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All the Things You’d Say Were Never True
曾经有一万次,他希望这个故事可以在那里结束。
但终于走到结局,满目疮痍。
樱木从来没有真正了解流川的绵绵恨意,他以为自己不曾体会的情感,便不会真的存在。
他仰望男人的眼睛,幻想会有一丝犹豫和不舍,却被刺骨的寒冷浇灭,他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爱得深沉也可以恨得刻骨。
“我欠你一双手,现在拿一条命换,够不够?”
“你说呢?”
回答他的是迎面挥来的枪柄。
樱木花道慢慢睁开眼睛,头昏脑胀,视线模糊,他试图揉去睫毛上干涸的血块,却发现被反剪双手。
“不给我一个痛快……你是要慢慢折磨死我么?”他勉强牵起一个苦笑。
流川枫站着不动,叠着双手看着他,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猎物被慢慢麻痹的蜘蛛。
“我一无所有,你想要什么呢?你想知道什么呢?”他没有情人,没有朋友,没有钱,没有男人可以索取的一切。
“理由。”流川搬来一把椅子,似乎是做好了听一个很长故事的准备。
“啊哈哈,” 樱木在心中无声叹气,“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流川。”
他回想起那个充满汗水,胜利和笑容的夏天,钢筋水泥的味道被橡胶球场和青草蓝天取代,岁月美好,人却可以变得那样坏。
“一些事发生了,于是我出卖了你。”他最终只能拼凑出这么简短的回答。
“什么事?”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要听你自己说。”
流川的鞋尖踢了上来,樱木一阵剧痛,咳嗽了几声后低下头,“我染上了毒品,一开始是大麻,卖给我的人说不会比香烟更上瘾,但是舒服一百倍。他没有说假话,但却依然是个陷阱。撕开了一个口子后,大麻渐渐不能满足我,就像所有被渐渐拖入泥潭的上瘾者,我开始吸白粉打可卡因,洋平试图阻止我,打我骂我把我扭送去戒毒所都没有用,我每次都偷偷逃出来,然后偷东西卖钱去换毒品。不知道怎么就被南烈他们一伙看见了,他说可以不告发我,让我安安心心继续打球。他家的药店常有各种“社会人士”光顾,其中的一个朋友认识附近的毒品贩子,可以给我折扣,条件就是配合他们把你毁掉。”
“你答应了?”流川枫蹲下来几乎是用贴着樱木花道脸颊的距离看着他。
他躲开般闭上眼
我答应了?我没答应?现在神志不清的他已经不记得当时同样神志不清的他都回答了什么。
他记不清弄松篮球架基座的是他自己还是南烈。他甚至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定格在那个不该出现的位置。他究竟是吸毒迷糊到搞不清将要倒塌的篮球架是哪一个还是明知道于是用那种方式共罚自己?
但是都发生了不是吗?
耳边吱嘎吱嘎作响,篮球架倾斜出巨大的阴影,原计划围在流川周围阻他逃生去路的人群意外裂开一丝缝隙,他原本可以逃走的。
他原本可以逃走的。
但是那个纤细冰冷的身影却铺天盖地向他罩来。
“白痴!”他第一次听见他喊得这么焦急这么害怕,一瞬间让他安心又无比愧疚。
而终于他再也听不到这个名字。
流川用终身双手无法提重物的代价换回他不至于命丧篮球架。当时所有人包括流川枫自己都是多少欣慰的。
高中毕业后不能打篮球的流川枫依然出国了,别人都以为他不想浪费了骑自行车边时睡觉边听的那些英文磁带,没人知道他当时已经连筷子圆珠笔都无法握紧,除了出国治疗只有双手瘫痪的结果。
事情从那里急转直下,否极泰然都是镜花水月,多米诺骨牌只会推倒下一个绝境。高额医疗费让流川枫的父亲背着儿子和妻子开始借高利贷,一时没有还上,债主雇了打手砸上他的公司;被解雇,没有经济来源,借贷本金利滚利已经到达了一个天文数字,走投无路,这个忧心忡忡精疲力竭维持家庭表象丰裕的中年人选择了在通勤高峰跳下了新干线站台。直到这个时候流川枫的母亲才意识到家里早就破产,丈夫死后欠了一屁股债,还没来得及通知儿子就被冲上门的高利贷拿着刀子逼还钱,如果她乖乖抵押了房子,那么流川枫回国至少还能看到一个完整的母亲,但是这个刚经历丧夫之痛的妇人歇斯底里地咬上打手的手臂要求对方把自己的丈夫还来,然后被吃痛的高壮男人失手扔下楼梯,仅在三天后随她丈夫而去。
这个故事中最可笑的部分是那个高利贷就是南烈的那位“认识毒贩的社会朋友”。所以说南烈从各种意义上真正毁灭了流川枫。
当时彩子偷偷和流川枫写过一封信,劝他不要回国。
“你父母我们帮你安葬了,这里对你来说永远都是个泥沼,请在美国好好过你自己的新生活。有时候转过头逃避那些累累伤痕不是懦弱而是种勇敢。
Ps 樱木一切都好。”
彩子撒了一个谎,樱木其实一点都不好,他的毒瘾越来越严重,终于开始贩卖毒品,被警察盯上后逃去了边境。
不知道那封信是否真正起了作用,流川枫甚至没有出现在父母的葬礼,他康复出院后音讯全无,只有一次他使用的化名和满脸胡子的伪装照片出现在了FBI的通缉犯名单上。
再次回到日本,他已经是普通人闻风丧胆的特殊人群。让南烈和他的“朋友”统统悄声无息地消失简直不会比呼吸更费力。
但是在他以为简单明晰在这个阴谋里,出现了一个最最不可思议的名字:
樱木花道。
“你可能想不到当时你奋不顾身救下的是只小恶魔吧,啊哈哈哈。” 南烈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嘲笑地望着玩弄他右眼眼球的流川枫。
他让开了,他当时明明已经挪动出了一丝缝隙!在球场上他眼前满是流川挥汗如雨的奔跑身影,耳边隐隐回放着他送上药膏时那句淡淡的“谢谢”,他终于还是不忍这个男人受到伤害!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笨蛋要自己冲进快要坍塌的阴影里?那个一滩烂泥恍恍惚惚的毒贩子哪里值得他抛弃他最珍惜的梦想!
“那个白痴在哪儿?”
“他在S市,整天像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警察。你找到他是不是要好好折磨他?一定要好好折磨他,是他害的你家破人亡,是他害的你现在好像吸血鬼见不得光,是他害的你当年打不了篮球!都是他!都是他!都是……”
一颗子弹吞没了他未完的诅咒。
“你答应了?”
别人说一万个字他都可以不信,只有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无论如何都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哪怕是绝望的!
樱木睁开眼,
“我答应了。这么便宜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我答应了,因为我变的圆滑变的聪明,因为我担心他们会变着法子害你。
“篮球架基座的螺丝都是我撬起的!”
我原本想做做样子,但是南烈和岸本就在脚跟边盯着我。但是至少我知道要从什么角落注意架子倒下,提前护你周全。
“你这么亲力亲为,为什么最后还要站到下面等死?”
“不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好让你以身犯险?”
因为我以为你已经安全,因为我再不想拖累你,不想拖累洋平,不想拖累整个篮球队。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
“樱木花道,你知道这些年我学到了些什么?”
“折磨人欲仙欲死么?”樱木扭曲着身体,毒瘾渐渐像千万只蚂蚁爬上手臂,他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回答流川的问题。
流川捏住樱木的下巴抬起:“我知道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在撒谎。”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满口胡言,一句真话都没有,”流川突然微笑,好像冰天雪地里绽放一朵鲜红玫瑰那般绚丽,“你一说谎就会眨眼,因为眨眼代表你负疚,身体无法受意识控制的排斥反应。”
“我眨眼是因为睫毛上的血块。”
“不,樱木,承认吧,” 流川手里的力道渐渐减轻,捏牢变成抚摸,从喉线慢慢向上移动,轻轻拂去琥珀色睫毛上的淤血,“承认你只是愚蠢。”
“流川……”樱木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已经分不清楚是极度悲痛还是毒瘾发作,“流川……如果你还恨我,就赶快杀了我……或者你大发慈悲,让我死前吸两口可卡因……”
“你真心求死,”流川凑的更近,“看,都没有眨眼……”
他咬住男人的耳朵,“可惜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给你任何毒品”
唇瓣从耳畔滑到男人的嘴角,“我捡回你一条命,就不会允许任何人糟蹋,包括你自己。”
“你一天没有戒毒,我就一天不松绑。”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无法后悔我当年救你。”
“我是一滩臭烘烘的烂泥,只会把你也拖入泥潭。”樱木苦笑。
流川想起彩子的信,但他在那时早已决定抛弃勇往直前的那份光明,而回头扒开坑坑洼洼的丑陋旧伤疤,洗干净里面发黑的脓头,然后等待他们重新结痂。
“我耗得起,”他吻上那对湿润的唇,“我们有一辈子,白痴。”
ps 标题出自Adele 专辑《21》中的 Set the Fire to the Rain 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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