳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因为没有窃窃私语的路人,那些煽情的复杂语言就很难酝酿。
因为没有长路的追逐,挣扎着要冲破心脏的不知名情感也难以发酵。
总之,流川赶在樱木前面伸手挡住了门。
他其实是想从身后抱住樱木的,可是却瞬间醒悟过来,觉得自己那些言情的腔调太过肉麻——他们,原本也不过是校友的关系。
“泽北他配不上你。”
流川抬头看着面前比他还要略高一点的自己曾经百般呵护的学弟。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樱木眼中闪过了很多情绪,然后抬起了下巴看着流川,“你有资格讲这样的话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到底想要些什么?你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流川看着面前的人挥舞着手臂,情绪突然失控。
“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对我那么好,让我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最天才的,最幸福的——然后再狠狠地将我抽醒!你就是为了告诉我同性恋是最无耻的?”
樱木向前走了一步,流川就跟着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房门。
狂怒中的青年,有着毁灭一切的压迫力。
“既然你什么都不要,就别来招惹我!”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呢?
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应该拥抱他,亲吻他,然后温柔地肢体交缠,用身体抚慰他?
流川想到了自己曾经一边幻想着面前这个人一边偷偷自慰的岁月,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扑倒他?
现在每天在服药,每周都去接受治疗的自己,已经给不起他想要的一切了吧。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要?”
声音那么悲凉,让流川都不忍心听下去。
脸上狂怒的表情还没有退去,眼底悲哀的神色已经细细密密地泛上来。然后,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
再没有什么比看到樱木流泪更让人吃惊的了。
“即使是天才,也是有感情的啊!”
因为被流川牢牢地按住房门而无法出去的樱木带着一股子任性大力地捶起门来。
“大白痴……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啊……”
过去太曲折复杂,记忆已经混乱不清,想要说清楚原委,谈何容易?
流川只能抚慰一般地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樱木的后背。因为没有遭到拒绝,所以流川满怀着感激和想要流泪的冲动抚慰着这个似乎仍旧没有长大的高大的青年。
当天,樱木留宿了。
哭得累了的樱木胡乱抹了把脸走进了浴室,然后流川听到他在哗哗地冲着水。光着膀子走出来的樱木示威一般地狠狠瞪了流川一眼,就直接钻进了被窝。
像是吃准了流川拿他没办法的樱木,是流川所熟悉的。
只有在流川面前才会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樱木,流川很喜欢。
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流川靠着房门慢慢地坐到了地上,看着樱木将被子直接拉过头顶。
他想到了自己每天都回家的那几个月,为了一个幼稚的理由和父亲斗智斗勇,搞得精疲力竭。那时候,他就是这样每天将被子拉过头顶,然后在被窝里想念着红发的少年。
想他倔强的样子,想他向自己任性地依赖着的样子,想他总是有着无穷活力的躯体,想他后背那难以愈合的创痛。
将被子拉过头顶,就可以假装心思纯洁,可以假装是上帝最纯良的子民。掀开被子依旧是樱木最信任的学长。
那些污秽的其实完全不值得他信任的事情,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
等流川终于洗完澡坐到床上的时候,樱木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流川被刺眼的阳光惊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大大的背影站在玻璃窗前,大力拉着窗帘。
“这么早?”
流川难得地马上就清醒了,然后斜靠在床头看着樱木将脸转过来,绽放出一个超大的笑容。
“狐狸也醒了吗?”像是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流川臆想的一样,流川完全找不到他脸上该有的失落神情。
“嗯。”流川掀开被子下了床,看到了放在小小餐桌上的简单早餐。
“如果去那个公司上班的话,就可以住到这里来吗?”樱木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这个房子,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流川有些呆呆的看着惬意地吃着早餐的樱木,不知道该怎么压制自己的心跳。
如果住在一起的话,如果能一直在一起的话……
流川洗漱完毕坐到桌边,端起了牛奶闻了闻——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喝下去。
“你会不会侵犯我?”
手一抖,牛奶呛入了鼻腔,流川剧烈地咳起嗽来。
流川一边伸手够着餐巾纸,一边透过长长的刘海看着面前的人。樱木正微微低着头一脸纯良地望着他,咀嚼着的脸庞鼓出了可爱的弧度……
侵犯么?
流川认真地考虑着,下次是不是应该好好配合一下山根医生。


当天,流川就带着穿上了自己西装的樱木去了公司。因为觉得不舒服而总是扯着领带的樱木,让流川总有大声呵斥他的欲望。
这个混蛋,难道不知道那样的动作很吸引人么?
“啊,真抱歉,是樱木君么?”
流川后背一僵,声音很甜美,但是为什么叫的是樱木?
他冷冷地转过身,正打算摆出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就看到身边的樱木已经摸着后脑勺笑开了:“晴子小姐!”
“果然是樱木君啊,我刚才听她们说红头发的就在想是不是你。”
“原来晴子小姐在这里上班啊。”
“樱木君是今天才来的吗?要不要我带樱木君四处看看?”
“好啊好啊,不会影响晴子小姐的工作吗?”
被称为晴子小姐的那个女人微微地向流川点点头,算是招呼。然后流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神游一般地笑着走远了。
开什么玩笑!


吃午餐的时候,流川特意避开了高峰,尽管樱木围在身边不停叫着肚子饿,流川仍旧执着于眼前的电脑屏幕。
才不会让你在吃饭的时候也碰到那个晴子小姐。
流川胡乱敲击着键盘,瞥着瘫倒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樱木。
“喂,你怎么这么快就可以有自己的办公室?你才来两年吧?”
“这是工作能力。”
“臭屁什么呀,”樱木轻声嘀咕着,“当学生会长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让越野做,最后还被迫辞职……”
两个人都想到了当初不愉快的经历,于是流川站起来冲樱木抬了抬下巴。
“走了,吃饭去!”
“一定要把你完全吃穷!”嘴里哼哼着在磨牙的樱木故意将声音放大到能让流川听清楚的程度。
“吃穷了就该你养我了。”流川飞快地搭腔,而后满意地看着樱木的耳朵开始红起来。
“混蛋!”
流川的办公室在5楼,这家分公司总共只有6楼,等他升上了6楼,也就意味着要独自接管这个分部了。
餐厅在2楼。人潮已经退去,只剩下一些稀稀拉拉的人散坐在各处。
“这里的牛腩做的很好……”流川向樱木介绍着,然后看到了窗边坐着的几个人。
那是他一点也不想看到的几个人。
伸手冲他打招呼的秋叶,坐在秋叶身边笑容甜美的被称为晴子的女人,以及满脸笑容转过身来的眼睛大大的泽北荣治。
……
“大白痴,我们去其他地方吃。”流川想伸手抓住樱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狐狸,那是小泽吧……”


10、有花堪折直须折


不管樱木是不是曾经爱过泽北,在泽北离开日本之前,他们是交往中的恋人。
他们曾经拥抱曾经亲吻曾经相互爱抚过身体和灵魂。而这些,流川都不曾拥有。
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个人,连神态都瞒不了人。
尽管流川抢着坐到泽北的身边,隔开了樱木和泽北,但是空气中依旧充满了甜腻的气息。
泽北推开面前的盘子,一直微笑着盯牢差点将脸埋进饭碗的樱木。
“我在逛街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泽北,所以说来这里打扰晴子一次。这个餐厅的牛腩真是好吃极了。”秋叶的脸上挂着笑容,但是流川知道她内心未必如此。“晴子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樱木高中的学姐呢,当年樱木曾经追求过晴子吧?”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樱木君当时只是对我有好感罢了。——说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的视线一时都集中到了红发青年身上,他脸上的红色就越来越盛,让人跟着别扭起来。
“是喜欢晴子小姐,为了晴子小姐才打篮球的。”樱木很难为情似的解释着。
“晴子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哟。”秋叶很感兴趣似的向前探了探身子,对着樱木说。
“真的吗?”樱木一脸震惊地看着晴子。“你当初不是恋爱了才拒绝我的吗?”
因为已经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即使是容易害羞的樱木,也能大方地将这些话说出口了。
那么,过些年,他想到泽北想到自己,也不过如此吧?流川握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用力,却遮掩不了心里的某个部位隐隐作痛。
“没有在一个地方上大学,于是就分手了呢。”晴子笑眯眯地回答着樱木的问题。“后来,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啊。”
“如果晴子小姐不介意,我倒是很乐意为你物色相亲的对象呢。”流川的声音不可能再冷淡了。
“枫难道认识很多优秀的男人吗?不知道有没有像樱木君这样的?”
“花道,你慢慢吃。”流川看到泽北抚慰一般地向樱木伸出手去。小小的圆桌上,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完全将他们隔开。
“大白痴,你嘴巴边上沾了米饭了。”流川伸手为樱木拭去那几颗饭粒,然后送入了自己的嘴巴。
这样的情景,以前也曾经有过。樱木像是完全不知所措一般的只能埋头吃着饭。
虽然每个人都笑眯眯的,可是气氛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樱木君,有没有女朋友?”
“啊?我吗?”樱木习惯性地摸了摸后脑勺,“没有呢。可爱的女孩子很少啊。”
再说下去就过分了。流川清了清嗓子,推开了面前的盘子。
“不好意思,我们要先走了。”流川看着仍旧坐着不动的樱木皱起了眉。“大白痴,你还在磨蹭什么?”
“啊,那么晴子小姐,秋叶小姐,我们先走了。”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跳起来的樱木连看一眼泽北的勇气都没有。
“花道,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流川的耳膜,带着说不清楚的深情。
低头匆匆往前走的樱木肯定也听到了,可是却连停顿的动作也没有。
这让流川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那两个人,竟然,竟然,是真有感情的!
回到办公室的流川,颤抖着手怎么也无法将杯子送到嘴边。
如果他们相爱……原来他们相爱……
从单透玻璃看出去,可以看到高大的红发青年站在复印机前面有好半天了。
像是第一次认识到樱木终于不再属于他,流川完全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是的,他心里其实一直都有种隐隐的感觉,他以为不管泽北怎么努力,樱木最信赖的最喜欢的人总该是自己。
很自私,知道很自私。可还是会这么想。
所以完全没法接受樱木原来真喜欢泽北这个事实。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流川吃了一惊,然后他看到外面的樱木也正从口袋里摸着手机。
“枫,是我,秋叶。”电话那端是很平静的声音,“很抱歉把状况弄得很混乱。但是我有我自己的立场,希望你谅解。”
“什么事?”流川冷冷地打断了她。
“荣治好像要约樱木君见面——顺便告诉你,晴子似乎还对樱木君念念不忘。”
“女人……”流川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他很无礼地冲着电话提高了声音。
“我只是给自己上个双保险,你和晴子谁得到樱木,我都很高兴。请加油!”
手机里传来了茫然的嘟嘟声,流川看到樱木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慌乱地往流川办公室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然后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跟踪偷窥都不是什么高尚的字眼,所以流川站在电梯前看着已经往下走的电梯笔直向下停在了地下一层,他伸手按了另一个电梯。
喜欢上一个人,是不是就意味着会无原则地妥协和退让?即使内心拼命在阻止着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也无能为力?
流川冲出电梯的时候,还想不好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那两个人面前,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看到一辆黑色的卡宴正从他前方缓缓驶过,泽北坐在驾驶座上,他身边闭着眼睛靠着后背神情严肃的,正是樱木花道。
等到流川发动了自己的车子以后,才觉悟到自己根本没有追出去的资格和立场。
他颓然地扑倒在方向盘上,车子就疯狂地叫了起来。直到被停车场的保卫大叔敲着窗玻璃才惊醒过来的流川,第一次意识到,除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感情似乎也正不受控制了。
准备总是来不及。
任何时候都是。


晚上,流川一直守在电话机边上等待。
从大大的玻璃窗望出去,夜色很美好,幽黑的天鹅绒一般的幕布上点缀着亮晶晶的星星。
这样的夜空,适合没有一丝一毫心事的人来欣赏。
已经接近十点了,樱木还没有回家,手机早已经打不通,在流川疾言厉色地对着手机那端的泽北喊着要樱木来接电话之后,浅笑着的他曾经的学弟就关机了。
流川设想过,什么样的情况下,樱木的手机会在泽北的手上。
如果他们旧情复炽,如果他们直接去了酒店,如果樱木当时正在洗澡,如果他们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做爱,那么,会忘记时间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了。
“你会侵犯我么?”流川想起了那天樱木一脸纯良微微低头看着他的那个表情。
怎么能够告诉他,其实自己有心无力,根本连做爱的能力也没有?
十点一刻,流川站了起来,决定去便利店买盒咖啡。
再不做点什么,会发疯的。
流川磨磨蹭蹭地换上了便服,拿了钱包,一边仍旧不停地瞄着电话机。像是意念力的作用一般,电话滴铃铃地响了起来。
电话才开始响第二声,流川就抓起了话机,速度不可谓不快。
“喂?”流川觉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愠怒,就加上了一句,“说话。”
那边半天没有声音,然后流川听到了很轻的噗嗤一声笑开的声音。
“大白痴!你喝酒了吗?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被魔鬼吃掉了!”尖细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怎么也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倒是直接证明了他被称为白痴的正确性。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来接你,在哪里?”
“你要是跑步来接我的话,我就乖乖在这里等着。”电话里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不太一样,是因为经过数据变换的关系吧。“也不是很远,我在学校门口呢。”
“我马上过来!”
独自跑在街上的流川,觉得自己做了个愚蠢透顶的决定——事实上只要和樱木有关,他做的决定,没有一个不愚蠢的。
明明就该开车去接他的,路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这个人。
跑去学校,至少得半个小时,这么想着,流川就觉得自己更愚蠢了。
他跑过了便利店,跑过了第一个车站,跑过了离家最近的那个超市,跑过了第一个小公园,那个小公园里有个小小的篮球场。每次经过,流川总是目不斜视。可是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幸好看了一眼,他马上转了个方向,咬牙切齿地拐了进去。
“臭狐狸,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流川走到樱木面前的时候,已经惊讶得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他的西装外套底下,滑稽地穿着运动服,赤脚穿着袜子,皮鞋远远地扔在一边。
“和小泽一直在1on1,天才居然输了!”
流川伸手按住了跳得厉害的太阳穴,努力做着深呼吸。
“我把小泽赶走了,”樱木笑着抬头看着流川,一脸快活的表情。“我想要没力气的狐狸来背我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就该好好揍他一顿的,流川阴沉地看着樱木——樱木正撒娇似的向他伸出了双臂。
“重死了,大白痴!”
流川被近在耳边的呼吸声弄得有点心浮气躁,于是就言不由衷地抱怨着。
“果然是没体力的狐狸,真没用!”樱木夸张地在背上扭动了几下,而后安安静静地趴伏了下来。
流川喜欢照顾樱木,所以像这样背着他,流川觉得很幸福。不需要去追究为什么,只是这样,两个人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抬头就可以看到闪烁的星星,夜色那么温柔,好像时间怎么也过不完。
“狐狸,你上次也是这样背着我的,记得吗?”
“嗯。”
“哼,天才让你背着,是你的荣幸呢!”流川听到樱木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尖甚至无意中刮到了流川的耳朵,麻麻的痒痒的。
“喂,我说,”樱木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如果我的背没有受伤的话,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流川当时正努力想着正前方那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叫什么名字,所以没有来得及回答樱木的问题,也就没有去想,不一样的是什么。
在半人马星座,有一颗美丽的星球,因为处于两颗恒星的照耀之下,所以即使是夜晚,也会有紫色的浅淡柔和的光线,好像永远不会消失的夕阳那么迷人。流川想把樱木一直背到那颗星球上,帮他盖好被子,然后守护着他。
不给任何人看见。
“狐狸,你睡着了吗?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如果我没有受伤的话……”
“我从来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嘁!”樱木重重地向另一边扭过了头,于是温暖的气息喷到了另一个耳朵上。“今天小泽告诉我很多事……喂,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是什么事?”流川觉得自己特别有耐心。
“比你想让我知道的多得多,但是比我想要知道的少得多。”
这句话太绕口了,即使是樱木自己,在讲完的时候,都略带怀疑地将语调往上撇了撇,流川当然也就哼了一声,没有搭腔。
“其实,小泽人很好……”
流川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于是一直到走到家,流川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11、生活是最蹩脚的舞步


回到家以后,樱木乖乖地冲了澡就上床睡觉了,流川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看到樱木的眼睛滴溜溜跟着自己在转,却始终不开腔。
最终流川也没有记得在便利店买咖啡,所以他倒了一杯牛奶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书。
“这么晚了还看书么?”
樱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流川像是被窥破了隐私一般,脸上呼地一下烧了起来。
“我看到你一直没有翻页。”
“……我去洗澡。”流川站了起来。
“你已经洗过了。”
流川转过身,面对着樱木。
樱木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平静地望着他。
大灯已经关掉,靠着流川一侧的台灯静静地开着。灯光很柔和,洒在樱木脸上,高高的鼻梁投出了浓重的阴影。
流川和樱木足足对视了十六万年那么久,然后樱木抬手掀开了被子,朝着流川微微笑起来。
“不来睡觉吗?”
流川心跳很快。
这个夜晚,他有强烈的预感会发生点什么。一些他之前肖想了很多遍现在却视为洪水猛兽的事情,一些只有在密闭的被窝里他才敢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去想象的事情。一些或者极其甜美或者极其屈辱的事情。
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只能装作无辜地和樱木对视 。
流川忘记了,樱木脸上有着天然的无辜表情,完全不用像自己一样努力伪装;于是他咳了一声,败下阵来。
“喂,你刚才在想什么?”
故意压低的声音,为什么能让皮肤掠过一阵战栗着的快感?
明明是诱惑吧,却能显得那么天真,那么无辜;关了台灯,依旧能够看到樱木的五官,轮廓分明——糟糕,忘记拉上窗帘了。
流川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想要起身,可是他看到了樱木冲他眨了眨眼睛:“我是故意的。从我这里能够看到最亮的那颗星星——半人马座的,上次你告诉我其实那是重叠在一起的两颗星——难怪那么亮。”
月光像纱幔一样笼盖下来,凉凉的,沁入皮肤,然后在每个细胞内游走,让人放松,让人沉迷,让人心旌摇动。
“狐狸,你睡着了吗?”
除了被刻意压低的略带着沙哑的声音,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因为太过安静,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分外敏感。有些期待,有些恐惧,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必死的觉悟。
“胆小的狐狸……”
这么美好的夜晚,光听到他的废话了!流川突然一阵愤怒,唧唧喳喳的让不让人安心睡觉了!
流川一个翻身用身体困住了樱木,他望着樱木的明晃晃的眼睛,突然搞不懂月光是不是其实是从他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的。那么温和,那么安静,那么美好,那么纯洁。
里面什么都有,又像什么都没有。
“该怎么做?”流川低头咬住了樱木的下唇。“我从来没做过……”
“嗯,我知道。”
流川感到了圈住自己后背的双臂因为紧张而在颤抖,于是突然就安心了。
做的不好,就怪罪月亮吧!


樱木的唇出乎意料地柔软,简直像马上就要融化的奶油。微微张开的嘴唇柔顺地任由流川吸吮咬啮,流川一开始还能控制力道,提醒自己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可是等樱木的舌头随着流川的吻而翻动起来的时候,流川觉得脑子里急速地窜过了一颗流星,于是一切都失控了。
他听不到樱木的低喘,他听不到耳边沉重的灼热的气息,他什么都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他也完全不能明白那是什么。
他看不见樱木脸上的迷离表情,他看不见樱木放大的瞳孔以及浅色眼眸里映照的自己几乎可以说狰狞的表情,他什么都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他完全凭着本能,亲吻着手底下的肌肤,被大力按压摩娑到滚烫的身体,留下了一串一串的浅紫印记——到第二天早上,它们都变成了深紫色,可是现在流川还不知道。
他的喉咙里滚动着一连串的不明意义的音符,准确地说,像极了猛兽的狺狺的低吼。他不光用上了手,用上了唇舌,用上了牙齿,他紧紧地贴合着樱木的肌肤移动着身体,连空气都能被挤爆的那样贴合着。
等待太久,幻想得太厉害,其实流川都没有好好享受这第一次碰触樱木身体的体验。
他脑袋里过分沉重,又极端虚空;像极了车祸现场,要做的事情太多,反而不知道该先做什么,于是就只能任由一切混乱下去。
樱木在流川口中爆发的时候,发出了长长的一声惊叫,然后身体不自然地颤抖起来,流川吞下了大多数的体液,他的手还依旧捧着樱木的阴茎。
他抬头看着樱木裸露着的身体泛着粉红色——他确定,一定是粉红色——月光像是有了灼人的温度,洒在身上,带着细密的刺痛。
流川捧着樱木刚刚爆发过的分身,回不了神。
“狐狸,我已经死了。”
像是撒了沙子的红豆冰,黏腻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忽视的粗砺嘶哑,流川觉得嗓子里布满了难以下咽的违和感;但是甜蜜的诱惑仍在。
该怎么继续?流川恐惧到浑身发抖。
他想到了自己无数次下狠心要删除却最终仍旧留在相机里的那张照片,泽北在樱木体内,两个人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
他想到了自己那始终疲软的分身,他知道,一定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可是那是什么?
幸好樱木马上睡着了。
睡着了的樱木一脸安详的满足神情,嘴角甚至微微上翘着。
流川拿热毛巾替樱木擦了擦身体,看到了自己留下的那些红色印记;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天,在流川回到床上睡觉之前,他在马桶上坐了很久。
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身体,终于决定要增加和山根约会的次数。


因为睡得很晚,所以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然很迟,樱木坐在床边拍着他的肩膀。
流川看到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满足感。
整个早上,樱木都显得特别高兴,其实流川也是,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我呢,想去附近的学校找找看,有没有地方需要篮球教练——你说好不好?”
自从不打篮球之后,流川就很少想和篮球相关的东西;每次都刻意回避,久而久之也就觉得生活中似乎真的没有了这样东西。
他没有樱木的勇气和执着,即使自己打不了篮球,即使只能看着别人打,也想要和篮球在一起。
对任何事情,都一样。


快下班的时候,樱木兴冲冲地打电话给流川,约他一起去超市采购食材,流川拒绝他的时候,心里有些内疚。但是他马上就用樱木一整天接了12个不知名来电来为自己解脱。
里面不知道有几个是泽北打来的;还有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晴子,居然在中午的时候提出要给樱木做便当。
其实是没有勇气告诉樱木实情的流川找的不知所谓的借口罢了,流川看着有些沮丧的面前的青年,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要去看医生,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因为听说是看医生,樱木马上就急切地表示要陪同前往,而这是万万不行的。
“狐狸不是怕打针才不让我跟着去吧?”在被流川推出办公室之前,樱木还这样追问了一句,果然是个大白痴。
躺在山根医生那个躺椅上的流川,在快要入睡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流川和山根约好了每周来2-3次,如果有想到什么,也可以临时约时间。
因为流川这个顽固的病人表示了非常急切的配合意愿,医生非常高兴。
“可以说一下吗?刚才想到了什么??”
“哦,”流川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没什么。”
山根挑高眉头望着流川,于是流川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个朋友,”流川于是解释着,他决定要好好配合,自然就不该任性地抗拒这些问题。“我的学弟。”
“他长得比我还高,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他刚入学那几天。咬着筷子抬头看着菜谱,居然将那些名字一个一个都念了出来,真是个大白痴!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流川不知道自己可以说出那么多和樱木相关的事情,他以为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和樱木相关的记忆啊,可是他居然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小时。
也只不过讲到了他站在小吃店门口,眼睁睁看着樱木拉着泽北的手跑远。
那时候,他们刚结束练习,樱木挤进人头攒动的小卖部,去买水和冰激淋,他捏着的是从流川手上赢过去的钱,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流川,要一口气吃下5个冰激淋。
流川就在门外等着。然后看到樱木拉着泽北的手跑远了。
那一连串的由近及远的脚步,原来过了这么久,还踩在流川心口上,没有被遗忘。
闹钟的声音很刺耳,流川缓缓地回过神来,突然开始羞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讲这么多陈年旧事。
“很好,流川君。回去喝杯牛奶,好好睡个觉。明天还来么?”
流川一口气喝光了手边的整杯水,然后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家里没人。
他给樱木打电话,接电话的又是泽北。
“花道喝醉了,晚上就住在我这里吧。”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客气,流川很不习惯。
“你骗他去喝酒?”
“是在酒吧碰到的,因为他的头发总是很醒目啊。那么今天,就由我来照顾花道吧。”
流川气得浑身发抖,他可不会单纯到认为泽北说的照顾是字面上的意思。
明明下班时候还很高兴的,大白痴绝对是被泽北灌醉了。
流川站在泽北住的酒店客房门口按着门铃的时候,第一次感谢秋叶的存在。
因为有她,才知道泽北晚上并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酒店里。
“来的很快啊,我才给花道洗好澡呢。”
泽北和流川差不多高,所以流川没法给他居高临下的鄙视的眼神。他直接抢进房里,看到了只裹着浴巾躺在床上的樱木。
“辛苦了大半天,我连福利都得不到吗?”泽北无视流川快要喷出火的眼神,依旧保持着笑意。“我9月份就毕业了,打算回来日本。和你打个招呼吧。”
“不是决定好要去魂牵梦萦的美国的么?怎么舍得回来?”
“因为去过,所以才会想回来。不是很容易理解的吗?”
“辛苦你照顾他了,我马上把他带走。”
“我不会放弃的,流川学长。”
流川俯下身子拍了拍樱木的脸,因为酒精而变得绯红的脸,看起来格外脆弱。
“大白痴,我们回家了。”
“不要回家……”
“回家再睡觉。”流川放轻声音哄着迷迷糊糊的像个孩子似的樱木。
“看心理医生的…混蛋……变态……同性恋……”
流川默不做声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樱木,然后看向泽北:“麻烦你,借条裤子。”


流川在将裤子一点一点套上樱木双腿的时候,很有流泪的冲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
在遇到樱木之后,他的生活,就没有正常过。


12、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流川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喝醉了酒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的樱木不停地说着胡话,流川一点睡意也无。
流川没有醉酒的经历,所以想象不出来樱木现在会有些什么样的感受,他只能任由樱木将他的手抓得死紧,看着天花板。
到了后半夜,樱木终于睡沉了,中间流川起来帮他倒了两次水。
喝着水的樱木似乎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对着流川叫着妈妈,而后心满意足继续入睡。
流川伸手轻轻抚过樱木的眼睛,在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是不是宁静幸福的美梦。
等流川终于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他看到了餐桌上放置着的早餐和牛奶,还有一张条子,写着他会帮忙请假。
流川总是会做各种各样的梦。
即使在梦中也摆脱不了焦虑的状态。
他梦到自己总是错过飞机,他梦到自己因为塞车而赶不上会议,他梦到自己站在高高的台阶顶上不敢抬脚往下走。
“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山根坐在躺椅边上,手里拿着录音笔,正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很久了。”流川认真地回想。“但是,好像我以前睡眠一直很好。”
“是红发吗?”
“诶?”流川睁开眼睛看着医生。
“红发的充满活力的青年,是吗?”
“是,红发。”流川舔了舔嘴唇。“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嫉妒了。”
“像是看到了一片最原始的花海,开得漫无目的,漫无边际。我遇到它,于是就在边上坐下来,想象自己是稻草人,挥舞着双手赶走那些恶意的鸟雀。一开始,一切都很好。
可是突然有一天,其他人也发现了它,并且直接冲进了那片花海,在上面奔跑,在上面打滚——那是我一直舍不得做的事情。
我只能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那些花儿说过自己的心事吗?”
“它们就该无忧无虑地开下去不是吗?”
“所以,你觉得守护就应该是单方面的付出?”
“不,我只是觉得,”流川斟酌着字句,想要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感受,“爱不应该靠追逐而获取。”
“对于爱情,抱有很完美的想象,是吗?”
“我害怕被感动的所谓爱——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和我刚才说的那些,一点关系也没有。”
流川粗鲁地挥了挥手,示意医生删除他刚才那些话语。
“我曾经在他睡着后,站在他的床前自慰。
那时候,他的背第一次受伤,我搬进了他的宿舍。
我怀着羞耻和自我厌恶看着他的脸,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有一次,我甚至觉得他其实醒了……”
“想要保护他,又想要占有他,实在矛盾得要命。你要是见过他,就会知道,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他。”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开始睡不着,我总是做噩梦,不停地爬楼梯。”
“他受伤是因为我……而且,泽北开始追求他了。”
“另外一个人?叫做泽北?”山根在本子上轻轻地划了几下。
“我们都在一起打篮球,他现在还在打。他根本就配不上花道!”
流川克制不住有些激动。他觉得是之前医生给他吃的那颗药丸的关系。“可以让你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当他表示疑惑的时候,医生这样解释着。
果然很有效果。
“因为他还在打球,所以不甘心?”山根笑着问。“其实流川君也很爱篮球?”
“不。只不过是习惯了打球而已。”否定得太快,流川觉得倒显得有些心虚。“我是主动放弃篮球的。我更想好好上班,努力拓展事业。”
“即使只是业余爱好,也没有保留么?”
“……这是我进入公司的条件。如果要继承家族的事业,就要放弃篮球——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点都不在乎。”
流川摆出了毫不在乎的神情,伪装一直是他最在行的。
那些漫长的和父亲的对峙,最终被自己草率放弃的对峙,换不回他和樱木之间亲密的过往。
“如果,他没有受伤……我只是说如果。”流川闭上了眼睛。“想这种假设性的问题,真他妈的愚蠢!但是,如果他没有受伤,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打球,也许去美国打球,我们的默契天下无敌。我们,会慢慢地相爱,不用说出口,不用担心他人的干扰……会有非常多的时间,在一起。那样的话,我们尽可以在每个夜晚亲吻,做爱,谁都会来嫉妒我们。”
“可惜,在他受伤之前,我都没有想到这些——天天和他在一起,高兴都来不及,根本想不到更多。”
拉着窗帘的房间,光线柔和昏暗。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流川等着医生能说些什么,好让他掩饰掉因为突然的感性而带来的羞涩。
可是只听得到医生在本子上刷刷刷写字的声音。
“我没有睡着……”
“我知道,我觉得今天流川君应该很累了。”医生没有停止写字。“其实,上午,有个红发的青年来找过我。”
流川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医生向他举起了手上的本子,那是一张侧脸。
那根线条,流川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从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到微微嘟起的嘴唇,饱满的下巴,还有气势凌厉的微微上挑的眼角。
当初会和秋叶订婚,不就是因为她有双气势凌厉的眼睛么?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一直追问你是不是想要变更自己的性取向。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他。”
“哦。”
“如果是他的话,我觉得很能理解流川君的感受。”医生用很亲密的语气自然地说着。“他满足了我对于男人的所有想象。”
“你不行。”流川很不客气地说着。
“加油吧,流川君。早点好起来!”
于是流川又闭上了眼睛,来掩饰内心蜂拥而上的得意和不安。
“误会的话,如果逃避,就会变成现实哟。”


在流川走出诊疗所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有很多未接来电。其中有两个是泽北打来的。
“大白痴,我刚从医生那里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趁着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流川决定要把真实的情况讲给樱木听,即使会遭到他的耻笑。只要以后治疗好了,那么这个算什么?
“我在车站呢,人很多,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车站?你要去哪里?”
“我在神奈川,我有个好朋友明天结婚了,我要去给他当伴郎!”
“你在神奈川?”
“不和你说了,我看到来接我的人了。我挂啦!”
流川没有去过神奈川,他连横滨都没有去过,更不要说是樱木在海滨的家乡。
他好像想起了昨天下午,樱木在下班前给他打手机,缠着他一起去超市采购食材,还说要顺便去买衣服买礼物什么的。
果然又把这件事弄得很糟糕。
电话又响了起来,流川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很久,终于还是接了。
“流川学长,晚上见个面吧。”
“好。”


和泽北约在一个安静的咖啡馆里见面,流川看着面前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像很无辜的学弟,沉默地喝着水。
“谢谢你,流川学长。”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说了。直接点吧。”
“虽然很抱歉,可是,还是要谢谢你什么都没有告诉花道。”
“又不是为了你。”
“我回来知道你们没有在一起,还觉得很惊讶呢。”
“哼。”
“既然这样,以后就要请继续关照了。我说过不会放弃花道的。”
“即使我们在一起了,你也会来掺一脚吧。”
“我又不是藤真,哈哈哈,学长你开玩笑了。”
“既然不可能让你远离他,那么就还是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别告诉他!要是让他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流川知道,其实泽北要的就是自己说的这句话。
“什么都不告诉花道?我肯定做到。”
“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花道……好像你父亲曾经找过他。我也是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那个时候吧。”
“谢谢你告诉我。”
“其实,我们之间,也就只有花道,不然也能做朋友吧。”
“没兴趣。不好意思。”


匆匆离开的流川,走出门的时候被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突然觉得,想要去神奈川,想去看看大白痴的家乡。
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就觉得想要去看看的愿望急不可耐。流川匆匆给自己的助理打了电话,就去了车站。
转了几条线,终于坐上了东海道本线,流川握着拉环站在门边,想着等会该怎样和樱木解释自己的行为。
流川在藤泽站下了车,外面已经漆黑一团。
和东京不同,这里在晚上十点就几乎没有行人了。
海风吹来了咸咸的气息。风很大,将流川的衣领高高地吹竖了起来。
流川在车站拿了一份地图,他想去樱木高中就读过的学校看看。
从车站步行到湘北高校,流川一边对照地图一边走,用了大约6分钟。
学校早就关门了,校工大伯也已经入睡,流川考虑了半天之后,翻进了大门。
樱木曾经说过,他在自己的桌子上刻上了天才两个字,所以那张桌子跟了他三年,毕业之前樱木还对着它恋恋不舍。
流川站在一年七组教室门口,注视着靠窗的最后那个位置。
“喂!”
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流川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转过头。
教学楼里很暗,走廊里的感应灯亮了一下就熄掉了。
流川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面前,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张开双臂抱住樱木,然后不停地喃喃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早些年认识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样爱你。
对不起,我爱你。


樱木到学校里来接流川的时候,流川正站在校工大伯的传达室里。
半夜起来巡视而被人突然抱住的校工抓着樱木添油加醋地说着自己的各种关于遇到变态的猜测。
“你也太逊了!”
“哼!”
“我都和小宫说了,只是一个人回来,你这样赶来我很为难呀。”
话是这么说,但是流川知道,其实樱木心里很高兴,就差快活得大喊大叫了。
“大白痴。”
“明天就勉为其难带你四处观光吧!”
流川将樱木乱晃的手一把抓住,然后死活不肯松手。樱木在大力挣扎了一番之后发现无法甩脱,也就由着他去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黑黢黢的海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夜空倒是比东京亮了很多。
“有一次,你拉着泽北的手跑远了,在小卖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丢脸死了,和小泽就是那次认识的,我还把要给你的棒冰塞给了他呢……跑了很远才发现。”
“你是说,其实是你拉错人了?”
“啊。”樱木转过脸,不敢看流川。
流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自己介意了那么久的事情,原来不过是一个误会。
“大白痴,我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流川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几乎克制不了自己的紧张,他想要向樱木表白,趁着夜色这么美好,海风这么温柔。
大声告诉他自己爱他,一直爱着他。即使自己不举了也总是爱着他。
不举不举不举不举,这两个字一跳入脑海,流川的所有勇气都跑光了。
面对着樱木,还是没有办法告诉他实情。他没有那么勇敢。
“我父亲曾经找过你?不管他说了什么,别理他!”
“狐狸,其实你很喜欢我吧?”
“啊?你说什么呢?”流川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太不坦率了,他在心里批评着自己。
“我今天才知道,入籍是怎么回事。原来同性是不能结婚的啊,于是只能入籍不是吗?明天小宫就要带新娘去入籍了,我就打听了。”
流川坐着没动。
“当时流川先生来找我的时候,我直接把他赶走了——居然要我放弃伟大的樱木这个姓,跟着狐狸的姓……”
流川倾过身体,吻住了樱木。
他不希望樱木知道那么多,最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需要天真烂漫地开着,漫山遍野地开着,永远无忧无虑。



  M - 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