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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武林外史 1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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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川伶 2010-06-29, 周二 19:50

【1】



“我要打败你。”

樱木花道从第一次遇见仙道彰起,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我要打败你我要打败你,执念一样的坚持让大剌剌、心无城府的少年多少显得有些古怪,连前厅梁上的八哥都学会了,每天里一人一鸟的哀嚎回荡在湘北剑派巴掌大的三院六舍。

原因自无人敢去问。自从三师兄小宫说了一句六师弟你是不是被仙道欺负了就倒地不起之后,全湘北上下都对此采取了不理不闻的态度。
刚入门的菜鸟小六剑术不怎么样,头槌可是公认的天下无敌。


没人知道安西先生晚年之际收了这名弟子的用意。要说樱木花道,也可算是湘北创派以来最奇特的人物了。红发,高个,金灿的眸子,滑溜的像染了蜜的脸颊,这些只是皮囊自不便说,单是那天不怕地不怕,仿佛还未开化不解人事的性子就让人头疼不已。试问湘北上下,谁敢去玩师傅的肚腩,扒了大师兄的裤子,和师兄练剑却把人家打的头破血流?每日里猩猩狐狸四眼哥哥的叫着,却没人当真拿家法惩治这新来三个月的小师弟。

看他好似没心没肺的一笑,眸子眯成弯弯的一道月亮,再大的烦恼也变成了俗人的小肚鸡肠。乱了规矩,这少年干净不懂世事的性子还是惹人疼的。所以樱木花道虽只入门三个月,连剑还拿不稳,缠着师兄要跟着去陵南比试却也被他得逞了。



陵南离湘北不远,彼此都是名气不大也不小的二流剑派。所谓二流也不是差到了哪里去,只是两派的师傅性子奇特,专爱收些同样奇特的人物来做弟子,人并非什么大奸大恶,行事却就不那么合规矩了,于是江湖上的名声就不太好—— 就算是舞刀弄枪的武夫莽汉,也是讲究以德服人的。

为了这个,两派自然就更亲近了些。平常总是会互相走动,喝茶比剑切磋一下武艺什么的。唯这新入门的六弟子樱木花道却是初次踏进陵南的山门,左脚一迈,于是湘北因他而存在的鸡飞狗跳就被带到了友邦陵南。

两派弟子之间早已相熟,这回却多了个生面孔。但见这红头发的少年年纪虽小,却毫不怕生,见了那传说中的田岗师傅也没见丝毫收敛,反而面孔一喜,跳将上去拉住了一代宗师的手:

“喂,你长的像我家门口卖红薯的老头。”

那田岗气的没背过气去只有在暗地里咬牙,心下却微微着急。原来他那最得意的门生,陵南的大弟子却是个惫懒人物,此时已午时三刻饭也用过茶也饮了却还是不见人影,若少了他那输赢可就成了不幸的定数。正暗自着急,那边厢的门口有人慢悠悠的踱了进来。

“春眠不觉晓…… 对不住,弟子来迟了。”

此时已值暮秋,那人一开口,却好似当真有春风拂过,温润洒脱如杨柳抽枝。淡然含笑的双眸一扫,最后落上了那边一张睁大了眼的生面孔。

“小生仙道彰,敢问少侠芳名?”

这句可全脱了江湖口气,只差没拿了扇子出来问那邻家小姐今年芳龄是否婚配。可红发少年却全不懂这些风流蕴藉的缠绵调,只听了那前面三字就跃了出来。

“仙道彰,本天才一定要打倒你。”

要说不自量力却也不是,湘北少侠自信满满的好像半盏茶后这就会变成事实,他那单纯的心性可没想到诸如实力差距这类现实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仙道也不觉得好笑,虽然他确实笑了───还笑得很开心,笑得那双温润的眸子上双眼皮更深了。

“好呀….请多指教。”

他踏上一步,握住少年的手用力摇了摇。


接下来的比武也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单是看那红头的少年在场边闹腾来去就让很多人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叫花道的少年平日被猩猩拳修理过也就安静了,今日却不知怎的,几人上前也拉不住他,偏是要下场和仙道比试一番。赤木吼哑了嗓子,最后看着六师弟撅着嘴,一个人抱着木剑在角落里生闷气。

场中局势却是一变再变。陵南那边派了仙道下场,湘北便除了流川枫再无第二人之选。这个平日冷漠寡言的五弟子实力不输于赤木宫城,和仙道也是素来的对手,比试多次,却都微落下风。虽然宿怨已久,今次却格外拼出了力气,阴沉着脸一招一招只往仙道的要害递去,倒像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将对方抽皮剥骨一般。仙道措手不及,一时竟然左支右绌,颇是狼狈。

花道在一旁只看得五味杂陈,要说向着湘北,自然是期盼那个冷冰冰的狐狸赢,然而转念一想刺猬头被别人打败了,心里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样的难受滋味,这一下更是急着上场,盯着手里的木剑一阵委屈───那是天才平时练剑用的,安西师傅始终就是不许他明刀明枪的练。

就算木剑也一样能打败他。善于自我激励的少年在又一番叫嚣上场的搏斗中被牢牢的捆在椅子上,这一下可是更委屈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被整治的像只大粽子,少年眉毛竖起却差点没红了眼眶。

那边的仙道已被逼的大落下风,勉强递招间却似无心比试,神色一派轻松,望着对手阴沉的脸心下却有几分明白,也难怪他了,看那少年懵懂的神情就知这位冷面师弟在恼恨什么,这也怨不得谁。他拿眼角瞄那场边的少年,只见他澄透的茶色眸子也正瞥过来,既是委屈又是焦急,倒像是为着他担心一般,忍不住心里一酥,想要佯装着严阵对敌的样子,眉梢眼角还是染上了一层温温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少年被他笑的脸一红,连脖子都发烫了,初时就觉得这只刺猬有说不出的古怪,说是总在笑却又不是,那笑是只对着自己的,而不是旁人……这么一想连脚趾头都发烫了,好像平生第一次尝到这样的羞耻滋味,原本坦荡荡的心忽然暧昧有了关窍,连自己都窥不清道不明了。

这原只是一瞬间的事。酣斗中的仙道瞥见少年突然酡红了脸颊,却连眼前明晃晃的刀子都忘了,闪身避过一招,明明万分凶险,却犹似大有富余的面带微笑,抬臂凝望,冲着那三步之外的红发少年勾了勾手指。

这动作轻佻的可大大不符陵南大弟子的身份,一旁的众师弟纷纷惊呼,却是谁也揣测不出这号称武学天才的师兄在想什么。仙道也不去瞧那田岗先生铁青的脸色,只是满意的看湘北的六师弟睁圆了大眼,又是气愤又是懵懂羞涩的涨红了脸。

各怀心思间,却听嗤的一声,一直被当成透明人的流川挺剑抢上,一剑削掉了仙道的衣袖,明明是白皙的一张脸,却已经黑的辨不出模样,一双冷冽的细长眼睛扫向一边的花道,又是恨又是疼的说不出什么情绪。那少年却没分辩出这么多,心里忍不住为教了自己三个月剑术的狐狸高兴,却又想着刺猬被别人打败了,却又怎么得了?

他心下一急,双臂一撑,只听蓬的一声,两指粗的麻绳竟硬生生的被他挣断了。这少年半路出家,没有武功底子,却天生的一身蛮力,只看得众人暗暗咋舌。

抄起身边的木剑,径直走入场中,花道连皱眉都使足了力气,抬起剑指着对面仙道的心口,

“有意思,让本天才来会会你这只刺猬。”

这下又是一阵骚动,流川在背后踢了花道一脚,赤木拿着铁链又要上场绑人,陵南年轻气盛的弟子纷纷大声呼喝……这些却似乎都赢不过尖头发男子的一笑,他只盯着眼前的少年,长剑平平抬起,缓慢的压下了少年的木剑。似乎无所谓的开口:

“好呀,比一场也无妨。”

剩下便只是安静。也许是陵南大弟子的反应太出人意表,或者众人也想知道初出茅庐的红头小子终究有几斤几两,就算流川在一旁铁青了脸却也无法阻止场中两人像模像样的起手,抬剑,捏着剑诀──就像一场真正剑士之间的比试。天晓得真正是怎么样。

湘北的剑法讲究进攻如风,凌厉迅捷。红发的少年虽只入门三月,这时竟然也学得神韵,所谓学得神韵也是因为那招式使得太过难看,虽然做到了挥剑如风,却招招都偏了十寸八寸,无一管用。少年抿紧双唇,凝神聚气,对这场比试却是认真无比,那剑也是使足了力气挥的。一剑对准仙道的肋下刺出,对方并不闪避,明晃晃的宝剑迎了上来,眼看木剑就要被削断,那长剑却侧了个偏锋,从容的顺着木剑的剑身平平的滑了下来,轻巧的压下,仙道的神色竟也无比认真。

眼看对方是让了自己一步,少年却激气了起来,木剑撩起,刺向仙道左臂,那长剑又是如法炮制的跟了上来,便如粘住了一般,顺着少年的招式见招拆招,如影随形,倒像与对方喂招练剑似的。花道只想着如何打倒对手,心里虽然觉着不对却又哪想到那么多,仙道神色如常,移身换步之间更显得洒脱自然,风神如玉。

如此这般比下去可无穷无尽,一方只知进攻,另一方佯攻实让,难分难解,缠缠绵绵的比试全然不成体统,众人瞧的目瞪口呆,眼看已过了三柱香的功夫,这用晚膳的时候都要到了。

久攻不下,花道终于急了,毛躁的性子一上来,刚刚辛苦想起的招式就都从脑袋里一个一个的飞走,他只依着平日的习惯,提起剑大喝一声,便如乱披风剑法一般一阵乱挥,仙道措手不及,只一个闪神,长剑已经嗤的一声,将少年的木剑削成两截,花道却没知觉似的,拿着剑柄冲将过来,一头撞向仙道怀里,仙道刹那间似惊又喜,还未回神,已被对方抓住肩膀,眼前黑影一晃,之后就额头剧痛,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下结束的出人意表。花道虽然得意,看到仙道扶着额头苦笑着站起,却并未像平时叉着腰哈哈大笑,瞥过去一眼,见对方神色似无奈似温柔的一笑,心里又是一阵古怪,这赢了陵南大弟子的喜悦就被他全然忘了。


这一天的比试就此结束。湘北虽胜了陵南,却并不觉得如何光荣。那一干男弟子里,尤以流川枫为最,无一没吃过花道这一绝招的苦头,眼看着对方的大弟子似乎心甘情愿的吃瘪,心里却又难免有些尴尬的得意。

辞行时却也不得安宁。流川心里愤恨,一把拍掉了仙道伸过来友善的手。花道在一边瞧着,似乎对仙道终有愧疚似的,犹豫了半天还是过去,刚抬起的手就被对方拉住了。

“真痛哪……”仙道抬手摸了摸额头,看着少年倔强的你就是活该的脸,微微笑着,

“你说,怎么赔我?”

花道并没有自觉赢的不光彩,眉毛一轩:

“这次就是打败你了,干嘛要赔!本天才剑法是不及你,不过终究有一天会用剑再赢你一次!”

笑意变深了,其实是要掩饰心里的什么。仙道看着少年一会,突然凑近,在他额上轻轻一吻,轻轻的,只有羽毛般的触感。

“那这样就行了。我记着你的话,花道。”

被涨红脸的少年狠狠报复了,抬起立刻就肿起来的手,红头发已经在林间的小道走的不见。

那一天的陵南,也终于恢复平静。



┈┈┈┈┈┈┈┈┈┈┈┈┈


这一阵的湘北六弟子总是能起个大早,把檐下的八哥从美梦中惊醒站在庭中呼呼的舞着木剑,暮秋清冷的空气也被搅动的微热了起来。

“刺猬头,本天才要打败你。”

一剑刺出之后,花道大喝,这一剑于是便像有雷霆万钧──虽然红头发的少年使得还是轻飘飘的木剑。
再刺一剑,又是一声大喝。他故意跑到这个远离寝处的院子里来,或许也是下意识的不想这句话被别人听去。

“打败你,打败你。”

尖锐饶舌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少年一惊抬头,却见干枯的鸟巢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灵活转动。他不认得那是八哥,一阵大眼瞪小眼之后,少年突然腾空而起,伴着大喝一声:

“呔!臭鸟!本天才要打败你!!”

黑溜溜的鸟儿从容振翅飞起,绕着院子上空飞翔来去,有些轻功的少年追着它满院飞跑,不时的挥舞着木剑,不一会就满头大汗热腾腾的蒸起,人却愈发的精神了,
“臭鸟!… 刺猬头!… 仙道彰!本天才一定要打败你!”

呼呼…… 不远处山尖上日头已经升起了,罩着还未褪尽的晨雾温温的不灼人。花道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衫子,转身出门却撞上了一头乌溜溜的头发。

黑的就像那只鸟。少年心里嘀咕。然后那只鸟开口讲话了,

“白痴,这么早跑哪去了?”

五师兄流川枫算是他半个师父,不过花道脑中对于尊敬师长这个词的概念是零,所以他大剌剌的推开流川,自顾自的走人,
“本天才去茅厕了。啊~~~~为什么离的那么远!”

天才是不需要太努力的,所以少年撒了一个小谎,也因此有点小紧张。流川没说什么,虽然这个师弟在练剑的时候,整个湘北都从睡梦中惊醒了,八哥尖锐的叫声激起了屋檐下扑啦啦一大片麻雀。

早饭过后花道被师兄带着往后院走去,越走越深,空气都变凉了。这院子离前门已是远远的,平时不大有人来,几棵槐树凋敝的垂着枝叶,无精打采。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今日为什么不去平时用的前院。

却也没空让他想些有的没的,这边厢流川已递了剑过来,冷冷的说了一声跟着我练,那边厢就自己抬起了兵刃挥将起来,花道注目瞧着,依样画壶,眼见流川越舞越快,手脚就有些跟不上了。

啪一声,背上一痛,少年转回头,对上男子无波的一双黑眼。很久没用这一招了,流川这样纠正少年的动作时必定会惹得他暴跳如雷,然后两人打的天翻地覆。不过这次红发下的眼睛只冲着他凶狠的瞪了一会,转身过去时,动作却是对了。

这次却轮到男子有些动怒,石子弹过去的力道越发的重了。啪啪啪,花道扭了扭眉,憋着脸颊硬生生忍住,脑中开始想的是安西师傅半眯着眼,胖脸颊里意味深长的话语:
“花道,要追上你五师兄,就要仔细的跟着他学,然后比他多练习三倍。”
其实这话还是没怎么往心里去,他脑袋转了转,终究想起了前个月流川和那只刺猬斗的势均力敌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那只狐狸还是有需要自己请教的地方。忍吧,天才樱木花道,你要用剑和那只刺猬堂堂正正比试一场呢。

想着额头上就有些发热,风一过轻飘飘的凉。少年一剑劈的虎虎生风,角落里那棵歪斜的槐树成了假想敌。

“白痴,砍树枝拣柴火么?”

身后凉凉的声音飘过来,花道努努鼻子,没有理会。下一刻颈中立时大痛,原来流川拿腰带缠住了他的脖子,微一使力,少年就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花道转过身来,把木剑在地上狠狠一丢,掳起了袖子,

“本天才不干了!混帐狐狸,现在就来受死吧!!”

等的就是这个,流川也不言语,同样把剑一丢,两人立刻扑在一起斗成了一团。少年入派之前,在市井之中原是个打架高手,仗着天生神力,手脚灵活,便是个寻常学武人士也斗不过他。流川虽不在其列,却又如何能对少年使了真力,两人不一会就滚倒在地,你来我往,纠缠成一团。

拳头砸在身上是当真的痛,花道下手没轻没重,流川却一声不哼,眼看着少年一张蜜也似的脸颊就在两寸之外,总是恍惚了心神,扔出去的拳头最后化臂为锁,把个少年的双手在背后牢牢定住了。

“喂,不玩了!本天才要练剑!放手!”

花道脸孔朝下,吃了几口土,背后的手也扭的生疼。好汉不吃眼前亏,过后再找这只狐狸算帐。

流川只是充耳不闻,眼见这个红头的小师弟就在自己身下动弹不得,面上神色不动心里却开始晃荡,想做的事在心里都想遍了,却没一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出,神驰了一阵子,最后伏下身去,半是恼恨的对着他脆生生的耳朵狠狠舔了一口。

“哇!”花道全身一颤,捂住耳朵从地上一跃而起,满脸红了个通透,开口想要骂人心下却又疑惑,只盯着流川恶狠狠的不出声。

这边流川占了便宜心下却凉了。这叫花道的少年性子质朴,一身通透,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便如那未开化的幼儿,心里无半分遮掩之意,平日里打打闹闹,全无男女之防,更别提男男之防了。流川借着练功打架偶尔一块在山涧里洗澡,少年全身没摸过的地方却还真没有,就算平日里被这个师兄又舔又捏的,花道也只当他是气自己来着,丝毫不觉有他。如今这般羞涩模样,竟是流川和他相识以来第一次见。

好像未雕琢的璞玉突然被人点透了…… 可这人却不是自己。流川心下又是恼怒又是酸苦,盯着少年像突然动了情的脸颊,那虽是销他魂的模样,却又巴不得两人回到以前两心无猜的情境,就算打闹一辈子,也比现在看着他另投别抱的好。这一刻思绪万千,只是手脚冰凉,知道那有些东西一去,就再也没影去寻了。

过得了片刻,两人各怀心思,各自回房。流川只是苦闷的倒头就睡,那花道却一会就将刚才的事忘了个干净,抄起木剑,又在房里左左右右的比划起来。





-待续-
 

  L - 柳川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