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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来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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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爱一条柴 2010-06-05, 周六 23:33

江面上低低垂了几条细柳,也不知是谁染了谁的色。仙道彰随手折了根柳枝,坐在在树下垂钓。江风有些凉,吹得水面涟漪阵阵。

鱼竿动了几下,他赶忙去扯,却好像是条大鱼。柳枝一弯到底,鱼丝紧绷如弦,手上还来不及发力,柳梢便勒断了。

“唰啦”一声,水底忽然跃出一个人来。

不像是人,倒像水里的精怪。

是人,怎么会赤发如血,瞳似鎏金?

那人上岸了他才看清,其实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衣衫尽湿,面庞上也全是水珠,不知该有多狼狈。

偏偏这个少年一点也不狼狈。他头发是红的,身上衣服也是一色的大红,倒好像水里跳出的一团火;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愈发显得身形出众。

少年只看了仙道一眼,就仿佛没见着一般低下头,去解自己缠了一身的细丝。他解了半天,反而将自己愈缠愈紧,不知哪里勒疼了,低低叫了一声。

仙道彰这时回过神来,丢下半截柳枝,上前去帮忙。

少年戒备地瞪圆了茶金色的眸子,看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又细又窄,如流水一般的长剑来。

“你莫动,这鱼丝韧的很,我替你弄断就是。”他微微笑着,说话的功夫就将细丝一根根斩断。

少年舒展了手脚,冲他抱拳一笑:“多谢!”

仙道见他的关节有些发白,发梢衣襟还在不断的滴水,便道:“你在这里等等。”

他抱着一捧枯枝回来生火,但见少年阖目跌坐在地上练功,衣衫已干了大半;红发被猎猎江风吹起,衬着身旁绿柳极为好看。

少年听到声响便睁开眼,看见仙道捧回来的树枝极为高兴:“来得正好,我去捉两条鱼咱们吃。”

话音未落,人已噗通一声跳下水去,不一会便捉上来好几尾鱼扔在岸边。他见仙道点燃了火便呆坐一旁,大为惊讶:“你不会烤鱼么?”

仙道只得道:“不会。”

少年登时蔫了:“那可怎么办?我也不会!”

地上的鱼儿噼啪跳个不停。

稍迟些,两人走进一家酒肆,仙道手里还提着几尾柳枝穿起的鲜鱼。他问那少年:“花道,你看这里还好?”

被唤作花道的少年点头,两人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吩咐厨房将鱼一半红烧,一半熬汤。这时店里多半的人都在打量少年那一头扎眼的红发,剩下的人约莫是听书听入了迷。

仙道听那说书的尽捡些武林轶事来说,多半都是杜撰夸大,不值一晒。忽然对面听得津津有味的红发少年凑过来问他:“喂,你可听见那说书的讲凌霄剑法举世无双,乃是天下第一?”

他微微后退了些,笑着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武学之道想来也是一样的。哪有一种功夫堪称无敌?便是真有,由不同的人使出来,恐怕也有高下之分。”

少年歪着头想想,颔首道:“不错,我师傅也是这么说的。便是使同一种功夫,我也打不过他……”

‘打不过他’四个字低如蚊吟,仙道一时没挺清楚,便凑近了些,问道:“什么?”

谁知巧合之下,嘴唇堪堪擦过少年颊边。二人俱是一惊,齐齐后退,偏偏仙道口中还牵着一丝红发。发丝还有之前河水留下的淡淡水气,嵌在他的口中却好像炭火一般燥热。

恰在此时店内人人俱静,听那说书人正讲到精彩之处:“……他被逼不过,只得抽出腰间软剑迎敌……身若流水,锋芒无匹……那五十四路凌霄剑法堪堪用了十七招,便将对手……”

红发少年听着那边说书,眉心渐渐纠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仙道看着少年的茶金色的眼眸,佯若无事地弯起嘴角:“我还道在你眼里,自己乃是个不知名姓也无碍的路人。”

他慢慢说道:“在下仙道彰。”

少年身形闪动,隔着一张桌子,拳头已挥到了他面前。

仙道苦笑,不闪不避预备挨这一拳。对方堪堪就要触到他的鼻尖,却忽地收了手。

那少年怒目而视,大喝一声:“你少瞧不起人!我还不稀罕和你打呢!”
便转身跑出门去。

“花道!”他情知对方误会,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再追出门去,人潮熙熙,哪还有红衣人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抬头一看,不禁失笑——这不正是两人初遇之地?柳丝依旧,他折下一枝,却再寻不着鱼丝。忽见肩头有一摸淡红,原来是不知何时沾上了对方的一根长发,摘下系在柳梢头,随便拣一块小石子绑了,抛进江里。

便这么坐了一夜。

如此过了七日,他终于又见着那少年。

那日风极大,对方披着一件金丝斗篷坐在柳树上,双脚一晃一晃的。看到自己来了,斗篷一掀,人已跳到地上,二话不说便动上了手。

他不敢再怠慢,一招一式,俱是全力而为。少年功夫也颇有大家之风,只是以内力见长,招式稍弱。仙道出剑之后,三招他便败下阵来。

少年败了,只是气哼哼地瞪他一眼便跑得无影无踪。第二天又来挑战。

又过了七日,对方竟已能逼他使出全套凌霄剑法。仙道倒也许久没有遇见这样的敌手,打起来颇有兴味。一开始单纯的期待见面已渐渐夹杂了对手难求的兴奋之情。

只是少年再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最后七日,树上柳枝已飞絮,转眼至暮春。这天少年与他足足斗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能取胜,终于收手,却并未向往常一样转身离去。

“明日起我便不来了。”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诉说一件于己无关的事。

“哦。”第一次,仙道觉得维持脸上的笑容竟是如此为难之事,“那,你要打败我的事呢?”

少年登时又怒又窘,气道:“总有一日我要打败你的!切莫得意!”

仙道抓住这句话,追问:“但不知是那一日?”

“那……那就明年吧!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能打败你!”少年扬起下巴,金眸流转,几缕白絮落在赤发之上。

“你若是再输了呢?”

“我才不会输!”

“既然如此,咱们打个赌好不好?下次见面,输给对方的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赌就赌,怕你怎地?”

“如此甚好……来年我便在这里等你。不过花道,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他不等对方答话,又道:“花道,你可记得第一次见面,我的鱼丝断了?我要在这里等你,身无分文,只有靠钓鱼为生,你……你给我一束头发做鱼丝可好?”

少年看着他的又可恨,又可怜的笑脸,最终恶狠狠地说:“小气鬼,一根鱼线还记到今天……看你的刺猬头就知道还是本天才的长头发好!”

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接过仙道的剑,抓起一把长发,又放回去不少,才狠心割下来一绺。

他微笑着接过长发,说道:“你若不来,我终是要去找你的。”

少年转身又回首:“本天才一诺千金!你等着被打败吧!”

仙道站在漫天柳絮之中,虽然笑着,心中却悄悄鼓噪,要不要将这个让人又恼又爱的少年绑起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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