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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童话 1-30 - 章 29 - 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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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子 2020-07-27, 周一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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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温柔的歌

都是骗人的!

爱根本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爱是怀疑,爱是猜忌,爱是痛楚,爱是求而不得,爱是心底最难拔除的棘刺,令人笑更令人哭,让人患得患失,乍甜还苦。爱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樱木心里苦得发痛,他看着流川冷淡的脸,一连串咆哮滚动在咽喉。懦夫!骗子!说什么不要半途而废,说什么要在一起一辈子,说什么永远,都是撒谎吗?然而,最后一丝理智让他逼着自己咽下那些责问,而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那里有最好的篮球。”流川给出的是一个无法辩驳的答案,樱木闭上了眼睛。

 

说也奇怪,明明心里痛得要命,樱木仍然能够平静地坐下来吃完那顿饭,并且附和着仙道说可以把北泽介绍给流川,让他们去了美国之后有个照应。

“花道你觉得北泽和流川谁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小泽了,不过我们流川也不错,是吧哈哈哈。”

最后也算是吃得尽兴,父母亲决定在东京开始找房子,而神奈川的房子大概也会处理掉,至于樱木到底是在哪里继续学业,樱木觉得也不算那么重要了。哪里都行,到时候再看吧。

至少要先打好眼前的比赛,他在心底暗暗咬牙。再远一点的事不要去想,专心做好眼前的事就够了。

比赛打得很艰难,樱木和仙道一起借来对手的录像带看过好几次,真正上场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打赢了第一场,休息两天之后迎来了第二场,对手正是山王,“王者山王”,赛场上打出这样的横幅,看得樱木心潮澎湃,他想象着有一天场边会打出“王者湘北”这样的横幅,而他和他的队友,必然能够做到这一点。

比赛前热身的时候,泽北走到场地中间看着樱木直笑,樱木和仙道迎着他走上去,三个人的拳头抵到了一起。“我们会赢。”三个人的台词几乎是一样的,然后又相视大笑。“不管输赢,一起吃饭?”小泽看着樱木的眼神特别温暖,“我很快就要走啦。”樱木觉得喉咙有点哽咽,只能点点头。美国,他现在暂时不能想这个。

“流川!”仙道回身大叫,樱木看到流川迟疑地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他的视线匆匆扫过樱木,樱木赶紧回过头。

“这个是……”仙道正要介绍,泽北已经抢先一步:“泽北荣治,不是北泽。你是那个小前锋。”

“流川枫。”

“他也要去美国,你们认识一下吧。”仙道做了个友好的手势,这句话不管对谁说的,意义都一样。

“你联系了什么学校?我要去加州。”

“也是。”

樱木觉得心里的那根弦猛地被拉直,美国第一次以一种直观的形象出现在眼前。加州,他完全没有概念,可是从此以后,必然将有着特殊的意义。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了。

湘北对战山王的这一场比赛,必将会载入史册,初出茅庐的湘北队浴血奋战,将王者斩于马下,一战成名。

樱木觉得自己是属于越挫越勇的类型,在这一场比赛中,他比什么时候都冷静清醒,也比什么时候跳得都高,跑得都快,他只知道不停地抢球,跑动,将球传给那个很快就要离开的家伙——和他打的每一次比赛,以后必然都会在脑海中不停回放,打一次就会少一次。终场哨声响起的时候,他看到了泽北绝望的脸,也看到了仙道狂喜的脸,他搜索着流川,看到他正垂着头站着,他想向流川走去,可是毫无力气。

“赢了!花道我们赢了!”仙道扑过来抱住他,樱木也紧紧地抱住仙道,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看台上的所有人都在呐喊,樱木觉得这简直像是一场冠军赛。可是胜利的狂喜并没有击中他。“还有下一场呢,仙道。”他轻轻拍着仙道的后背,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我们去看看泽北吧。”

 

那是樱木第一次参加IH大赛,也是湘北的处子秀,他们如一匹黑马,一路凯歌高奏,直接杀进了冠亚军争夺赛。虽然最后抱回的是亚军的奖杯,不过,樱木觉得已经毫无遗憾了。他在每一场比赛中都打完了全场,他记得自己传给流川的每一个球,记得两个人在场上无人能及的默契,不用转身就知道他会在哪里等着,知道他所有擅长投篮的方位,而且也知道他体力不够,所以努力地帮他多跑几步,帮他多挤走几个对手——再不可能做到更多,做得更好了。

我已经尽力了,流川。樱木看着湘北队捧着奖杯的那张大照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照片上,他和仙道蹲在一起,而流川则站在另一侧,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也许,这也是两颗心的距离吧,以为很近,其实却那么远。

 

比赛结束之后,樱木家里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子,爸爸已经去东京履职,而妈妈既放心不下儿子又牵挂着丈夫,每周来回在两地奔波。家里的东西慢慢地被打包,然后寄走,家里一点一点地空下去,樱木找各种借口不愿意整理自己的房间,可是最后的期限仍旧到来了。已经开始有陌生人上门来看房子,啧啧赞叹着打量每一个房间,看窗户,看院子,看一切樱木熟悉的东西。他在这里长大,却必然要离开这里,而同时离开的还有那个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人,离开这个国度去一个更遥远的地方。

晚上关了灯之后,他常常会坐在窗台边,看流川家的房子,漫无目的地,看着那一幢和自己家非常相似的房子。这里承载了太多回忆,太多欢笑,要将那些回忆从身体里剥离出去,不亚于一场酷刑。他有时候很不明白,为什么流川可以那么轻易地抛弃这一切呢,难道他不会觉得痛苦吗?美国,对于他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然而,他并不会去追问,他自己正受着苦,所以不愿意让流川也品尝到这种滋味。既然他可以毫无留恋,那么就走吧,去追求梦想去吧。

“到底怎么样呢?还是一起去东京吧,小花。”妈妈已经不止一次地这样问樱木,可是他从未松口。

房子卖掉之后,就没有地方可住了,虽然仙道也表示可以住到他家里,可是樱木并不愿意接受。若说要接受的话,还是住到流川家里好了,虽然天天面对那张脸会非常痛苦。或者可以自己找个一居室租房住,这样的念头一跑出来,樱木便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案了。一直到流川去美国为止,还是想留在神奈川,到那个时候,再决定是不是去东京。

租房子的事情,樱木是一个人偷偷进行的。他买了好几份报纸,仔细寻找着家附近的住宅,一个多礼拜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子。放学之后,他一个人先去那里看了看,房东是一个中年的大婶,胖乎乎的看起来很好说话。出租的房子是一室户,带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虽然都很小,并且不能泡澡了,不过樱木不介意。“你是复读的高中生吧?”那个大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之前租房的就是一个复读生,在这里住了三年多,想考东大,不过上个礼拜突然放弃了。大概是找到其他理想了吧。”樱木嗯嗯地点着头,并试着讨价还价,房费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他在心底估量,该怎样说服自己的母亲。“对了,签合同的话,是要大人来签的,你还没有成年吧?成年了吗?虽然看起来是蛮高大的……”

樱木对这个房子很满意,房间采光良好,当然代价是厨房和卫生间比较暗,窗户小小的,而且进入卫生间必须先经过厨房——既然是一个人住的话,也就不用介意了。然而,他想到,也许以后会请仙道来玩吧。想到仙道,又想到了流川,樱木忍不住发了一阵呆,最后决定先走好眼前这一步再说。

回家之后,樱木就把租房的事情和妈妈说了,妈妈自然大吃一惊,没等樱木说完就给爸爸打电话,所以,最后樱木还得乖乖地请示爸爸。幸好爸爸对于樱木已经自己找到了房子这件事感到满意,有种儿子已经成长不需要家长操心的欣慰感,在这种感情之下,一口应承了樱木所需的租房费用和生活费,比樱木原先预计的多出了很多。这下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签订合同,是妈妈一起去的,樱木小心地将合同文本折好放进口袋,心里变得相当踏实。既然什么都要重新开始,那么这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吧。

“窗帘和餐具什么的,妈妈去帮你买吧,还有马桶圈也要换一个……”

“妈妈,就让我自己来吧,布置新家,也是一种乐趣啊,你就别插手了。”樱木说的都是实话,他打算回去之后就收拾自己那个房间,他心底有些话并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他已经问了房东,这个房子可以一直租下去,万一,万一过几年流川回来了呢……这种隐秘的羞耻的心思,他连自己偷偷想一想都觉得难为情。

“为什么不住小枫家里呢?是不是和小枫吵架啦?”

“怎么会呢,我们好得很!不过妈妈,阿姨不是正在恋爱吗,我去住的话,会很尴尬吧。”

“这倒也是。”妈妈毫无怀疑,樱木不禁觉得自己说谎的水平见长。“过几天,我们会在家里请最后一次客,小枫的妈妈说,会带那个人一起来。”

“……流川知道吗?”

“也许吧,他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怎么找他玩呢。”樱木哈哈哈干笑几声,岔开了话题。“东京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是呢,要是小花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妈妈很担心你啊……”

“妈妈!”

 

请客当天,樱木被妈妈安排了任务,所以一放学就去流川的教室堵人。他高高大大地往11班门口一站,就有人回头冲里面喊:“流川,樱木找!”原来在外人看来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

几秒之后,流川低着头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无表情地看着樱木。

虽然知道他一贯就是这样的表情,樱木还是觉得有些难堪。“我妈妈说今天……”

“我知道。”

“她让我们去买点材料,如果你有事的话……”樱木没有把握地说,他不知道两个人为何会疏离到这种程度,以前那个可以对着他大喊大叫的自己哪里去了?

“我去。”幸好流川干脆地答应,不然樱木真觉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谢谢。”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樱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挽救这份尴尬,干脆转头就走。“那我去球队请假。”

队长也知道樱木家最近在忙搬家,所以很容易就准了假。等他跑到学校门口,看到流川已经立在了那里,为了不再那么尴尬,樱木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采购清单。

“我们要买这么多东西呢,你看这些要赶紧买了送回家,这些还需要再一次出来买,不过,要是可以一次性买完的话就可以少跑一次。而且我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帮她整理餐具……”

“我的申请收到回复了。”

“今天晚上有神户牛肉,还有你喜欢的炸虾,我昨天偷看我妈列的菜谱了。”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明天他们就要搬到东京去啦,今天这一顿也算是最后的晚餐吧哈哈哈。”

“樱木花道。”

樱木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抽痛,他疑惑地看着流川,这么近的距离,都能看到他眼中自己傻乎乎的倒影。“你希望我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

流川随意地摆了摆头,摆出一副模棱两可的表情,就是这种要死不死的样子,让樱木分外痛恨——为什么偏偏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家伙。

“美国有世界上最好的篮球,你去那里追求梦想,和泽北一样想成为世界第一,我觉得这样很好。有了梦想就要为之奋斗!我和仙道虽然不去美国,可是我们也会为了我们的梦想奋斗,我们会为了日本的篮球而努力,也许过几年,就能打败你们了。”樱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激情所至差点伸手拍流川的肩膀,让他好好加油了。“虽然现在的日本篮球还很糟糕,可是,总会好起来的对吧?有我这样的天才,还有仙道,你走了他就又能打小前锋了,他一直很高兴……”樱木转过身不看流川,“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你好好地去美国吧,我们都支持你!”

“完全明白了。”

“那就好。”

樱木背对着流川,觉得这段路从来没有这样漫长过,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想必也没有话说。樱木推着购物车,仔细对照着采购单挑着食材,流川很快就把车子接了过去,并仔细地将樱木随意扔进的东西摆放整齐。樱木觉得,这样不说话,两个人默契地做点事情,感觉好多了。

说出口的话,似乎也没有一句是谎话,可是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他不知道流川怎么想,反正他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购物车堆得满满当当,两个人又是提又是抱,好不容易将全部的东西都扛在身上,又像开坦克一样慢吞吞地挪回家。

厨房里乱成一团,妈妈正恨不能手脚并用。一看到两个人马上露出一副得到拯救的表情。“快来快来帮忙!”她望着流川:“小花说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小花给你打下手,他就交给你了。”

“我不……”樱木正想离流川远远的,马上就抗议,却无情地遭到了否决。“今晚你阿姨要带男朋友过来,得弄得丰盛一点吧。”

“其实不用。”流川突然说了一句,不过马上紧紧闭了嘴。樱木灵敏地感应到了什么,他狐疑地看着流川,放弃了溜走的念头,乖乖给流川帮忙打下手。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樱木终于没忍住,悄悄地问正细细切凉菜的流川。

“什么?”

“你刚才那个表情很可疑。”樱木在脑中将他刚才的表情回放一遍,再次确定了这一点。“快说是什么事。”

“你等等就知道了。”流川抬头看一眼樱木,继续低头切菜,突然把头抬起来,并向樱木的脸伸出手来。樱木以为自己偷看他被发现,紧张得想先发制人,流川的手却停在了他嘴角,大拇指亲昵地在唇边擦了一下:“偷吃什么东西了,还留下证据,大白痴。”顺手就把大拇指放进嘴里舔了一把。樱木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温柔的流川,完全转不开视线,心脏狂跳,要不是妈妈在边上,几乎就想抱住流川让他留下不要走了。

流川抬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樱木还是愣愣的看着流川。“我好看吗?”流川叹一口气,绕过樱木去拿盘子。樱木这一下听清楚了,脸轰的一下红到了脚底。“哪里好看了?我又没在看你!”

“是不是仙道更好看?”流川撕开一袋芥蓝,随手将包装袋递给了樱木。

樱木想了想:“除了本天才最帅,你们俩是都还不错啦。”

“那你喜欢他那样的?”

不是,我喜欢你这样的,可是这句话樱木可不敢说,以前没觉得自己喜欢上流川之前,他才不会这么胆小,那时候别说只是说一句喜欢,哪怕是和他挤在一起洗澡睡觉也没什么不敢的。见他没说话,流川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樱木不知道自己又怎么给惹到他了。他凑上去解释:“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对你的脸比对我自己还熟悉……”

“看厌了是吗?”

樱木再一次语塞,他第一次发现流川似乎挺能说,而且这样一起拌嘴的感觉超级棒,简直让他有种满满的幸福感。不过想到这种幸福已经来日无多,他的心情就不可抑止地低落了下去,脸色也有些臭臭的,懒洋洋不愿说话。

爸爸赶在开饭前回到了家,大家收拾好了一切,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流川并没有樱木想象中的抗拒,让他既觉得安心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这是一种类似于缺席了最重要的人那些生命中最重要场合的失落。就像知道他居然偷偷联系了美国,偷偷计划着去美国的那个瞬间,胸中涌起的失落,那种不再被依赖甚至不再被信任的痛楚,钝钝地清晰地来回撕扯着他的心。

晚上七点,门铃准时被按响,樱木的妈妈早已在门边守候,樱木和流川坐在沙发上,他直觉应该起身,却被流川按了回去。流川的妈妈是樱木非常熟悉的,不过她带来的人,居然也是大家非常熟悉的,简直让人惊掉了下巴。樱木看看走进来的男人,再看看流川,脑中闪过无数的问号,却只能暂时不去理会。

流川耸耸肩,做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樱木终于没能忍住,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一握就马上放开——即使只是短暂的触碰,已经算是樱木所能给的最大的安抚。

大人在餐桌边落座,寒暄和愉快的笑声回荡在餐厅,樱木松开流川的手之后,马上就站起身往餐厅走,因为太羞涩而错过了身后注视着他的热切的目光。

“叔叔,阿姨。”他走过去,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流川跟着他走了过来:“爸,妈。”樱木的手被人从身后悄悄握住了,手指从互相触碰的那里开始发烫,一直烧到脸上,又一路烧到脚底,可是他一点也不想甩开那只手,一点也不想。

饭局上,已经离婚的流川夫妇像是两个初恋的少年一样,红着脸向大家道歉,对于他们草率的离婚,离婚前那些无稽的猜忌,由此带给大家特别是流川的伤害;又用更难为情的表情诉说离婚后的依恋不舍,以及各种笨拙的试探,最后终于决定再一次在一起。

“啊,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小花就不用自己出去租房子了啊。”妈妈听完故事之后半天,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租房子?”流川一家三口同时发问。流川再问一句:“你宁愿出去租房子,也不愿意住我家?”

“小花是想要锻炼一下自己的独立生活能力,你们小枫都要去美国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我家这个总不能长成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吧?”爸爸带着为人父的慈爱为自己儿子说话。“那地方离这里很近,以后肯定还有很多需要你们照顾的地方呢。”

“要不要把那里的房子退了?”流川的妈妈有些担心地和樱木妈妈对望一眼。“住在家里,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望一眼自己的儿子流川,眼光中显示了很多的不舍和抱怨。流川也望着樱木:“去退了,大白痴。”

“不。”因为流川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樱木犟着脖子较上了劲。“我一个人住很好。”

“那我搬过去和你住。”流川用更不容质疑的语气说:“就当做去美国前的锻炼。”

“两个人一起住锻炼个鬼啊!”樱木被流川的话吓一跳,住到一起之后,他可完全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藏住那点心思。现在就已经落败,到时候不得一败涂地痛不欲生吗?

“小枫那边的学校已经联系了吗?”

“是啊,上次突然和我说想去美国,我也吓了一跳。”流川的爸爸微笑着,和流川神似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让樱木有点怔忡。“不过,既然打算将篮球当成梦想来追求,去美国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樱木悄悄地离席,尽量不打断他们,假装去上厕所。他走进黑漆漆的洗手间,坐在马桶上,耳边仍能听到大人的谈话,加州,美国,篮球,交流生,偶尔有几个词语飘进他耳朵里,每一个都炸得他体无完肤。

本想将今天的晚餐当成告别,可是,这个流川,这个温柔的知晓他口味会悄悄握住他手安慰他的流川,却让他更为留恋。他倒宁愿流川只会板着一张脸冷漠地沉默,那样的话,可能就不需要这样纠结,这样不舍。

从未对人提及的情感,在胸腔堆积、发酵,澎湃着要找个发泄的出口。樱木浑身发软,全部力量都像是被抽空了,他决定放纵自己一下,不再假装高兴,假装对流川的事情无动于衷,放纵自己被痛苦的情绪给拖下深渊——只要一小会儿就好,他很快就能找回力量,来面对这一切。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黑漆漆的空间很好地遮住了一切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那些连自己也想隐瞒的情绪也是如此。樱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身体像是即将要被活生生地切去一半——他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事实让自己更痛,是流川要去美国,还是自己的感情无法得到回应。如果没有发现自己喜欢流川,就好了。

有脚步声往这边过来,然后停在了门口,接着门被推了进来。

“我马上好。”樱木慌忙擦着脸,站起来摸索着去按冲水的按钮。门外的人迈步跨了进来,身后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斜斜投在门对着的墙壁上。

“你躲起来哭?”是流川。当然是流川,不然还会有谁呢。

樱木下意识地反驳:“没哭……是,想到明天爸爸妈妈就要走了,有点难过。哈哈,流川你可真厉害,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都不会难过……”樱木说不下去了,眼泪把他想说的话都糊住了。

“你可以跟着他们去东京。”流川站到了他面前,离得很近,近得能够听到他的呼吸。

“本天才……总要一个人生活的嘛,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就是一点点难过而已。”

“我也很难过。”流川慢慢地将头靠在了樱木肩上,声音直接就响在耳边。“你说的不对。我难过得快死掉了,想到要一个人去美国。”

樱木浑身僵硬,胸腔的位置发涩发痛,像有一只温暖的手在他心尖摸一下又掐一把,既温柔又残酷。他一动也不敢动。

“那是你的梦想嘛。”樱木用发涩的声音说。

“如果你要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哪里也不去。”流川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简直像是致命的诱惑。樱木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尾在劫难逃的鱼,不管饵是什么,都愿意咬钩。

他动了动嘴唇,就差点说出那句话了。

可是他是樱木花道,他是天才樱木花道。他突然惊觉流川一定发现了什么,他必然是从自己的表情里眼神里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挣扎着让自己清醒,他确实希望流川留下来,可是并不愿意“要”他留下。如果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要求,似乎是对自己抱有的感情的一种亵渎,他不愿意。丝毫勉强也不愿意。

樱木艰难地摇头,他不确定流川是不是知道他在摇头。

“那你和我一起去。”

“不行的,流川。我和仙道约好了,要留在日本打篮球……”

流川的身体变得僵硬,脑袋慢慢抬了起来:“又是仙道?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他往后退一步,不给樱木说话的机会,坚决地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晚上,流川的父母很晚才告辞,而流川则要求留宿,因为这大概是樱木住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他看着樱木问得毫无把握:“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吗?”认识多年的体贴友人,带着毫不隐藏的关心看着樱木,只会让樱木更为自己内心的占有欲感到羞耻。

樱木房间里的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流川走进他房间,一副接受不了的表情,樱木知道他的感受和自己是一样的。看着一个一个堆叠着的打包盒,原本无比熟悉的地方变得极其陌生,连走动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仿佛闯进了他人的领地。

“冲个澡就随便睡吧,地垫已经送走了,今晚我睡地上。”樱木从袋子里翻出两件T恤衫,扔给流川一件。

“挤一挤吧,就不要睡地上了。”

“不行!”樱木霍然抬头。

“为什么不行?因为是我,所以不行?”

“是,和你不行。”樱木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

猝不及防地,他被流川按在了墙上。“信不信我杀了你?”流川眼睛里流窜着疯狂的光芒,像一头刚冲出牢笼的猛兽,正牢牢盯住猎物。

樱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抓住流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砰咚砰咚砰咚,连绵不断的,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不行,流川,一看到你,这里就……”

流川的瞳孔急剧地缩小了,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樱木,眼底最深处有一团火花幽幽地燃烧起来,让他的整张脸绽放出令人心颤的光芒。“不管你是不是在哄我……”

下一秒,樱木就被揽进了一个温柔得令人窒息的拥抱,热切的吻像一张密密的网,铺天盖地而来,最后停在了樱木颤抖着的双唇上。

 

 

30 小镇

若说还有什么东西比亲吻更甜美,樱木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他喜欢流川,也喜欢亲吻,更喜欢被流川这样无比珍惜无比爱恋地吻着,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值得珍重的宝贝,流川看着他的眼神简直让他心碎。

他们吻了好长好长时间,从站着变成挨着高高低低的箱子坐下,流川的手臂紧紧圈着他,而他的脑袋就靠在流川胸前。砰咚砰咚砰咚,比自己毫无逊色的心跳,听起来简直像美妙的音乐。樱木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被突如其来的的快乐击倒。

“什么时候的事?”流川轻轻地问他,声音里带了点克制不住的宠溺。

“啊?”樱木用额头蹭着流川的下巴,脑子转得特别慢,他仰起脸,带着不满足的神情看着流川,流川很快又吻了过来。樱木觉得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就这样和流川坐在一起亲吻,直到世界末日。

“我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吻了。”流川一边说一边哼哼两声,还轻轻咬了咬樱木的下唇。

“那个时候,你是认真的?”樱木想到在自己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初吻,想到了自己后知后觉的苏醒。

“我一直很认真。”流川埋头咬住了樱木的耳垂,又是舔又是吸,樱木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从幼稚园开始,就很认真。”

“幼稚园?你是变态吗?喂,不要咬,流川,流川……”气喘吁吁的一个吻之后,樱木将流川稍稍推开一点。“坐这里屁股很痛诶,我们去床上吧。”他看到流川的表情慢慢变得很诡异,微笑着的眼睛闪出危险的光芒来。“喂,我可没有什么其他意思!”樱木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些念头,顿时明白流川在想些什么。“我不……我是说……”

“我明白的,大白痴。你只是个彻底的傻瓜。”流川亲了亲他的额角,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你不想的话,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走去拿起樱木那件T恤。“我们先洗澡吧,身上都是油烟和汗臭。”他拉起衣领低头闻了闻,樱木不自在地转开了脸,他好像得了看到流川就会脸红的病,而且越来越严重。流川正好捕捉到他的脸红,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逼近樱木的脸:“你在脸红什么?”

“没,才没脸红。”

“是不是觉得我比较帅?”

“才没有!”樱木仍旧扭着头不看他。“最帅的肯定是本天才!”

“等一下再来收拾你,大白痴。”流川往后退了几步,留下两声冷笑进了洗手间,很快就响起了哗哗哗的水声。

樱木靠着床沿慢慢往下坐,将头埋进膝盖,谁也看不见的脸都快要笑烂了。怎么样也控制不住,幸福像泡泡一样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汩汩汩汩冒出来。真想大喊大叫,想告诉全世界的人!

流川过了好半天才走出来,穿着樱木的T恤,下面裹了一条浴巾。“你没给我找裤子,大白痴。”他作势要扯掉那条浴巾,樱木赶紧跳了起来。“我找,我找!”樱木埋头在袋子里,流川又靠上来从后面抱住他。樱木假作不耐烦地推他:“你怎么洗个澡要这么久。”

“有点事。”流川身上是洗过澡的清爽味道,皮肤凉凉的贴得樱木很舒服。樱木终于翻出两条运动短裤,回身递给流川一条。“什么事?”却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又被流川给吻住了。吻了半天,樱木终于把流川推开。“我要去洗澡!”

他逃也似的进了浴室,和流川一样洗了好久,并且知道了为什么流川会洗那样久。热水哗哗地冲着他的身体,他难耐地握住自己的下体解决欲望,从第一个吻开始就有点勃起的身体热得发烫。想到流川刚才也是在这里做着同样的事,从小腹开始全身掠过一阵激情的颤栗,射精的快感让他浑身脱力,他用手背堵住嘴巴才能不叫出声来。流川……流川……这是自己最渴望的名字。

身体那种胀鼓鼓沉甸甸的感觉暂时得到了缓解,樱木又洗了好一会儿才穿上衣服。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脸红红的不敢往流川看。流川已经躺在床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大白痴快来。”樱木真讨厌他脸上那副我明白你刚才做了什么的表情。明明有着同样的立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那么害羞,樱木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樱木的床比普通的单人床略大一点,但也只是一张单人床。两个简直可以算是巨人的少年挤在一起,身体都只能紧紧贴着,流川搂着他又是亲又是咬,樱木觉得自己身体又要有反应,赶紧喊停:“流川你别闹,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说什么?”流川听话地停住了所有动作,让樱木安稳地躺在他怀里。

“随便说点什么。”

“你想听什么?”贴得太近,流川的声音仿佛透过身体直接传到樱木身上,有种特别的温柔质感。

樱木静静听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心跳,又觉得不用说话,光是这样互相依偎着就比什么都强。不过还是想接吻。他转过脸,在流川唇角舔了一下,看到流川像一只狐狸一样无声地笑起来。

流川一直都长得很好看,樱木知道,不过,他这种微笑的样子,樱木可一点也不愿意被其他人看到。“说说你喜欢我的事。”樱木看他一会儿亲他一会儿,流川忍耐不住又想掌握主动权,却被樱木死死压住他的手。“你不准动,不准动,哎。”

流川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温顺又听话,他放松地往后躺着,任由樱木在他脸上又亲又咬,脸上仍挂着浅浅的醉人微笑。

“我以为你喜欢那个仙道。”

樱木飞快地坐直身体,惊诧地看着流川,流川的表情却很认真,一点也不像玩笑。

“你怎么会这么想?”樱木涨红了脸,被人误会的感觉很糟糕,特别是被这个笨蛋流川。

“和我比起来,你一直都更喜欢和他在一起。”

樱木想矢口否认,可是认真一想,又觉得流川说得挺对。在学校的时候,他确实大多数时间都和仙道呆在一起,而流川则自己一个人呆着。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很闷啊,樱木有些不怀好意地想。

“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很闷?”

樱木受了惊,赶紧摇头。“怎么会?”他夸张地将手放在自己胸口。“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的。”

“所以告诉我再也不恋爱了,回头就和仙道腻在一起?还在他们家留宿?”

“什么啊?”

“说接吻的感觉和抱着仙道差不多?”

“呃……”

“比赛的时候抛弃我,和喜欢的人住一个房间的是谁?”

“啊?”

“去看他的老朋友,了解他的过去,却劝我去美国,留下你们两个不受我打扰是不是?”

樱木被他一连串的指控给惊呆了,迷迷糊糊地觉得他说的不对,都不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张口结舌的樱木看到流川的表情变得超级悲伤,一团又浓又重的阴云笼住了那张英俊逼人的脸。

“我一点也不想去美国,”流川的绝望眼神,让樱木心碎。“可是想到留下来只能看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那简直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我也是,”樱木凑过去亲他的眼睛,和自己一点也不一样的,黑得发亮的眼睛,眼睫毛长得像扇子一样。“你要去美国,我都快要死了。”

互相袒露心迹这种事,樱木原本以为需要极大的勇气,可是这么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他居然丝毫没有不安。

“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了,你难道一直不知道吗?”流川终于克制不住一样地翻身将樱木压在身下,两人四肢相贴,肌肤相亲。“喜欢你,喜欢你,喜欢……”

樱木的心头剧烈地震动起来,震得他眼泪刷地冲了出来。“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些自己以为很自然的行为,原来都曾经伤害过流川,而和仙道的友情,明明就很正常。“你就是这样才不喜欢仙道?”

“简直恨不能杀了他。”流川又咬住了樱木的嘴唇,惩罚一般地啃啮着。“他对你有企图,你看不出来?”

“胡……胡说……”樱木张开嘴,流川的舌头顺势探了进来,蛮横霸道地在他嘴里冲撞,扫荡过他的牙龈,他的上颚,缠住他的舌头狠命地吮吸,过于激烈的吻让樱木又落下泪来。

“不要离他那么近,我会吃醋的,大白痴。”流川喃喃低语,像是叹息一样的恳求,让樱木的心软成一团。

“我只喜欢你,流川,只喜欢你……”终于说出口了,“我喜欢你,流川。”像是终于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了一个可靠的人,樱木确认般地说了好几遍。

贴合得异常紧密的身体都变得滚烫,如果流川想要做些什么的话,樱木觉得自己连拒绝的力气也不会有。不过,他晕乎乎地觉得,他更喜欢现在这种状态,抱在一起,接接吻说说话,触碰对方激烈的心跳,能够让自己一直飘浮的感情慢慢变得安定。至于更进一步的事,现在的樱木并不想做——他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快感,毕竟这是一份积累了这么多年,自己无比珍惜的情感。

流川在他耳边低问:“想要吗,大白痴?”

樱木没说话,既说不出答应的话,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激情和情欲同时折磨着两个堕入爱河的少年,流川抬手摸上了樱木的腰,试探着掀开他的裤子。

“不要!”樱木紧紧按住流川的手,“现在不行。”流川盯着樱木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非常缓慢地撑起身体,往后翻回到床上。

“我……太快了……我……”樱木觉得也许自己又不小心伤害了流川,毕竟这是赤裸裸的拒绝。“流川……”他讷讷地叫他。

流川并没有让他失望,看着樱木的脸上有着温柔神色。“我要的是你的这里。”他像之前那样把手放在樱木心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做想做的事。”

 

 

都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无法隐藏的,一是咳嗽,一是恋爱。

樱木并不认可,直到被仙道发了个直球。

“花道,你是不是恋爱了?”

“诶?”樱木诧异地看着仙道。他还是经常和仙道在一块儿,都是一个球队的队友,之前形影不离,突然一下子态度转变太快会很奇怪吧。不过欣慰的是,流川似乎突然变得宽容了许多,反倒让樱木更有愧疚感,放学之后,总是让流川在他那里呆到很晚,留宿更是成了寻常的事。

“什么时候请我去你住的地方玩?”同样的要求仙道已经提出很多次,樱木每次都绞尽脑汁想各种借口来推脱。若不是流川不准他带仙道过去,他觉得其实那也没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的事?流川有一次这样问他。樱木无法给出答案。若你觉得他对你没有企图,告诉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是吗?流川天天都到樱木租住的地方来,其实准确点说,这里已经成了两个人的爱巢,流川住家里的时间比住这里要少得多。流川在窄小的厨房里哒哒哒地切菜,樱木靠在门框上看他,看着他身手利落地做出各种美味。哪,是这么说没错。樱木皱着眉,为难地想着该怎样向仙道投放这枚炸弹。可是,不会很奇怪吗,突然告诉他这种事。流川切好菜,用水将刀冲洗干净插进刀架,又拧开了一瓶番茄酱。如果你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就早点告诉他,大白痴。他的动作优美,樱木经常看他看得出神。这是我的忠告。流川用手指抹一点番茄酱放进嘴里品尝味道,又飞快地抓过樱木的脖子,把带着酸酸甜甜味道的舌头伸进了他嘴里。

这是我的忠告。樱木红着脸赶走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绮念,他想到了流川说的那句话。既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如告诉他吧,反正,迟早他也会知道。

你是不是还是介意我是男的?流川还这样问他。樱木被他的问题吓一跳,这样的念头他可从来没有过。那你介意我是个男的吗?他反问流川。你不一样,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天才啊,大白痴。樱木马上跳了起来:混混蛋,谁可爱啊,本天才明明是最帅的!

“仙……仙道。”樱木鼓起勇气,“有有一件事……”

仙道的表情高深莫测:“我听着呢花道。”

“我……我们……”樱木结结巴巴,总觉得这种私人的事很难启齿。

“我们恋爱了。”有人帮他把整句话说完了。一直在另一边独自投篮的流川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

仙道的表情四平八稳,既没有樱木想象中的惊讶更没有他所担心的鄙夷,他深深看一眼樱木像是确认这是不是一个玩笑,樱木虽然红了脸却并未否认。“仙道,我……我们,都是男的,你……”

“别傻了,花道。”仙道换上了和煦的微笑,一如平日那样温暖。“爱情,和性别有什么关系。”他抬头看流川:“恭喜你啊,流川君。不过,美国呢?”

“打倒NBA。”流川用平板的声调宣誓,樱木满头黑线,这真是冷面笑匠式的风格。

“花道,好朋友是一辈子的,恋人则未必哦。要是被那个家伙欺负了,千万别手软,甩了他。”仙道拍拍樱木的肩膀。“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疗伤。”又把自己的胸膛敲得砰砰响。

“杀了你啊仙道。”流川显然将这话理解成了新一轮的宣战,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樱木叹口气,觉得他实在是神经过敏。

“好了,那这下可以带我去你们那里玩了吧?”仙道再一次提出要求,“重色轻友是不对的花道,以后白天你不准再和流川在一起……”

“喂,仙道,一对一敢不敢?”

樱木愉快地看着仙道和流川一边争吵一边往篮球架走去,拍拍屁股追了上去:“我来当裁判,绝对不偏心!”

仙道能够毫不介意地接受他们的恋情,真是太好了。毕竟,那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了啊。流川肯定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愿意接受仙道的吧。樱木雀跃地看看仙道又看看流川,笑意忍也忍不住。

 

 

解决了仙道的事,还有另一件事没有解决。

“那个泽北到底和你什么关系?”有一天流川像是随口一问,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樱木瞧。看他那紧张的神情樱木就想笑。“喂,你不是觉得全天下的男生都对我有企图吧?”流川撇撇嘴,做一个难道不是吗这样的表情,樱木扑过去揉他的头发,最后又在地上滚成一团。“还有女人,也很可疑。”结束一个吻之后,流川还做了郑重的补充。

“喂,那你不是超级紧张吗,男人和女人都不放心。”

“对啊,简直像是和天下为敌一样。”流川抱住樱木,头钻到他颈窝里蹭。“你可不能被他们给诱惑了。”

“你就不能再把我诱惑回来吗?”

“我可以吗?”

亲吻越来越多,拥抱和亲吻,怎么都像是不够。可是,自从那次被樱木阻止了之后,超过那以上的动作,流川总是会自动收手,简直像是精准的机器一样。他们穿得好好地一起睡觉,经常气喘吁吁衣衫凌乱地跑进卫生间各自解决问题。不过即使只是这样,已经让他们非常满足,至少让樱木非常满足。也许,确实如流川说的那样,对于两个人都是男生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介意吧。虽然心已经给了出去,却还想保留一点点,一点点的主动权在手上。现在已经这样地喜欢流川,若是做了那件事之后,也许,就真的完全完全地万劫不复再难回头了。

流川还是要去美国吧,还是应该让他去吧,有时候樱木会胡思乱想。他的父亲说到美国的时候,脸上那种自豪的神色让樱木忘不掉。即便不去美国了,至少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吧。可是他和流川的恋情,是怎样也无法对父母坦白的——这件事,不知道流川怎么想,樱木自己是一直在逃避和无视,可这终究解决不了问题。

他和流川在一起越开心,心底的阴影就越沉重。现在的流川简直化身成了完美恋人,事事顺着樱木的心意来,每天用各色美味将他喂得饱饱的,还承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我也可以打扫。”樱木捧着流川切好的水果象征性地抱怨,流川说了什么来着?“你乖乖坐在那里让我看就好。”说得好像樱木是什么美食美景一样,可是这种羞耻的话,偏偏樱木很喜欢听。那个肉麻的流川,他也很喜欢,真是要命。

太过幸福的日子,总是让人觉得抓不住。樱木觉得每一天自己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幸福得飘飘然。两情相悦是这么这么棒的事,简直不可想象。他们在学校见面机会并不多,可是吃午饭的时候,他打开便当盒,便能想到流川和他吃的是一样的东西,爱心便当这种槽点满满的东西,吃起来真的很美味啊。在队里训练的时候,他也是和仙道在一起比较多,可是偶尔的眼神交汇,空气中简直是掠过几百万伏的高压,电得他浑身发烫。即便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也棒极了!

在品尝到这一切的美好甜蜜之前,流川若真的去了美国,樱木觉得自己也还能忍受。

“仙道和你说了什么?我有偷听到一点。”

“下午吗?”樱木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泽北写来的信。“你自己看吧。”

泽北的信写得很凌乱,说的都是到美国之后的琐事,初到异国的适应期看起来相当艰难。流川默默地看着信,一语不发。

樱木鼓起勇气,决定好好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你要去美国吗?”

“你去吗?”流川又从头看一遍那封信,樱木不知道那么短的信他到底要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我才不去,日本篮球还等我和……”樱木义正辞严地宣告,你这个混蛋要去美国就快去,他恨恨地想,不知道为什么流川还能这么冷静,自己都快苦恼死了。

“加我一个。”流川终于看完了信,将那张纸原样折回去。“这么说,留学生被杀的事,是真的。”

“哦,你说这个啊,仙道说都上当地社会新闻了。枪杀案,凶手已经被捕。”

“你和仙道的振兴日本篮球联盟,加我一个。”流川看起来似乎有了心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我们恋爱的事?”

“告诉谁?仙道不是已经……”

“我爸妈,你爸妈。”流川叹口气,“我们是要结婚的,你有觉悟吗?”

“结婚?”

“是各自解决自己的父母,还是两个人一起去说?”

“现在吗?”

“是啊,越早越好,你说呢?”

“不行!流川,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说喜欢我是假的吗?打算玩弄我的感情吗?”流川的眉头竖了起来,表情一点也不像是玩笑。

樱木困惑地看着他:“流川你别开玩笑,现在告诉他们不行的!”

“明天晚饭,去我家吃饭吧。”流川突然转换了话题,“我妈说她想你了,打算烧火锅给你吃。”

“啊,好。”樱木跟不上他的思路。“这件事不能说,明白吗?”

“好,我不说。”流川沉思的表情,总是让樱木觉得有点阴谋的味道。“那么明天晚饭,就这样决定了。”

樱木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流川给设计了,尽管他一点也摸不清状况。

啊,这个流川,故作高深的样子真是太讨厌了。可是这种讨人厌的地方,偏偏也很喜欢。

 

第二天的下午,练习一结束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学校。樱木站在自己家院门外,看到那里已经住进了陌生人,忍不住一阵心酸。

“快进来吧,大白痴,别让人等急了。”流川拍他的肩,揽过他脖子往自己家里带。

一进门就能闻到火锅香喷喷的味道,樱木大声地喊着打扰了,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鞋子,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的熟悉。

“小花,小枫,就等着你们开饭了。”妈妈从厨房里钻出头来,笑着缩回去,然后端出了一大口锅子,里面还在噗噜噗噜地翻滚着。“今天爸爸不在家,我们偷偷吃一顿好吃的。”

有了男主人之后,这个家的女主人终于恢复了所有活力,忍不住让樱木感慨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因为这力量同时也在自己身上显示着威力呢。

牛肉和羊肉慢慢地投到汤里,樱木盯着它们在漂亮的褐色汤里翻滚,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看起来,小枫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那样把你照顾得很好啊。”妈妈有些鄙夷地看一眼自己儿子,仿佛樱木才是她亲生的一样。“多吃一点。”她满满地给樱木捞了一大碗肉和豆腐,“阿姨做这个可拿手了。”

东西真的十分美味,樱木拿起筷子就没有停下来过,流川不断地从厨房里端出切好的食材,看起来似乎准备了十几个人的份量。

“流川你也来吃啊!”樱木有些心疼一直忙碌的流川,回头往厨房里喊。“快出来一起吃!”

“来了。”流川解下围裙,坐到了樱木身旁。“爸爸呢,去哪儿了?”

“出差,还要两天才回来。今晚你们就住在这边吧,小花,就不回去了好吗?”

樱木看一眼流川,看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就点头答应。“好啊。”从他的位置看到流川的嘴角得意地弯了一下,肯定是刚才偷偷看他那一眼被他发现了。樱木有种自己落了下风的感觉,好不甘心,就好像什么都要寻求他同意一样。

“小花,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流川的妈妈突然开了个新话题,让樱木猝不及防。

“诶?女朋友?”

“她是说石原。”

樱木松一口气。“我们……”

“他们挺好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流川在餐桌下碰了碰樱木的膝盖,恰到好处地制止了樱木的疑问。

“你也该加把劲谈个恋爱了啊小枫,那样就不会老想着去美国了。”话题诡异地转了个弯,让樱木更为紧张。“小花,你也劝劝流川,为什么老想着去美国啊,现在毕竟是太小了。”

“我就是想去美国,有什么不对吗?”流川平静地吃着肉,不露痕迹地看了樱木一眼,樱木瞪着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白痴你说呢?”

“啊,我……”樱木咽一口口水,咕嘟一声吓自己一跳。“美国挺好的,那里有最好的篮球联赛……”

“是吧,大白痴也支持我去。对吧?”

“啊,我……”樱木真的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我们有个认识的朋友,已经去了那边,还给大白痴写信想鼓动他一起去呢,对吧?”流川看一眼樱木,还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我是说泽北。”

“是,小泽是写了信来,在我书包里,他说……”

“他在那边适应得好吗?小枫毕竟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应该还可以吧。”樱木不忍心打击做母亲的,只好往好了说。“就是最近……”

“大白痴,吃菜。”流川突然加重了语气,生硬地打断了他。樱木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只能愣愣地埋头吃菜。明明刚才提起话题的是你啊,混蛋,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最近发生什么了吗?”流川妈妈瞪一眼儿子,好奇心完全被带了起来。“小花,你别理会这个家伙,告诉阿姨,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流川也跟着瞪着樱木,就好像是樱木多嘴多舌一样。

“小枫,你去厨房再切一点牛肉来,还有西瓜,也可以切一盘过来了。”这样明显的赶人真的是……

流川很不情愿地站起身,走之前还给了个樱木警告的眼神,樱木一脸迷茫地转向阿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好奇的眼光。“阿姨,其实没什么事……”他想了又想,脑袋都快破了,也不知道流川的警告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把泽北的来信复述了一遍。沟通的障碍,环境的不适应,文化的差异,以及篮球训练上的各种区别,他也尽量想要说点好的,可是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说,最后还不小心提到了留学生被杀的案子,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闯祸了,想来想去,流川警告的也只有这件事了。果然,阿姨倒抽一口凉气,追问了好几个具体的细节问题,最后一直到流川端了盘子走过来还没有开口说话。

这顿饭的后半场,樱木吃得很不安,他实在是有太多东西弄不明白,看起来似乎是流川的母亲不愿意让流川去美国,而流川却一副一定要去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流川悠闲地吃着菜,他倒是唯一一个胃口丝毫不受影响的人。

“小枫,我会和爸爸重新商量你去美国的事。这次我绝对不会妥协的。”阿姨的眼光扫过樱木,并在他脸上微妙地停留了一下,让樱木眉心一跳。浓浓的阴谋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明白的事,他万分确信这一点。

“我随便你。”流川两只手捏了一片薄薄的西瓜慢慢地吃,白白的牙齿咬着红红的瓤,看起来分外诱人。他把果盘往樱木面前一推,“很甜,你也吃。”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好不容易等到进了流川的房间,樱木再也忍不住,劈头盖脸地问流川。

“等一下会好好奖励你。”流川捧着樱木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先等一个电话。”还没等樱木问他是什么电话,电话铃就响了。流川熟练地按下免提键,并朝樱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是流川父亲打回来的电话,电话里的男人听起来稍微喝了点酒,背景声音还很杂乱。“我还在外面,没有回到酒店呢。看到你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就赶紧给你回一个。”

“是小枫的事情。”女人的声音带着深切的痛苦。“……都怪我们俩,当初为什么要离婚呀。”

樱木不愿意再听下去,可是流川却向他无声地摇头。

“小枫又怎么了?我看他最近不是很好吗?他也答应我们去美国之前会好好的。”

“那去美国之后呢?到了那里,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只要一想到他居然有过那样的念头就浑身发抖。”

樱木被她的声音惊得汗毛倒立,他诧异地回身看流川,看到了流川刷白的一张脸,流川握住他的手也变得冰冷。看起来像是不愿意让樱木知道的什么事在折磨着这一家人。

“那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是看着小花长大的,难道说,你要他一辈子照顾我们这个儿子吗?”

“我看他们现在感情好得很,今天两个人还一起回来吃饭了。”

“友情和爱情,能一样吗?”

长长的难耐的沉默。

“……今天小花说,他们的一个朋友刚去加州不久,学校里就发生了一起杀害留学生的案件。我马上就想到了我们小枫,你记得吗,那个时候我们离婚,他就快崩溃了,可是什么也没说,要不是有小花陪着他,也许他就不会再回来。他都说了,他只要小花一个人,他不愿意交其他朋友,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他到了美国,离小花那么远,万一再想不开,我都不敢往下想……”

“他说了会好好的。”

“你不知道他看小花那个眼神,小花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看得出来,可是小枫他是认真的。爸爸你别怪我,我要去找小花说清楚,让他劝小枫留下来,只有他的话,小枫才会听。”

“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

“爸爸,当初我也是为了你自杀过一次的,你记得吗?”

电话另一头是长长的沉默,然后男人叹息了一声。“你别着急,等我回来。我们不让他去美国,可是,小花那边,我们不能勉强他,明白吗?勉强来的感情,小枫也不会要的。”

流川再按了一次免提键,声音戛然而止。樱木觉得自己憋了特别长的一口气,险些透不过气来。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几乎将他所有的认知都震碎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害怕的事?……不许骗我。”樱木看着流川,看着眼前这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脸。

“我,分很多天,去很多店,买了很多很多安眠药。被妈妈打扫我房间的时候发现了。”

樱木听他用这么平静的语气陈述这件事,简直要发狂。“为什么?”

“我没打算要吃,真的,因为我只要看着你,就觉得还能撑下去。可是那时候太痛苦了,想到你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怎么也得找点事情做,找点看起来像是解脱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真的和仙道在一起了,你就会吃下去吗?”

“也许会,不过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混蛋!”樱木一拳打在流川肩上。

“混蛋!”再打一拳。“你这个混蛋!”樱木一拳接着一拳打在流川身上,打到完全没有力气被流川搂进怀里。他早就知道,爱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受尽伤害,在无人看见的心底,每一个爱过的人都伤痕累累。

偏偏,怎样也无法割舍,无法放手。

“我从幼稚园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你分开。这么多的喜欢,怎么样也不会被辜负的是不是?”流川将樱木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我一直都这样想,所以从来也没有真正绝望过。”

越挫越勇,屡败屡战,向着唯一的一个身影不断不断地发出呼唤,期待有一天能够得到回应。

“他们都知道了,怎么办?”

“他们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我很多年前就和他们说了,只是,那一次才发现我是认真的。”

“流川,不准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我不允许!听到了吗?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也不许伤害自己!”

“大白痴,别说傻话!”

“我发现,你才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白痴,比我还要傻一万倍!”樱木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却只能紧紧地抱住流川。

自己能够发现喜欢的是流川,真是太好了。

如果能够更早一些发现,那就更好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樱木将眼泪都擦在流川衣服上,决定要比现在这样,还要更多更用力地,喜欢这个笨蛋流川。

“美国的事情,解决了。你不用再担心了吧,大白痴?”

“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这件事?”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一直都一清二楚。”

“那你怎么不知道我喜欢你?”

“……除了这件事,其他都知道。”

 

 

过新年的时候,樱木没有陪着流川一起,而是去了东京陪自己的父母,为此得到了流川山一样高的抱怨。

樱木和石原小姐已经分手的事,在流川的授意下,慢慢地向流川父母透露到了经常闹别扭这个阶段。既然流川坚持说,他有办法让父母愉快甚至是感激地接受樱木和流川恋爱的事实,那么樱木也就很乐意配合他。过完新年之后的假期,因此被流川给预约了。

“我的生日,怎么说也应该一起过。”流川是这样说的,樱木暂时还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度假的地点,是樱木挑选的。有一天他看篮球杂志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温泉旅馆的照片,花木扶疏的院子里包着个小小的温泉汤池,室内温泉,足不出户就可以享用美好的温泉。这样的广告词看了就让人心痒。

“就去这里吧,流川。”吃过晚饭之后,樱木把那本杂志翻开给流川看。“这里!”他指着那张漂亮的汤池照片。“我们可以一起泡温泉,不会有人打扰,是不是很棒?”

“你确定要去这里?”

“你不喜欢?”

“非常喜欢。”

“那就定了?”

“好。”流川负责定旅店,樱木则负责收拾两个人出游的衣物。“泡温泉当然是要穿浴衣,到时候我可要痛痛快快地泡上三天三夜!”

“大白痴。”

樱木现在已经能够听出这个专有名词那微妙的语气区别。“你是在嘲笑我吗,混蛋流川?”

“泡三天不会窒息吗?”

“窒息了你难道不会把我抱出来吗?”

“大白痴。”

“哼。”樱木得意地哼着胜利的曲调收拾衣服,从柜子里翻出自己最喜欢的白色浴衣,下摆上有着美丽的樱花图案。流川有和这件一模一样的浴衣,只是下摆的图案是枫叶。

“其实……不用带浴衣那么麻烦……”流川在身后凉凉地说,一副好心提醒的模样,不过樱木可不会理他。

旅行前的准备工作,是最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樱木洗了澡之后舒服地躺在流川怀里,问他,还记不记得以前约好的两个人一起出去旅行的事。“混蛋狐狸,一定忘记了吧?”

“忘了。”流川配合地回答。

樱木顿时满腔怒火,猛然发动手肘攻击,流川闷哼一声,脸上显出了痛楚神色。樱木又是懊恼又恨他没躲开,拉不下脸来道歉,流川的脸色都有点发青了,樱木再忍不住,伸手揉着刚才被击中的地方,闷闷地问:“很痛吗?”

“这里很痛。”流川拉了他的手放在心口,沉重的心跳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樱木愣愣地看着这个面不改色却十分肉麻的流川,决定做一件同样也很肉麻的事。他俯下身在流川心口亲了一下,抬头问流川:“还痛吗?”

流川受不了地将樱木反压到床上,一只手从他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摸他的腰。“大白痴,你确定要和我去泡温泉吗?”

樱木怕痒,又怕事态脱离控制,浑身扭动着躲闪流川的触摸。“流川别闹,诶我说别闹!”

“我觉得越来越难忍受了。”流川抽回手,声音也闷闷的,“我想抱你,想要好好地疼爱你,让你忍不住哭出来,每天脑子里都想着这些事。”

樱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两个人之间似乎确实就差最后这一步,有时候樱木甚至觉得那些氛围很好的时候流川硬来的话,自己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可是像现在这样先在口头上作出约定,然后照章履行,总觉得超级超级羞耻的!这个傻瓜流川,到底明白不明白啊。

“反正我要去泡温泉,泡三天三夜。”

樱木恨恨地想,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再听不懂的话,你就是白痴加三级。

 

 

流川的生日在新年第一天,半夜十二点,樱木准时给流川打了电话,电话一响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差点就迟到。”流川的声音里一点也听不出感激,“快点说我要听的话。”

樱木听着他那么自大的声音就有些火大,而且爸爸妈妈还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呢。“生日快乐,流川枫!”他故意用很重的声音说,叫他名字的时候咬字特别清楚。

“还有一句。”对方却不满意。

“新年快乐!”樱木马上加了一句。

“不对,不是这句。”对方还在吹毛求疵。

樱木想了半天,不知道这样的场合还要说什么话。“你还要我说什么?啊,是不是这句,希望今年IH大赛得冠军!”

“大白痴!是我爱你这句。”

“你脑子坏掉了吗,笨蛋狐狸!”樱木满脸通红地挂掉电话,讪讪地看一眼父母,一溜烟逃回到了自己房间。那个没有常识的家伙,自己到底喜欢他的哪一点啊!

清早樱木陪着爸爸妈妈去附近的神社祈福,按照惯例许了愿,中午陪着父母在外面的餐厅用餐,接着就独自一人踏上了温泉之旅。

热海有大大小小数百个温泉,樱木对照着流川给的地址,在下午四点到达了旅馆门口。旅店的女主人带着他走过长长的曲折的走廊,穿过两个院子,将他带至写着“樱之间”的房门口。房门正对着一个典型的日式庭院,假山枯松,角落还立着几竿青竹,令人见之忘忧。

樱木谢过主人,抬手拉开了房门。简洁的和室内空无一人,正中间摆着小巧的案几,旁边散落两个坐垫。乍到陌生的环境,和大多数人一样,樱木也难以抑制地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和激动,他穿过和室,看到了里面一间同样小巧的卧房,地上铺着柔软舒适的床铺和雪白的被褥,两个枕头并排摆放。“流川?”他轻声叫喊,却没有得到回应。“流川?”他放下随声带着的背包,走向朝南半开着的木门。

后院别有洞天,一拉开门,他就看到了泡在水中的流川,黑漆漆的眼珠紧紧盯着门的方向,盯着樱木。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樱木马上觉得心跳快了起来。流川一动不动,只有一颗脑袋露在水外,安静地凝视着他,仿佛已经等待了几千几万年。樱木被他的眼神钉在原地,双脚发软,动弹不得。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流川抬起手臂,水哗地一声响。“大白痴,我在等你。”他的声音轻轻地敲入耳膜,却如有万钧巨响。樱木慢慢向流川走去,走到水边,俯下身,流川直起身体迎接他的拥抱和亲吻,一丝不挂,却毫不羞耻。

因为我爱你,所以,做什么都不会感到羞耻。

樱木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外套,脱掉裤子,很快也将自己剥得一丝不挂。“等我,流川。”他坦然地迎接流川恋慕的眼神,那痴痴然的眼神让他全身的毛孔都立了起来,既羞涩又快乐。他在流川的注视下清洗自己的身体,淋浴喷头就装在院子的墙上,温泉的热气笼罩着这个小小院落,隔开了外面的世界,这里只有他和他两个人,樱木花道和流川枫。

全身赤裸的樱木跨进温泉池,流川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过这一次樱木不会再被他欺骗了。

他的面瘫脸已经欺骗了自己太多次太多次,以为他的内心也和他的脸一样冷淡,只有樱木知道,冰雪覆盖着的是一座沸腾着的活火山,默默地在看不见的地方翻滚。

“流川,重要的事情我只说一遍。”

“什么?”流川头顶搭着一块小毛巾,看起来非常滑稽。

“生日快乐!”樱木向他扑过去,毫不顾忌形象。流川终于张开手臂,将樱木抱了个满怀。“就这句?”他的语气显得相当失望。

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这样赤裸相对,紧贴着的肌肤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还记得你离家出走那个早上吗,我被狗吵醒了,从窗口往外看,看到你站在院子外面。”樱木突然来了回忆的兴致。

那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可是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回忆起来仿佛有十年那么长。

“你是想告诉我我就是那条狗吗?”

“不是,”樱木咧嘴一笑,唇红齿白光彩夺目,“你当时抬头冲我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吗?”

“记不得了。”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那个微笑。让我觉得,即便你要去地狱,我也想陪着你去。”

“大白痴,你其实,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别臭美,抓住重点好吗?”樱木翻一个白眼。“你现在再给我笑一个,我就说那句你想听的话给你听。”

给大爷笑一个,樱木摆出一副调戏的模样来看着流川。

流川的表情就像是一个默默计较得失的奸商,樱木有的是耐心等他。他从流川怀里挣脱出来,也像流川那样往后靠在池沿上。身体浸泡在微热的水中,让人舒服得醺醺然。

“你提其他要求可以吗?”流川居然举了白旗投降。“什么要求都可以。”

“你其实并不喜欢我是吗?”樱木毫不留情。

“大白痴……”流川为难地看着樱木。樱木在心底狂笑起来,他超级喜欢看流川那种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最终妥协的肯定会是流川,这让他心底洋洋得意。

果然,好一会儿之后,流川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稍稍提了提嘴角,算是一个可以交差的微笑。

“好丑!”樱木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同时心里觉得开心得不得了,他索性将自己整个人都沉进池子里。另一个人也跟着他沉了进来,水底下看到的脸有些变形,不过仍是他钟爱的模样。

流川探过头来吻他,樱木毫不羞涩地回吻,两个人一边接吻一边露出水面,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头上,流川的舌头在他嘴里放肆地舔弄,樱木浑身一阵接着一阵地颤栗。

“大白痴,我要抱你。”流川湿漉漉的吻一个接一个印在他脸上,眼神疯狂而专注。

“我爱你,流川。”樱木将自己的心明白又清楚地摊在天光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萌芽的感情,根系早已粗壮得无法拔除。

“我爱你。”他又说了一遍。

重要的事只说一遍,这一遍就算赠送好了。

“我要抱你,大白痴。”流川像是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又喃喃地说一遍。

樱木回抱着他,年少的躯体贴在一起,带来从未有过的快感。

“你要是不愿意就拒绝我,推开我。”流川的舌头伸进他的耳朵,樱木觉得很痒,可是忍着没有躲闪。

“让我好好爱你,大白痴。”饱含情欲的爱语在耳畔呢喃,樱木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滚烫。

流川捧着樱木的脑袋,眼底的火烧得旺旺的。“我说什么你明白吗?大白痴?”

樱木叹一口气,将额头抵在流川黑黑的脑袋上。

“我已经脱光衣服站在你面前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天色慢慢慢慢地暗淡下来,红色的云霞远远地挂在天边,将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边。

 

和樱木听到的所有妈妈讲的童话故事一样,公主和王子,美人鱼和王子,必定都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谁说不是呢。

 

 

end



  M - 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