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孤风 0-11 --待续-- - 章6-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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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孤风 0-11 --待续-- |
章6-章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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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是片梅林,铺满了整个山岭,远处看去,像是片云海,在风下流动。
若在山脚自下而上的看去,那就更为壮观了!
先不说这好似延伸至天边的无际气势和盛展的美妙花姿,独那随风阵阵飘来的花香,就已沁入心脾,令人神往。
仰着头,痴痴的望着那朵朵娇梅,红发少年惊喜的赞声连连。
“这是天生天长的梅花?”
“有些是有些不是。” 褐色密发的俊美男子,温柔的笑道。
“翔阳就在山顶?”
“恩,越过这片梅林的山巅之处,就是翔阳了。”
“那……我们要怎么上去?直接穿过梅林吗?”
藤真笑而不答,神秘的摇了摇头。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樱木,道:“跟我来。”
三人沿着山脚下的一弯石子小道走了一会儿,竟在梅树掩映下,看见了一条毫不起眼的曲折小径,小径异常峻峭,几乎是随着峭壁而上,一看便知,这是条因多人走过,而自然形成的小路。
“翔阳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轻功。”立在那小径前,藤真意气扬扬的道。
“因为这条路?”樱木花道问。
“恩,这是上山下山的必经之路。崎岖无比,轻功不到火候,是绝对上不去的。”
说着,藤真身子豁然一飘,已是轻盈的随着小径往山上飞去。
远远的撂话道:
“樱木,你不是说要与我比试?不如先在轻功上比个高下如何?”
呆怔后,一双好似镀了金的眸,兴奋的泛起了光。他不急着赶上去,而是斜斜的看了眼一旁冷漠的白衣男子,朗声笑道:“喂!上次,轻功没能比出个输赢,不如今日从新比过吧?!”
看着那双耀眼的瞳孔,黑眸也是清亮无比,白衣男子习惯性的冷哼一声,身形一高,素白的身影瞬时飞檐走壁,直直的冲向巅峰。
一见两人都已走了很远,樱木花道也不敢怠慢,足尖点地,影从着那头像是奔流着的红发,起起落落。
足下飞石,他如一道疾雷,奋力直追!
耳边风声霍霍, 鼻下梅香幽幽。
三道人影,周旋于那重重白梅间,并肩而上。
越近山顶,梅树越是稠密,而三人也是越驰越快,此刻,已是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了,只在掠过之处,留下一地花瓣。
三人神色悠然,似没有了当时比武的初衷,享受着这世间难觅的神仙境地。
一时半刻,眼前豁然宽旷,他们看到了翔阳。
******************
不大的卧室,布置的极为雅致,一幅山水墨画悬挂于墙,旁边是一把垂着的长剑,另一处墙上,设着一阁一阁雕空的木版,放置着几只小巧的古瓷和一些奇松怪石的盆景。角落的一只案几上,摆着笔砚和一只古朴的七弦琴。
此处,还真不像是个习武之人的住处,倒像是翰墨之人的书房。
奇的是,房中并无梅花,却依然梅香阵阵,不知是从山中飘来,还是面前这绿衣男子身上所特有的。
卧室中央是一只梨花木的小桌,桌沿围着三人。
红发少年看似年龄最幼,早就不客气的吃起了一桌的菜肴,根本无暇感受这一室的韵味。
黑发男子似乎年长些,表面上,虽不是恣意环顾四周,却已将室内所有陈设尽收眼底,而且视线在那阁板上多做了停留。
褐发男子猜不透年龄,和颜悦色,眉宇间却藏着少许沧桑。
“樱木,你知不知道五尊?”藤真很少动筷,难得会挑些零碎的小菜,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红发少年的身上,看着他好似几天几夜没有进食过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前两日刚知道一点。”
“那你信不信五尊收齐时,就能一统武林?”
似乎有些被问倒,樱木花道想了想,道:“不信。”
“为什么?”藤真健司追问。
“不为什么,不信就是不信啊。”
“你……”
几乎耍赖的回答,樱木花道却是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而且相当霸道。这倒让藤真有些啼笑皆非,一时词穷的找不到话去接。良久才叹气道:“如果武林中,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该多好……”
“怎么?武林中人都信这个?”
“哼!”藤真自嘲的笑了笑,“何止信?不少连性命都送上了。”挺秀的眉轻蹙,藤真健司思索着,又道:“那樱木,你知不知云樱山庄?”
“什么云樱山桩?”
“就是十八年前,被武林灭门的云樱山庄啊!”
“没听说过。”
“是吗……。”垂下眼,藤真低喃,眉宇纠的更深,神色略显黯然。“看来,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见藤真健司一脸愁闷,樱木花道不由的问道“藤真,你怎么了?”
摇了摇头,对上了那双明亮而纯真的金色眼眸,藤真仓皇躲开视线,道:“不,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说话间,眼角冷不丁看到一桌见底的碗盘,破颜笑了起来,“你吃的还真快。”
樱木花道本就是个随心之人,立时话题就被岔了开去,道:“我已经吃了好几天的干馍馍了!”说到这时,眼睛有些埋怨的瞥向了身边的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依然沉着脸,丝毫没有波动,樱木花道继续道:“而且,你们翔阳的菜真好吃!上次在‘永庆楼’吃的,都比不上这里!”
“这些啊,只不过是一般的家常小菜,没什么特别,不过翔阳倒是有一样是最好的,我敢说外边绝对没有。”
“是什么?真有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刚才不拿来给我尝尝鲜?”
“不是吃的,是喝的。”
“喝的?”
“恩。”藤真点了点头,道:“是用冬日第一波开出来的红梅,碾成沫沫,拌上白梅花蕊碾成的沫沫,然后用每日清晨的雨露和它,再加上点蜂蜜,封在坛子里,埋在梅树下,吃的时候,只要一小勺,泡茶就可以了。”说到这,就看见樱木花道那急切的样子,他笑问道:“樱木,要不要试试看?”
正中下怀,樱木花道连连点头。
没等多久,一人就端着三只小巧的白玉杯,走了进来。
此人虽不是特别帅气,却相当伟岸。神情有些木讷,但非常温厚。
他把三只白玉杯逐一放在三人的面前,然后恭敬的站在了藤真的身后。
那茶透着瓷白色的玉杯,呈现着淡淡的嫩粉色,清冽澈底,还飘着似有似无的梅香,只看就已觉得甘芳无比。
藤真轻轻的呡了口茶,满意的笑道:“这茶是冬梅所制,入口清凉香甜,所以我叫它‘寒梅绽雪’。”见樱木花道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杯茶,奇怪的问道:“樱木,怎么不喝?”
樱木花道憨笑着,手指搔了搔鼻头道:“我看它这么好看,有点舍不得喝……”
藤真“扑哧”笑了出来,“有什么舍不得的?倒是不要喝的太急,一咕噜下去,到时候什么味都没吃出来,我可没有第二杯给你。”
“恩。”像是很用心的点了点头,樱木花道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杯。
杯沿还未碰上嘴唇,只见一把长剑迅速直击而来,不偏不移的刺上樱木花道手上的白玉杯,“啪!”的一声,那杯瞬时四分五裂,那粉色的香茶流了樱木花道满手都是。
樱木花道和藤真都惊的跳了起来,四目忘着正拿着剑的白衣男子。
“有毒。”黑眸阴森,白衣男子犀利的看着藤真,声音低冷。
“什么?!”樱木花道愕然的看向了藤真。
左眉略高,藤真依然笑脸迎人,已从方才的惊讶中平静下来,泰然的看着那白衣男子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有下毒,如果你不信,我这有银针,一试就知。”
那白衣男子站起身,走到墙上的阁板前,望着其中一盆草似的植物,半会儿才开口,“‘秋海兰’,淡香,无毒”,说着,他又望向桌上的香茶,道:“‘荆菱水’无色,无味,可以药用。但是,在‘秋海兰’下喝‘荆菱水’就是毒上加毒。”他视线一晃,双目对上了樱木花道,“你只所以没有闻到‘秋海兰’的香味,是因为他身上的梅香太重,而这茶里的梅香也是他特意加进去的。”
一阵轻笑,来自藤真,他和煦的看着樱木花道,丝毫不见任何慌乱,笑道:“樱木,你应该看到,我也有喝这茶。”
还不待樱木开口,冷然的声音插了进来,“你那杯没毒,就算有毒,在你的势力范围,你还怕会死?”
俊美的脸上格外镇定,藤真没有理睬那白衣男子,只是望着樱木花道,声音淡而无波,却温婉的好听,眸子闪着奇光,隐隐带着诱惑,“樱木,你信他说的吗?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肯坦言的人,你认为可信吗?”
樱木花道望着那双褐色的眼睛,有些发怔,半晌,侧头看向了那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没有言语,只是直直的望着樱木花道,那双墨黑的眸,冷冷的,冻彻人心,深幽而看不正切,但是却如明月般清亮。
樱木花道看了很久,似乎想置身这黑夜般的瞳孔中,去寻找他能读懂的东西。
最后他强毅的笑了。
微微低下头,他轻轻用手指,来回划着光滑的桌沿,声音有些沙哑。
“藤真,你说的对,武林中,做事不光明的还真不少。”嘲讽的笑了两声,樱木花道继续说:“我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江湖上很多事我不明白,也弄不明白,……”说到此,声音霍地停住,他猛然抬头,剑眉倒竖,双目如星,周身气流滚动,吹起那头灼热的红发,他愤怒的看着藤真,厉声喝了起来:“但是!那不代表我是傻瓜!”。长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力踢向面前的小桌,那桌子立刻翻转着冲向了藤真!
那桌子飞速极块,翻转时幅度大的撞飞了周围的一切,挡住了藤真的视线!
藤真本春风般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见那桌子飞扑过来,也不曾闪躲。
忽然一条黑影从藤真身后窜出,手持长剑大力,横竖一展,那翻滚着的桌子,立时飞起层层屑沫,被劈成了四半!
藤真凝神一看,怎料已没有了樱木花道和那白衣男子的身影,而右边的纸窗却破了一个大洞,显然那两人是情急下,破窗而逃的!
“花形!”藤真的声音已不再和顺,刚硬之余透着威严,他看着那手中握剑、伟岸的男子,阴郁道:“带上所有翔阳弟子去追到那两个人!我一定要拿到‘血玲珑’!”
说完,他一纵身,从那破窗处跃了出去!
【7】
翔阳不仅土地辽阔,宅舍众多,而且曲折难走,来时有人带路,走的是捷径,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两人轻功算是了得了,却还是花了很多时间,在不少地方走了冤枉路。
拐了个角,又是一路的疾飞,一堵高墙拦住了去路。
——此时,若要往回走,势必又要费很多时间,搞不好还会碰到翔阳的人,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翻过去!
想到此,樱木花道看向身侧的白衣男子,出乎意料的是,那白衣男子也正看着他。
视线相对的刹那,两人像是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随即,运气一跃,如两道雷电,不约而同的闪过了那堵高墙。
双脚刚落地,眼下就是一片如浪般浮动的梅林,美的让人窒息!
樱木花道一阵欢喜,这表示他们刚这一翻,已出了翔阳,只要穿过这片梅林,就到山脚下了!
于是脚上更是轻快,两人朝着梅林急驰而去。
可,就在离梅林只有几步之遥时,猛的,飞沙走石,身后吹来一阵掌风!
两人一惊,一左一右,各自旋身躲开。
没有喘息时间,一把闪着冷芒的长剑,抖着“嗡嗡”声,向樱木花道刺来。
像是本能反应,长剑迅速离鞘,樱木花道还未站住脚跟,更没看清利剑攻来的方向,只是凭借直觉和微变的风声,一剑挡了过去!
“乒!”双剑相碰!
手腕震的有些发麻,想来对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樱木花道定睛一看,与自己对峙的人,一头细密褐发,一双与发同色的瞳孔!
此人除了藤真,还能有谁?!
“樱木,把‘血玲珑’给我!我们可以是朋友!”
两人以剑相抵,四目近在咫尺!
此刻的藤真已揭下温蔼的面具,他依然如莲般清雅脱俗,可双眼中闪现出的光芒却是异常强悍。
“谁要和你这个骗子做朋友!”
先前樱木花道对藤真的好感,已一扫而空!一见是他,竟没有半点犹豫,手上一用力,把藤真震退数步,随即,欺身而上,与其撕打开来!
瞬时,两把剑如同两条蟒蛇,互相纠缠,互相吞噬!
而,藤真有句话说的不错!翔阳的人的确最擅长于轻功!
白衣男子本想抽剑助樱木花道一臂之力,却看到远处,花形带着众多翔阳弟子,飞速向这里跑来,脚下尘土飞扬,一看便知,人数不少、来势汹汹!
当然,在他看来,那群翔阳弟子,或许连他的衣边也沾不到。可是藤真的功力,他是见识过的,就是此刻怒气汹汹的樱木花道,都没能在他身上捞到什么便宜,自己与他交手的话,肯定也是场恶斗,况且还有那个一直跟着藤真的男人!
虽然,他并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出手,可是,从他送茶进来时,稳健的步伐和挺拔高大的身形,就能看出此人是内外功兼不简单的高人!
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出手,绝对吃亏!
自忖着,白衣男子倏地冲向了那两条难解难分的人影,一掌劈向了藤真!
藤真右闪,刚躲过樱木花道攻来的一剑,面门竟又迎来阴恻恻的一掌,一看是那白衣男子,心惊的忙向后滑出数步,拉开他与那两人的距离,以保安全!
他虽一心想得到“血玲珑”,但也相当明白,一对一已是困难,更别说一对二了!
见藤真向后退开少许,白衣男子也没有强行攻上,低喝一声:“走。”,便抓住正要冲上前再斗的樱木花道,隐在了雾霭的梅林之后。
前前后后,都落尽花形的眼底,见藤真向后退开,他只当藤真受伤,更是心急的迈步,直到看见藤真安然无恙,心中才暗暗放了心。
于是提步又想朝梅林追去,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不用追了,他们进了这梅花阵,难道还能出来不成?”拉住花形的正是藤真!
他径自望着霭霭云横的梅林,稍有些出神,口中细语着:“可惜,我倒还挺喜欢那个红头发的。”
“藤真?”
侧头,见花形一脸担忧之色,他露出一丝微笑,道“放心,我不会心软的,恩师的遗愿,我一定会帮他完成。”
——是的……恩师的遗愿……
自嘲的笑了,眼角也有些酸涩。在胸中摸索着捧出了那只玉笛,默默的抚着。
翠竹依磐碧珠落——翡翠竹
多年前,当老门主拖着最后一口气把此物交给他时,叮咛的就是要他收集五尊,一统武林!而那时他才只有八岁!
其实,人人口中虽不停的念叨着五尊,可又有多少人真正见到过?!
寒昕剑,枫月山庄的镇庄之物,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在五尊的流言还未传开时,就已经威名赫赫,但是却无人见过其真身,因为它一直被藏在枫月山庄最深处的剑阁之中!而越是视做珍贵的东西,就越是会有人来抢,所以枫月山庄一夜间片瓦不留!
云樱也是如此,血玲珑、月菩提,也是太早被世人所知,才没有逃开被灭门的厄运!
可是翡翠竹不同,除了他藤真之外,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因为他隐藏的巧妙,而是因为他懂得该如何掩人耳目!
贵重的东西,人们总是把他深深藏匿,可世间又有什么地方是万无一失的?!他索性打破常理,把它暴露在众人眼下,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毫不避藏!却恰恰瞒过了天下人!
试问,又有谁能想到,这只整日活跃在武林中,简直可以成为他藤真招牌物的玉笛,就是武林上下窥视已久的五尊之一?!
亏他藤真用尽心计,否则怕是翔阳也早就和云樱、枫月无异了!
“走吧……,回翔阳”眼底一片阴影,藤真似有些疲累的叹息,提剑走去。
分明还年轻,可他觉得自己已经老态龙钟了……
花形三两步追了上去,道:“就这样?就算拿到了‘血玲珑’,‘玉菩提’怎么办?那红头发是云樱唯一的后人!”
“我探过了,红头发的什么都不知道,已经没有留活口的必要了。”
“如果那个红头发的是故意瞒着你呢?”花形追问。
缓慢的步调停了下来,藤真回眸看着花形,淡然道:“花形,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一个过于纯朴和天真的人,你认为他会不会撒谎?”,他稍作停顿,看见花形有些迟疑,再道:“算了,你没和他接触过,是不会明白的。过个几天,等他们饿死在里面,你拿了‘血玲珑’,就把他们给埋了吧!”
微微的叹息,他又无奈的看向了那片无垠的梅林。
“可是万一他们破了这阵……”
褐色的瞳孔瞬间收缩,俊颜不怒而威:“这梅花阵是我亲自布的,谁能破?”
“可是……”
“哎,花形,你就是喜欢瞎操心,若真不放心,就叫长谷川带几个人在阵口处防着吧。”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藤真摆了摆手,径自走去。
这话一听就知是敷衍,想想,他藤真都不能拦下的人,小小的长谷川又能奈他们何?
花形看着远去的藤真那略显单薄,却相当坚毅的背影,渐渐的朦胧、模糊……
藤真话语中的不一为然,他当然明白,他也清楚的知道,无论是武功和智慧,藤真在武林中都是难逢敌手,那梅花阵更是无人能闯。
可是……,那两个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花形伸手招来了一个高大的男子,低声与他说了两句,那男子会意的点了点头,朝另一处走去。
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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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氤氲下,雪色的瓣,金色的萼,绽蕊无数。
千万株傲梅,交错重迭,枝头低垂,点点嫩白,像是诱人采摘。
清雅的香风,旋舞着飘零,片片落尘,犹如空中繁星。
如此美景,怕是早让人沉醉,可也有人无暇去赞叹。
“你看!你看!我们又回到这里了!”
漫山遍野的白色下,突现一点红!
丝毫不觉得突兀,反倒是让这看似风冷苍花的梅林,显得有些温煦。
红发微乱,金眸闪灼,樱木花道指着一株梅树上深刻的剑痕,急的直跺脚。
这些梅树看似杂乱无章的栽种,事实上,却是排列的相当精妙,而且云雾厚重,扰杂了视线。樱木花道和白衣男子已经在其中绕了几个时辰,至始至终都只是在几棵树之间打转。
白衣男子显得有些疲累,不言不语的坐在了一棵树下,抬头环视着铺天盖地的梅花,白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可是眉头深锁。
“真是鬼撞墙了!那个藤真!一定又是他搞的鬼!”樱木花道倒是精力充沛,丝毫不见疲态,从那双有神的大眼中,还能看到滔天的怒气。
他看了看梅树,又看了看手中的剑,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那白衣男子叫道:“喂!我们不如把这里的梅树全部砍掉,怎样?!”
“砍了这些梅树,岂不是暴殄天物?”
还未等白衣男子有任何回应,一道声音便插了进来,平和而磁性,十足调侃的语气,像是凭空飞来一般。
樱木花道刚和藤真有过一场恶斗,身心还处于兴奋状态,更何况他此刻正是怒火中烧,一听有他人闯入,只当藤真一行又追来了!
梅树密集,眼里尽是雾蒙蒙的一片,瞳孔急速一扫,忽见一道黑影,料定那便是声源之处!火眸一沉,势若鸿鹫,带着纷飞的梅花,一腿就扫了过去!
那鬼面男子根本没有想到樱木花道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一时措手不及,没能闪躲,右手一挡,硬是吃下了这一腿,手肘几乎要折断!
樱木花道哪里肯罢休,一掌立时跟上。
鬼面男子似有话要说,刚张嘴便见这凌厉的一掌,于是再不敢怠慢,极力抵挡起来。
即时,掌影密密层层,卷起了一地残梅。
那白衣男子看在眼里,摸索着起身,手握长剑,一步步朝那两个交错的人影走去。
鬼面男子只觉一股阴冷之气往自己身边逼近,仓皇中寻去,见雾后一点斑驳,凝神一看,一白衣男子,满身杀气,正准备拔剑,心下顿时一惊!
他可是千里迢迢,一路连日带夜的追踪而来!
刚追上樱木花道的脚程,就见他身处困境。本想现身帮他脱困,谁知一上来,什么还没讲明就开打?!樱木花道的武功之高,他当然清楚,自己或许不是对手,但短时间内也不至于危及性命。可是若再加上那白衣男子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什么事都还没弄明白,就莫名其妙的一命呜呼,那不是太冤了!
鬼面男子当下运用轻功,稍稍逃离樱木花道如潮水般的攻击,总算有喘气的余地,他立刻提声道:“你们若杀了我,就再不能走出这五行阵了!”
话一出口,扑面而来的掌风忽而收了回去,就连白衣男子也缓了下来。
鬼面男子暗自舒了口气,幸好!
混乱总算是平息了,樱木花道和白衣男子也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男子。
虽然面上的一只银制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但是依然能感觉到此人的气度不凡。
那双蕴涵着智慧的眼眸,柔和的眯着,还有那未被遮住的嘴角,微微的勾动着,虽看不清晰,但那的确是一抹优雅的笑。
“你懂五行?”声如其人,白衣男子森然的问道。
“略知一二。”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樱木花道蓦地开口。
此话出自樱木花道的口,倒是让鬼面男子有些诧异。
十年来,他一直如影般的伴其左右,在暗处看着他,从樱木花道还是个小鬼,到现在英俊高大的男子。他们没有交谈过,没有相处过,甚至连他的存在,樱木花道也不曾知晓,若不是今日樱木花道遇上难题,恐怕他也不会把自己暴露在外。可是就是如此,他仍旧自认是最了解樱木花道的人。
单纯、直率、善良却又不羁,那是久居深处,纯净而美好的东西。可就是这短短的几日,这个毫无心计的大男孩,竟然懂得了防人之心?
——武林,还真是个会调教人的地方啊!不过,吃一亏,长一智。这样也是好的……
鬼面男子沉思半会儿,悠然的开口道:“不信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信我,就算我另有企图,你们也可暂时脱困,哪个比较划算,你们自己看吧。”
“谁说我们会饿死在这里?我已经想到好办法了!我要把这里的梅树全部砍掉!”樱木花道不服气的道。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鬼面男子开始怀疑起自己先前所想的了。
忍住笑,他看向了一语不发的白衣男子,眸中充溢着寻衅之色。
“怎么?两个还怕打不过我一个?”
黑眸锐利的看着鬼面男子,像是在度量着对方的可信度,良久,如剑般锋利的视线才收了回去,白衣男子冷硬的开口——
“带路!”
【8】
这片梅林实质是一个硕大的五行阵。
木、 火、 土、 金,各处一方,唯水占中宫;五行时而并济、时而倒转;看似阴,实则阳;看似实,实则虚;看似远,实则近;看似长,实则短;看似四通八达,实则道道受阻。这真亦假,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眼花缭乱,理不出头绪。
更妙的是,这五行阵中,竟暗藏着无数玄机!阴阳立天、刚柔立地,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周旋翻覆,日新月异,好似包罗天地万物,置身一片混沌之初,甚是奇特。
如此难解的阵法,难怪藤真信心十足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鬼面男子偏偏就是精通此道之人。
眸中带思,唇不停开合,有时闭目捏指,有时静立观望。拦风、避雷、火三、金五,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
走了大半个时辰,三人不曾言语。白衣男子自不必说,本就话少。而一直耐不住寂寞的樱木花道,此刻竟也大气不出,紧紧的跟在鬼面男子的身后。
拐过两个弯角,鬼面男子在一棵梅树旁驻足,四下望去,唇边缓缓浮上傲然浅笑,冲着身后两人,声音略高,道:“跟我来。”
三人又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眼前豁然明朗。
浓雾渐渐散开,梅树稀疏起来。
樱木花道和白衣男子虽不懂五行八卦,但也能感觉到此刻与方才的不同。又见鬼面男子神色轻松,两人心里断定,他们已经有惊无险的出了五行阵。
掩不住心中喜悦,樱木花道欢呼出声,随即大力的拍着鬼面男子的肩,笑道:“看不出,你还挺行的嘛。”
“怎么?现在信我了?”见樱木花道笑的欢,鬼面男子也不禁笑起来,口中还不忘戏谑。
成群簇拥的梅树,是壮美瑰丽,而零星的梅树,却更能显出其风姿绮丽、袅娜多姿。
信手捏起从眼前飞过的一瓣白梅,轻轻含入口中,鬼面男子侧头见樱木花道被他说的满脸羞臊,依然不打算放过他,笑着诙俳:“幸好没听你的把梅树都砍了,否则这种景色就再也看不见了。而且……,这么多梅树,要砍到何时?估计还没砍完,你就已经力竭而亡了。”
“喂!鬼人儿!你也太小看本天才了吧!!”樱木花道又是羞又是急,怒瞪着双金色大眼,双颊飞红。
“鬼人儿?我?”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名?
“不是你,是谁?”说话间,瞟了眼身边的白衣男子,冷哼道:“你们武林中人,每个都古古怪怪的,我怎么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是谁啊?与其我问了,你们不答,不如我自己给你们一人取一个,大家都省事!”
——这算是什么逻辑?!
鬼面男子有些反应不及,问道:“那为什么要叫鬼人儿?”
“谁要你带着怪怪的面具啊,你不喜欢?没关系啊,你把面具摘了,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再给你取一个。”
樱木花道说着伸手就想去摘那鬼面男子的面具,却被他一个闪身躲过。
“我的脸,你不一定爱看。”呢喃着,鬼面男子别过了头。
“怎么?你很丑?”
似乎在忖思,黯然的眸,从迷茫中拉回,直直的望着那双金色纯净的瞳孔,他笑了,声音犹如梦呓。
“……我很小的时候,在火中滚过一圈……”
樱木花道如遭雷般的一震,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的望着他,而那白衣男子虽不发一语,可也是句句入耳,不免讶然。
自嘲的点了点头,鬼面男子轻笑着转身。
青丝飞絮,衣衫垂地,只听他喃喃低语:“长的半人半鬼……,叫‘鬼人儿’倒也没有错……。”
顷刻间,风声大作,白梅漫天。
身后猛的有人拉住了他,鬼面男子措手不及,一回身,满眼炽灼的红!
“不!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叫什么!什么半人半鬼?!你就当我刚说的是屁话!我绝对不叫你‘鬼人儿’!”强硬的口气,倔强的眼神!
金瞳似是霞光映水,不仅清澄如镜,粲然夺目,更仿佛有微漪浮动。
如此明眸,又如何让人抗拒?!
——十年前他找到了他,那时他一无是处,软弱无能,根本没有勇气站在他面前。可多年后,当他终于学有所成时,却又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因为他曾发誓,为了那难能可贵的笑容和纯真,他要永远将云樱埋于心底,将那个惨绝人寰的夜晚尘封在记忆中!所以他从来只是默默守护,甘愿做一只鬼!
而此刻……,那个伸手不及的人,却在问他的名字?!
“水户洋平……”他只觉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叫樱木花道!”朗爽一笑,一身不屈风骨!
******************
三人都是高手,就是不刻意运功,脚程也是极快,从梅山上下来,樱木花道和水户洋平谈笑赏花,惬意非常。虽然白衣男子不言不语,但是神色缓和不少,丝毫不破坏谐和的气氛。所以,这一路上,哪里像是在逃命?反倒有点像在踏春!
然而就在山脚处,还是受到了小小的阻挠。
虽然对藤真摆的阵式相当有信心,花形还是以防万一的安插了埋伏,而且人数颇为壮观。可,就是如此,依然阻挡不了樱木花道和那白衣男子,况且他也万万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水户洋平。
三人被堵住去路之后,没等樱木花道出手,一左一右,两道人影就如旋风般卷了出去。
白衣男子的杀气腾腾自不必说,只是樱木花道没有想到水户洋平也是如此毫不留情。
那双饱含仇怨的眸和凌厉的近似于狠辣的招式,像是与翔阳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他有些纳闷,却不容细想,敌人像潮水般四面八方的涌来,他提气加入了战团。
樱木花道习的是轻灵的剑法,剑招仿佛似有似无,却招招相扣,感觉好似有些漫不经心,却总是防不胜防。再加上他如燕般的身法和使剑时飒爽的英姿,当真“逍遥”二字。
他轻轻一闪,撂倒围住自己的最后一人,然后四下看去,不出意料的看见白衣男子早已冷漠的靠在一边,满地的伤兵残将。
白衣男子的招式异常刚猛,干净利落,往往一招就能取人性命,快捷而又霸道。
樱木花道无奈的叹气。
——短短几日,所看到的、听到的,渐渐也让他明白了江湖的不二法则——弱肉强食。有人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他虽然依然不满白衣男子过于随意的杀人,但也无力去怪他。
耳边传来双剑相撞的响声, 水户洋平还在与一人交手。
长谷川——翔阳第三把交椅,也是这群人中最为难缠的一个。
如果说白衣男子是刚劲,樱木花道是灵动,那么水户洋平走的就是华丽一路了。
只见他姿态优雅,剑招行云流水,泛起剑花无数,一招一式都极为赏心悦目,可剑锋却是奇利无比。
忽地,一把长剑“噌”的一声直飞上天,在空中翻转着身子,又飞速扎了下来,入土半截!
长剑被震的脱手,长谷川只觉手肘麻的毫无知觉。紧接着,面前一阵阴风袭来,盯睛一看,三尺寒芒,已在向他逼近!
长谷川自知武功与面前的男子差距太大,已经完全没有胜算,心头一冷,他双眼一闭,等着致命的一击。
可是良久,他只觉得那股阴风吹的他浑身发寒,迟迟不散,却一直没有感觉到剑穿身的疼痛。疑惑的睁眼,他看见了一双温润却煞气浓重的眸子。
他方知,原来那如同地狱吹来的冷风,并不是那把长剑所散出的剑气,而是这双幽深的眼所射出的死亡之光!
“回去告诉藤真!”温文的嗓音完全没能让人感到一丝暖意,反而更觉寒冽,“他想死,只管来找我,我很乐意送他一程!但是……”迅速的瞥了眼远处正望着这边的红发人儿,眸中有一瞬间的疼惜,“如果他再去招惹樱木花道,那么……”说到这,他豁然掉转话锋,道:“他应该还记得十八年前,翔阳欠下的血债吧。”
无需多言,只最后一句,就足以让长谷川面如土色。
水户洋平嘲讽一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收起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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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和他在说什么?”樱木花道张望着远处狼狈起身的长谷川,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轻巧的回避,水户洋平看着一脸好奇的樱木花道,岔开话题,问:“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樱木花道微微一愣,道:“不知道”
“像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毫无目的的乱逛可不是什么好事,除非你准备过天天剑口舔血的日子,我想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比较好。”
“恩……”觉得水户洋平说的有些道理,支头想了想,“现在客栈是住不成了……。”蓦地双眼一亮,樱木花道笑道:“不如我们去陵南吧!”
“陵南?!该不会说……,你认识陵南的仙道彰吧……”干笑两声。
“咦?!你怎么知道?”
“各门各派、三教九流,仙道彰都能一个不漏的统统混遍,武林中最有名气的就属他了。”水户洋平笑着直摇头,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几日仙道彰会搭上樱木花道。问道:“你真的决定去陵南?”
“恩……仙道这人还不错……况且除了陵南,我真不知道该去哪了。”
思忖片刻,水户洋平悠悠的开口,“好吧,陵南就陵南吧……”
樱木花道点了点头,侧头看向了身侧的白衣男子,直率的问道:“喂!你要不要一起来?”
那双清澈的瞳眸直直的望着白衣男子,透明而铮亮。不觉让他想起,在翔阳时,同样恳挚的眼神……
他是在无条件的信任他!
——这个白痴!
心头没由的一阵温热,他迟疑的开口,声音依然冷硬——
“流川枫。”
“什么?”樱木花道一愣。
“流川枫。”
呆滞的看着白衣男子,几秒后,樱木花道才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你叫流川枫吗?”
“哼!”似乎对樱木花道的木讷有些不太满意,白衣男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甚至没多看樱木花道一眼,径自朝前走去。没走两步,不耐烦的回头,道:“带路!”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连报个姓名,也能拽成这个样子?!
简直气的牙氧氧,樱木花道也没好气,吼道:“不认识!”
四目相瞪,谁也不想让着谁,然后像是商量好似的,忽而视线一转,两人看向了被晾在一边有些搞不清状况的水户洋平。
一个是眸中带火,一个是眼中含霜,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呃……我认识……”无奈的赔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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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任何阻挡,三人急速下山。
天边渐渐映红,此刻已是夕暮时。
看着那血般的霞色,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似又看见多年前,那美艳的少妇一声声的悲泣。
低头,眼里有些湿润。
耳里听见身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吵闹,他笑着摇了摇头。
“洋平!”身后的人叫道。
“什么?”他回头。
“陵南远不远?”
“一般吧,沿路风光很不错哦。”他冲着他笑道。
“真的?”
“恩!”
再次看了看烧的更红的夕霭,心里多了些忧虑——
陵南吗……,不见得可靠啊……
【9】
三人一路上翻山越涧,几天下来,基本还算顺利。那些时不时蹦出的武林中人,充其量也只是稍稍活动一下筋骨,成不了什么气候。反倒是他们三人之间的麻烦多的数不胜数……
比方说,樱木花道有时会抱怨馍馍难啃、走的太慢、日子无聊等等。
又比方说,流川枫会突然睡下后,死拖活拽的拉不起来。
……
虽然大事没有,小事无数,三人还是有惊无险的到了陵南。
只是,论谁也没想到,他们跋山涉水的赶来,却吃了个闭门羹,只为了看门的陵南小弟子的那一句“仙道师兄不在。”?!
不是水户洋平极力阻止,恐怕陵南已经被樱木花道给拆了……
此时,三人正是无处可去,只得坐在离陵南不远的一处空旷地,做片刻的小息,顺便思量一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坐了没多久,忽觉一阵细风拂面,远处晃悠的走来一人,头带一顶黑纱斗笠,身着一件青色锦衣。
三人见那人脚步轻盈,心里明白此人轻功了得,于是对视一眼,决定不作声响,见机行事。
那青衫男子在离三人五步之处,停住了脚步。
就是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感觉到那躲在黑纱后的双目,正肆无忌惮的在三人之间游弋。
万籁俱寂……
樱木花道看着那个身影,就觉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刚想开口问明,忽地,树叶婆娑,双袖颤动,一股异常沉郁的气流罩了下来。
那气流如同一块石头堵在心头,让人倍感压抑!
——杀气!这个男人在培养杀气!
而,此时,更为骇人的却是另一股寒气!
樱木花道只觉从身后急遽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阴寒之气!不断的扩大、蔓延!像是顺着他的脊背攀爬,延伸到四肢,甚至渗入到骨髓!
手不自觉的紧握住了剑,他通体冰凉,连心都在打颤。
他完全了解这令他胆寒的杀气从何而来,因为他身后只有一人——流川枫!
本游移的双眼,终于直直的对上了那双寒光骤射的冷眸,那层黑纱犹如空置!
流川枫与那青衫男子虽没有交手,却早已斗的不可开交,而青衫男子明显落了下风,杀气已渐渐的被那股庞大的寒气所噬食。
“仙道,你活腻了吗?”阴郁的气氛下,顺和的声音飘了起来,水户洋平一脸似笑非笑。
两股对抗的气流蓦地消失。
黑纱内传来一阵抵在喉头,轻轻的笑声。
“水户兄果然好眼力啊。”
“你那么讨厌,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颗小石子,手指一弹,那青衫男子头上的黑纱斗笠瞬时飞了出去。
眉梢略挑,嘴角微勾,那双含笑眸,正慵懒的看着面前惊讶不己的樱木花道。
“仙道?!”打击不小,他竟然第二次被这男人给耍了!
“樱木兄,人生何处不相逢,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仙道笑谑。
“好久不见你个头!”樱木花道三步上前,一把楸住仙道的前襟,怒吼:“你刚才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
“只不过想看看这么多日来,你有没有进步啊,樱木,你的警惕心还是不够强啊。刚才只顾着紧张了吧。”
“我……”樱木花道一时语塞。
他心理明白,他之所以紧张,不是因为仙道彰,而是因为流川枫。那股杀气,就像条蛇一样的在他周身游动,现在想来,还有些余悸。
出神着,一只大手亲昵的搭上了肩头。
仙道笑问:“你来这,该不会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是又怎么样?!本天才乐意!”
仙道笑着不做声,宠溺的搔了搔那不羁的红发,引来樱木花道一阵抱怨。
正闹着,忽觉一个森然的视线如刀锋般直刺入背,眼凌厉的斜睨过去,又对上了那双锐利的眸。
仙道怎会忘记方才那股连自己都有些惧怕的煞气?!
—— 一个从幽冥之界走出来的男人!
嘴角勾的更深,眸色渐沉。
“樱木,怎么不帮我介绍一下?!”他虽对樱木花道说着,双眼却毫不松懈的与那双寒眸对视。
樱木花道一震,见两人脸色有异,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是流川枫。”
“陵南仙道彰。”缓缓伸出了手。
瞥了眼晾在空中的手,流川枫丝毫没有握上去的打算,冷漠的双手环胸,靠在了一边。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仙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怪人怪事也见的多了。笑了笑,一头转向樱木花道,“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找我?”
没等樱木花道开口,水户洋平正色道:“实话实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来就是想请你帮忙。”
有些诧异,却又在意料之中, “怎么?被武林中人追的无处可去,来投靠我吗?”
“帮不帮忙一句话。”
“要我怎么帮你们?”
“提供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让我们安顿两天。”
“这还不容易。” 慵懒的眸中笑意正浓,他看向在他臂弯下的樱木花道,“走吧,樱木兄。”
“等等!”水户洋平叫道。
悠悠转身,触到了那双温润的眸中难得的坚毅。
“仙道,话先说在前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难处。”
唇上浮上一抹浅笑,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放心,我对五尊不感兴趣。”
“我不是说你。”
“那你在说谁?这可就我们四人。”
“你懂我的意思。”音调沉了沉,似已在警告。
眸不经意的在三人之间轻轻一扫,又闻一阵低笑声。
“我可没说带你们进陵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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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南,四大门之一,不仅其门主田冈的功夫在武林中数一数二,就是门下的弟子也是各个身怀绝技,无人敢欺。近几年来,更是势力扩大、人才辈出,风头已渐渐盖过了翔阳。而前一阵海南又惨遭灭门,眼下,再看武林,除了同样四大门之一的湘北外,陵南可以算是天下第一了。
如此,固然是藏身的好去处,可是那得看藏的是什么人了。
仙道是个聪明人,所以他绝不会把樱木带到陵南,因为他明白,就是和他亲如兄弟的同门,也逃不开“贪欲”二字,这点他比谁都看的透。
多年前,他四处闲逛的时候,在郊外发现了一片嫩竹。仙道虽然是个练武之人,却也是个雅士,见那根根纤细易折的小竹在风中摇曳,立时发了情趣,在那片竹林的深处,亲手搭建了一座小竹屋。厌烦世俗时,便会独自来到这间竹屋中,享受一阵与世隔绝的清净日子。
那时,竹子才刚过了他的头顶,而如今嫩竹早已坚韧挺拔。也因此,这间竹屋变的非常隐秘,且不说荒郊野岭,人烟罕至,就是这又高又密的竹子,也足以掩盖这小小的屋子。
这间仙道一时兴起搭建的小竹屋,此刻用来藏人,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虽说是怕武林中人纠缠不休,暂时隐居一阵,避避风头,可是总也不能亏待自己。况且在这诗意浓厚的竹林中,不知不觉就会挑起酒性。
于是仙道三五不时会找樱木花道喝酒聊天,有时水户洋平也会按捺不住一同浅酌几口。
三人都是性情随意之人,常常在林中席地而坐,白天观竹,晚上赏月;谈笑风生,切磋武艺,好不欢恰。
这一住就住了半把个月。
小街尽头,有一家客栈,破旧的幌子在风下摇摆不定,挂在两边的灯笼散发着昏黄清冷的幽光。
已是深夜,店内稀稀拉拉还坐着几个醉汉,喃喃的说着疯话。
坐在角落里的人,似乎刚酒足饭饱,抹抹了嘴,并没打算起身,摸索着,像是在找银子。
客栈本微掩的门,猛的大敞,随带隐隐的一阵阴风,吹的角落的男人两颊发凉,发梢也有些颤动。
心惊的眨眼,一片阴影照了下来,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面前已站着一个头带黑纱斗笠的男人。
那人只觉心跳到了嗓子眼,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只当他见着了鬼!
“陵南的越野?”黑纱斗笠的男子开口问道,声音也似是来自阴曹地府。
“是……是……”猛吞口水,越野惶恐的点了点头。
“有个买卖做不做?”
“什么……买卖。”
那男子沉默片刻,从怀中拿出一物。
“玉……”越野刚吃惊叫道,一柱冷气就吹上了喉头。
微微下视,利剑已横在了喉间。
“敢叫出来,就死!”
此刻,越野虽已确定面前的确是个人,却感觉比鬼更恐怖三分!
颤巍巍的点了点,道:“你……要……我做什么?”
男子斜眼瞥到一边的几个醉汉,正狐疑的往这边张望,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收了剑,坐在了越野的对面,道:“我要陵南的武功秘籍。”
“什么?!”
“对于你陵南三弟子来说,应该不难吧。”男子说着,见越野眼底有些犹豫,继续道:“只要你给了我我想要的,刚才那东西就是你的了。
“我……”越野迟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话间还不忘看看那男子的脸色,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
一时无声,男子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黑纱挡面,让人琢磨不透,只觉周身阴气逼人,吹着那层黑纱微微拂动。更使越野流了一身冷汗。
然后,又是那森冷的声音,“城南郊外斜坡上有一片隐蔽的竹林,你走到最深处,看到一样东西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和我交易。”
“什么……意思?”
那男子没有答话,自顾自说着:“如果你想保命,就不要到处声张,三日后,我依然在这里等你,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冷森森的语调,让越野直打颤,字不成句道:“那竹林里到底……”,半句话还没说完,阴风猛吹,他只觉眼前黑影一晃,一怔神,面前早已没有了人!
那男子来去都如同鬼魅一般。
越野呆楞的侧头看向窗外,黑洞洞的一片,好似置身于无际的地狱,不禁四肢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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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街道上,划破黑幕,一声尖利的长哨。
一只苍鹰盘旋而下,立在那如幽灵般男子的肩上。
白皙的手指捏出一张折的整齐的小纸,小心的放入捆在苍鹰脚上的竹筒中,沉吟着,手指一拨。
黑纱下,一双冷眸,凝视着那飞入天际的苍鹰,不觉的闪出一道寒光。
天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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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竹影婆娑。
竹屋里,一灯如豆。
白日里喝了点酒,樱木花道已早早入睡,却睡的极不安稳,翻来覆去,出了一身薄汗。
朦胧间,好象吹进细细的一阵冷风,脸上似有手指轻轻滑过,从紧闭的眼,到高挺的鼻,最后游移在嘴角,有些痒,却不难受。
眼睛挣扎着眯开一条缝,隐约看见一个头带斗笠的男子正在他面前晃悠。
那男子气质寒冽,手指也是冰凉,可是却感觉不到杀气,而手上极为呵护的动作,反而可以嗅到一丝温柔。
“谁……” 沙哑的嗓子微微吐气,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但能感觉脸上的手指微微的一颤。
勉强撑开的眼,酸涩难耐,樱木花道抬起手,覆住眼帘,想缓和一下,却不料脸上的触感蓦地消失,他一惊,猛的睁眼,眼前却是空无一物!
似乎是酒精作怪,他反应异常迟钝,在床上呆楞了半晌,才摸索着起身,头有些昏沉。环顾四周,除了一边横七竖八躺着的两人,就只有一盏轻摇的幽烛。
——看来是做梦了……。
抓了抓微乱的红发,才觉口干舌燥,一身臭汗也是粘着身难受。
缓缓起身,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两口凉茶下去,顿时觉得舒畅了不少,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侧头,从小小的竹窗望去,一钩眉月在空。微弱的月光,照的满地竹影参差。
刚走出竹屋的时候,迎面一阵风吹上了满身的汗湿,不禁让他打了个冷颤。
头有些疼,脚上也有些飘,他想他真的是喝多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又想起梦中那真实的触感。
午夜幽幽的竹林,静谧的让人恐惧,而当樱木花道看见端坐在一竿竹下那抹苍白的身影时,却又觉得莫名的多了点凄凉。
惨淡的月光,摇曳的绿竹,寂寥的流川枫……
那平日里寒冷的眸子,此刻被蒙上了一层灰雾,空洞的望着那轮弯月。
他似乎在迷茫,没有感觉到樱木花道的靠近。
直到那双耀眼的金瞳,突兀的闯入他的眼帘时,死寂的眸子,才闪过一丝生气。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似乎不确定流川枫眼中的惆怅,樱木花道压低了身子,凑近那双黑眸,想要看个仔细。
呼吸一窒,流川枫低头极力闪躲那双像是能看透一切的明眸,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底已是刺骨的冷。
“你很臭!”
——哦!这人真讨厌!刚才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你……你……,这是酒香你懂吗?”说着,樱木花道凑上前夸张的用鼻子嗅了嗅流川枫,口气也是不屑,“我看你也不见得香!”
“你狗啊。”
两人实在靠的太近了,流川枫不禁蹙眉的向后挪了挪,不是因为樱木花道那一身浓重的酒气,而是因为心中莫名的骚动。
“你……你……你……”樱木花道似乎看出了流川枫的不自在,凝神才发现两人的脸此刻正是近在咫尺,而且四目相对,不由的心头一跳。反驳的话也吞了下去,嘴角一撇,局促的拉开两人距离,摇晃着在流川枫身边一坐。只觉脸上微烫,刚吹干的身子,又一次汗湿。幸好天色昏黑,不易被人发现。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没有了话。
沉寂无声的竹林,皓月当空。
缕缕淡光,倾泻肩头,心上那层层化开的清漪,就是苍露打湿了衣衫,渐渐生凉,也觉一丝暖意。
手不觉摸上了胸前的那块红玉,对月有怀,心却是一片明净。
其实,那么多日子以来,他也不只是浑浑噩噩,夜深人静时,也有过惑然。
轻叹一声,他难得的微愁。
“喂……,流川。”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为什么人人都要的‘血玲珑’会在我这?”
侧头看去,流川枫似乎在听,又似乎只是专注的看月。樱木花道耸了耸肩,不以为然,这些天来多少也了解了流川枫的脾性,心里料定他一定在听,于是继续自顾自说着。
“我从小就带着它,从来没有摘下过。”
“你说,它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东西真的能一统武林吗?我是不信,可是……,武林中人好象都信这个。”
“我记得,我师傅以前好象叫我不要把这块玉拿出来……”
“那是不是说明他多少知道一点?”
“可是……他为什么从没对我提起过?”
低下头,觉得久抬的脖子隐隐酸痛,眼皮子也不睁气的垂着。
“你说……如果我把他送人,会不会就能解脱了……”
“可是……,要送给谁呢?”
“谁拿了都要倒大霉吧…… ”
“而且……” 他细若游丝,“而且,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这块玉……”
“不是因为它是五尊哦……”
“我觉得它和我好象有什么渊源……”
“再说……”
…………
…………
…………
喃喃的声音越来越轻,逐渐变成零碎的呓语,流川枫只觉肩头一沉,耳际传来了均匀的呼气声。
——总算安静了。
视线下移,流川枫出神的看着睡倒在他肩头,那入梦时格外稚气的脸。
他很重,真的!而且那身酒味也熏的人难受,可是不知怎的,身体却僵硬着不敢动。
月光落在樱木花道沉睡着的脸庞上,安逸而又温厚。
渴望那灼热的温度,手震颤着探向那红艳的发丝,却在刚触上时,烫手的缩回。
望月冥思,紧紧拽起了拳。
黑如点漆的眸,掠过刹那温柔后,又是一片死水。
夜风过,沧沧凉凉。
生铁般冷硬的心,抖的厉害……
【10】
一夜的思前想后,越野最后还是决定照那神秘男子所说的,去郊外看看。
果不其然,在一处斜坡上,他发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
心里忐忑,却依然往林子深处走去,步步都异常小心。
走了不久,他隐约看见前面有一个不大的竹屋。
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在走进这片竹林之前,对于那神秘男子要给他看的东西,他曾有过多种猜测。
珍兽、宝藏,他甚至想到了坟墓,可是却从没想到会是一个粗陋的竹屋!
有屋就有人!
越野踌躇着要不要暴露自己,因为对于那屋子中的人,他一无所知,卤莽的举动,或许就会送命。
正思索着,竹屋却突然有了动静。
越野一个闪身,把自己藏入暗处,静观其变。
由暗到明,从竹屋中走出一人,在日照下,看的格外清晰。
黑发如墨,白衣胜雪,额前浏海轻垂,在眼前埋下一片阴影。
他手中拿着剑,缓慢的朝右走去,看这情形,像是要去练剑。
却不料,才走了两步,那人猛的回头,长及腰间的黑发,在空中急速划过一道弧,隐在浏海下的双目,看的真切。
越野只觉胸口猛的一炸,不由深深的倒吸一口冷气!
那双瞳孔如井水一般深黑,冷锐的像是隆冬刺骨的寒风,利能割肤!
越野几乎能看见那黑眸中泛起了噬血的幽蓝之光!
越野想,他恐怕是活不成了。
因为那阴冷的目光,正不偏不倚的对着他!
一明一暗,那人要看见他,是绝不可能的,但是越野心里明白,就是自己没有暴露在外,那人也已经完全感觉到他的气息!
根本不需要交手,胜负一见就已明了!
想逃,可是脚却不听使唤,手心几乎能滴出汗来,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裂喉的痛感。
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人忽然眼帘一垂,双目再次隐于厚重的浏海之后,在原处停留片刻,然后并没有继续朝右走,而是若无其实的回了屋子。
好似乌云密布,暴风雨就要来袭,却突然晴空万里一般。
越野一时反应不过来。
——没发现他?还是放他一马?
他不敢想后者,因为那样冷酷的人,是绝对不会好心的不杀他。
但前者似乎更不可能……
越野没有细想,飞一般的朝林子外跑去。
——趁那个男人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点离开这里!管他什么神秘男子!一切保命要紧!
竹子很密,他没有办法运用轻功,只是飞快的奔跑着。脚下是踩在叶上的咯吱声,耳边也有竹子摇曳时的沙沙声。
明明是片淡雅的竹林,他却觉得像是身处在无底的地狱。
“噌——”
忽闻身后一阵颤音,是剑身在风中穿刺!
越野几乎要破了胆。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个男人追来了!
惶悚中,他侧身躲剑,准备拼死一搏。
却在回头时,无意瞥到了一点红。
他一愣神,寒芒已直顶左胸!
同时,他对上了一双金瞳。
“你是谁?!”
爽亮的嗓音,俊朗的眉目,以及那一头狂野的红发!
就是那一刹那,越野终于顿悟了一切!
——原来,那个神秘男子要他看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不!确切的说是要让他看“血玲珑”。
因为见到了这个红发男子,就如同见到了“血玲珑”!
那个神秘男子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间接的告诉他,如果他不信那日看到的琉璃是真品,那眼前这颗“血玲珑”也足够换陵南的一本武功秘籍了!
而,事实上,越野此刻已经相信,那晚在幽光下雪亮的琉璃珠,是绝迹多年的五尊之一 ——“玉菩提”!
他心慌,却又兴奋的直想尖叫!
胸口豁然一痛,拉回了越野的心绪,他看着那双戒备的大眼,方才想起,自己此刻正在他人剑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逃离这片林子!
可是……要如何逃开?
越野完全了解自己与这红发男子的实力悬殊,如果硬来,自己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况且,要是打斗声把那个在林子深处阴冷的男子招来,二对一,自己更是死的难看!
所以眼下看来,只能智取!
越野望着那双虽气焰十足,却隐隐透着稚气的眸子,心中万分庆幸。
看情况,眼前人应该不会太难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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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红头发的男人,手里有“血玲珑”』——几日来,这句话早已在武林传的沸沸扬扬!
江湖上不少好手都在漫无目的的寻找这个满头红发的人,可却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这人的来历!
因为十八年前,参与那场浩劫的人,在之后几年的自相残杀中,死亡的死亡、失踪的失踪,存活下来的没有几人。
越野是在多年前,无意间听到他的师傅——陵南门门主田冈和翔阳藤真的密谈,才知道云樱山庄灭门的经过和那个刚出生有着一头红发的婴儿!
越野相当聪明,他知道该如何解救自己。
——陵南曾是灭“云樱”的凶手之一,所以他断不能暴露身份,否则樱木花道为了报仇,定不会放他性命。
——可是就算他不暴露身份,也是相当危险,因为樱木花道会为了自己的藏身之处不被发现,而杀他灭口。
——而,饱受灭门之痛,从小就孤苦无依,这样的人最渴望亲情。所以,他目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让樱木花道以为他和“云樱”有瓜葛,不舍得杀他!
可是,越野哪里知道樱木花道从来都没有活的孤苦伶仃,也从来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
所以,越野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越野自忖片刻,终于故作镇静的一笑,道:“云樱剑法,被称为武林最华丽的剑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云樱剑法?”
越野一楞,只当樱木花道想试探自己,便继续笑道:“在我面前,你不需如此戒备,我家与‘云樱’世代交好,‘云樱’出事之后,我父亲悲痛欲绝,在我懂事后,就一直叮嘱我要找到你,那么多年来,我到处打探消息,今天终于让我见到你了。”
“喂!什么‘云樱’啊?你认错人了吧。”
“你要我怎样才肯信我?当年‘云樱’出事时,我父亲都有极力相救,可是对方人太多,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父母被害,这几年来,我们一直很自责啊!” 越野见樱木花道一脸狐疑,那把剑还直挺挺的抵在自己的胸膛,心下不免有些急噪,继续胡诌道:“对了,‘血玲珑’你可有好好的收着?这可是‘云樱’的传家之宝,你父母生前相当珍惜,你若是弄丢了,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樱木花道瞪大着双眼,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越野在说些什么,可是一听到“血玲珑”三个字,顿时觉得越野说的应该和自己有关,手上的剑也不知不觉垂了下来。
越野见樱木花道放下了剑,暗暗舒了一口气,知道樱木花道被糊弄住了,自己要逃出竹林已是不难,而且这样一来,说不定连“血玲珑”也可以不战而得。
心下盘算着,越野伸手抚上樱木花道的那头红发,轻笑道:“跟我走吧,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云樱?”樱木花道低喃着,似乎想起不久前,藤真也向他提过“云樱”二字,困惑的问道:“什么‘云樱’?你给我讲明白一点……”
话还没说话完,只闻身后一阵瓷碗破裂声。两人一惊,寻声望去……
满地的碎片,吹起扑鼻的酒香,水户洋平僵硬着双手,双眼在樱木花道和越野之间游移,脸在面具下,看不见神情,可是从那微开却吐不出字的双唇,可以看出,他此刻正是相当惊愕。而他身边的仙道在看见越野时,也是一片讶然。
显然,这两人是刚从镇上买酒回来。
“仙道师兄?!”越野怎么也不会想到,仙道会在此时此地出现,惊异的叫道,心里却是暗喜,因为仙道在这,更是提高了自己的逃生的机率。
“什么?!仙道,他是你师弟?!”樱木问道。
“越野……,你怎么……”
铿然的拔剑声,硬生生的堵住了仙道还未出口的半句话。
风声大作,只见水户洋平如同离弦之箭,向越野直冲而去,速度之快,足以让四周竹树都巍巍大振!
越野骇然,向后一个跃步,却哪里躲的开?一眨眼,寒芒已在眼前闪烁!他情急之下,向左一避,“噗嗤”一声,长剑划过胸膛,直刺入肩!
水户洋平见一剑不中,不肯罢休,左手一个翻转,掌劲如潮的就向越野的天灵盖劈去!
一掌将至,眼前却是蓝影急掠,手中凝聚的内力,也被另一股掌风化解。
抬眼,对上一双压抑着怒气微眯着的眼。
“仙道!你背叛我们?!”眼里已是掩不住的杀意,水户洋平低吼着。
“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师弟怎么会在这?”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嘴角嘲讽一笑,口气也是极度的不信。
只听越野一声惨叫,水户洋平倏地拔出深埋在越野肩头的长剑,带着喷射的鲜血,剑锋一转,直逼仙道!
瞬时,刀光剑影!
“仙道,不要妨碍我!”横扫一剑,水户洋平喝道。
“他是我师弟!我有义务保护他!”
“那我就连你一起杀!”
决然的声音,让一边的樱木花道打了个冷颤。
他怔怔的看着凶煞的水户洋平,分明的感觉到有些事和人是自己不曾知晓,却又对自己相当重要的!
而水户洋平之所以如此失常,完全是因为要杀人灭口!
因为越野口里的“云樱”二字。
心中疑云重重,而眼前两人却越斗越凶,渐露杀招,樱木花道实在看不下去,眸色一沉,提剑一并加入战圈,只想阻止两人!
三人就如同三股飓风,剑到之处,一片狼籍。
脚下早已是遍地残叶,四周的绿竹也是断裂无数。
而三人眼里此时也是模糊一片,各个都只觉被剑花逐步吞没,极力以剑相抵,以剑相刺,却都弄不清刺的、挡的到底是谁。
眼看已经是没完没了,水户洋平心里暗急,正思虑着该如何脱身,忽闻一声微弱的呻吟,他顿时手上一紧,凭着过人的耳力,挺剑朝那声源处刺去!
他如此一收手,已没有能力挡住迎面袭来的一剑,只觉胸口一痛,鼻下涌起一股血腥之气,他料想自己已经受伤,却顾不了那么多,脚下丝毫没有停顿,飞身而去!
他的目标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越野!
剑风飕飕,水户洋平已是用了十成功力。不杀越野,他誓不罢休。
“砰!”
轰鸣之声,他连退数步,木讷的看着那双灼灼怒目。
“花道……”
“洋平,不要杀他,我要他把话说清楚!”过于冷静的语气,却更显得英气逼人。那威慑的金色瞳孔,直能望穿一切!
他又如何能抗拒这双眸?!
苦涩的看了看胸口处不深却冒着血的伤口, 水户洋平轻笑着摇了摇头,迅速点了伤口周围三处大穴。然后从仙道愧疚的眼神中移开视线,他再次望进那明亮的金色。
“你……不后悔?”
“不后悔!”
翠碧的竹,日光斑驳而下。
手中的剑颓然落下,他惘然垂头,望着脚下的影子出神,止了血的胸口隐隐作痛……。
他方才明白,多年的隐忍,都已经白费了……
混乱后,林子里轻风阵阵,吹着满地的支离破碎,忽上忽下的打着转。
【11】
武林曾有“双绝”。
云樱的绝世美人和枫月的绝世好剑。
~~~~~~~~~~~~~~
云般波荡的樱下,小小的山庄。
“云樱”不是天下第一庄,因为他远远不及“枫月”那能与四大门相抗衡的势力和在武林中赫赫的声威。全庄上下不过区区几十口人,不喜争斗,与世无争。
可,它偏偏又是天下第一。
因为,那绝世风华的一招一式——“云樱剑法”。
天下人都想看那绝世美人,手持绝世好剑,舞这套绝世风华的“云樱”。
可惜……已是奢望……
玲珑凝绝千日红,
月下菩提静意浓,
翠竹依磐碧珠落,
萧萧泪洒俏芙蓉,
遥路峥嵘莫要愁,
古道初昕入苍穹,
若是圣尊掬于手,
翻云覆雨天地荣。
那年,不知何时何地吹起了一股大风……
整个武林,顿时混浊不堪。
那时,人人都在觊觎,可是没人敢招惹云樱,因为那“绝世风华”,还有那如神祗般的男人和他身边如影随行的管家。
而,同时,“枫月”的绝世好剑却越藏越深。
当那声洪亮的婴孩啼哭响彻整个“云樱”时,本该是喜庆的。
而,突然间蜂拥而至的武林中人,本也该只是祝贺道喜的。
可谁又知,当云樱庄主抱起那一头稀疏红发的娃儿时,迎来的却是把把锐利的锋刀?!
根本来不及反抗,一瞬间像是整个武林都涌进了“云樱”。
就是那绝世风华,就是那两个足以一霸天下的男人,在人海中,依然无能为力。
火,映红着天……
一切殆尽后,茫茫夜色中,只留下一堆绝望的骸骨、一地纷飞的残屑、一片冰冷的废墟和远处深林中,那静睡着的美人,以及一颗未干的泪……
至今,还有人记得,那掩在白纱轻雾下,躲在层层红樱间的小小山庄。
至今,还有人记得,那江湖一绝,华丽却又锋锐的几乎能直破凌霄的剑招。
至今,还有人记得,那总是在樱群中起舞的美娇娘。
而,那有着一头罕见红发的男婴,却渐渐被人遗忘……
~~~~~~~~~~~
夜。
晚风萧瑟,吹起缕缕的红发。
他独自静立,身边早已没有了人,因为他说他想一个人静静。
当一个人十八年来,所听的、所知的,在一瞬间被完全摧毁时,会怎样?
樱木花道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饥荒、贫穷或者战乱,而被双亲遗弃的孩子。
他的师父也曾说,他是个被丢弃在林中,险些被恶狼叼去的孩子。
其实呢……?
当越野的双唇在他面前一张一合时,他就像在朦胧中听着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可是他似乎又能清楚的听到那浸在血泊中的人,声声的嘶喊。
然而,那一张张绝望的脸孔映在他的脑海中,是如此的模糊……,他不认识他们,却又能感觉到似曾相识。
因为,那个流血的夜里,他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孩子,毫无记忆……
他低头,看着月下夹在悠悠竹影中,自己被拉长的身影。
红发垂在胸前,映上那双黯淡眸。
[你不后悔?]
这句话是洋平几乎从唇齿间挤出来的。
后悔吗?可能吧,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凄冷的夜晚,他宁愿依然把自己当作那个被遗弃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被无数生命换来的唯一香火……
十八年来只不过是一场没有任何包袱的梦而已,如今梦醒了,他该怎么办?
鼻头酸酸的,却怎么也掉不下泪。
心沉甸甸的,隐隐的哀伤揪着他的脸,显现着淡淡的愁容。
耳边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不久停在身前。
身影被黑压压的盖住,缓缓抬头,瞳孔像是毫无生命般的移动。
“翔阳?”金色躲在阴影后,看不真切。
“樱木,我们只想要‘血玲珑’,不要你的命。”高大的男子机械的说着。
手摸上了胸前的红,瑟瑟的颤着。
“十八年前……,‘云樱’灭门,翔阳有没有份?”他答非所问,清朗的嗓音,沉凝着,很是压抑。
无声,高大男子木然的看着眼前的红发男子。
“有……还是没有?”樱木花道渡步走近,当看见那高大男子眼中的犹豫时,心下了然,不由的,唇边一抹嘲讽,“心虚吗?看来是有了……”
红玉暖暖的温度,传入手心,引起心中点点刺痛,随即血液也跟着奔流起来。
当花形看见那妖异的瞳光时,眼底尽是飞舞的艳发,以及飞溅的赤红……
~~~~~~~~~~~~~~~~~~
月光清冷。
土中掀起薄薄的赤雾,连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沉淀在鼻下。
死寂的夜,“滴答,滴答……”,颤颤巍巍的水声。
绿竹上滴落的血,稠糊的拉开了一条细丝。
满地的混血残肢,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与其说这是惨烈的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杀戮……
站立在碎肉中好似被血洗涤过的人,杀气蔓身,煞气浓烈,那一身血腥,就是隔着几十尺远,都能让人惶惧失色。
只是这个犹如浴血修罗般的人,此刻却瑟缩抖着,好似风中的竹。
“花……道……”
水户洋平只觉被卡住了喉咙,艰难的唤叫着,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像是怕惊吓到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听到了声音,红色的身影震了震,徐徐的回头——
血迹斑斑的红发,看上去更是嗜血,湿淋淋的浏海搭在前额,漫下一条血丝,停留在眼角处。
金色的眸子,空洞的睁大着,游移了很久才对上水户洋平的双眼,然后,迟疑着,像是不能确定来人是谁,久久的,终于撤开了带血的双唇,飘渺一笑。
“洋平……?”
“花……道……”
他向前走着,却在看见樱木花道手中揪着的黑团后,猛的震住,心都冷的发抖。
一颗人头!花形的人头!
接触到水户洋平不置信的眼神,樱木花道突然慌了手脚,视线慌乱的急速移动着,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洋平……,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他们的……我…………。”他喃喃的支吾着,口齿不清,却不罢休的一直说着,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舒解心中莫名的紧张。
水户洋平看着满脸鲜血却异常纯真的俊脸和那笨拙的一举一动,心酸的几乎落泪。
倏地,把那个浴血的人儿带入怀中!
他早就知道,这个脾气倔强,事事都爱逞能的十八岁少年,看似强悍、成熟,心境却明净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孩。
从不踏入世俗,从不接触善恶,长年隐居在深山中,使他变得安然,也变得比任何人都容易崩溃,因为他经历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而,此刻,一直认定的东西,突然被击的四分五裂时,孩子般的他,又该如何去承受……
怀中的人,颤抖着,直直的绞着水户洋平的心。
——他那时真该义无返顾的杀了越野的!
不经意的……,他把他搂的更紧。
“洋平……,告诉我,杀我爹娘的,除了‘翔阳’还有谁……”
“花道……你想……报仇?”
怀中的人,沉默着,轻轻颔首。
他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花道!”水户洋平心急如焚的低吼,“听我说!没有人要你报仇!”
“不报仇?”
“恩。”水户洋平点头道,“花道,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洋平,没有人会漠视灭门之仇。”挣脱出水户洋平的怀抱,樱木花道沉闷的说着。
“的确,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可是……,一旦你一心想着复仇,只为仇恨而活,那么你将比任何人都痛苦。”
“我不在乎。”
“我在乎!”水户洋平看着那个言语坚毅,却双眼迷茫的少年,叹道: “难道说,你喜欢杀人?”
“不喜欢……”手中人头滴滴落下的血,打在他素色的衣摆上,浓重的腥味,几乎让他窒息。
他此刻还记得,剑撤开皮肉时的手感以及那皮层下看的清晰的血肉。
脸,毫无血色,微启的唇,颤抖着絮语——
“我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
“花道,我不逼你……”双手按住那无力的肩头,水户洋平豁然觉得,十八年前的点滴如潮水般涌进了脑海,他好似又看见了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害死你爹娘的人,我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是,我绝不会告诉你。因为……,我不希望你痛苦。”
泪,不经意的落下。
“但是,如果,你真的执意要报仇……,那么就吩咐我,该杀的人,我替你杀……”
樱木花道惊愕的看着那双满是疼惜的眸子,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里慢慢咀嚼着水户洋平的话语,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洋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我报仇?!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你……”他问的急切,渐渐的大声起来,最后已是嘶喊。
水户洋平深锁双眉,无奈下,猛的一个手刀落下,直击樱木花道颈后昏穴。
“洋平……?”
眼前的人,像是化开的墨,渐渐模糊起来。
人头,从手中滑落,滚动着,没入黑暗中。
他闭目的那一瞬,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搂上了他……
倒在他怀中的人,轻蹙着眉,睫毛扇动着。
月光洒下,血迹斑斑的脸,苍白的让人心疼。
伸手用衣袖轻柔的拂去他脸上的血,他端详他很久很久……
最后……,轻叹……
——这样的人,不该踏上这片肮脏不堪的土地的……
打横抱起樱木花道,水户洋平在转身的瞬间,视线轻抬,瞥到一点斑驳。
悠然瞬时掩盖怅惘,他对空扬声道:“你也在啊。”
话音刚落,就觉阴风袭面,竹后走出一人。
黑发飞扬,一双狭长冰眸。
流川枫冷冷的扫了眼水户洋平后,双目直直落在那红发人儿的身上,当看见那染血的袍子时,脸色更冷了三分。
“怎么?担心?”水户洋平促狭道。
却在还未勾起唇角时,眼前精光乍现,一眨眼,剑尖直指喉头!
那双本已如同利刃的眸子,此刻更是森然。
“喂……,随便说说,何必当真。”
水户洋平试探的向后退开一步,却不料颈间的剑也跟近一步。不明所以的抬眼,却意外的看见那双黑眸中难以捕捉的妒意,心下顿时明了。挑眉道:“你就算要和我动手,也要看一下眼下的情况吧?”说着,他示意的看了看怀中的人儿,话意已相当明白。
温柔在冷眸中闪现,一划而过,掩饰的巧妙。
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户洋平,流川枫迟疑的收了剑,视线在那沉睡的脸庞上停留片刻后,带着一身寒霜,向竹屋走去。
[如果,你真的执意要报仇……,那么就吩咐我,该杀的人,我替你杀……]
水户洋平看着那冷然的背影,不觉想起了自己方才对樱木花道所说的话。
豁然觉得,若是这个冷酷的流川枫,就是不这样说,也应该会这样做吧?
因为,杀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迈步走着,不觉又回头看着那一地的狼籍,心生隐忧。
——看来,这里是不能再住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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