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爱情
“喂,流川,樱木君他的妈妈,说要找你。”
班级教室的门外,穿着白布拖鞋,站在木板铺设的走廊上,一个中年女人,表情静静的。
她的手交叠在身前,黑皮包的带子两条都圈挂在右手的腕处,勒着,因为两手是指头交插的握很牢密,所以皮包不会掉下来。
那个女人,看起来大概已经五十岁不止了吧。
流川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却是这一次,才对她有清楚的印象。之前,他到樱木家去住的时候,她通常是不在,直到很晚了,花道跟他都睡着了,她才回来。
花道有略为说过,他妈妈是去兼职,所以,每天都要很晚才会回家。
以前的几次,流川看到她,并不觉得她是个这么苍老的妇人,但是今天仔细一看,却感觉她特别的显老了。可能是因为站在教室门口,那地方刚好有下午的阳光很强,把她挽起来的两鬓边,那些银亮的白色头发,都揭穿一样的照出来了。
她看起来变这么苍老,是因为花道吗?───流川忍不住这样子在心里想着。
樱木花道已经很多天没有来上学,很多很多天...
那时候,在跟陵南的练习赛,因为樱木跟福田为了抢第四节下半一个关键篮板球,发生了激烈的撞击。
福田当场撞得人事不知,送去保健室,樱木却吼着他要继续打球,硬是撑完了全场。
那次湘北赢了,樱木脸部的表情却一直很难看,像是要高兴,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两颊的肌肉几乎快抽筋起来。
流川还记得,那时候,队长宫城还沉浸在打赢仙道的喜悦里面,拉着彩子正得意的在邀功,其他的一二年级新进队员,也是高高兴兴的,并不是太多人注意到樱木花道难得的安静。
花道他,也没有出声,只是跟着大家一起收拾东西,偶尔人家过来跟他招呼,他才嚷嚷着“要不是靠本天才的那颗篮板球”───声音没有平常那样大,也没有平常那样,会一直喊个不停。
这一切,流川都有看在眼里,但是他并没有走上前去,问他“怎么了”。
比赛过后,花道就开始请假。球队有集体去看过他几次,但是,每次流川都没有跟去。前队长的妹妹,也经常的去看他,然后会在团练的时候跟大家报告花道的情形。
医生说,他是背部又再度受创,要长时间休养,要不然有残废的危险。
原来大家都不相信,因为花道是这么一只生龙活虎的猴子,大家比较相信他会杵着柺杖或是坐着轮椅,死也会爬过来练习篮球。
───但是,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也都过了,花道毕竟没有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前任队长的妹妹,从原本会报告一长篇花道要她转达的“我必复活”宣示文,及至到现在的,只是跟大家简短说一声“他还好”,让队上的人都不得不感受到,可能他们要失去一个队友了吧?
流川,还是静默的打球,过着他的日子。
也许现在对他来说的情形,只是一个原来就透明的人,真的就在眼前消失。
过了快要三个月,樱木他终于来学校正式办了休学。前队长的妹妹也不再跟大家报告花道的情形了,现在,据说是水户洋平那群人,会每天下课就轮流去他家。
水户那群人,在樱木受伤之后,也没有再来篮球社看他们练球,然后现在花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他们也从来就不太告诉人。因此樱木花道,也真的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一整个学期过去了,又一整个学期,春天时,流川这一届的人,就升上三年级。
开学之后,篮球社让流川枫当队长成为必然,他也的的确确是最强的篮球员。
但是,他大概是湘北创校,篮球创社以来,最让人发毛的队长吧。队员们虽然对队长的球技佩服得五体投地,却也被队长的恶灵式作风操得“投地”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年湘北拿到了全国总冠军,但是有名女性体育记者(彦一姐)预言,再来湘北就会发生严重的青黄不接状态。因为听说全校的人都目睹了篮球社员训练的惨烈情形,现任还没有跑的队员都是怕“跑了会死”所以没敢跑。
果然,三年级的下半,交接之后,湘北篮球社的实力又回到了最开始。
但是流川也不在乎。不关他的事,他已经把最好的成绩单做出来了。
三年级的下学期,他等着家里帮他安排的,去美国入学。然后,从大学篮球赛开始再重新磨练。于是每一节的上课他就睡得更香甜,反正他不会留在日本了。
到了最后一个月就毕业时,某一天,樱木花道的妈妈,突然出现在教室的门口,说要找他。
“流川君,这样突然问你,真的很不好意思,不过..要是你这几天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花道吗?”
那时候流川站在门外,跟樱木的妈妈,站在走廊上。他第一次发觉这个妇人的苍老,第一次看见她眼睛若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其实还是很显清朗,跟她的儿子一样,很坦然见底,河水似的目光。
流川那时本来想拒绝,但是他的喉咙,就是无论如何无法发出声,僵着脸还是无表情,有好一会。
樱木的妈妈这时反而开始发窘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这时无措的轻声说道:
“啊..要是你不愿意的话...”
───但是说了一半又停住,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流川一下子想到那天,樱木练习赛受伤之后的表情。然后,妇人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又继续说话,声调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
“其实,花道一直都..都对流川君很重视,如果,流川君肯来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在那一瞬间,看着花道母亲这么样对自己说,流川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害怕的感觉!
花道的妈妈,好像是已经知道他从前跟花道的关系,然而,现在她对自己却居然不是嫌恶或愤怒,而是来求自己,去看她的儿子。
这样子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暗示什么?
花道的病情变得很严重了吗?!...可是他不是就是背伤复发而已?!
“好。”
声音几乎是像锈铁一样,嘶哑着出来的:“今天,会去看他。”
本来流川后来想要责怪自己的心软,但是,他想起那位五十多岁的母亲,竟然弯下腰向自己低头道谢的模样,就不想再认为自己是无原则的退让,相反的,他巴不得现在就下课,可以马上赶到樱木家去。
再来的两三堂课,他没有睡着(当然不代表他有在听),瞪着黑板,脸上还是呈僵尸态,但是却只有自己知道,他正不断的发着胸悸,呼吸困难;手也要靠捏紧拳头,才不会让手指发抖。
流川不知道,他是害怕去看他,还是害怕也许以后都看不到他?
───自己还是爱他的吗?那花道呢?花道他怎么想?
几堂的课,这辈子从来不晓得可以上得这么惊心动魄,等到终于可以放学的时间,流川身上已经是全身浸湿了制服的冷汗。
爱情,总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背叛了每个人,然后,又是一付无辜的笑脸,重新再博得信任。如果可以扼死在自己心中的感情,那么,就会这么做了,只是,每个人都不愿意,因此讲也只是白讲罢了。
人就会这样,什么都记取不了的一直生活下去。
现在也是。流川他忘记了这一年多来,默默承受分手的痛苦,只是焦虑着,对方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才会要来找他?
骑着脚踏车,在夕阳下疾驰,心里面挂着那唯一的目的地。
真傻。
会再为他这么担心的自己,真傻。
会再心软,会再想见一面的愿望,真傻。
真傻。
骑着脚踏车的少年,不知不觉间流着泪,心里疼痛得,像是有着部份的筋肉组织正在死去,像是身体里面,一部份的血液再也送不到那里,然后也就跟着坏死。
───真傻。
真不像自己,失去了自己,砍伤着自己,到灵魂也像要被这爱情折磨到死去。
真傻。..真傻。..真傻。..真傻。
来到巷弄里,樱木的家,流川停下脚踏车,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表情重新变得很平静。
他停好车,然后打手机给他姐,说他今天会晚归。姐姐问他:“去哪?”
“我在樱木家门口。”回答完,手机里面沉默而无声。
过了好一会,姐姐才说:“我跟爸说你今天留在学校训练队员,所以想什么时候回来都没关系。”
“嗯。”流川简短的应了一声,就切断通话。
站在这个一年多没有来的门外,一切如往常。
以前他偶尔可以外出留宿,跟花道走到他家附近的时候,就会开始手牵手,反正附近没人。有时候,自己也会忍不住在走进门口之前,就凑过去吻他。
他会很不好意思的笑,但是脸上的表情很幸福,红红的,像小太阳。
站在门外,他想起跟他手指交握的感觉,脸颊温热的贴紧的感觉,接吻的感觉,身体皮肤磨擦着的感觉。
那压抑一年多的记忆,报仇一样的,都在此刻,同时一起涌上来!
───无止尽一样的,一个地狱就在自己的面前,只要伸手,去按下这个电铃,就会掉进去。...
“铃~~~~”
少年的手,还僵滞一样的停在半空中,直到很快的,门被呀然一声的打开,一个妇人,从门内露出那张带着操劳跟辛酸气味的脸,以一种温和忍耐的神情。
“流川君,欢迎你来。哪,请进来吧?”花道的妈妈候着,等流川进来之后再把门关上。“鞋子放...”妇人回过身正想跟流川指出鞋柜在哪,却看见流川熟稔的,正一手在把鞋子放到花道的球鞋边。
一时,相对的眼光,不合谐的静默着。
少年看着妇人,心里头有着尴尬跟羞愧,妇人也是怔怔的,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但是,很快的,妇人打破了僵局:“对对,就是放那里。”她两手掌心开始无意识的搓动,眼神也很快从流川面前飘开:“花道在楼上,你先上去吧?我再拿茶上去。”
流川沉默的点头,很快的就掠过妇人的身边,窜到窄狭的楼梯口快步上去。
遗留在他身后,那个他不想去了解她心情沉重的别人母亲。
爱情,生活中需要的其实不只这一项,也因为如此,他可以失去他而活到至今。
但现在他是要挽回他失去的东西吗?
走到了樱木房间的门口,只要打开,只要打开,就可以见到他了。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了,他休学的时候,甚至于都没有跟他讲,他好不好?
手放在门把上,像是寒天里被冻坏的细胞,神经难以控制。艰难的,把门把转动,僵硬的往前推,头却还低着也不敢抬。
呼吸忍不住的急促,终于猛然抬头去看,却在一时之间,感到失望跟松了口气。
───花道睡得正甜。
“这家伙,不知道我要来看他吗?”流川有点不高兴他敢睡得这么爽!可是,又觉得,好险他还在睡觉,不然一下子,自己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定下心来,流川仔细的看着他的脸。
一年多,他变得消瘦,脸色也有点带黄,是吃得不营养吗?
花道睡得好沉好沉,让流川觉得,这次来看他,也许就只为单方面的满足自己的愿望吧?
眼光顺着他的脸,他的脖颈,肩膀,手臂,到那青筋浮突的手。流川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握花道的手,手指交叠。
房间里的空气静静的,夕阳在窗外,慢慢的在沉下了。
黑发的男孩,白皙的脸像是悲哀又带着温柔,冷淡的目光,现在全是伤情。
“你这家伙..死了吗?...为什么不应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眼睛...张开来...”
微微的声音,流入空气,就像是试管中比重高的液体,只是不断下沉。
流川的眼泪,也像他的声音,因为比重太高的关系,流出而离开他自己的身体。
樱木再拖了三个月之后才虚弱而死,到他去世后,都没有发现他的病因其实不是背伤复发,是撞击产生脑震荡。
流川当天就和樱木重修旧好,再来,为了要一直照顾他,几乎要与家庭关系破裂,甚至于还说放弃去美国。
这三个月中,虽然花道经常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清醒时两人相处很幸福、甜蜜。
花道告诉流川,那时候因为知道母亲已发现他们的关系,在承受不了自责感之下,所以才说分手。他说,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因为他是很爱他的。
流川听了,说“没关系”。
樱木家,只有母亲一个人,赚不了医疗费,流川虽然去拜讬他的父母亲,但是最后反而被狠狠逐出家门,说要他“想清楚了再回来”。
花道的病,因为穷困,终于成不治。
在花道死后,流川家还是决定把流川枫送到美国,为了平息丑闻。
但是,因为是眼睁睁看着唯一所爱,只因为没钱,而病死在自己的怀中,这对一个十八岁娇生惯养的男孩来说,打击太大了,他开始不吃不喝,没有多久就也跟着殉情死了。
爱情,总是在你遗弃它的时候,对你做最可怕的复仇,像是一个黑洞一样的,只要你看见了,那一刻,你就掉下去了。
然后就是一直到死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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