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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左手愿望 右手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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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雪 2010-07-24, 周六 20:59

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调的暖气开的很大。外面,是十一月的寒冷天气。

在我和老板之间的桌子上,平平整整地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只有我写的两个字:辞呈。
我说,老板,我要辞职了,只工作到这个月底。
老板有点惋惜地点点头,尊重我的决定。
走出办公室,在门关上时,我暗自叹口气。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朝自己办公桌方向走,遇见正要进老板办公室的流川。
他看了我一眼,如同我看他的一眼。淡淡的,不着痕迹。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看眼前格子间的挡板,我闭了下眼睛。
累,从头到尾的累。
想起刚刚和流川擦肩而过的那一幕。
流川是我一进公司就喜欢上的人。他不擅交际,是个不多话的人。从我认识他到现在,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是两年前我进公司时他的自我介绍:“你好,樱木,我是流川枫,你可以叫我Rukawa。”
但是,就那样的一个男人,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我喜欢上了。
单恋是很辛苦的事,特别是暗恋一个同性。而我们之间,甚至没有所谓的“点头之交”。
有的,只是沉默。哪怕见面,也是淡淡的一瞥。
我静静地等着,不敢轻举妄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看着他的沉默,消磨着自己的耐心。
他活在他沉默的世界里,而我则活在因为他沉默而沉默的世界里。
爱,在等待中耗尽。剩下的,只有疲倦。
今天是周末,离这个月底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该准备整理东西了。
我看看自己桌子上的文件,分不清楚自己是如释重负,还是无奈后的逃避。

 

下班之后,找到一家不错的餐厅去吃饭。
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在右边可以靠着窗玻璃的位置。
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心理测试。说如果和一位异性落座,会选择哪个位置。有左、右、对面三个选择。
记得这是当时洋平问我的,他想知道我对晴子的感情。我想了想,然后回答说,是右边。洋平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我,笑着回答,这证明你喜欢她。
我若无其事地笑笑,并没有告诉洋平,他说异性那两个字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流川。

为什么会对流川………

玻璃窗上倒影着我半边脸和室内的灯光,同窗外一样,能看见的,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里,人永远是免费的风景。

正回头,却看见流川和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流川和我打了个照面,彼此微一点头。

他们选了隔开我一个桌子的靠窗位置。我可以看见那个女子的背影,还有她那一头齐腰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泻在背上。

窗外是很深的天空。夜色微醉。

气氛似乎有些过于平静。我点上一支MILD SEVEN,视线停留在窗外的人群,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对面的情景。只是心底还是有丝丝隐痛,骗不了人。

怎么开始,怎么结束,都已经忘记。

看着手中的MILD SEVEN燃起淡淡的烟雾,想人生也不过如此。开始的时候,伴着一生清脆响亮的啼哭,轰轰烈烈地来到这个世界。死去的时候,竟然那样安静地撒手人寰。不可思议,和烟的雾一样,从白浓的气体,到缕缕青烟,消散无痕。原来,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就是这样,生,死,再生,再死。后面呢?以此类推。

一阵骚动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原来是那个女人站起身,抓起手边的葡萄酒杯,像泼脏水般用力地把酒朝流川泼去,愤愤不平地离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充满怨恨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再回头看对面,只见流川满头满脸的水,和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差不多。他坐在那里,冷着一张狼狈不堪的脸,挡开服务生手忙脚乱递过去的毛巾。黑色的眼睛,透过湿淋淋的浏海,看见了有些反应迟钝的我。

开车送流川回家,我一路上什么都没问。他对着窗外的风景出神,而我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偶尔瞥一下他留给我的半边身影。

到他住的公寓楼下。他道声谢谢就下车了。在关上车门时,停了一下。樱木,上来喝两杯吧。他说。

我愣了一秒钟,笑着答应了。
站在他家门口,我还是犹豫了。对于这个突如其来接近他的机会,我措手不及。除了意外,还有怜悯——对自己的怜悯。已经要离开了,这样的遭遇,只能给我更多的遗憾。男人爱上男人,本就是不容的悲哀。

还是进来了,这个到处有着他气息的家。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VODKA,听十一月的寒风刮过落地玻璃的声响。

流川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上穿了一件浴袍,我看见他走过来,慌了一下,匆忙别开视线。

他坐在我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VODKA。

我们都沉默地喝着酒,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这杯透明液体。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眼角瞟见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莫名的灰色。
听说,你辞职了。他突兀地问了一句。
惊异于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同时也认为是意料中的事。但令我不解的是,流川会问。
一饮而尽杯中的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啊……是的,我辞职了。
为什么。
为什么?在脑海里重复一遍。然后笑了。累了,想去旅行。
他沉默着没再说什么,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似乎在考虑什么艰难的问题。
我也不说话。静静地喝着VODKA,一杯接一杯。
你什么时候离开。
下个星期六,我只工作到十一月底。
后面的谈话,都被酒代替了。听着夜晚的冷风呼啸而过,渐渐模糊了意识。隐约感觉自己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好象要裂开一样的痛。
等到完全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后,才发现一个让我尴尬的情况。
我们不知何时睡在了床上,他的左手臂被自己当成了枕头,另一条手臂却抱着自己的腰。我们就是以如此暧昧的姿势,睡了一个晚上。
小心翼翼起身,穿上衣服。站在床前端详他毫无防备的脸。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在自己沉溺到窒息前,仓皇地逃离那个到处都是他气息的地方。

 

人头攒动的站台,和着新干线进出的呼啸声,兜着一阵冷风而来,又带着一阵冷风而去。
离别的人们一群群地聚首,彼此道别。有人哭了,有人相拥。原来无论什么季节,离别都同样感伤。
背着旅行袋,我独自靠在柱子上等车,开往札幌的列车。
我想到了洋平。想他昨晚在电话里的道别,嘻嘻哈哈之后,是沉默。
看了看手表,人声鼎沸的嘈杂让我的心情烦躁起来。东张西望地乱晃。惊异中,我看见了流川———还有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女子。
流川他………有话跟你说。先开口的,却是她。我去买点东西,你们谈吧。她转身穿过喧嚣的人群。
我们面对面,在拥挤的人群中静默。从头到尾,在沉默中开始,在沉默中结束。
深呼吸,闭了下眼睛,我看着他的脸。这是一个让我从心动到心死的男人。
列车来了。数不清的人如潮水般,涌向列车。
在拥挤的人后,我们依然站着,沉默。
流川,我爱你。我说着,深深地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下一秒,我看见他背后那个女子惨白的脸。
尴尬的气氛,蔓延,蔓延。
突然,流川伸出左手,搭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一下。捏得我肩膀发痛。他叹了口气,便取代了所有的语言。
我逃也似地奔上车。随着列车的启动,我把自己埋在长椅的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他在视线里一点一点消失。确定自己是真的离开了。
闭上眼,陷入黑暗的疲倦。从头到尾的疲倦。
我把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如数交付给一个叫做流川枫的男人,然后怀着一种漂泊的心态去过类似于流浪的生活。
终于,连活着都厌倦了。

 

札幌的冬天,总是下雪。
厚厚白白的雪,一落就是一个晚上。隔天,地上就铺着一层雪地毯。
我租了间小公寓。学了调酒师的课程,就在租屋附近的一家酒吧里打工。白天大部分时间用睡眠度过,晚上则是在酒吧里调酒。
偶尔给自己调一杯VODKA,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外面呼啸的冷风。或者,打个电话给洋平,跟他天南地北地乱打哈哈。难得,会有以前的同事打来电话,彼此嘘寒问暖。每次,我都藏着一句想问而没能问出口的话。
十二月的某天,我依旧在吧台里,调着各种各样色彩缤纷的鸡尾酒。
随着一声熟悉的“樱木”,我看到一张久违的脸。
晴子,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惊喜。
来这里出差的。她坐到吧台前。只是听洋平说你到札幌来了,却没想到会遇见你。
是啊,我在酒吧当调酒师。我笑了笑。
你在这里还习惯么。她问道。
晴子看我的眼神,使我想起那个女子看流川的眼神。一刹那间,我明白了很多,很多。还好,就是冷点。我笑。
我们一直聊天到酒吧打烊。我送晴子回她住的酒店。街上空荡荡的,我们沿着大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拦到计程车。送她到酒店房间,我才离开。
临走前,我说,晴子,跟我交往吧。
或许是酒喝多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在明白了我的意思后,就脸色通红地点了头。
平淡的日子有了恋爱的颜色。我的生活中多了晴子的温柔。如果不是两个月后的一通电话,我会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依然延续着。
刚吃完午饭,准备泡咖啡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以前公司的同事。
樱木,告诉你个消息。流川结婚了。
结婚了?头脑有些发热。心脏很痛,刺痛。
上个月的事。和他女友结婚,我们参加了婚礼。
挂上电话,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想起认识流川开始,他那句自我介绍;辞职那天和他的照面;喝醉酒的那晚;还有车站的情景。记忆,如同挣扎着生存的野草,塞满了心口,满到生痛。
当天傍晚,我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花,敲开了晴子房间的门。
直到晴子看见花和我的求婚而流下眼泪,我知道自己作的选择没有错。
如果自己不能幸福,至少可以成全另一个人的幸福。

 

等到晴子要回公司的时候,我辞掉了酒吧的工作。我们一起搬回了东京,这个喧嚣的大都市。
在列车上,渐渐涌起一股不安。我握紧晴子的手,和她相拥在一起。可是心底的不安却在扩散。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紧紧抱着晴子。才感觉到温暖。
洋平在车站接我们,我原来住的地方都已经整理过了。那是我和晴子以后的家。
当晚,我们和以前的朋友、同事开了个小派对,热闹了一个晚上。
也许人生真的是有许多巧合组成的,只是想挽回或苛求什么,偏偏连机会都失去了。
在我回来的第二个星期天,有人告诉我,流川死了。
第一个反应是,我终于知道在列车上的那种不安是因为什么。接着有几秒钟的木然,感觉很恍惚,好象这不过是一个新闻,无关痛痒。
几天后,我再一次,坐在流川家的客厅里。只是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
他,变成了固定在像框中的一个表情。
在我对面的,是那个女子,现在已经是流川太太。素黑的丧服,衬着她苍白的脸,毫无生气的一张脸。
樱木,你回来得太迟了。她的眼中盛满了悲哀。
流川他……怎么死的。这个时候,我诧异自己可以用这样平淡的口气问一个自己爱的人是如何死的。
自杀死的。她低下了头,擦掉眼泪。自从你走的那天,他彻底崩溃了。和我结婚以后,他心情始终很低落,最后在我去上班的时候,割腕自杀了。等到送进医院,医生说………送得太晚了…………
我看见她透明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一串一串。我发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作痛,锥心刺骨的痛。几乎要让我窒息了。忙不迭要离开这个地方,仓皇地起身告别。
樱木。她叫住我。你不知道吗?其实你那天上车前,他那样重重地捏了你一下,是想告诉你:他……爱你,一直爱你。
有什么东西在我头脑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你从来没有怨恨过他么。
我不甘心过,但是从来没有恨过谁。恨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可悲。我知道,他爱你,他一直爱你。而我,爱他,仅此而已。门,在我面前静静地关上,关得很无力。
有些踉跄地走出了大楼,来到大街上。
明媚的阳光刺醒了恍惚中的自己。周围是喧嚣的人群,来来往往,擦肩而过。
我忽然感觉好累。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很久,很久。
他是想告诉你:他……爱你,一直爱你。
视线模糊了起来,我用力的深呼吸,再深呼吸。可是眼泪失控了,不断地不断地落下来,一串一串。我用双手擦掉,可怎么也擦不完,于是,我只能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二月,东京人头攒动的街头,我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像个女人一样,绝望地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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