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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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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雪 2010-07-04, 周日 11:04

一直喜欢篮球,每逢周末的早晨,一定去离家不远的露天篮球场练习。
高二了,即使是繁忙的学习生活,依然没有阻止我对于篮球的喜爱。抽空的时候,仍然往那个篮球场跑。
9月16日,星期天——我踏入了雨季的17岁。
清晨,天刚亮,我已经拿着那颗橘红色的球,站在了老地方。没有人的空旷场地,只有秋天的微风拂过我的脸。又一个舒舒爽爽的秋晨。
习惯地抚一下落在额前的发,习惯地用左手轻拍篮球,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弹着。
“嘭!嘭!嘭!”球砸在水泥地上,振动了空气里的分子。弯下腰,撑开两腿,我像往常做的那样,开始热身运动。
小跑、转身、背后换手,站在罚球线一侧,轻轻一跃,球从左手投出,滑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弹到篮板上。
“嘭!——骨碌骨碌——哗啦”在篮框上滚了几圈,橘红色的球体落入网里。
没有过度的喜悦,长时间的练习已经让我对此熟视无睹。我在期待着下一个进球。渐渐地,进球的次数多了,心情也变得飞扬起来。很喜欢看着球撞上篮板后又入篮的一刹那。
“那个…………”身后突兀地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因为独享的这份畅快淋漓被打扰而略有点生气。回过身,冷冷地盯着那张陌生的面孔,心里上上下下地打量对方。
187左右的个子,没有自己高。一身蓝色的短袖运动衫外加同样颜色的宽松运动裤,一双黑色的运动鞋。短短的刘海遮着前额,有点帅气到过分的脸,还有那种并不因为长期晒太阳而变黑的很白的肌肤,也由于不间断的运动而结实的身材。
“请问………”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对方又开口了,“能不能和你一起打篮球?”
或许是他的第一印象不错的关系,我的心情稍有好转,左手拍了两下球:“可以。”
像是得到了许可,他走上前来,接过我抛给他的球,熟练地弹几下,对准篮框就是一个投射。球滑出一道匀称的弧线,“哗”的一声,稳稳地落进了篮框里。
挑战么?心里颇不服气地瞪着他,还有他熟练的动作。不,应该叫流畅吧,甚至能够说是完美的。看着球在他手上象玩具一样自由来去,我不禁羡慕又嫉妒。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丝毫不收敛的气焰,他停了下来,发现我视线里的不服,他象事做错事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抓着球,只是眼神出奇的冰冷。
走过去,没有多余的罗嗦,很简短的一句话:“一对一!”却令他匪夷所思地盯着我半天。
“我跟……你?”他用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好象我刚才说的是外星人的语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好,好吧。”
我当然没有再给他多考虑的机会,立刻摆开姿势:猫腰,跨开步子,张开手臂阻挡。这些都是不需要再排演的,它已经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次打篮球都是自然而然的动作了。
可是,我忽略了一点,自己的篮球水平。虽然自己打篮球已有不少时日,但是面对他那样已经属于职业水平的对手,正式地打一场篮球,却实在太困难。拼力地阻拦,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球从手中抄走,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入篮。头一次,我对篮球有了无奈。但是倔强被燃烧了,我怎么可以轻易认输?
防守,更戒备的防守,我张开双臂,贴近他,不让他有任何出手的机会。他似乎也有所察觉,转身,换手,运球一直不停。终于,他左手换球,准备突破我的防线———好机会!“啪!”的一声,我打掉了他手里的球,一瞬间,抄起球往篮架下跑。停步,弹跳,抬手,那个橘红色的球从左手的力度推动下滑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入网里。“哗———嘭!嘭!”落到地上的球有节奏的起落。
停下来,才知道自己的疲倦,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去赌这个球的输赢。用护腕当毛巾,擦着满头的汗水,调整自己不匀的呼吸。回首,看见他正站在身后,怔怔地盯着自己。深邃的黑色眼眸里,有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我发现…………他脸红了,也许是因为运动的关系吧?而且,我也诧异,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绪竟然有点……紊乱。
“累了吗?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的篮球。”他的脸上浮现一个很柔和的笑容。
“没关系,难得打得这么痛快。”我扯出疲倦的微笑。
“明天……”他欲言又止,“我还可以来这里和你一起打球吗?”
这次轮到我意外了:“…………好吧………”心里有一点点期待。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很高兴,有些腼腆地笑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猛然惊醒,自己的心好象有一块被带走了。这是我十七岁的第一天。

第二天,我趁着上学前,又到了那个球场。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而且似乎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他没有笑,但是显然很期待我的出现。
我把表情控制得很好,朝他淡然地一笑:“是的。”
就这样,简简短短的对白,开始了一次早训。临走的时候,他说了同样的话,我没拒绝,不知道是为什么。
后来,我们每天都这样一起练习,可是彼此却并未更深入的了解。转眼,已经一个月了。除了篮球,再没有更多的语言交流,我们的方式是输赢的对抗。每次都那么投入,那么全力以赴,虽然知道这只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一次相遇,却由此深知对方和自己一样为篮球所吸引。所以我们停手的时候,一定是我汗如雨下,他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时候。
然而,渐渐的,我们开始接近,但那不是一种明显的过程。
我们现在知道,双方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年级生。并不感到这个巧合的惊异,我仿佛早已知悉般地平静,而他却同样如此。
他叫枫。 慢慢地知道一些他的习惯,他不爱笑,不过在赢球的时候,亲和般的笑舒展开来,有点眩目。我常常会想起他的脸和笑,在无意间。
在一起练习的时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固定,几乎只要有空闲,我们就会到球场上来。打篮球的时候,他去捡球,我就站在后面看他的背影,迎着残阳的鲜红色,镀着金色的轮廓,让我回忆着天鹅湖的场景。回神的时候,就见他已经背光站在我面前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敷衍地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又是一阵拼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会时不时地出神。每天在课堂上,坐在靠窗的位置时,总会不自觉地看着窗外的那一片天空。有时,湛蓝色的清澈逼视着自己的眼睛,干净、透明得象一块玻璃。如同被撕扯开的棉絮一样的云,一丝一丝的,在无边的背景上,慵懒而漫无目的地飘。太阳很小,浅黄色的,发出的光总显得无力。那时候,老师烦人的唠叨就渐行渐远,从脑海里销声匿迹了…………

进入11月以后,天气有所转凉,我穿起了长袖的外套。但是没有放弃打篮球的习惯,因为真的喜欢篮球,也因为和我一样打篮球的某个人没有放弃。
一个很清新的早上,我们来到约定的地方。
天空不是湛蓝的了,而是那种仿佛被画家用水匀开的颜料一样,浅的几乎不见颜色。而云层厚厚地纠结在一起,好象棉花整块整块地铺陈着,闲闲地到处游荡,没有连接的空隙处,会射穿太阳清淡的光芒。
他站在我的背后,影子盖上了我的。没有太在意他的举动,近来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做,也不问理由。
第27个球。左手抓着球体,试调整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运球,轻跳,投球。那颗橘红色顺着我心底设计好的轨道滑了出去,准确的落到了篮框里。“哗———嘭!嘭!嘭!”球连滚带弹地勾勒出曲线,最后静止在地面。
站在罚球线后面,双手抱着球,感觉他在背后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有点灼人。抬起手臂,准备投篮…………
“我喜欢你!”生涩的低沉声调。
听到自己的心跳,重重地起伏,就象篮球砸到水泥地上的声音。有点慌乱地收回手,不能转身,不敢转身,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喜欢你……不行吗……?”夹杂着丝丝地失望。
我在犹豫着,惊喜和不安在纠缠。
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身后圈了过来,抱着我。可以触到他紧贴着耳鬓的脸颊,不稳的心跳,沉重而低调,好象篮球砸到地上的声响。一下一下,振着我的心。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会找你打篮球的,我真的……喜欢你。”他的手臂越圈越紧,包围着我。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可是,却喜欢这样的感觉,很安全。不需要犹豫了,只要成全:“我……也是。”听到自己羞涩的回应。
“花道…………”他放开我,双手扶着我的肩膀。
侧过头,和他的眼睛邂逅。深不见底的黑。象是井,那种被拉进去就出不来的井。危险,也会令人不由自主地陷落。
阳光在两人间插进来,我看到了他的表情,欣喜,期待,清清楚楚地刻划在脸上,没有丝毫的掩饰。
他就这样靠过来吻我,闭上眼睛仍不能挥去他灼热的气息。不太温柔,狂乱,还有些许霸道的吻。心,跳的很快。我没有告诉他,这是我的第一次。
“嘭!嘭!嘭!———”我听见篮球从手里滑落到地上又弹起的声音,很响,很重。

很自然的,在我们之间,又多了某样东西。除了篮球,我们还有爱情。
篮球场上的对抗,偶尔的温柔,在眉间眼底流转。他喜欢用手轻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因为打篮球而练出的茧子,我清晰地触到了。手指沿着耳鬓,穿过我的发丝,然后,他会吻我,淡淡的小心翼翼的吻,青涩的烙印。没有怀疑过短暂的幸福到底可以维持多久,也不去细数时间的脚步,只是单纯的日子。

11月16日。星期五,放学。
天色很阴沉,多雨的深秋时节。云低沉而灰暗,静静地嵌在天空里,是那种白得透明的灰色调。呼吸里弥漫着潮湿、粘腻的气息,总不是那么清爽。
手牵手,在回家的路上慢慢地走,天真地希冀路可以永远走不完。他的手很温暖,可以让我的手不再冰冰凉的。
买热的饮料,他给我的,热咖啡。双手捧着,很暖,趋散寒意。知道他望着我的眼神里有宠溺,固执地不去回应。
直到看见眼前最熟悉不过的人,表情僵硬而无助。此刻,自己的脸一定是从来没有过的冷,心寒。“爸爸…………”怯怯地喊,却不能挽回任何的局面。
猜不到他的心思,因为他阴沉的脸。道别的话,哽在唇边。
回到家,平静的不象自己的慌乱,等待一场苛责。
雨疏风骤以后的,是死寂。哭不出的郁闷,流不出的清泪。绝望,开始滋生。跑去球场,原来甜美的地方,触到了丝丝心碎的痛。才觉悟,爱情或许不能太长久太贪心地拥有。
以后的相处,愁云惨淡,灰色的天空。我没有改变看天的习惯,只是总也弄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浅浅的灰?满眼的灰色,铺天盖地袭来,蒙了我的眼睛。是那种白得透明的灰色 。
还是,偷偷的相约篮球场。在彼此的脆弱里,坚强地固守着防线。

仍然不能够找到长久的幸福,是因为太渺小爱情。来不及发芽,已经被破坏。
艳红的夕阳,低温的照射,惟有遥不可及的美丽,是沉醉。叶子枯得落了满地都是,粗大的树干,苍老的枝条,岁月的刻痕。
“我父母………让我下个月……去美国读书。”你说的很艰难。
面对背光的你,我错愕,看不清你的表情。
“花道,”你抱紧我,让我生痛,“我不想走,我不去了!”
抬头。脸上的濡湿,不是我的眼泪。你的悲痛,是咸涩的。然而,不能毁掉前途,未来毕竟太漫长。
“为什么哭?”心里平淡无波,好安静。
“为了你流不出的眼泪,为了你哭不出的郁闷。”耳边,你的声音散不去。
懂了,爱情真的不可以长久,幸福真的不会有永远。王子公主的快乐,终究风过水无痕。
推开你为我圈出的天空,不可以犹豫:“我们再打一场篮球吧。”
你粗糙的大手,抚着我的脸,苍白无光的轮廓。
那一天,最后一次,是记忆里不灭的永恒。

机场,候机厅。
你的眼神焦灼的搜寻,却不知道,我在离你咫尺的地方。
可是,不能让你知道的,是我仅剩的伪装。
看你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的拐角,走,是注定的结局。
一个人,站在机场外的大道。
灼热晒人的太阳,用手遮挡,眼睛里的痛。
是什么?温热的透明液体在脸颊流淌,是阳光太刺眼了吧?
我终于清楚,这个17岁的夏天,再也回不去了……………………

  C - 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