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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花]苍天之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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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丸林时広 2010-06-05, 周六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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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花]苍天之狼 -待续- 
章 5 - 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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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樱塔镇里新来的治安巡逻员,是个红色怪头、叫樱木花道的男人。这是水户洋平从损友们那里听到的消息。

“那臭小子太嚣张了!刚来半个月就把老子的街给封杀掉,老大,是不是该过去教他点镇子里的规矩啊?”酒吧里充斥着麻烟窒息的气味,崛田德男鼻孔喷出两股白烟,愤恨地向洋平抱怨着。

眯着眼没理德男,洋平吐掉竹签,甩出手中的牌,四下即起片片哀嚎和口哨声,桌面的钱哗啦啦地全扫进他的口袋。一个穿着暴露的女服务生立刻欺身上来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进怀里重重地吻着,引得四周的喧哗更加响亮。

“老大!”被无视的德男极度郁闷地叫嚷起来。

将女服务生的头偏开,洋平露出一贯的笑容:“你们想去就去罗,不用向我报告啊。”

“老大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的啊!说了兄弟几个都斗不过他,所以才……”气势马上低下去,“所以才想让老大也一起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就是啊,老大上!给他点苦头吃!”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起哄。“打算跟陵南一样利用完我们就一脚踹开?想得美!”

听到陵南这个词,众人都像被说到痛楚,暂时陷入沉默状态。

樱塔镇是坐落在湘北王国东部的一个偏远小镇,环境封闭,边临山林,山上住着野狼群,过去饥荒严重时期,狼群时常破坏村镇设施甚至袭击镇民。樱塔镇的人民天生懦弱怕事,居然没几个敢站出来对付狼群,四年前好容易组织起来的一只灭狼队伍上了山后就再没有回来,闹得人心惶惶。

就在前年,一支曾是陵南佣兵团的残留队伍,流亡到镇里,向政府提出了入住樱塔镇为条件, 佣兵为镇子防狼袭击的交易,政府立即答应,而自此野狼群果然乖了下来。

那支佣兵队伍,就是水户洋平一伙人。照理来说,打狼有功,也算镇子的半个守护神,应当受敬重感激。但这些佣兵都是孤儿粗人出身,不必工作的平日大部分四处闲晃,喝酒吹牛,调戏妇女,有时甚至还和镇民打架,接到镇民投诉的政府仗着镇子人丁开始兴旺,狼群平静,终究是忘了本,设立“巡逻员”的职务要对洋平等人进行压制。心想这群俗人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快点赶走省得败坏民风。

本来还觉得错在自己人的洋平,在得知政府忘恩负义的行径后,立刻连劝阻都免掉,冷眼看着那些巡逻员被打得满地找牙。得到教训的政府总算学乖,后期设立的巡逻员只是作给镇民看、平复民怒的摆设。

就跟当年陵南国放弃洋平的佣兵团一样,这个镇子得到好处后,也企图放弃他们,洋平自嘲现在的僵持局面,也不过是种垂死挣扎和逃避现实而已。

到后来,巡逻员这一职位无人敢问津,而佣兵团也越来越放肆,擅自开起了专属自己的堕落暗街,在烟酒中夜夜笙歌。但现在状况大大不同——新调来的这个巡逻员似乎是只初生牛犊,几天功夫,修正风化,光明正大开起的几条欲望暗街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嚣张惯了的德男一行人自然咽不下气,无奈对方的力气跟头蛮牛似的,拳脚工夫又了得,二十多个人去闹事全被打趴,临逃跑还要被对方奚落一句:

“要打败本天才,再多叫十倍的人来吧!”

不气得吐血也严重内伤。

“每天晚上都会有两个巡逻员守夜,明晚好象是那小子轮班。”几个被抓出经验了的青年恨恨地告诉洋平,洋平不再说什么,但大家从眼神都知道,他默许了。

点燃德男递过来的麻烟,洋平慵懒地吸着,吐出一团又一团白雾。


【二】


供治安巡逻员休息的小屋同样安排在郊外平原。

当天夜里,平原上刮着深秋的冷风,小屋外因人群包围而异常热闹。听到骚动第一个出来察看的巡逻员马上被背袭的手刀打昏在地,在旁观看的洋平啧啧地摇摇头:也太逊了点吧,这么说剩下那个才是……他抬头盯着第二个走出房门的巡逻员。

一米八几的身高,宽阔的肩膀,火红的头发向上煞起,配的却是张稚气未脱的面孔——怎么看都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

看到屋外围着二三十个人,樱木花道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抿紧双唇,金眸里的目光丝毫不畏惧。没等洋平开口,旁边的德男已经冲上去欲先发制人,樱木一个侧身就闪过他的拳头,再一脚踢向他的腹部,把他踹出老远。

其他人也借势冲上去,樱木以重拳砸倒一个扑上来的大汉,接着一个迅速的旋身踢倒背后偷袭者,再随手扯过另一个男人的领子让他失去平衡,然后手肘对着心窝就是一下,击得那人连连后退。砰砰乓乓,失去往年战场上的控制,乱了阵势只懂乱冲的佣兵们被少年拳打脚踢过肩摔,一个一个丢出打架范围内,在烟尘外头叠罗汉。

“老……老大!”几个看情形不敢轻举妄动的人朝洋平投去求助的目光。

从刚才起就在旁边看戏的洋平抽出插在裤袋的手,慢慢地走向踩着一堆“尸体”的樱木。樱木比他稍高一点,下巴骄傲地抬着,声音在风声中格外洪亮,“你就是头目?”

洋平耸动肩膀,比了比地上躺着的德男,语气随意:“伙计,你挺厉害的嘛。”

“哼哼,是你的人太笨了,破绽百出。”咧大嘴巴,一点不客气。

洋平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取代之的是瞬间挥出的右拳,带着风声直取青年的上腹部。

樱木虽然早有准备,但洋平又快又狠的拳攻击的是他肋骨以下部位,勉强躲开后身体有些失去平衡,没来得及站稳洋平就朝下颌送过来第二拳,尽力偏开的樱木下嘴角还是被打到流出血,脸上的戏谑表情也收敛起来。

果然头目等级也不是一般的哩,这么想着,樱木在洋平第三度挥拳时用最小限度的侧身,躲过洋平志在必得的一击,火焰般的发尖在空中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见这招被化解,洋平立刻展开侧踢,再次袭向交错到自己左侧的樱木。然而樱木没有如他预想中的跳开或者是挡下,而是利用侧身惯性卸掉洋平的侧踢力道,而且还在洋平收回之前钳制住了他那条腿。如同踢上一团棉絮又被制住的洋平心里暗叫不好,一阵天旋地转,樱木的膝盖加体重毫不怜惜的压在了他的胸腹上。

被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压在身上,痛苦可想而知,洋平一时被呛得说不出话。

“哇哈哈,快点认输吧。你打不过本天才的。”俯视着身下在回过神后有些恼怒的面孔,樱木花道得意洋洋地用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量喊到。

在众人隐约发出的惊异声下,长久以来打架只赢不输的洋平有些挂不住面子,顾不上被顶得隐隐做痛的肋骨,拼命的支起身体来挣脱压制。尽管体格不如樱木,但洋平的力气也是很惊人的,感受到这点的樱木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钳住洋平。

“蠢材!你们都呆站着干什么!”努力挣扎着的洋平忽然高喊了起来。听到头目的喊叫,众人才醒悟过来,高喝着冲向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对樱木围攻,樱木不得不放松对洋平的钳制分心对付如雨点般袭来的拳脚。

感觉到身上压力骤减,洋平重新发挥力气的作用,腾出双手楸住樱木的衣襟,腰腿用上力,没有技巧可言的强行一个翻滚夹摔,把樱木反压在身子底下。

失去平衡的樱木想摆脱,有人不管死活的大喊着:“老大我们来帮你压住他!”可怜的洋平来不及抽身,众手下一个接一个,颇有牺牲精神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扑压过来。一阵烟尘滚滚过后,樱木和洋平已经被狼狈地埋入五六个人身下动弹不得,成了肉垫。

洋平成功挣脱出来之前,耳边响起狼的皋叫声。

虽然夜里偶尔会听到这种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但那时不是在酒吧里就是在被窝里,现在他们却在荒芜空旷的平原上,而且每个人都没有带武器。想起过往收拾狼群的惊险历程,德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边扶着洋平边说。“老大,回去吧,我们离山林太靠近了。”

“嗯。”揉了揉隐隐作痛胸口,洋平把目光转向被两人夹胳膊拖起来的樱木,对方因为被压得喘不上气,咳嗽了几声,抬起满是泥草的脸瞪着洋平。

洋平也望着他,两人眼里都是对方灰头灰脑的表情,这气氛不像仇人敌视,倒像两个刚打架闹别扭的小孩在赌气。

“要把这小子丢一边吗?”德男前踹了樱木肚子一脚,后者立刻发出嘶嘶的忍疼声。

“不,”洋平止住德男的举动,看着樱木的干净清澈的眼睛,渐渐露出自己也不明白的笑容。

“——把他带回去。”

【三】


嗷唔——

崖边上,一只棕毛的狼在月下发出令人惊煞的狼皋,混着风声,如同漫天野鬼在哭啸,四下从居民家的门窗缝隙里挤进屋去。

一名黑发的男子站在棕狼旁边,沉默地望着脚下灯火俱熄的小镇。本色为黑的眼眸此刻忽悠悠地闪着莹绿色的光芒。没过多久,一大群野狼寻着呼唤追跑到崖顶,齐刷刷地停在了棕狼和男子的身后。

“十天后傍晚,集体出动下山。”

棕狼下令,狼群尊敬地垂下头和尾巴表示了解,然后在首领一声短皋中解散。黑发男子困倦地打个呵欠,准备跟着解散的狼群回家,却被叫住了。

“流川,我有话说。”棕狼的语气随意但威严依旧,“还有,你这是跟首领交谈的姿态吗?或者你认为我应该变成人类来配合你?”

说白了就是骂他没大没小。叫流川的男子轻轻啧了声,念了几句咒文后旋身跃起,几团蓝色的光晕立刻将他包围起来,再次落地时,已是一头体型矫健,毛色油亮的黑狼。

他做出低头听候的姿态,棕狼这才满意地转身。

“这次行动的目的你也听说了,我们要迁徙到边国陵南的土地寻找新生境。山下那条人类居住的镇子是必经之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跟他们一战,也是你第一次下山,所以万事要小心。”

“嗯。”流川算是应答,头毕恭毕敬地垂着。

“人类跟在山林里遇到的动物不同,是更加可怕的生物。尽管你我身上都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但那是祖先造下的孽,不代表要对人类手下留情。”棕狼像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般扭开了视线,“总之,十天后傍晚,别让我发现你还在洞里睡觉,这是命令。”

“……”

流川的头依然毕恭毕敬地垂着——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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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地进了陈旧的酒馆后,樱木立刻被丢入地下室,室内空气冰冷让他哆嗦了一下。

咔嚓咔嚓,还没反应过来手和脚就被铁制的镣铐锁住,拴了墙角一根柱子上。樱木急得拼命扭动,无谓的举措只能让镣铐发出当当的响声,德男等人喝着老板娘准备好的热牛奶,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挣扎。

有人把热气腾腾的杯子冲樱木伸了伸:“小子,天气真冷啊,想不想喝?”

香气扑进鼻孔,还没说出个不字,肚子就大叫着出卖了他。在场的人都暴笑起来,樱木胀红了脸,死咬着嘴唇,德男止住夸张的笑声后低下身,一只手伸向柱子上锁着樱木手腕的手铐:“想当年,老子莫名其妙就给你们这些混帐巡逻员戴上这个玩意,这是屈辱啊,屈辱!你知道那个巡逻员怎么样了吗,他……”完全没发觉樱木那饱满润泽的额头朝自己迎来,“大混蛋你去死!”然后,咚地一声巨响。

旁边的洋平顿时把牛奶全喷了出来。

众人完全没有料到樱木这招,一个个张大嘴巴看着德男倒地。“臭头目你笑个屁笑!有种的放开我单挑!”樱木冲着洋平吼叫,像只张牙却舞不了爪的小狮子,毫无威迫感只能坐在发脾气,被扶起来的德男还要发作,这时地下室的门开了,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娇滴滴地拿着烛台扭进来,笑盈盈地挨在门边:“大哥们还没好吗?姑娘们在上面等着都慌了~~~~”

“就来,就来!”佣兵们立刻两眼发光,笑涎涎地朝门口涌去。被女子缠着不放的洋平离开前回头看了眼还在瞪他的樱木,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水户先生,没想到你把巡逻员带回来。”女子依着洋平的臂膀,语气有些疑问,“我听德男说那小子破坏的好事不少。”

洋平笑了笑:“所以罚他在地下室受冻罗。”

“而且,这次水户先生脸上的伤比以前多……”

“……咳咳,对了叶子。”

“什么事?”

“牛奶味道很棒,能麻烦再煮一杯吗?另外,给我一条暖和点的毛毯。”

“……诶诶?”


【四】


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于闭合的门缝,樱木花道整个人疲软下来,肚子又开始不合作地抗议。

他现在简直悲愤得想哭。难怪当初分配任务时,别人听到樱塔镇治安巡逻员都拼命摇头,原来是个伙食都成问题的烂地方。什么正义伟大,什么警恶惩奸,全是骗老子的东西!早知道就跟三井他们投奔军队去了……

当初被调派过来时他真的是想当保护镇民的英雄,结果混混难治不说,政府给巡逻员的待遇怕是连混混都不如,住房安排在那么空旷边远的地区,四处漏风,被子还薄如一层纸,冻得他和同伴几天睡不着。每次镇中心那里说送饭过来都超过吃饭时间,今天更糟糕,干脆送都不送过来!他是食量大的类型,现在气候寒冷又容易饿,刚在屋子里架锅煮点东西,就被这些混混的突然光临弄得饭也没吃上。他感觉自己冻死前可能会先饿死……

当然,让樱木难过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被带过来这里的途中,曾经遇到几户没入睡的人家,他们都从窗户探出头来看热闹,樱木被拖着胳膊不能动,只好拼命用眼光向他们求助,结果被这样的眼光看到的住民马上飞快地把窗户关上了。一刹那,青年对这个镇子包含的热情和责任心,被摧毁了一半,边骂着本天才不要你们救,本天才靠自己,一边伤感地跟着洋平等人离去。

他做事从来用尽全心全力,哪怕为镇子出生入死,问题在于镇子的人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好疼,那个头目的拳头还挺狠的……”舔舔嘴角的伤口,樱木小幅度调整着姿势让自己舒服一点,呵着气观察四周——漆黑的视线使他感到万分绝望,一丝光线都看不到,逃走是不太可能的。刚才还被那么多人压盖一通,浑身发疼,难道真呆在这里一个晚上?

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堕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开门的支呀声,走进来的人似乎被地下室的寒气冻得激灵了一下,立刻放下什么东西,快步走了过来,轻拍着自己的脸颊:“喂,小子,醒醒……不会吧,看着挺壮怎么这么虚……”

樱木差点想吼谁虚了,只听那人呵了几口气,暖烘烘的手掌就像两片热炉凑过来,紧紧贴住了自己的脸颊,热度瞬间透过皮肤迅速渗透扩散,夹杂着细微的麻酥感。先前被冻得晕乎乎的樱木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整个脑袋的血液嗡嗡地往上冲。等他醒悟,那双手已经不带依恋地离开。

大概是烛台之类的光源摆在了身边,随后熟悉扑鼻的香气袭面而来,感到嘴唇上一片濡湿的樱木蓦地瞪大了眼睛,对上了一双明净的墨瞳,宛如两尾碎星沁入湖底。

洋平正用勺子的凸面把牛奶沾涂在樱木的下唇,对方突然撑开眼睛让他不禁怔了怔,握着勺子的手还停在樱木嘴边。雪白的液体半连着勺边,另一半攀着唇缘,被弄得有些痒痒的樱木下意识伸了舌头去舔,洋平触电般立刻把手缩回去。

“果然还是小鬼,闻到奶味就马上精神了。”依然是懒懒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去!谁是小鬼,老子已经十七了……”樱木转眼才发现自己被套出了年龄,立刻闭嘴噤声。洋平也不嘲弄他,放下杯子,拎起脚边的毛毯拖到樱木背后,从肩膀包向前胸,尽量严实地裹紧他僵冷的身体。樱木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头目的,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让你去客房睡会气死德男他们,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完成手上工作的洋平再次端起牛奶,“明天一早,你就收拾包袱离开这个镇子。”

“开玩笑,你说走本天才就走?”

“不走也行,我明天顺道去政办喝茶,告诉他们有个巡逻员伪报年龄,还未满十九岁就混入治安工作局,到时候让他们接你出去好了。”

“……”

那样让同伴知道了更丢脸。樱木咬了咬嘴唇,还在嘟囔:“死头目的如果不是你当时耍诈,老子早打得你爬不起来了!要杀要剐快动手,少在这里装好心……唔!”热热的杯口堵到了唇边,黑眸的男人像哄小孩一样轻柔地说:“来,乖乖,喝了这个就不冷了。”

受过严格的“浪费食物要遭天谴”“跟什么都不要跟食物过不去”教育的樱木,几翻挣扎后终于慢吞吞地打开嘴巴,温热的牛奶顺着舌面小心地流入喉咙,醇香柔滑,吞咽后还留着丝丝甜意在唇齿,让人贪恋。樱木的身子果然渐渐回暖,视线被腾起的蒸气迷蒙,竟觉得眼前端着杯子的男人动作里透着不可言语的细致和温情,跟先前打假时的凶狠完全不同。

但是他也因此搞不懂这个男人演的是哪出。

来樱塔镇前安田曾经担忧地告诉自己,听说樱塔镇过去数月的巡逻员里,有不少是被佣兵团私下杀掉的。在草原上跟男人那一架自是不必提,当时男人说要把他带走,樱木就想这下恐怕死定了,完全没想到现遭摸不找头绪的状况。

一切困惑,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回去,面对昨晚被狼群糟蹋得面目全非的小屋、另一名巡逻员衣服的碎片、还有满地斑驳的血迹时,都不能完全明白。

 


【五】

狼群来了!昨晚有巡逻员被狼群吃了!

消息风一样快地散播至镇子的每个角落,安定了两年多的人们又恢复昔日的惊恐慌乱,据说遭到袭击的还有铁匠赤木家的羊圈,幸得相依为命的两兄妹没有伤亡。

清晨被洋平叫醒送出来的樱木,没多久成了街道两边人群评头论足的焦点,原本稀里糊涂的樱木在听到各种各样的闲言杂语后,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加快了脚步,最后飞奔向平原的小木屋。

“安田!安田我回来了!你没事……”赶到屋前他整个人彻底呆掉,小屋被拆得七零八落,木梁跟门板上全是啃咬、抓磨的痕迹,屋子里彻底遭了殃,满目翻倒的盆罐和扯烂的布片,还有二人护身用的长枪也倒落在地,屋主似乎做了极力的抗争也没能逃脱厄运。

樱木死死地握紧了拳头。转身一下、一下地打在木梁上,原本就歪斜得可怜的木板很快就折断塌落。伤心自责是一方面,樱塔镇狼群的恐怖,今天也终于亲身体会到,如果昨天不是被那群佣兵带走,他自己的下场又会如何?

背后响起西西索索的脚步声,耳尖的樱木右臂一横长枪已经挥了出去,闪着铁光的枪尖愣是把来人吓得跌坐在地。“晴子小姐?”看清对方的樱木赶紧把武器收回,拉起草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女,“狼群也袭击你们家了?你没受伤吧?”

“我和哥哥都没受伤,但是我们家的羊群就……你也知道哥哥的脾气,这次他绝对会找你麻烦的。”拍掉裙子上尘土,晴子牢牢抓住樱木的胳膊,“樱木君,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很欣慰,但请你快点走吧!”

为什么你也叫我走?想起昨晚水户洋平的劝诫,樱木感到十分不满。

因为樱木君把那些佣兵团的势力范围都破坏了,他们昨晚集体罢工不守夜,才让那些狼钻进镇子里的——这么残忍的话,晴子根本无法说出口,还在想怎么样才能编出个理由,樱木突然“嘘”了一声,转身用背护住她,目光落到二十米外的草丛里。那块草丛动了动,发出沙沙声响,随后一只黑色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抖抖耳朵,眼睛滴溜溜地转向这边。

晴子一下扑住樱木的腰,两肩哆嗦得像风里的枯叶:“狼!狼啊!哇啊啊——!”

高分贝的尖嚷自然不会把对方吓走,但这只通体黑亮的野狼似乎没什么攻击的意向,反倒像是刚被吵醒还在惺忪状态的幼兽,瞧了眼脸色发青的樱木后,仰起头长长地打个呵欠,抖抖毛就优哉游哉地朝山林的方向走去。迁怒也罢忌恨也罢,樱木只觉得怒火像水滴落入满锅的油中哗啦啦地炸开,头发都快烧着了,提了长枪就追上去,晴子怎可能拉得住,又跳又叫地看着樱木追着那黑点越跑越远,当年父母死于狼爪下的情景又再度浮现,不禁心急泪流,手足无措,终于想起一个可以求助的人,急忙就往镇子中心奔去。

镇子中心的镇长办公所里,被叫过来的水户洋平歪着身子躺靠在长椅上,对面是明明出离愤怒了还得摆出笑脸的镇长。“水户,昨晚野狼的事,能给我个解释么?”

“也没什么,镇长大人新领回来的红毛小鬼把德男惹火了,昨天他没带手下去山边守夜。”洋平手指把玩着茶杯,说得云淡风轻,镇长忍不住加大声量:“水户,过分也要有个限度!全镇人民的性命都在你们手上,怎么能随便违背合约!幸好昨日镇民并无伤亡……”

“幸好?你说幸好?”洋平冷笑起来,杯子啪地扣在玻璃雕花桌面,“那红毛小鬼和他同伴还没成年!镇长这些年来怎么对待那些外地来的巡逻员,咱们心里都有数。镇长如果嫌这间办公室坐腻了想去上级政办的监牢凑热闹,我是不介意陪同一程的!”一席话直刺得镇长又恨又惊,指着洋平半天吐不出个字,这时大门砰地被推开,满脸泪痕的晴子顾不得向镇长道安,拉了洋平的胳膊就哭起来:“洋平哥哥!樱木、樱木他追着狼跑进山里去了!”

晴子跟洋平常日亲如兄妹,眼下能求助的确实也只有这个男人。对方吃惊了一下后,神色复杂地看看旁边镇长,“晴子,那小子本来就是镇外的人,不归我们管。再说德男他们已经气到这个地步了,我如果再去救他……”

“洋平哥哥,求求你了!樱木君善良又尽职,他一个人肯定会被狼群分尸的啊!”晴子铁了心要把洋平往外带。

洋平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最近触了什么霉头,居然让一个红发小鬼缠住手脚……

“晴子,我叫你哥哥帮忙打制得那杆[冰枭]完成了吗?”

“咦?完、完成了!就在我家!”

“好!先去你家带来,我去喊德男他们!”洋平动了一下筋骨跑出了大门。

话说那只黑狼虽然动作悠闲,脚步却不慢,樱木猫着腰追到林子里就不见了它的踪影。停下来歇着气才发现这座山林阴冷寂静,天上地下都是树木格挡视线,手上来去只有一杆普通的长枪,樱木才感觉自己气昏头做了鲁莽的事,打算原路退回。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右侧扑上来,直奔樱木的颈项咽喉,樱木急忙提起长枪一挡,再用力一甩,咬上枪杆的黑狼被挥出几米外空后漂亮地翻个身,脚掌轻盈落地,半伏着身体盯着樱木。

樱木顿觉背上寒气直升,黑狼早没有刚才的慵懒之意,一双利眼可以把自己身体割出血来,从来还没有打狼经验的樱木正回想着以前猎捕黑熊的技巧,只听得又一阵动静,四面八方不知从哪又钻出几头野狼来,彻底地把樱木包围在中心。

糟糕了!忘记这种动物是群体攻击的!

蒙了头脑的樱木大叫不好,几只狼便已吼叫着扑了上来。


【六】


自古以来,长枪都被认为是综合了各种优点的武器。棍棒之上的中距格斗,剑一样的刺杀汹劲,大刀一般的磅礴气势。无论是海南的贵族骑士,陵南的平民佣兵,翔阳的赏金猎人,都将其与长弓利剑并视为几大头等武器。

后来的日子里,回想那段往事,樱木就会苦笑当年的自己如此无知,挥舞起长枪,在周围形成一层安全的保护网,即使是狼群也无法轻易靠近的,但十七岁的樱木花道并不懂这些。他有无数套打人招式,对付野兽的经验,却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眼看着几头狼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樱木迈开一步握紧长枪,纵身横割一只灰狼的嘴端,然后将枪尾后挫顶撞另一只狼的下颌,又要立刻挥枪划割前方狼的腹部,几个动作根本间断不得,满额冷汗的樱木突然感觉右小腿一阵钻心疼痛,立即端枪朝咬住自己小腿的狼颈直刺而下,顾不上鲜血像一眼泉汩汩地往外涌,枪尖拖着被刺穿的狼,以腰身为环绕中心猛烈地旋了几圈,硬生生把其他扑到半空的狼嗷嗷地挡了回去,第一轮围攻在惊人的体力和速度下勉强终止。被甩开的狼群看着几头同伴的尸体,不但没有畏惧,反倒因血腥的气味更加振奋,吐着舌头,伏身准备第二轮扑击。

而那头将樱木引来的黑狼,此时却是一副兴致阑珊的样子,慢悠悠地跃到旁边一颗巨石上卧下,眯眼观望人狼大战。

狼这种生物,坚韧而机敏,擅长跟猎物持久战,每咬一口都是鲜血淋漓,樱木又怎可能招架得住,很快就被狼群翻倒在地,他的肩膀、腰侧和小腿都被咬住,像一只放血等死的羊,眼睁睁地望着面前的狼朝着自己的气管处张开嘴。一道冰寒的冷光从右侧切入,匐在樱木身上的狼竟像笤帚扫落叶般整个被打飞到对面的树干上,呜呜地叫了几声倒落地面,其余几只来不及松口的狼也被寒光直接贯穿,翻个身体滚落到两旁,再也动弹不得。

石头上卧着的黑狼霍地直起了身子。樱木只觉身体一轻落进个坚实温和的怀里,还没看清就被四下的伤口痛得差点晕过去,耳边迷糊糊响起德男等人的声音:“老大带他回去疗伤,这里交给我们。我可不想见到那个红发小鬼。”

“劳烦你们了。”环抱着自己的男人歉意地笑了笑,手臂穿过樱木腋下和腿膝弯折处,睁不开眼的樱木只觉身体失衡,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加上肩和腿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在揽着,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顿时血液上冲,头更晕眩了,索性把眼睛闭得死紧。

抱着樱木的洋平没走远,只听两旁林子蹭蹭脚步,那头硕大的黑狼不知从什么地方迸了出来,越到他们面前,仰首挺胸地挡着去路。

“真难缠啊……”

洋平借着余光看并没有其他狼追来,就放下樱木在脚边,亮了背后的长枪出来。那杆白中带蓝的长枪通体晶莹,润如玉透如冰,枪头下方还有一对皇家气派的鹰翅雕饰,很是华丽。但洋平今天才第一次从赤木刚宪手中得到它,左右拿不顺手,只得在心中默念:我虽不是你的主人,但今次姑且让我用你一回吧,来日定将你交给适合使用的人!

下一秒,右臂握杆,左臂由下而上抚触杆面,顿时冰寒的冻气从长枪中直往外窜。那头黑狼倒很机警,不敢轻举妄动,双方一边转着步子一边对峙,然后黑狼首先跃起,洋平手臂猛一抖,枪尖还没伤到黑狼,冻气已经化成一条无形的蛟龙直直地撞向对方,黑狼低皋一声,整个被掀落在草丛中,再想站起来却发现腿上竟然覆了层薄薄的冰。洋平自知没控制好力道,右臂也被冻气麻痹了一半,正作一下步打算时,黑狼却停止了动作,眼睛盯着另一个方向。

洋平跟着偏头,只见本应昏迷的樱木半跪在狼的右侧几米外,枪尖笔直地指向黑狼。

现在换你被包围了,混蛋。樱木糊了血的嘴唇吐出几个字。

黑狼望着樱木失血过多而颤抖的手臂,再望着他那双金眸,眼神里居然流露一丝莫名的情愫。

然后他拖着没有冻僵的三条腿,慢慢地,慢慢地后退。接着一个转身就跑开了。

“你给我站住!!我……”起身要追的樱木脚底像踩了棉花,一头栽进跑过来的洋平臂弯里,嚷了几句放开我我要给安田报仇云云,头一歪,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洋平抱住终于安静下来的红发孩子,再次仰怨苍天果然要克自己。

镇子里并没有很好的医院,简单包扎过的樱木在洋平房间的床上足足地躺了两天,这两天里洋平也没去酒吧,一边锻炼新枪的使用,一边照顾樱木。

昏睡的樱木不闹不嚷,在宁静中恢复着,很久没有在屋子里过这种纯洁而有规律的生活,起床锻炼,做饭,然后给病人换一下绷带,洋平惊讶地发现其实家中生活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无聊。

总是叫樱木小鬼小鬼,其实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热血年华,五年前在陵南被选作佣兵团的首领时,席下包括德男等人大为不满,先后暗算的事件数不胜数,让这位青年的人心过早地镀上了护甲。有时他会看着樱木想,如果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或许自己也会是一样单纯的个性吧?

这时他并不知道樱木这个连父母都不清楚的孩子,没有所谓的完整而普通的家庭。而这个孩子到这条村子里面,也并不是单纯地、甘愿做一名巡逻员而已。


【七】

湘北以南,陵南王国。

一名穿着紫色护凯的年轻男子脚下生风,正疾步朝陵南王城军的休憩所赶去。

“哟,这不是彦一吗?”在树荫下练长斧的越野宏明看到年轻男子,立刻亲切地招手。男子三步并作两步奔跑过来,又兴奋又尊敬地办跪下行军礼:“越野队长!好久不见!”

“听说你给派去湘北侦查情况?成果怎么样?”知道相田彦一和他姐姐是王城军里最优秀的情报员,越野猜他这次肯定又抱回来一大摞记录的本子。听他这么一问,彦一才突然神情严肃起来:“说到这个,抱歉现在不能跟越野队长闲谈,仙道王将在城里吗?”

“仙道?他就在寝室,不过……”话还没说完,彦一就溜着烟朝里屋奔去。手还抬在半空的越野在十几秒后不出所料地听到仙道房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声,然后是愤怒的训骂:“你个死小孩!说了多少次要敲门!要敲门!……”怦怦乓乓,好不热闹。彦一抱着疙瘩脑袋窜到正在穿衣服的英俊男子背后,委屈地哀叫:“我怎么会知道老姐在这里嘛!我以为你出任务去了!~~”

见仙道彰把彦一护在身后,衣襟半敞的胸口上还有自己昨晚的杰作,相田弥生脸上的抓狂立刻化为暖暖春泉,笑不见眼地穿戴衣服和铠甲,“既然仙道先生和我弟弟有话要说,我就先不站这里阻碍了。”言下之意回家再给彦一好看,后者顿时毛骨悚然,揪着仙道衣服直到房门关上才松开。仙道彰看惯了这两姐弟的家庭戏,也不发表意见,笑着揉揉彦一脑袋就往后房浴室走去。

“那个,仙道王将,”彦一只敢跟到门外,听着里头的水声,“我找到『地牙狼』的下落了,在湘北。”

里头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呢?”

“具体情况不清楚,虽然就着蛛丝马迹追到了一个镇子,但那里的人对外来者很排斥,问了半天都没问出东西来,只听说镇子里一个著名铁匠,最近都在忙着打一杆外形奇异的银白长枪。”彦一翻着记录本说着,仙道披了浴袍走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放心,“是在打『冰枭』,八成是水户的要求。”

“这么说水户先生果真是偷了那块王族圣矿,所以才会被追杀?”彦一惊讶不已,他和佣兵团的水户洋平并不熟络,那人尽管有些痞子个性,但每次出兵那对星眸墨眉都透着正气,起码不是会对自己效忠的国家做偷抢拐骗的人,怎么会动手夺走陵南几大王族矿石之一的『冰枭石』?

仙道没有把政府军队的复杂因果解释给身后年轻单纯的士兵听,现在重点是水户洋平还活着,彦一得到消息的话弥生迟些也会拿到,要快点去找水户。他戴好铠甲,转身对彦一说:“搜到的消息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姐姐,我想力求保住我朋友。”

“我还得到个消息,”彦一眨巴眼睛,“刚刚见过宫廷术师福田吉兆,他说预测四日之后,湘北东边,和翔阳国的交界段会发生塌陷灾害,山崩地裂,恰好是水户先生所在的镇子之处。”

“不是吧……”仙道那张风清云淡的脸暗了暗,水户啊水户,莫非连天都要灭你。四日从陵南赶过去再救回来肯定不够,他立刻转身去桌旁,抽了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挥写几行,撕下小块,又摘了无名指那枚金戒和纸片一同塞进彦一手里:“借你的青鹰用用,把这些传给藤真健司,尽快!”

彦一虽不知信中为何物,但职业道德良好不便过问,转身就朝自己卧室奔去。仙道叹了口气,望着镜中自己脖颈上的痕迹,一夜欢爱能够拖住那个精明的女人多久?水户的下落迟早被王城军发现,只是这次没轮到他去支援,这天灾先给倒霉的水户洋平来一击——福田吉兆的预测从来不曾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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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过去问樱木花道,长枪耍得最好的人是谁,樱木一定会自豪地回答三井寿。

还是幼童的时候,躲在树上看年长自己六岁三井教导和光村里的孩子耍枪。孩子们不喜欢樱木,樱木也不屑跟他们玩,常常一人闷起来。待三井腾然起步用枪尖把他从树上够下来,大眼瞪小眼时,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互打照面。

三井的枪法,村里稍读过书的孩子形容为雷霆锋芒,没读过书的就说“和闪电一样”,崩、点、穿、劈、圈、挑、拨,霹雳迅猛,看得樱木眼都花了,拿头槌威胁要学。很多孩子虽有兴致却吃不起苦,玩玩几天就散队,只有红发的小孩始终扛着杆漆黑笔直的长枪,在三井身后跟了八九个年头,风雨不改。

鼻子里飘进股淡淡的香气,樱木撑开眼皮看到陌生的屋顶。晴子趴在床头睡得正沉。樱木脸红了一下,忍着疼起身打量四周,窗外有个人影练武似的在晃动,他小心地起身把窗支起,就看到半裸上身的水户洋平提着银白长枪在院子里舞动,寒星点点不知是汗水还是枪尖,随着那结实漂亮的肌肉,和飞扬的黑发涣散开来,樱木只觉得回到当年树上偷窥的年华,目瞪口呆,转神不能。

手上的冰枭越舞越顺,洋平露出微笑,停下动作甩了甩汗。却看到屋里窗后一对眼眸瞪得极亮,不由得凑过去,露出笑容:“醒过来了?”

这句问得轻柔和蔼,樱木从小野性顽皮,认识一行人不是怒目相瞠打大的就是三井那样痞笑坏笑对大的,连洋平初见时的笑容都不曾如此温情关怀,哪里受得了这一下触电,当即舌头打弯说不出话,只能哼地别过红脸去。

这也只让洋平更觉他是个没长大的小鬼头。

【八】

两个男人的屋子乱糟糟,幸好晴子跟水户洋平关系不错,整理打扫屋子,临走前还做了些易消化的汤羹给樱木花道。接过碗的樱木红着脸小声嘟囔晴子小姐真贤惠将来娶你的男人一定很有福气……然后就只听见咕嘟咕嘟喝汤的声音了。晴子咯咯地笑,一个劲赞红发青年可爱,直到青年头都不敢抬才道别离开。

洋平拿块干毛巾,坐到床边擦头发上的汗。湘北王国的秋冬没有冰雪,却又冷又湿,稍不注意便会病倒。樱木也是知道这点,不等青年动手就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盯着洋平。

“那个,头目……”

“水户洋平。”

“啊?”

“昨天才跟德男他们吵一架,头目的位置怕是难保。”洋平不在意地扯一下嘴角,将刘海往上梳,樱木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是对方名字,搔着后脑。“叫什么都好啦,总之……谢了,救本天才一命,这个人情会记住的。”

“记住干什么,小鬼头养好伤赶紧离开村子。”洋平手指朝樱木脑门弹了一记,在他哇哇乱叫前夺过喝空的碗,走到桌边放下,“那天你听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当然我也有责任,以为德男他只是嘴巴赌气,没想到那晚真的没去守夜……你那个巡逻员朋友,只能怪他运气不好。”预料之中看到樱木的眼神黯沉下来,洋平打住不谈安田的事,拿了冰枭坐回床边擦拭起来。

“头……洋平。”

“又干嘛?”

“你的枪法是从哪学的?比小三还厉害。”樱木眼睁睁地盯着他手里那杆冰蓝长枪,跟三井寿共同生活的日子历历在目,“我以为我师傅已经是世界上最强的了。”

洋平莞尔:“你师傅又是哪派人物?再说比我厉害的人陵南大有所在,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佣兵头子罢了。”完了低头继续擦枪,樱木半信半疑挪着位置,离他更近一些:说谎的吧,小三都敢自称湘北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强的,你比他厉害,居然在陵南默默无闻?

即使如此樱木仍是低估了男人的谦虚度,『地牙狼』这个名字在陵南,连三岁小孩子都听说过。

“喂喂,洋平,不如你来做我师傅吧,教我几招!”向来想到什么就贯彻的樱木为这个想法感到兴奋,拉住洋平的胳膊,洋平也不躲地任他拽着,微微一笑,手指忽地又凑上了樱木额头,嘣地一声清脆后某人又捂着额头叫起来,金色的眼眸满是怒意:“靠!两次了!你有完没完啊?!”说完巴掌一边一只捧了洋平的脑袋就往自己这边拉,完全没防备的洋平吃惊地瞪大眼,然后满天星斗,两只脑门矼地砸到了一起。

又是这招,疼死了……!这臭小鬼!!

深刻体会德男当天遭受头槌的凄凉,有些失去平衡的洋平睁开黑眸,下意识撂下冰枭,双手箍住樱木的脖子。以头槌为傲的樱木惊诧对方竟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昏死过去,还钳制了自己,顿时张大嘴巴连手都忘记拿下来,就保持着捧脸的傻傻姿势愣住。

见樱木愣住的洋平不知怎地就放松了掐脖子的手劲。两个青年额头贴着额头,胳膊交错着胳膊,一个捧着对方的脸颊,一个环着对方的颈项,却都想不起下步该做什么。直到洋平深邃的星眸转了一下,慢慢放开樱木的脖子,樱木才猛地缩回动作,嗳嗳呃呃了不下十句终于吐清字词:“这、这这下尝到老子的厉害了吧!……”

“……够强的额头哪,既然这样还怕别人弹?”洋平揉揉自己,呜呜,好像有点肿了。

“要、要你管!总之不准把我当小鬼!老子有名有姓叫樱木花道!”

“好吧,樱木花道君,你现在这么有精神和力气,拜托你赶紧离开村子回家去。”洋平不跟他闹,捡起地板上的冰枭放回武器柜里,樱木一听急了,赶紧又叫起来:“不是说了我要拜你做师傅吗?想跟你学枪法,我是认真的!”接着带伤下床,挥舞着拳头表示其“认真”程度,虽在旁人眼里看来更似威胁。洋平脱力地翻个白眼: 臭小鬼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再说头槌是对师傅该有的态度么——早知道让他给狼叼去,省得麻烦。

“不行,总之你给我离开这里!镇长估计也会调你走。”

“离开老子上哪去?没地方可去。”

“家里人呢?”

“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村子十几年前战乱。”

“……”洋平隐忍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些,“那你师傅呢?”

“小三……两个月前参加湘北王国军队,”樱木有些气憋地回答,“我本来也想跟着他报,结果年龄不够被检查的赶出来,然后看到樱塔镇招巡逻员就混进去,没想到混成功。”

“……”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像落花入土,然后是房间关门的声音。看着洋平消失在门后的樱木倔强地哼了一声,重新躺回被窝,在心里念叨着未来几天如何软硬厮磨。

然而迷糊困倦之际,那双手又在为自己掖着被角时,他感觉说服那个男人,或许没有死缠烂打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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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洞穴里,狼群围成几个小堆进行着休息。从村镇拖来的绵羊令它们能熬过下山前的最后时期。

高大的黑狼显然已经非常困倦,但耳边絮叨不断的责骂让他无法安然入睡。他不过是把那个红毛的白痴人类引到林子里来而已,剩下的什么都没做,棕狼首领就能长篇大论上这么久,老人家真有体力……

“谁是老人家!”棕狼恼怒地用爪子拍倒黑狼,“流川,我就比你年长一点而已!别说我老!”

“遵命,牧首领。”所以拜托你快点结束吧。

“以后不能这么我行我素,原本的夜袭让你搞成光明正大挑衅人类,我们的处境岂非更糟糕!”一向稳重的牧也被流川少根神经激得团团转,不禁又昂头看向山顶,“这个镇子离毁灭不远了,我感觉得到,什么地方马上要坍塌沦陷,狼群怕是要提早下山才行……喂,流川醒来,什么时候你才能有点危机感!还有,今天是你望风放哨,给我醒来!¥#%@%¥!·¥!%……。。。。。”

好烦!听说是要逃到一个叫陵南的国家去,不知道那里能不能睡饱些……被咬着耳朵的流川难得对目的地作出了美好的遐想。



-待续-
 

  W - 丸林时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