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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流花]拼图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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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度心寒 2010-06-05, 周六 12:42

 

【1】


“是樱木和流川两位警官吗?这边请。”
踏出警车,樱木花道抬起头来望了面前的大宅一眼,毫无疑问,建筑的高大华丽完全展现出住在这里的人的身份地位,然而,或许是天气的缘故,下过雨后的天空依旧一片阴霾,在这样的傍晚,灰暗的空气中高大的楼宇似要压下来一般,显得格外压抑和暗沉。

“白痴,走了。”身边的搭挡不耐的低声催促。

“切,谁是白痴,臭狐狸。”有些不满的反驳着,虽然他们搭挡已经是第三年了,但彼此之间仍是每日继续着这样孩子气的斗嘴与打闹,话虽如此,他仍是小步的赶上了前行的人。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前来迎接的人十分年轻,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清俊的脸上一脸温和却又不失精悍的笑容,“我是仙道家的现任管家,神宗一郎。在这段时间负责你们的向导和安排,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询问,当然,”他顿了顿,“是我能力之内而且可以被允许回答的问题。”

神宗一郎抬起头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两位同样年轻的警察,虽然据总部推荐是相当干练并且成功破获许多大案的警员,但如果不是查验过他们的证件,实在很难相信这两个人的身份──樱木花道和流川枫,证件上他们是同一年出生的,今年都是二十五岁,身高也相彷,以自己超过平均身高的高度,站在他们身边竟然会矮下半个头来。可是这样的两个人气质却大为迥异,跟在身后的樱木正好奇的东张西望,显然没有留意自己的介绍,那一头刺眼的红发还有周身叛逆不羁的气质,都让他看上去更象一个不良少年而不是警察。而流川枫,分外秀美的脸庞和沉静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就象是一位从画中走下的贵公子,虽然默默的走在自己身旁,但半掩的黑发和下垂的眼帘,叫人难以看出他的心思。

这两个人,一动一静,一庄一谐,形成鲜明的对比,本应是最不和谐的组合,却奇异的吸引着别人的目光,让人离不开来。

刚走到大门口,一个人正骂骂咧咧的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前面的三个人,他愣一愣,随即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往前走了。

“他是谁啊?”樱木饶有兴趣的望着他的背影。

“那是夫人的外甥,清田信长先生。”神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他很好的掩饰了。

“哦,那就是说他也拥有仙道家遗产的继承权了?”

神怔一怔,没想到这个看似粗心的警察竟会如此敏锐,“没错,按照夫人生前留下来的遗嘱,他拥有仙道集团10%的股份,还有第三顺位的财产继承权。”

神推开厚重的大门,恭敬的欠身,“这边请。”

空荡荡的大厅杳无一人,厅顶豪华的水晶灯座说明了它曾经的热闹与繁华,然而现在,厅内一片寂静,只在墙边开了一盏照明灯,大厅边的钢琴也被蒙上一层天鹅绒,寂寥的被搁置。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神解释道,“以前大少爷最喜欢在这个厅里开派对,自从老爷和夫人过世以后,大少爷又出了车祸,这个大厅现在是很少用了。”

“少爷们现在都不在,我先带你们去房间吧。”

为他们特别准备的客房已经收拾的十分精致华美,神招过来一位女仆,介绍道,“这是相田弥生小姐,生活上有什么需要,你们可以叫她。”

看着樱木已经兴致勃勃的走进房间,在床上蹦蹦跳跳测试它的柔软度,流川回过头,略一沉吟,问道,“现在这幢房子里有几个人?”

“只有四个,大少爷,二少爷,我还有弥生。”

樱木突然插话道,“那刚才那个人呢?”

“信长少爷么?他另外有住处,不过他有时会借宿在这里。”

“他和你们家的人关系怎样?”樱木联想起刚才那样不忿的表情。

神呆了一呆,“信长少爷……夫人去世前和少爷们的关系比较好,但夫人去世之后,他似乎和二少爷走得比较近。”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有可能联合起来,共同谋害他们的哥哥罗。”

“花道,”流川少有的喊了一声樱木的名字,喝止道,“一切都还只是推测,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不要对某个人下断言。”他转头望向神,“对不起。”

“不,”神微微欠欠身,“其实我也有这种怀疑,大少爷出车祸之后,我检查过那辆车,引擎被人动过手脚,这种事情不是本家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虽然二少爷的嫌疑很大,可是二少爷一向性格懦弱,很可能是受了人的指使……正因如此,我和大少爷才向警局报案,邀请你们来查出案件的真相。”

“一切都交给我们吧。”樱木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道。

“白痴。”

“你说什么?!”

眼看这两个人象要打起来的样子,神也一时呆住了。

“你不要介意,我们平时就是这个样子,”格住流川伸过来的拳头,樱木抬起来冲神笑了一笑,“都怪这个狐狸太别扭了。”

“你说什么?大白痴。”

神宗一郎望着自顾自打闹的两人,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是……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少爷们一般都很晚才会回来,弥生会为你们准备晚餐,今天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吧。”

望着门被合上,打闹的两人才停下来。

“白痴,你觉不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什么?我看你是嫉妒他长得比你帅吧。”

“闭嘴,我是说,他看上去太冷静了。虽然他不象在说谎,但是,他的话,好象故意在引导我们的样子。”

“切,你想太多了吧?”

“是这样吗?”流川回想着刚才青年彬彬有礼却隐藏着冰冷的微笑和一闪而过的某种神情,是这样吗?……


【2】


也许是因为身下这张大床太过柔软舒适的关系,樱木花道一整晚都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了半夜,确信自己一整晚可能都没办法入睡的时候,樱木索性起来了。
“狐狸。”他拍拍右边的墙,小声的唤着隔壁,却没有收到半点回音,算了,那只狐狸一旦睡死了就起不来,而且万一不小心真吵醒了他,那个起床气可有得他受的。

轻轻的推开房门,樱木决定到院子里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深夜的大宅显得分外寂静和空旷,空荡荡的走廊里只零星点着几盏微弱的壁灯,在光亮的桃木地板上走着,每一步都能听到自己清晰而空旷的足音,灯光在壁上投下自己长长的黑影,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寒意,樱木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睡衣。

正想推开大门向门外走去,无意识间回头的樱木突然停住了目光。

视线所及,走廊的另一侧有着淡色的灯光映出来,而白天的时候,那扇门是关紧的。

好奇的一步步走近,果不其然,乳白色的灯光从半掩的门内倾洒出来,里面却听不到半点声音,樱木在门前站住了,伸出手握住门把,犹豫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空荡荡的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桌子,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低头摆弄着什么,似完全没有感觉到樱木的接近。

樱木盯着这个专心致志对着桌上的人,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那人抬起头来,对这样深夜突然闯进来的的陌生人,却好象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淡淡的笑,“我在砌拼图。”

“拼图?”樱木打量着桌上的东西,这张桌子已经是出奇的大,而那一个大大的画框就几乎占了桌子的三分之二,画框上隐约可以看出正拼出一张风景的轮廊,而那个人的前面正堆了一堆小山也似的拼图的纸片。

“没见过吗?”那人见樱木的目光盯住不放,于是放下手中的拼图,支起下颐,饶有兴趣的问。

“是很少见啊。”没理会他语意中的调侃,樱木伸指推推那一堆色彩缤纷的纸片,这个跟那个,颜色看上去都差不多吧。“这个很难拼吧?”

“嗯……开始拼的时候是很难没错,后来慢慢就会快起来,而且,越难拼的拼图,就越有挑战的价值,不是吗?”

“会吗?”怎么看都觉得是索然无味的东西,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么晚的时间,一个人坐在这里玩拼图呢,樱木不由脱口问道,“你也象我一样睡不着吗?”

“也?”那个人微微笑了起来,“你为什么睡不着呢,因为……太钻研案情了吗?”

“当然不是了,”樱木没有注意到他话里透露的信息,拖张凳子过来坐下,他索性枕着头感叹道,“都怪那张床太柔软了,害我都睡不着。”

“是这样啊,”那人笑了起来,“那,我明天叫弥生给你换张硬的床好了。”

樱木有些迷惑的望着他,只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真是很好看,可是如何好看,他却又形容不上来,反正如果他是个女孩子的话,一定会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切,这是什么比方。

总之这个好看又奇怪的人,一个人深更半夜在这个阴森森的房间里,以非常优雅的姿势,拈起那些小纸片,又放下,挑挑选选,再放进那个框里,明明是无聊的事情,却这样专注又乐在其中的样子……

“樱木先生……”在低声的呼唤中,樱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昏暗的灯光让他觉得什么也看不清,下意识的揉揉眼睛,可还是混混噩噩的不知所以。

看着这个明明高大勇武的男子身上出奇孩子气的动作,那个人不由得又笑了,语气愈加温柔,“在这里睡觉的话,可是会感冒的。还是回房间去睡吧。”

“哦。”樱木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靠着椅背睡着了,“好。”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打开门正想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你是谁啊?”

“卡擦卡擦~~~”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阵不和谐的声音,钢铁的骨架碾上抛光的地板,缓缓驶出了灯光的阴影。樱木瞪大了眼睛,这才发觉一起以为那个男人背靠着的那个转椅,居然是一具货真价实精致却又冰冷的轮椅。

这个笑起来好看得不得了的男人,居然是个不能用脚走路的人。

他却微笑着,那样平淡的对着自己说,“我是仙道彰,也是你们的委托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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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起来。”
红头发的男人以婴儿的姿势蜷缩着,把头埋在怀中的被子里,动也不动。

流川注视他的睡姿片刻,突然伸出脚来踢了裹得象只蚕茧般的被面一脚,可是被踢中的人也只是翻了一个身,便继续他的美梦。

“白痴。”流川眯起了眼,突然俯下身子。

视线所及,红通通的脸颊显然好梦正酣,浓重的眉孩子气的舒展,柔软的发丝掉落额间,虽然是个二十五的大男人,可是他的睡脸却出奇的稚气,流川静静的凝视那张睡脸良久,才伸出手捏住了樱木的鼻子。

恬静的睡脸慢慢涨得通红,很快,一个身子“咚”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捂住鼻子含糊不清的吼着,“干什么,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起床了,白痴。”流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没有人看见他唇角流露的一丝笑意。

捂着通红的鼻子,樱木跌跌撞撞的向饭厅走去,宽大的长桌前已经早就有人就坐了。

为樱木拉好位置,神体贴的微笑,“换了床一定睡不好吧。”

“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樱木正要答话,却听到自己的对面冷哼一声。

“身为客人居然还要主人等他用餐,真是太没礼貌了吧。”说话的是个衣着华丽的黑发青年,他长得十分英俊,却难掩一脸轻蔑不忿的神色。

“宏明。”坐在上首的人轻声喝止,微笑着看向樱木,“我弟弟一向没有什么礼貌,请你不要介意。”

“啊,不,没什么的。”樱木呆呆瞪着他,半响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起来,却没有脸说出口,原来,昨天晚上并不是自己的梦啊。

身旁的流川不知为什么冷哼了一声。

“神,你也坐下来吃吧。”仙道彰微笑着吩咐道。

“是,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樱木和流川先生,他们是警署派来专门保护少爷的安全的。”神一面坐下,一面开口道。

“而这位,是现任仙道家的主人,仙道彰少爷,另一位,是他的弟弟越野少爷。”

仙道彰有礼的对他们微微一笑,樱木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越野却转过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餐桌上的气氛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咳咳,”半响才从食物中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周围的人都在大眼瞪小眼,连狐狸都显得格外的酷,樱木不由得想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可是,说点什么才好呢,“啊,那个,是拼图吧。”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樱木指向墙上的画。

“是没错。”仙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神奇异的看了仙道一眼,然后转向樱木解释道,“这是少爷的兴趣。”

的确,现在回想起来,不但餐厅、起居室,就连楼梯拐角处都挂着一幅幅装裱好的拼图,虽然说是主人的兴趣,不过比起真真假假的名画来,这种豪宅里挂着一般被称做玩具的拼图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吧。

突然“啪”的一声,原来是越野将刀叉掷在了桌上,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脸铁青。

“你们是来调查我的吗?怀疑我想杀我哥哥是吗?有证据的话就把我抓走啊。”

饭厅里一时哑口无言,越野冷笑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去。

“不好意思。我和我的弟弟好象有一点误会。”仙道过了一会才收回目光,苦笑着解释道。

“误会?不过他的确是你发生车祸的最大嫌疑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流川直觉的讨厌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口气也越发冷硬。

“那个啊,怎么说呢。”仙道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我希望你能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坦白说出来。这对于我们理清案情、尽快找出真凶也有帮助。”

“没错,”神接口道,“少爷不方便说的话,我来说好了。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二少爷,因为事故前后只有他动过那部车,而之所以请两位来协助调查,不仅仅是因为上次的事,而是因为最近少爷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类似的事件,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比如说?”

“少爷曾经在楼下散心的时候险些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而那个花盆应该是由支架撑住,不可能掉下来的。还有一次,只有少爷一个人在房间,却莫名的起火了,而这些,都只有这个宅子里的人才能做到。”

仙道彰放下手中的刀叉,视线缓缓下移,放在自己伤残的腿上,“如果真的是宏明做的话,我希望能在他造成更大的错误之前,全力阻止他。”

“我们一定会的。”樱木定定的注视着仙道,不由得对这个看似病弱却坚强又温情的男人多了几分同情与好感。

桌下,流川忍不住踢了樱木一脚。

樱木吃痛之下正要开口,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刺耳的玻璃碎裂和杯盘倾倒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惨烈的尖叫,那是弥生的声音。

樱木与流川不约而同的冲上楼,向走廊间望去。

只见门口一堆打碎的餐盘,弥生一脸煞白的缩在门外,语不成声的指着房内,道,“二、二少爷死了。”


【4】


前几分钟还在餐桌前大发雷霆的越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他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胸前插着一柄雪亮的餐刀,顺着刀柄血正一点点的渗透出来,越野的眼睛大大的瞪向天花板, 象是在控诉着他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有多么的惊讶和不甘。
樱木叹了一口气,轻轻走上前把他的眼睛合上。

流川飞快的打量了一下房间,房正中的窗门大开,窗弦犹在轻轻的颤动,从窗口往向看去,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飞快的消失在白色的墙外。

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流川从窗前一跃而下,灵巧的落在一楼的地面上,向着目标的方向追了过去。

樱木皱了皱眉,现在去追大概是赶不上了,不过,总觉得那个身影有点眼熟,他转过身,向相田弥生问道。

“你看见犯人了吗?”

“我……我……”弥生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恐怖和血腥中恢复过来,她捂着脸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我不知道……我想把早餐给二少爷端上来,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二少爷和清田少爷在争吵着什么,然后清田少爷就抢过我盘子里的刀,把二少爷……”

“嗯……”樱木陷入了沉思,如果是清田杀死了越野,那么动机是因为财产继承权呢,还是什么别的……不过,这一切都要等抓到清田本人才能知道了。

很快警方支援的人员赶到了,来来往往的人从楼梯上下搬运尸体,清理现场,验证指纹。仙道彰推着轮椅来到楼梯下,看着自己的弟弟被蒙上一块白布,放在担架上搬下来。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一贯爱笑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异常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樱木花道脱下沾满血迹的手套,走到他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拙于安慰一个已然失去最后一个血亲的人。

“其实,我和我弟弟小时候的感情非常好。”仙道突然开口道,“我们总是在一起玩耍、学习,甚至一起捉弄别人,我记得那时我总是让着他,他对我也非常尊敬。可是……”他叹了口气,“慢慢的,他就开始疏远我,也许,是因为有人离间我们的感情,也许,他觉得自己处处比不上我心生埋怨,也许,他觉得父母临终前把公司留给我对他很不公平……但是在我的心里,他始终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杀害他的人……”

樱木默然注视着这个似乎把一切都藏在心底的男人,良久才挤出一句,“我、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抓住犯人的。”

仙道望着这个笨拙却又温柔的年轻警探,微微的笑了,“当然。”

“樱木先生,你可以稍微转过一下脸吗?”

“啊?”樱木呆了一呆,一下没反应过来。

“因为,我有点想哭了呢,可是我流眼泪的时候,不希望被别人看到,你知道,那样很丢脸的。”男人有些调侃的眨眨眼,眼里却是满满的悲伤。

“啊,是。”樱木花道只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这个人真的很伤心吧,他连忙背转身子,结结巴巴的道,“嗯,你想哭就哭吧,不用在意我,不,我马上就走。”

他突然觉得背后一暖,一双手臂从后环住了他的腰,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脸贴近了他的背。

樱木顿时僵住了身子。

“对不起,请让我靠一下,不会很久,一下子就好……”

暖暖的声音从身后模糊的发出,温热的鼻息通过单薄的衣衫,一直烫痛了他的心。

樱木呆愣愣的感觉着这个应该很有钱、应该很成熟、应该活得很幸福无忧的男人,此刻却象个小孩子一样抱着他的腰,无声的哭泣,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也一下子觉得酸酸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一声怒吼,

“你们在做什么!”

流川正站在他们面前,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却是明显的怒意,他一把把樱木拽开仙道的拥抱,对着还在呆怔中的樱木大吼起来,“白痴,你发什么疯。”

“什、什么!”又气又怒的樱木也不甘示弱的回击,“不用你管,你、你这只臭狐狸,凭什么教训本天才。”

“白痴。”

“臭狐狸!混蛋!”

“那个,”仙道拉开欲拳脚相向的两人,“樱木先生只是看到我太悲伤了,才想要安慰我一下,请不要误会,”他仰头看向樱木,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对不起,刚才真是失礼了。”

“啊,不,不。”不知道为什么,樱木对着他,就开始不由得窘迫起来,大概是因为刚才见到他这么伤心的样子吧,毕竟一个大男人,在别人面前哭出来,一定很伤他的自尊。

“白痴!”流川看见他们俩似眉目传情般把自己晾在一边,不由得无名火直往上窜。他一把拉过樱木的手往外走,“走了,有事。”

“唉,臭狐狸,等一下,你那么用力干嘛,很痛的唉。”

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仙道才缓缓转过头,向着阴影处道,“神,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神宗一郎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脸的风平浪静。


三个小时后,清田信长自动向警局投案自首,承认自己是杀害越野宏明的凶手。

流川枫走进冰冷的囚室,隔着栅栏,可以看见清田低头靠着墙坐在床上。

“清田先生?”流川试探的叫了一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清田信长!”流川心里震了一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快开门!”

等看守的警员打开铁门,流川三步并成两步走到床边,抬起清田的头,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清田的瞳孔已经翻白,从鼻间延伸出两道血迹。

流川手不由得一松,一直背靠着墙的尸体便软软的倒在了囚床上。


【5】


“从验尸报告指出,清田在两个小时前服下了大量氰化合物,在他的置物柜里找到了药物的残渣,也就是说,他的死因可以基本确定为自杀。”樱木一边念着一边抬起头问,“你怎么看?”
流川皱皱眉,“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他转头望向窗外摇弋的树枝,“正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如此顺水推舟,我才觉得这个案件更有问题。”他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我的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没有解开。”

“你是说?”樱木眼睛一亮,身为搭档的默契让他知道流川一定发现了什么。

“没错,就让我们再回到现场,重演一遍当时发生的情况吧。”


“樱木先生,”神不解的问,“杀害二少爷的清田先生不是已经自首了吗,为什么还要召集所有人到大厅里来。”

“我也不太清楚那只狐狸在想些什么,总之你按他说的做就是了。”樱木抓抓脑袋。

“那……好吧。”事实上这幢房子里也没有多少人,片刻后,神就推着仙道彰的轮椅,后面跟着相田弥生,出现在大厅里。

仙道彰仍是一脸淡然,只是肩上缠了一段黑纱,让他看上去更加的含蓄沉静。弥生似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脸上掩不住的泪痕与憔悴。

仙道向樱木与流川点点头,“不知道两位警官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事。”

樱木与流川交换了个眼色,樱木一步步走到大厅的中间,扫视众人一眼,才缓缓开口道,“告诉大家一个消息,一个小时前,清田信长在警局自杀了。”弥生掩着口“啊”了一声出来。

“虽然清田信长死前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可是我在这里要告诉大家,经过我和狐狸,”流川轻咳了一声,樱木忙改口道,“不,流川的进一步侦察,我们发现清田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却是仙道恢复得最快,“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么想必是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喽。”

“说确切的证据倒不敢当,但是,我们经过再次勘察现场,根据证人的证词,我们发现了几个疑点。”

仙道微微颔首。

“第一,是那柄餐刀插入越野尸体的力度,按照弥生的描述,清田从她手中抢过刀一把插入越野的身体,应该目标不会控制得很准确,而且因为力道很大,血应该会溅得很多才是。”

“而事实上,那柄刀正对准了心脏的位置,虽然不是很深却是一刀毙命,流出的血也不是很多,而是缓慢的渗出。”

“第二,是尸体倒下的方向,假如清田是在和越野发生争执的时候杀人的话,那么无论如何尸体倒下的方向应该是倾斜的,而且尸体躺在床上的机率很小,可是事实上,大家都看到了,越野是正卧在床上的,而且尸体没有任何被移动过的痕迹。”

“我……”弥生颤抖着开口,“也许当时太混乱了,我一时没有记清楚。”

“没错,”神接口道,“刀口的深浅和力度都不是绝对的,而且也有可能是弥生记错了,是清田先在房间里杀了人,再从窗口逃逸。”

樱木摇头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这种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毕竟当时弥生小姐受了很大的惊吓,不过呢,我做出这些推论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弥生小姐之前所做的证词全部都是谎言。”

弥生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在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以我们的速度,在你尖叫的时候,也就是清田杀人的时候冲上去的话,应该是绝对赶得上抓住他的,可是当我们到达的时候,目标已经在院子外面了。”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弥生小姐欺骗了我们!让我来推测一下吧,弥生小姐推开门,先把餐盘放在地上,然后用餐刀杀死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越野,然后再打开窗,做出清田逃走的假象,再把餐盘砸碎,尖叫。”樱木转头看向弥生,“弥生小姐,我说的对吗?”

“你胡说,”弥生全身颤抖着,却竭力保持着平静,“你说的这些一点根据都没有,而且,而且那把刀明明就有清田的指纹。”

“弥生小姐,你刚刚说了指纹是吧?”樱木眼睛一亮,“一个普通的女仆怎么会留意到指纹那种事情呢?”

弥生明显的慌乱起来,她慢慢的往后退,一直退到楼梯边上,“不,我的意思只是说,如果、因为清田是用那把刀杀的人,所以刀上会留下他的指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指纹那种东西,很容易就取得到,”流川走上前来接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先设法取得了清田的指纹,然后用餐布小心的包裹着,所以,”他扬了扬手中的布,“你一直在找这个东西吧,很奇怪它为什么不见了对不对?的确是很奇怪没错,”他放冷了声调,慢慢一字一句道,“最奇怪的就是它明明是在门口落下,上面却溅上了几点血迹,要不要查验一下这是谁的呢?”

弥生瞪大了眼睛,瘫倒在地上。

“弥生,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指使你的。”神走近她,一脸的不能置信。

弥生呆了一呆,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没有人指使我,我早就想杀了他了,少爷他一开始就只是想玩弄我,我绝不会原谅他………至于清田那个傻瓜,谁要他替我顶罪……”她站起身来,一步步的退上楼梯,突然取下墙边的画,一把向楼下的诸人砸去。

樱木一闪,顿时拼图哗啦啦的碎了一地,抬头向上看去时,弥生已躲进楼上的客房内,将房门反锁上了。

流川抬手阻止正欲破门而入的樱木,“现在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先不要刺激她,你先在这边看着,我去请求总部的支援。”

樱木点头答应,却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向神问道,“这间房间的窗口是开向哪边的?”

神犹豫了一下,“这边的房间开了一个露台,正对着的是右侧的围墙。”

“可以从旁边爬上去吗?”

“应该……可以吧。”

“那快带我去。”樱木一把拉起神往外走,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仙道先生,你在楼下看着,等狐狸回来告诉他一声好吗。”

仙道轻轻点头。

从墙边的管道上顺利爬上二楼的阳台,樱木伸手推开虚掩的门,尝试的轻唤了一声,“弥生小姐?”

床前白纱飘扬,却寂静的毫无声响。

樱木慢慢掀开床前的白纱,弥生就躺在洁白的大床上,一脸恬静的笑容,如果不是胸前插着一柄明晃的餐刀,几乎要以为她只是在这午间小憩了片刻。

她竟然选择了和越野一模一样的死亡方式。

这时房间的另一边也被轰然撞开,流川从另一扇门进来,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神从后尾随上楼,看着弥生的尸体,长叹了一声,“我知道清田一直在追求弥生,她是一个好女孩,可是没想到,她却喜欢上了二少爷……”

流川拍拍犹在呆怔中的樱木的手背,虽然经历过那么多的案件,可是每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樱木都会格外的不好受,“别看了,白痴。好好休息一下,这个案子,总算告一段落了。”


【6】


“你在做什么?”推动着轮椅进入房间的仙道,一眼见到樱木花道正坐在他习惯坐的桌子前。
“我在拼图啊。”樱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仙道凑近看去,不由得莞尔一笑,“哪有人象你一样从中间拼起的,一般来说拼的时候要先把外框拼好,再渐渐往中间拼。颜色相近的要放在一块,有鲜明轮廊的要放在一块,这样才能拼得比较快。”

“好象很难的样子呢。”樱木放下手中的拼图,叹了口气,眉间却难掩疲惫的神态。

“我们下午就会返回警署,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啊,嗯。”仙道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呆呆的应了一声,虽然早已预见将来的分离,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那么,谢谢你这些天来的招待。”樱木重重的弯下腰,“我告辞了。”

“是……”仙道深沉的眼一直跟随着樱木的身影,眼见他正要转身离去,才如不可闻的喟叹一声,

“你能不能为我留下来呢?”

樱木怔了一怔,回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

“不,没什么。”仙道摇摇头,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么,一路好走。”

樱木脸红了一红,呐呐道,“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我会。”

樱木一直走出了房门,才似乎将耳边仙道的幽幽长叹抛在了脑后。


“你在做什么,白痴。”

因为樱木太久没出来,进去寻找他的流川却看见那个白痴正蹲在楼道中间,一脸专注的盯着那张挂画。

看见他过来,樱木兴致勃勃的拉住他,“狐狸,你来看,我把这只熊的左眼和右眼换了过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吧。”

流川瞪着他,忍不住额前爆出了一根根青筋,反身就往后走,“你就只会想些这种无聊的事吗?白痴!”

“什……什么……”樱木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让你惊奇一下嘛,好不容易结束了一个案子,你就不能表现得开心得一点吗?死板脸!”

“我就是死板脸。”反正和那个只会用笑脸来勾引人的花花公子不一样。

“喂,你在闹什么别扭啊?”樱木追上流川,仍是嘻嘻哈哈的样子。

“没有。”

还嘴硬,明明脸上就一副死相,樱木不气馁的又拖住流川的手,“有什么事你就说啊?”

流川突然停住脚步,深深的望着樱木开口道,“你喜欢他吗?”

“谁……谁喜欢……你说什么?!”樱木象是被蜇了一下般的跳起来,脸涨得通红。

流川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瞅着樱木,三年的搭档,他实在是太了解太了解身边的这个人了。高兴的时候、伤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脸红的时候、被别人说中了心事又极力否认的时候……

“你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那么关心他,为什么看到他就要脸红?”

“说什么呢你!”樱木转过头,打个哈哈想把话题带过去。

“不要岔开话题,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下一分钟樱木已经被一股大力掼在树上,对面的,是流川燃烧而痛楚的眼眸。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狐狸的眼睛能够让人从里面看出那么多东西。

“白痴,你真的是白痴吗?”

“你在说什么?”樱木茫然的张口。

流川痛楚的眼眸渐渐的归于平静,他突然把头靠在樱木的肩上,含糊不清的骂,“你这个笨蛋,白痴,宇宙无敌超级大白痴。”

“喂喂,骂得有点过分了吧。”樱木有些无奈的笑,却宠溺的摸摸自己肩头那片柔顺的黑发,狐狸有时就是会变得这样奇怪。

“哼。”流川慢慢松开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暂时,就这样吧……那只白痴是不可能在一时之间懂得感情的,不想放弃可也不想吓到他,反正已经等了三年,也不在乎再等一段时间……樱木慢慢会知道,那个仙道彰,不过是他生命中短暂的过客,而自己,才会是陪伴他一生的人。

只是,流川稍微有一点介意,虽然这件案子好象很顺利的结案了,可是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仙道暧昧的笑容,神刻意的提示,一个个嫌疑人的突然死亡……从动机和情理上的确可以解释,可是就是让人有一种牵强的感觉,那是什么呢?


深夜,仙道家的大宅。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宅子里如同往常一般,是一片死寂般的静,只有壁灯点亮微弱的光,而此时,一个身影却悄悄的走近了这幢大宅。

取出复制的电子标识卡,他顺利的通过了电子警卫,打开了大宅的门。

在楼下停驻片刻,他打开专用的夜光电筒,轻轻踮着足尖踏上楼梯,突然,似想起了某事,他的视线停留在壁上某一处地方,明明是……“难道是……”

他低头思索片刻,突然转头向楼下走去,那里,是仙道家的书房。

以熟练的手法拧开保险柜,流川对里面的珠宝和钞票视若无睹,取出底下一层放着的厚厚的资料逐页翻看起来,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就是这个没错……突然嗅到一阵刺鼻的气味,流川心叫不好,可是湿布已经先他一步罩上了他的口鼻。

艰难的回过头,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流川瞪大了眼睛,黑暗中他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光。

“是你……”


【7】


在几乎已烧成一块废铁的车旁,大半个身子都被烧成焦炭的模样,被一块白布蒙上,樱木怎么也无法相信,那具冰冷的身体就是那个自己最亲密的搭挡,既是对手又是朋友,虽然总是骂着自己白痴却又总是最注意和关心自己的那只骄傲又漂亮的狐狸。
“狐狸,为什么……”冰凉的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樱木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眼泪,可是再多的眼泪,也挽回不了一个人的生命,他这一生中,再也没办法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喊他“白痴”了。

流川的死因被判断为酒后驾车,汽车从高速公路上翻下了坡道,验尸报告指出流川枫体内的酒精含量严重超标,而车内的酒瓶碎片似乎更好的证明了这个推断。

樱木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助,亲手把流川的尸体背回了警局,他不吃也不睡,整整陪了流川的尸体一天一夜,直到处理的人员把流川送进了火葬场。

紧盯着流川被装进那个小小的匣子,再被送进高温的火炉,转眼间化为灰飞,樱木咬紧了牙,手心简直可以攥出血来,他摊开手心,染沾了一点血迹的,是流川至死都抓在手里的东西。

“狐狸,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伤害你的人,绝对!”


没有通报任何人,樱木直接走进了仙道家的大宅,找到了它的车库。

沉了一口气,樱木一把托起车库的门,缓慢的卷闸门缓缓上升到一半,两架豪华的跑车顿时出现在眼前,樱木关心的却不是它的身价,他蹲下身子,细心的打量车子后椽上的痕迹。

“不许动。”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樱木把双手举在头上,慢慢的回转身来。

神宗一郎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他,一贯谦和的脸上此时面沉如水。

“你也好,流川也好,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阴魂不散呢。当初早就应该先把你杀了。”

樱木毫不退让的凌厉看着他,“所以,你就杀了流川。”

神笑了起来,“谁说我杀了他,你有证据吗?”

“证据的话,就在这里不是吗?你用钢绳牵引流川的车走上高速公路,再在适当的时候收回来,所以流川的车和你的车上都有相同的刮痕。如果搜查你的车,那条作案用的钢绳一定还在里面。”

神的脸色变了一变,“哈哈,果然不愧是警界的精英!不过你今天来搜查,经过上级批准了吗?你有把你发现的证据上报给你的上级部门吗?”

樱木阴沉的看着神,沉默不语。

“没有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上级一定是警告你不要再介入这个案子了对吧?以仙道家在财经界和政界的影响力,就算是警察署长也不得不让我们三分,何况这个案子早就结束了。到明天,我的车就会焕然一新,看不出任何痕迹。而且,我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试问有谁会怀疑我,有谁敢怀疑我!”

樱木仍是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影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在那双凌厉的眼睛下,神宗一郎不自觉的焦躁起来。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吗?不想知道你会怎么死吗?你放心,我会帮你选一种最合适的死法。”

樱木花道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所有的事情,都是仙道彰一手策划的吗?如果你只是个执行者,你就没想到你会有的下场吗?”

神宗一郎一怔,冷哼道,“你临死前还想从我嘴里套话吗?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让你死也变成一个冤枉鬼吧。”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和你耗着的必要了。”

神只觉得眼前一花,本应在面前的樱木却突然消失了,心中正叫不好,手中的枪却已被一双大手稳稳的固定住。

车库里响起沉闷的一声枪响。

神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捂住腹部,血正从那里汨汨流出来。

樱木吹吹手中的枪口,“我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杀过人了,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动手,可是我绝对、不会放过伤害狐狸的人。”

神挣扎着抬起头,边咳嗽边断断续续道,“算你狠,可是……就算你杀了我……你……你也不会赢得过他的。”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行与不行,也要做了才知道。”樱木抖抖身子,挺直了背脊,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神终于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一步步的走在桃木地板上,樱木突然仿佛回到了那一个晚上的情景,也是这样静的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对将要发生的事有一点未知与不安,不同的是,那天他以为他见到了天使,可是今天,他却是去见一个活生生的魔鬼。

推开房门,和煦的阳光洒了一地,迎面的阳光让他看不清对面的人的表情,只能依稀看到他飞扬的唇角和专注的表情。

那个人就这样,坐在桌前,微笑着拼着拼图。


似乎一点也没有对樱木的出现感到意外,仙道似专注着手中的图,只是淡淡的打声招呼,“你来了。”

“是,我来了。”樱木拉开桌前的椅子,就象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般熟稔的坐下。

仙道一面拼着手中的拼图一面笑道,“这幅拼图是我花时间花得最久的,足足用了两天。但也是我最喜欢的,我说过吧,难度越大的拼图,就越值得挑战。”

“包括我,也是你的挑战吗?”

“不,”仙道仍是一派的云淡风清,“你们应该只是我游戏中的旁观者,我只是低估了流川,也低估了你。”

“哼。”樱木冷哼一声,只有从扶住椅子的手不断颤动可以看出他内心翻滚的情绪。

“不过我还是多少有点好奇,你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吗?”

“其实一开始,到弥生自杀的时候,我也以为这个案子就已经结束了。是流川发现了疑点,然后背着我独自调查。而你们最不应该的就是,把他杀了而且伪装成意外,我所认识的狐狸,是个从来不会喝酒的人,而且,”樱木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才能阻止内心的痛苦,“他也绝对不是那种,会背着我一个人去死的人。”

“果然是这样啊,”仙道把最后一块拼图塞进画框,拍拍手,“枉我费尽心机,却还是比不过你们俩人之间的牵绊。”

“还有,在流川的手心里,我发现了这个。” 樱木从兜里掏出一张拼图的纸片。“你的腿根本没有残废是吧?”

“楼梯间的那幅拼图,我曾经把拼图的眼睛换了一下,如果不注意看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可是我今天再去看时,那幅图的眼睛被换回来了。”樱木盯紧了仙道的眼睛,“神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情,所以,这是你换的,对不对?”

仙道接过拼图,微笑,“其实我真的不应该换回来,可是玩惯了拼图的人,看到一幅拼错了图,实在很难忍得住不去纠正,不过,一张小小的拼图是不能说明什么的,就算做为证物,法官也不会采信的。”

“那么,再请医生给你做一遍详细的身体检查如何?好象扯远了,还是回到正题吧,经过调查,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你在保险公司为你和你的弟弟投下了大额的人身保险,虽然以你们的身份,投这么大的保险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在一个月之内,你发生车祸,越野又意外丧生。这也未免太巧了。”

仙道缓缓把目光投向窗外,叹了口气,“别人都说仙道家是历史悠久资本雄厚的大财团,却不知经过几代之后,风光的表面背后隐藏着多少虚报利润和举债经营,事实上到我接手的时候,公司已经是债务累累、难以为继了。”

“所以,你就想到了制造意外事故来骗取保险金,如果有身为警察的我们在场做证,保险公司也不会有异议。可是你居然狠心得连自己弟弟都要杀死吗?”樱木握紧了拳,想起那时的哭泣,那一切,都是假的吗?

仙道注视着樱木愤怒的神情,温柔的笑了,樱木到这时才恍然发现这个人虽然可以笑得和煦如春风,可是他的眼里却依旧寒冷如冰雪,那双冰冷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即使做了残忍的事,也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忏悔和退缩,“那个被杀的人只是我重金请来的临时演员而已,我还特意选了一个劣行斑斑的人,虽然不得已,可是这全是为了仙道家,其实神才是真正的越野宏明,我的亲弟弟。不过他现在,大概已经死在你手上了吧。”

“原来如此。那清田呢?清田不也是你的表弟吗?”

“清田本来就一直处心积虑想害死我,我只是要弥生告诉他,只要在警局坐上两天,我就会找个适当的机会保他出去,而且把赔偿的保险金分给他一部分,是他自己利字当头,看不清真相,自己要跑去送死。”

“所以当时清田根本不在现场,而是找地方制造他的不在场证明,当时逃跑的人是神,所以我才会觉得他的背影很眼熟。可怜清田本来以为自己能趁这个机会捞一笔,却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杀人嫁祸。”

仙道泰然自若,“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可是流川发现了越野死亡的真相,所以你们才把弥生推出来,弥生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越野,而是你是吧。因为她在死前一直在声称的,都是少爷而不是二少爷。”

“呵,真是个傻女人,没办法,虽然我已经很明显的暗示了她,可是她还是没把事情办好,不过,如果来的不是你和流川,相信我的计划会进行得很顺利吧。”

“可是流川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们就杀人灭口。”

“如果不是他一直追根究底的话,我也不会想要杀他,毕竟杀一个警察是很麻烦的。好吧,你的问题都问完了吗?可否满意呢?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警察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是吧?”

樱木瞪着他,“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即使你是仙道家的继承人,骗取保险以及教唆杀人,起码也要在牢里坐上几十年。”

仙道摊开手,微微一笑,“也许吧,谁知道呢,不过,这个游戏还没结束,只要我还没死,就还有希望,就还会有翻盘的一天。”

他站起身来,樱木才发现因为一直坐在轮椅上所以忽略了,仙道彰的身影非常的高大,竟比自己都要高上几厘米。

“那张桌上有一盒拼图,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有空玩玩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之所以要杀流川,除了因为他阻碍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也喜欢你吧。”

说完,他就这样面带微笑的,象去某个山庄度假一般的走了出去,象个贵公子参加完晚宴一般完美的敬礼退场。

只留下樱木一人,坐在回归寂静的房间里,默然对着一室的阳光。


樱木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拼完那张拼图,那是一个红发男人在阳光下大笑的样子,不是最美丽,不是最英俊,却是最扣响心弦最怦然心动的一幕。

樱木花道突然间泪流满面。




 

  L - 六度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