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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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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akin 2010-06-28, 周一 16:55

---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昨夜的风刮得很大,像是要把屋顶掀翻了,又像是要把庭院那棵樱树连根拔起了。但今天早上开了纸门向外望,全部都安然无恙地在原地数着岁月的割痕,当然,若是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樱木花道今早还能开得了纸门?

---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当脑海里又嗡嗡作响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时,樱木花道,他是在急着肇祸的强风下,那个单独又孤寂的深夜里,趴伏在最大间的和室角落,假装安心地搂紧一套男人的黑色和服。很淡很淡的,一到脑中又浓得胶着像树汁自缺口流出又结了块一样,成为一块盘踞着的脑瘤……那个所谓很淡很淡的,不知道是衣服上传出的男人味道、还是无形的焦虑?

什么都不知道。

也似乎什么都很清楚。但他希望自己能麻痹,因为那样可以佯装什么事都很美好。

……舍不得死去。

这句话,是原本就注定要成为无灵魂状态的尸块,但又私心地认为这样不值得,所以才觉得舍不得?

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天亮了。樱木花道还是在迎接无风的早晨下,紧紧搂着那套衣服。「为什么?」他低头问着手上的东西,真正问着的,是它的主人。


******************

「你这个无聊的入侵者!看你一副狐狸样的脸,就知道你不是善类!」

「白痴。」手上拿着迷你的小毛刷,轻轻弹开画框上沾附的细小灰尘。口中的语气,有责骂、有无趣、也有最深层的暧昧情结。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离开?这里可是我奶奶的房子,绝不允许不相干的外人随便跑进来!」

很仔细地将灰尘除尽后,还是不放心地用指腹抹了抹框缘。「我说,」终于转过身来面对不断向自己咆哮的年轻人,「这句话你已经重复了十次,一天一次。」

「我…」因为气极而产生的结巴症状,再加上泛红透出紧张的脸色,生动地点燃了那头在凉风里飞舞的艳发。年轻人夸张地踱着脚,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先挑起话端的男人凝视了他片刻后,又转了身,这次则是走到屋外的廊台上。他的脚步,异常俐落轻快,无声无息地,像真的鬼魅一般。

「喂!你要做什么?」

「喝茶。」回答的时候,他早已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套茶具,里头有着一对白瓷小杯。就算是初秋,地板被阳光覆盖去了,也不应该是冰冷的吧?

似乎已逐渐习惯这男人过于简洁有力的说话方式,樱木除了呆楞得像吓到了之外,他的适应能力也不容小觑。两人之间产生的默契在日常生活里已表露无遗,虽然,这里所谓的日常生活对樱木来讲也才十天左右的时间。

「这是什么茶?」

偏头盯着移过脚步来并坐在自己身旁的樱木。「好茶。」

「好茶?这是什么烂回答?」又忍不住发起飙来---「哇!这地板为什么那么冰?」

「不晓得。」

「我又不是在问你,这只是一种抽象的描述而已!」

「白痴。」

难得地闭了嘴。樱木不自在地接过对方端来的茶。透明又漂亮的液体,像溶掉的玛瑙一样,然后与自己赤红色的发丝成了一种和谐的对比。不讲究文士那一套多礼的规矩,樱木微仰起头一口饮尽,但又不像粗鲁地吃着酒那样,他的动作是出乎意料之外地自然协调,更蕴藏着夺人心思的魅力。

「为什么不说原因?你会来这个家一定有你的理由。理由是什么?这里有你的童年回忆?觊觎这块土地?或者是你的初恋情人在这里?」

男人的双眼看着庭院里高耸的樱花树,耳里却注意着年轻人喋喋不休的假设。「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我猜中了是吗?」

「不,类似而已。」

「那么是…你偷偷喜欢的人?」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半枯萎的一片残破的树叶搭着空气的滑梯,斜划下眼前的景象。彷佛是一分为二了。男人的思绪飘得很远,但是,再远也远不过身畔等待回答的年轻人身上。

「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喂!你…」突然发现到遗漏了重要的一点---「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才想到,我竟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流川枫。」

「流川?好吧!除了称呼你为狐狸之外,偶尔也会叫你流川的!」

男人似乎有点不置可否地拧了下眉头。

「既然如此,你干嘛还一直待在我家不肯走?这个家里只有我而已,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暗恋的女人的!」樱木有点气恼地一口气说完。

「不,我找到了。」

「找到了?既然已经找到的话,还不赶快滚出去!」

「因为找到了,所以更不能走。」

「什么叫做不能走?你不是有两条健健康康的腿吗?你只要动一动它们,就能走得出我的家了!这里…这里可是我最爱的奶奶的家啊!」

「你在赶我?」放下手中的小瓷杯,流川平静地瞪了樱木一眼。那一瞬间,樱木以为自己又开始闹晕眩的毛病了,眼里的焦距快抓不准男人的身影。

「没错!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明明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却还死赖在这里的!」

「你…当我是陌生人?」又伸手拿起空荡荡的杯子。

「对!因为我刚刚才知道你的名字。」

这句话的下一秒里头,流川的瞳孔突然急速扩大,好象有什么奇异的生物在那深处蠕动着。是蛆吗?是蛆吗……樱木壮着胆子,默默地瞪着,藉以抗衡男人莫名爆发而出的骇人姿态。

见他似乎愤怒地硬咬着下唇,自己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当然,他并不晓得自己是说了什么才会惹脑他的。疑惑,与不安,加速了心中受到委屈的烦躁情绪。「干嘛这样看我?你又在生什么气?像你这样的怪人,我一刻都不想待在你的身边!」

男人又被激怒了,但瞳孔却瞬间缩小。然而骨关节却咯咯地响起诡谲的杂声,像是死命扣住又用力扯开韧带的撕裂声。「…痴。」牙关密合地咬紧,字句都模糊不清了。

「你说…什么?」他注意到了。注意到男人的异样,但这又让他必须找出更恶劣的话题来壮胆。

在微风转强的开头里,男人猛然地站直了身躯,视线仍是灼烈地投向迷惑状态中的樱木花道,一下子,在对方根本还来不及意会的一闪而过的时间里,男人使力地将手中握紧的杯子投掷出去,精准无比地砸向樱木的额头!

怵目的、鲜红的血,顿时像洒在身上的水滴,串连着滑落。

樱木老早吓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头更形扩张的疑惑,强过额头上传来的剧痛。

显然地,男人也震惊于自己的过分举动,不过,他的外表仍是冷漠得像鬼魅一般,就像之前述说的那样。

两人持续着僵持不动的情况约有十几分钟长。一个是吓得不知如何应对,一个是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最后,则是流川动了下脚步,径自扭转过身体向东边厢房走去。

到他完全离开后,樱木才缓缓低垂着头。双掌按压在自己的额头上,血丝攀着指间的缝隙横竖窜流。


******************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走出这幢老旧的房屋。

被风拂扬而起的衣袖荡漾着一股甘甜的味道。樱木急忙地把衣袖抓回,胡乱地将衣服揉皱成一团紧攒在怀里。

---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谁晓得呢?谁晓得他最后说的一句话究竟包含了多少暧昧?

若不是经历过,谁会知道在短短的十一天内,爱情滋养的花包也能开得如此迅速?

然后,就在盛开了最恶劣的一夜后,又颓然枯死而去。

当那个人说着好象是悲情一样的话语时,那句话,应该是在生前才能透漏遗憾的意味在述说的。谁能弄得懂?一生中的第二度死亡指的又会是什么?


******************


随便在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虽然用清水洗净了脏污的血液,但伤口的愈合速度却总是落后于血液冒出的速度。好几层的绷带,被划上了娇红的赤牡丹,有好几朵都在绽放。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是虚弱的强者。樱木突感一阵头痛,不是伤口造成的疼痛,是潜意识下的,有很多很多不该被唤起的回忆积叠着,深锁在心口的一角。

现在,太阳强拉着蔚蓝色的厚大风衣,匆忙地躲进遥远的天际下。夜深彻后的静,散成一片。

榻榻米上的被褥折得干干净净,还有一阵阵薄层的熏香味,那味道令自己有些迷醉。「该睡了,明天再找狐狸算帐。」

樱木从镜前起了身。他似乎应该忘了要再挽上新的绷带,因为血还在流,它甚至是汇成一线溪流爬过眉间了。

在鲜血要掩盖去视线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足音。纸木门霍地在自己无预警的前提下被扳开了。走进来,又慢慢地把门阖上的,是流川枫。

「是你叫我来的。」高大的身影完全遮盖住门外微弱的月光。但他并不打算只是呆站着,开始走向樱木的身前。

「做…做什么?」激动地低吼着。

「你忘了吗?是你叫我来的。」这一刻,他的微笑又被黑暗吞噬了。樱木只能看到他的嘴角好象是上扬着的。

「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意识到他过于碍眼的靠近,整颗心脏剧烈地膊动着。心口,好象有什么东西就要一涌而上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轻抬而起的右手蓦地出现在樱木的眼前,然后微微移动着。

又是像风一样迅捷、不意察觉的举动,在自己禁不住瞪大了眼的同时---「啊!是什么东西?」眼珠承受的不适让自己惊叫着,手指随意地抹着……

「不要揉!听我的话,不要揉…」放轻、放温暖的嗓音低沉地悦耳。

随即,彷佛有什么潮湿的东西在自己的眼皮上滑动着?

这个时候,男人两手轻柔地捧着樱木挣扎着摇晃的头,吐出嘴外的舌头在染血的眼眸边舔舐着。血的腥味,男人的体味,浓烈得化不开,全部都在樱木的心底深处骚动着。

「你…你在干什么?」

当血不再流进眼里,也尝到了这短暂舒服的滋味后,樱木惊惧的问句出现在全身袭来的凉意。

睁着一只眼四处探望时,首先入目的是一堆白色的和服横尸在自己的脚边,黑色的布带斜落在自己的脚趾下。再来…往上瞧着时,才惊觉到一只手在自己的胸前抚弄着!那抚弄的力道将自己的肌肤都捏红了!

「你…你在干什么?」重复的话语,里头更添加了羞愧。

这时候才开始有了动作。樱木的双手抗拒着推开这沐浴在月光下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形在夜晚里总是比在白日时看起来强健多了!

「花道…」第一次不是称他为白痴。「我是为了你而留下的。」

男人熟练地探寻着他全身上下的敏感处。最后将他半强迫地拉到被褥上,用全身的重量去压伏在他的身上。这时候,樱木还在挣扎,一只眼睛也还因血液的沾染而睁不开,更何况,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那是诊断不出结果的晕眩症状。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吼叫,搭配上无厘头挥出的拳脚。

「呼…」男人笑出声来,「我们还是吗?」

「什…什么意思?」

「那老人,你的祖母,一直都住在隔壁。」右手沿着锁骨向下滑移着。

全身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樱木认为自己听不懂他的话,但同时竟没忽略掉身上那翻腾着陡生的欲望,很强烈,又十分熟悉。

「不要!不要!你是恶魔!」

「你只是忘了而已,你应该高兴才对。」手指沾抹了下他头上的血迹,「你所爱的奶奶早就搬来跟你同住了。」手指上全是黏腻的汁液,嫩滑又鲜艳。流川轻轻地自樱木的心脏处往下划着,一路来到挑逗快感的私密处,再向下重压着,偷偷潜匿至唯一的凹坑。

太强烈的、说不出口的感觉充斥在四肢末端!

樱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除了不该有的害怕之外,也似乎在渴求什么一般地极欲填满空洞。

男人开始戳刺进他的体内。他们在进行一场优雅又激烈的美丽交媾。

「我们还拥有这样的感觉。」到达高潮的顶点时,男人在樱木的耳边喘息着轻诉。


******************

那是最后一句话了吗?

那又是意会着什么?

---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人可以有两次以上的死亡吗?所谓的舍不得又是指什么?那家伙在夜里离开后,只留下这套和服……

站在纸门外的樱木发着愣,然后看到一个佝偻的人影自远方走廊外走来。是死去的奶奶!当自己张着嘴说不话时……

「花道,你睡饱了吗?想吃点什么?」

奶奶写满皱纹的脸上有熟悉的慈霭笑容。

「我…」

「对了!听说隔壁那老头的孙子去世了,不过,在这里死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隔个一年还是会出现的,只是搞不懂那老头到底是在哭些什么?又不是以前那个世界了…」老人碎碎地嘟嚷着。

「流…流川枫?」

「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咦?怎么了?花道你哭了啊?」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就好,别哭了,好吗?从很久很久以前你们总是像连体婴般地黏在一起,怎样也都分不开,甚至连来到这里也是一道来的……唉!这应该是你们头一次离开这么久的吧?一年的时间也是很难熬的…对了!你的头还会不会晕?」

「…不会了。」樱木有些呆滞地轻摇了下头。


---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

再度袭来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似乎与男人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语重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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