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Skip to Menu
  2. Skip to Content
  3. Skip to Footer>

[仙花]晴方好

(2 次投票)

作者:三七 2010-06-06, 周日 22:42

已是黄昏,绚烂的晚霞正灼灼烫人,夕阳收敛光线,呈现出明净透彻的赤红,像坠入一泓清水无声无息燃烧着,竟是令人目眩的惊心。

苍苍莽莽的山林边,有处方便来往过客的旅店,如今正近中秋,往日寥落的小店也多了几分热闹;被支撑开的格子窗前,一名形容枯瘦的青年向外微笑而望。
天才薄凉,青年已经穿上冬装,饶是如此,傍晚徐徐微风也让他不禁连连寒颤——

“越来越冷了……”他小声的自言自语,交互摩挲冰凉的指尖,依然漫不经心的凝视窗外——


山间雾霭渐起,前方的古道却是一片金黄灿烂的颜色,间或几声马嘶长鸣便为这秋意平添不少清寂;偶尔也会寂寞,他想,觉得如雪落的寒冷从皮肤肌骨浸了进来,忍不住掩袖咳了一声,轻轻的,再咳一声。

远方忽然传来闷雷似的马蹄声,滚滚自天边行来,他微微吃了一惊,露出惊喜的笑容不由自主站起来,想了想,又像躲避一样侧身斜倚——



视野尽头出现一抹影影绰绰的马身,不待细辨已如黑色冷电平掠而至,随后才听到如密雨的铁蹄作响;路上行人都不由自主回头张望,岂料这马来得好快,几乎眨眼间就到身前,众人惊叫纷纷躲避,心神甫定才发现马背上俯有一名男子,黑色外袍被劲风鼓舞得猎猎飞扬,然而惊鸿一瞥之间,就当让展扬空中如同燃烧起来的的红发夺去魂魄——

“咦?”他见他直奔过去,竟没有回头,一时怔忡,痴痴睇视他消失在苍山暮云中,好一会儿不禁叹笑起来。

笑容未绝,马蹄又响,那红发的男子不知为何掉转马头,放缓速度左右张望,满脸疑惑的似乎找寻什么;
心头一暖,他静静站在窗边,等待对方一抬眸,凝望相触便成惊梦。

——夕阳沉入山坳,云霞铺天盖地的灿烂显得分外浓郁,在这样一个暮色里,他面对分离已久思念已久的人,低低喟叹,却是说不尽的满足,“你回来啦……”




林道寂寂,山鸟鸣鸣,纵横的枝桠接天 蔽日,微风轻徐,漫漫山岭就只闻并肩而行的两人足音。
红发的男子一直没有说话,板着脸埋头前行,明明眼睛没有向旁边看上一眼,却在对方追不上他的脚步时像预知一样停下来,等待——


等待,相识的岁月里,相聚的时间如此零星,剩下的,竟全是悠长的等待——他走得快了些,胸口开始出现火灼般的痛苦,不得不停下脚步喘息;心潮浮动的时候,便不由自主想起当初的决定,留下来——对他,可好?


余晖透过树缝落下闪闪烁烁的亮斑,熨贴在他火红色蓬飞于肩的头发上,就成了将要灼烧的焰点,那么耀目灿烂;宽阔的背影像山一样沉稳,洗脱年少时的狂妄张扬,生命内敛之后呈现更有含蕴的光华——
心脏忽然“怦”的急跳一拍,似要脱腔而出的痛楚一时让他失去呼吸。


——“你!”

霍然回首,红发哗的飞散,划出半个令人目眩的弧度蜷伏于他肩头,像一场没有声息的大火会将看着他的人焚毁殆尽!

——“你!”

他的眼睛更像猛烈燃烧的火焰,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看过来,脸上明明是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何却也有了委屈,“你为什么在这里!”

“呀,”眨了眨眼,蓝袍青年故意拖长声音顺着他的口气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唔唔,我在等你啊,花道……”
“啊?”绽开惊喜和腼腆的笑,有点得意的表情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忽然变成满脸通红,“你你,我不是在问你这个!!”他用力别过头很气愤的追问,“仙道!别给我打迷糊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仙道彰,一个属于传奇的名字,出道不久便连连挫败当世高手,被人惊呼的天才之名从此未曾离开;在他一生中最辉煌灿烂的时候,恰恰遇见了他,跳脱狷介自称天才的樱木花道——一见既是难忘,随后的相遇就将相逢的同悲同喜酿成难灭浓情;发觉再不能离开彼此之时,仙道决意隐退——


白云渺渺,苍山青莽,险峰万壑之中,两三间木屋便为居家之地,
一杯酒,双红烛,低侬轻语,一夜诺言就成一生既定的姻缘——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


疏星挂在天边,淡白的月亮也出现云霞对面——

再磨蹭下去天都快黑了,想了想,樱木大步走过去飞眉斜睨,“你答应过我好好保重吧!为什么独自下山——”那么陡峭险厉的山崖深谷,他又是怎么下来的,
“……大浑蛋!!”
“想早一天看见你,”嘴角噙笑,仙道凝望他一时情难自已,伸手轻轻抚摸那张梦魂萦绕的脸,“瘦了好多……”
指尖的冰凉似乎传达肉体的锥心痛楚,樱木不禁寒颤,“谁带你下山的?”
“唔,秘密。”

闻言的恋人几乎跳起来,紧紧捏拳恼怒得满脸通红,目光灼灼盯着他,然而终究愤然别头,拳打脚踢孩子气的拿旁边无辜枝叶灌木泄愤。
仙道莞尔,扬了扬眉随即黯然,如此蓬勃炽亮的生命可会被他拖累禁锢——

树荫下的光线已不明朗,浅浓灰暗的影子沾染在他身上,拉出迷离朦胧似带不祥的诡异弧度,樱木一眼瞥见他微笑里的惊寒,心头一震,不及细辨笑容中的含义匆忙过去,弯腰反手将他拉上背,“回家再找你算账!哼!我倒要看看哪个人跟天借胆子不回答我!”一边说,一边威胁似的斜眸回睨,稚拙的得意渐渐浮上笑容,那双故作凶狠的眼睛闪闪发亮,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仙道伏在他宽阔的背上,发出低低的笑声,滚烫的热度由四面淹没自己,忽然间便安心了,他笑着答应,“好。”


************************


隐退不代表其他人就此放过,睚眦必报者大有人在,许多时候的恩怨仇恨是无法讲明的,何况还有一个仇敌和朋友一样多的樱木。

那些人设下计谋,利用樱木外出行踪布置圈套,等到仙道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天密云不雨,惨淡光线中被恨意磨亮的眼眸更加森然,袭击向来潇洒不群尔雅卓然的不世天才令他们疯狂,刀枪箭戟暗器毒药,存心置他于死地的人怎会手下留情,残虐的杀戮在那一战中发挥到了极致。

自混战中存有气息的脱离绝对是一个奇迹,世人惊叹仙道绝顶的智慧和武艺,却未曾想过之后残败的生命如何维续;见他最后一面,是那时支撑自己屹立不倒的最大原因,杀机越浓烈,刀剑越雪亮的时候,这个念头就愈发强烈,见他!

肢体俱残,气脉尽断,仙道的愿望也不过是能与心爱人永诀,却没有想过活下去——



天色昏暝,似有一场风暴,从剧痛中醒来看见樱木颤抖的眼睛,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的无助惘然竟现眼前,不禁一时恍惚,喉间如被火灼,扯裂似的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我要你活!”樱木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找遍天下名医,求遍所有灵药,我也要你活!”

活……又如何,丧失武功的他等同一个废人,衣食住行以后都要依附他人,如此活下去不如让他死。
——一叶轻舟安置其身,随风波飘荡千里,从此没于江湖不是更好。含笑闭目,暝灭生机。

“仙道!”他沙哑的声音隐含痛意和怒意,向来任性的人陡然起身牢牢抓住自己衣襟,反反复复只叫着一个名字,“彰……”
快要湮灭的神智始终舍不得这呼唤,几次昏迷却又在他绝难离弃的声音中醒来。

“我只会拖累你啊……”微笑着,生怕惊动谁一样低声道别。

他猛然全身震动,挺直腰,直勾勾盯着他看,从不掩饰喜怒哀乐的脸上是可以轻易读取的剧恸,惨白的嘴唇翕动,眼睛中有种看不懂的神色,像濒临绝路的颓废灰淡。没有说话,樱木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门去。此时一道冷电划落,映得屋子四周都亮了一亮,他溟蒙的身影也随之一亮。

在彼此相依的时候,阳光下,细雨里,他们也曾为了对方一言一笑,度过不少相思的黄昏,那时候的记忆都烫贴一层薄薄的夕阳光泽,迷茫而动人;风雨晨昏里的携手岁月是美丽的,却不如今日之撼动,森然白亮的影子斜斜拉长,似跃然出一股锐气咄咄发寒——

这一刹那,对比鲜明的颜色错落成迹,心底就涌出陌生而古怪的痛楚。


雷声忽然拔地而起,整个天地都随之颤栗,一阵骤风,疾雨顿时倾盆。



第二次雷响的时候,樱木却在门外放声而歌,“我是天才,天才樱木花道就是我……”他翻来覆去就唱这么两句,一如当年脱口向他挑衅的肆意随性。

仙道怔怔听着,雷声一次比一次沉重猛烈,然而他的歌声始终没有被压下分毫,响亮而透彻的随雨飘飞,更生出睥睨一切的豪气。
他忽然想到他独立雨中,向天放歌,一遍遍的,将所有沉郁,悲痛,伤心,哀恸和不安都唱了出去,一遍遍的,仿佛回到初初相遇,不曾负担如许深沉情感时那勃发的桀骜轻狂……
然后,仙道就听见自己的笑声,低低的,无法克制的笑意从胸腔涌出,

眼里,却流下泪来——



再次从昏迷中清醒,风雷已停,烛光荧荧将天地浓缩成为咫尺。
樱木坐在床边,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见他醒来,立即展开眉眼笑得似一道飞火。

“花道……”

“醒了就好,”樱木故意打断他的话,下定决心漠视他遗弃自己生命的要求,“饿了没有,我先给你弄点吃的……”


“此生此世,我决不先你而去。”


高挺的背影遽然僵直,他霍的回头,惊喜交集的表情此刻竟如斯脆弱,“真,真的?”

“真的!”含笑向他伸出手,然后就见他发出低呼,疾掠过来半跪床边紧紧抱住他,“混蛋!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大混蛋!……”
嚣张的痛骂很快变成哭腔,随即埋头在他胸膛,放声大哭——

很丢脸的哭泣,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明明心疼着他,仙道也忍不住好笑,只好抚摸那头焰红柔软的头发,安慰他,“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滚烫的眼泪滑进衣领,灼痛冰冷的皮肤,仙道不禁一阵瑟缩,感觉柔情,甜蜜,些微得意混杂成热烈的痛楚一起涌上来,目前的身体状况几乎不容许承受这么复杂的情愫,然而,这也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明白的痛楚……


纵情悲喜的,正是他的樱木,此生唯一所爱的人,怎会不知道他承担了些什么呢,
他为他活下去,也只有他活下去,他才能尽情而活!


***********************


风微寒,仙道打个寒噤,双手环拢樱木的肩头,脸庞枕着他柔软的红发,鼻间满是生尘味道,心下爱怜,于是伸手轻轻拂拭他打结的长发,“我本打算明天回来,不料你先到了——花道,很想我吗?”
身下人一个踉跄,随即腰间使力稳稳迈出一步,没有让他受到半点颠簸,
“谁谁想你啊!”
他嚷嚷着很大声的回答,耳根却在明媚的月光下渐起红晕,“是,是路顺!还有那匹马也不错啦……哈哈哈!”


笑着刚要回答,忽然掠过一阵林风,冷意顿时席卷心口,一时呼吸也不通畅。


樱木立即察觉他的不对劲,赶紧放他下来,脱了外袍罩在他身上,嘀嘀咕咕的抱怨,“究竟是哪个混蛋带你下来的!仙道——!”
“不是说了是秘密吗!”笑眯眯的回答,瞧见他掀眉怒目愤然不平的样子,一时痴了,“花道……”
月华如水,水明如天,清渺淡雅的身影在薄光中如同虚幻,樱木心里陡然一疼,什么也来不及细想重新将他背起来,不管怎么还是觉得自己被委屈了,“你不说我也能找出他!哼哼,等我见到那个人……”

他是真的在生气——


仙道伤势之重绝非单单决定活下去就能脱离危险,他常常陷于昏迷,也禁不起稍微颠簸,寻医访药都是樱木独自而行;长久的旅途,是没有伴的,漫漫长路上面对的,是风雪凄怆,残月寒风;自己有他一干生死之交照顾陪伴,而他那样一个恣情洒脱的人又怎么忍受住了心里寂寞,仙道常常这样想;或者是我将他炙热灿烂的生命窒息了,他偶尔也想,却不会深思,因为已经让樱木伤心了,再也不能让他更伤心……


“……总之,肯定是那帮家伙擅自带你下山……”声音嘎然而止,樱木停在一处绝壁之前,山陡路滑,小径仅容一人置身,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悬崖,此时月色微明,脚下云雾卷荡变化莫测,小路若隐若现更是危险。樱木长长吐出一口气,双肩紧绷忽然向前急掠,“混蛋,一群混蛋,我,我非把他们揍得爬不起来不可!”

风声在耳边呼啸,花道的外袍很暖,所以不会感觉冷,何况他灼热的体温正源源不断从紧密相贴的皮肤传过来;低声轻笑了下,将双手自他衣领中伸进去——

“干,干什么!”全身一震,毫不意外的看见耳根又悄悄红了。

“有点冷呢。”努力装出很无辜的口气,笑脸埋在他的颈窝不肯抬头。

“咦,真的?”半信半疑追问一句,还是呆呆停下来,很认真的重新拉拢外袍将仙道罩得严严实实,顿了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把他的双手揣紧些,“明明知道天气变冷,还让你下山做什么……气死我了!!”

“想早点看见你。”声音徘徊耳边,很轻的说。
樱木一震,随即闭口不言,但没有沉默多久又忍不住絮叨,“早,早也早不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说溜了嘴,赶紧咳嗽一下埋头辨路,“反正,以后你不要再下山来啦……听到没有。”

“我现在的身体可比以前好很多。”虽然喜欢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但还是得为自己辩驳一下,仙道笑眯眯的说,“顶多再过三个月,我就能与常人无异……”
“当真?”樱木霍然动容,一张皱得紧紧的脸也喜不自禁的绽开,犹如璀然乍亮的绚烂烟花。
“当真。”含着笑,低头在他颌骨轻轻一吻,“很高兴吗,花道……”
“废,废话!”
脸上急窜的热气几乎叫自己晕眩,仙道吃吃发笑,“是啊,三个月后,我就能抱你了哦……”

“……”

“你你,你说什么啊!!”羞窘交集的吼声惊动山鸟,扑棱棱拍打翅膀,在头顶惊飞盘旋。

仙道放声大笑,在身下人快要大发脾气的时候忽然低声说,“到家了……”




月色拂开清雾,他们的家正在碧峰之下,深林之间,承袭透明的月光秀然停伫;
阶前淡光淋漓流转,两旁山桂簌簌,微微的一阵风,便有幽香拂掠。
白云深处,即是吾家——

樱木怔了怔,看着分离已久,梦魂萦绕的居所,回头深深凝视仙道,微笑起来——

“嗯,我们到家了!”


 

标签:
  S - 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