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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RYONAN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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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orange77 2021-12-02, 周四 19:00

 

 

引言:RYONAN这支来自神奈川的地下朋克乐队,曾在诸神混战的九十年代摇滚音乐界获得过短暂的热度。不过正如同所有独立音乐的命运一样,他们快速的蹿红,也快速的陨落。如今,解散已有二十余年的RYONAN仍有一批坚挺死忠,他们会在乐队主唱生日那天,把乐队的经典曲目《赤色》刷回音乐榜。开始只是一小群RYONAN歌迷的狂欢,但因歌曲本身的优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路人,即便不是摇滚或后朋音乐的拥趸,都疯狂热爱着这首歌。正是如此,《赤色》与RYONAN,慢慢成为了日本人无可取代的四月象征。


 

转眼,四月又至,作为RYONAN乐队曾经的鼓手——福田吉兆,特邀成为本期《音乐传奇》“往事”板块的嘉宾,在乐队成员如今都销声匿迹的当下,他将为我们讲述二十年前关于这支乐队的趣闻轶事。

 

 

「组乐队这个事,从不在我的人生规划里,这只是我生命中的一次偶然。」

 

 

我父亲很喜欢音乐,在城里经营着一家不大的乐器行,打鼓对于我来说只是在这些乐器里挑选其中一样。

 

 

虽然很小就开始打鼓,但我却没有特别明确的方向,比如成为什么乐团的伴奏,或是考级当个老师之类的。那时候打鼓对于我,纯粹就是学业之外的消遣。真正出现目标,想着把这项能力发展成一项事业,还得追溯到我与仙道彰的相遇。

 

 

那天,他独自来乐器行买琴,父亲不在,只得由我接待他。他一开始很沉默,在店里转了几圈,话都没有一句。

 

 

后来与他成为朋友我才知道,当时我们都在互相怀疑。他怀疑我是不懂音乐的打工小子,我也怀疑他是不识货的绣花枕头。他要买吉他,我就故意领着他去看烧火棍,然后他就笑了。

 

 

一直沉默的氛围被打破,进入交流就非常容易。与他聊上后,我才知道我们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我发现这家伙很不简单。同龄的我还未脱离父母照管,但他早能独身去往一个陌生城市生活。我询问他来我们这上学的原因,他说,是因为田冈老师。

 

 

田冈老师,全名田冈茂一。听我父亲说,他年轻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音乐人。他不时给一些著名歌手写歌,颇受人尊敬。九十年代摇滚在日本火热,他忽然有了新计划,那就是培养一批摇滚新星。之后在仙道的引荐下,我与他见了面。不过我对他的看法很一般,大概是某些音乐分歧导致。

 

 

他很有野心,不时提及想要建设独立厂牌的理想,特别在RYONAN有了热度的时候。但最后,那也只是一厢情愿。九十年代的特点是,太多设想美好的愿望最后都会毫不留情的变成一堆泡泡,田冈老师的独立厂牌梦也是如此。

 

 

组乐队看来容易,实际复杂繁琐。加入乐队很长一段时间,队里也就我和仙道两人。要不是田冈老师一再申明,我还以为他要让我们搞男子偶像团。仙道倒是有一副可以偶像出道的好皮囊,但我却不想成为他显眼的陪衬。于是我们不得不去寻找新队友。

 

 

寻找队友中途,断断续续的加入了不少人。其中有我的同班同学越野宏明,还有积极热情的学弟相田彦一。折腾半月,乐手凑齐了,但结果非常不理想。越野组队兴致不高,弹了两天贝斯就跑路,而相田因为技术不佳,始终不能跟上我们练习的节奏。

 

 

田冈老师没耐心在学生堆里挖掘出第二个仙道彰,于是他转战场地,把目光投向别处。他有空便会去东京的摇滚主题CLUB看表演,除开积极寻找合适人选,也不时向我们传递东京都的美妙摇滚氛围。

 

 

回想他当时讲述的经历也蛮夸张。泡沫经济爆破后的恐惧盘旋在日本上空,但人们却只低头逃避寻欢作乐,有种丧到极致懒得去管的自暴自弃。我猜,应该是那时的每个人都自认熬不过二零零零年,纵情狂欢不过是默认了千禧年就是世界末日。

 

 

不过世界末日在那时的我看来,有些遥远。我心心念念的惟有:何时才能凑齐乐队成员。

 

 

1996年的立夏日傍晚,我正在家里的地下室练习打鼓,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托了仙道的福。

 

 

那会儿天还不算热,但我打鼓却打到浑身湿透。仙道出现的时间很精妙,就在我停下最后一棒敲击,抬起手正要抹汗的间隙。那家伙突然撞破我家地下室的大门,用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心底的灿烂笑容奔向我。我正想怒斥他抽什么风,他转头欢天喜地的扔掉我鼓棒,大声说着:福田,我找到队友了,我们乐队可以出道了。

 

 

仙道口中寻找到合适队友的时刻,我没有在现场。后面通过他的转述,才大概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据说当时的樱木花道,也就是我们RYONAN后来的主唱,正跟他的乐队在台上翻唱Nirvana版的《 Love Buzz》。想象一下,一头红发性格嚣张的年轻人,神情不屑地嘶吼“You are the queen of my heart,Can you feel my love buzz?”,我是看不到,但我们吉他手仙道彰向我讲述时的神情可以说明一切:Love Buzz,正中红心。

 

 

「如果没有让人一眼沦陷的魔力,那这个人最好不要当主唱。不过樱木花道可不一样,他可以让我们极致挑剔又事事淡然的吉他手流露出几近疯狂的迷恋,他的魅力可想而知。」

 

 

樱木有自己的乐队,但整支乐队除了他和洋平,其他人都平庸无奇,特别在演奏技术上。

 

 

邀请他加入RYONAN费了我们好大一番力气,直到田冈老师答应让水户洋平作为贝斯手与他一同加入,他才算正式成为我们的主唱。

 

 

初见樱木,他嘴里随时自夸着:我是天才。我曾腹诽过他的幼稚像极了我闹腾的邻居小孩。但等他真正开口唱歌,我才发现自己是个表错情的小丑。

 

 

没错,他的确是天才!在别人还未发觉时,他自己就知晓了。他拥有着与生俱来成为超级主唱的天赋——自大。

 

 

第一天合练,我才搞清楚他原来什么乐器都不会,更别说音乐创作这种事。他就一个特点,唱得好,仅这一点够他自大一辈子。

 

 

不过在那个年代,他的自大并不是一件受欢迎的事,特别在每次我们演出的时候。

 

 

白天的演出还行,夜晚,人们特别容易被愤怒撩拨。作为主唱站在舞台上,樱木的红头发十分显眼。入夜后人的视力会下降,这也导致人们更能被强烈的颜色吸引。樱木的红发无疑是一个刺激点,人们看着他就会情不自禁的往前冲。他厌恶人群的躁动,于是向他们竖中指。受到侮辱的观众如等待导火良久的炸药一瞬间爆炸,然后舞台上下骂声连天,再接着各种各样的水瓶,打火机,能扔的都扔了上来。

 

 

樱木当然不是吃素的,玩乐队前他和洋平都是不良少年,打架如同家常便饭,所以拜他所赐,我们每一次的演出基本都是骂声开始,混战中结束。

 

 

打架这种事,冲在前面的比较容易。不过仙道却很少参与。一有骚乱,他就在台上使劲扯他的吉他弦,并把那尖锐的失真声音无限扩大。等等,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我的错误,其实他不是没有参与,他是背后的助推者。

 

 

洋平和樱木永远冲在最前面,我从后面跑过来动作会有些慢。田冈老师很生气,但更多是无奈。他搞不懂,为什么我们的演出总会掺杂斗殴的阴影。可怜的经纪人,我想这也是他后面受不了离开的原因吧。

 

 

当然了,我们队内也没好到哪里。樱木心情不爽就会和洋平大打出手。我也经常会卷入与樱木的战斗中。好脾气的仙道也与樱木不对付。问题少年似乎总是冲突不断。但这也不能怪他。做音乐就是如此摩擦不段。琴瑟不和谐的时候,暴脾气的,性子急的,总得骂几句。不乐意听的自然就互相杠上,打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记不得是哪个地方的演出了,与台下几个扔酒瓶的始作俑者打了一架后,我们乐队全员皮青脸肿的躺在房车外抽烟喝酒。

 

 

看表演的人群早就散了,偶有几个流浪汉会试探的过来乞讨。田冈大概是那天自己走掉的,他已经崩溃了。

 

 

洋平是我们几个人中喝了酒也能保持清醒的。他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人回答他。这种问题谁知道。最差就是打道回府,回到原本的生活。现在想来,打架虽然爽,但内核真是悲伤。这也是那个时代所赋予的。周围都是虚假的美好,年轻人似乎只能借此寻找真实的出口,大家声嘶力竭的往外冲,却又在看到荒凉的真实后害怕的一身哆嗦。

 

 

本以为那天夜里会是RYONAN最后的演出,但在户外待到黎明到来的那一刻,我们得到了拯救。不过现在回头看,牧绅一成为RYONAN的经纪人是件幸运,也不幸的事。

 

 

作为神奈川最年轻有为的音乐制作人,他接手RYONAN完全出乎人们预料。当时刚从混战结束的我们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他看上我们哪一点,毕竟他的公司并不擅长打造地下乐队。谈判合约时,樱木更直言自己不会跳舞,也不会卖笑逗人开心。

 

 

牧绅一声称不需要RYONAN做这些,他们公司什么类型的歌手都有,唯独缺少特立独行的摇滚乐队。他坦言我们不需要改变,因为他正追求的就是这样一份叛逆精神。

 

 

听起来挺不错,不是吗。不过现在想来荒谬到让人发笑。“叛逆”原来也可以包装精良,待价出售。

 

 

与牧绅一签约前,我特意找仙道深聊此事。对于未来,他与我一样不确定。但如果不赌一把,大家只能就地解散。

 

 

回到最初的生活?算了吧。怎么,难道我要继承父亲的琴行,然后开始教小孩打鼓?那时候我才十九岁,开什么玩笑。我还年轻,既然如此,也不怕赌这一把。

 

 

之后我们四人又凑在一起商量,基本上大家都默认了相同的答案。我们要继续做下去,让RYONAN成为伟大的乐队。

 

 

签约合同那天,我们主唱大人意外的去剪了头发。因为脸长得好,不良飞机头被推成了圆寸也帅气依旧。那时英国青春电影《猜火车》正火,在奔赴各种演出现场时,主唱大人那独特的发型总会让我联想到奔跑在爱丁堡大街上的Mark Renton。

 

 

我想我们吉他手应该很爱Mark Renton,因为嘲笑完主唱发型,他总目不转睛的望着对方补充自己对那电影的深刻感想。他好像说的是I choose not to choose life,如果我没看错,他说到reasons时视线正停留在樱木的身上。是啊,拥有樱木这样的主唱,谁不想继续把乐队做下去。后来我也加入其中与他掰扯,说自己也是choose not to choose life。想来也对,我们选择继续这条路,就是为了不选择生活。谁要变成无聊的大人,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如果二零零零是世界末日,那当然在一切变糟之前,尽情享受。

 

 

「乐队最盛大的时刻,我离奇的失去了感知。脑子里只想着莎士比亚《麦克白》的句子:登场片刻,便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如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说到这一段,我原想省去RYONAN登上Fuji Rock的前情,因为这时段乐队的一切事宜都出乎寻常的顺利,除了我们主唱和吉他手之间的纷争。

 

 

我不确定读者会喜欢阅读乐手之间的八卦,毕竟《音乐传奇》杂志向来以音乐性著称。但仔细想想,所谓音乐性,不正是由其中个性迥异的人们所构建起来的?出众的乐队必然有着独一无二的乐手,而RYONAN与众不同的地方正是来自我们的主唱樱木花道与吉他手仙道彰。

 

 

也许有人会说,RYONAN的贝斯水户洋平也不赖,而身为鼓手的我也能得到不少欢呼。但是,朋友们,说真的,作为RYONAN的死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仙道与樱木就是乐队的核心与灵魂。

 

 

樱木与仙道舞台上的默契在台下是反过来的。入队初期,樱木总跟仙道过不去。不知是看不惯对方刺猬一样耸立的发型,还是讨厌他站在自己身旁过于炫技引人瞩目的吉他solo。即便在演出的间隙,樱木总能挪出时间去嘴炮对方。当然,樱木不仅仅是喜欢调笑吉他手,我和洋平没少跟他对杠,但唯一能在这些争执里取得胜利的只有仙道一人。

 

 

仙道的奇妙之处在于,他与我们年龄相仿,脑子里的东西却远远超越我们。田冈离开后,仙道就是RYONAN名副其实的老大,乐队的运作看起来是牧绅一在打理,但实际的掌权者是仙道。当然这得感谢他,没有他,也就没有RYONAN的辉煌。

 

 

摇滚段子里常有戏言:这辈子能在同一个乐队当主唱与吉他手的两人,上辈子不是仇人就是爱人。RYONAN的主唱与吉他手也逃脱不了这个定律。

 

 

樱木一开始无疑是反感仙道的。追寻原因应该是第一次合练时,仙道当着众人揭露他并不会创作的缺陷。那时年轻气盛的天才主唱怎么甘心受辱,于是他反驳仙道自己只要努力学习,一定能成为音乐全才。这里有个误会,但当时没有人指出。仙道并非在嘲讽樱木的创作能力,他本要强调对方的演唱实力,无奈我们单细胞的主唱领悟错误,从此开始跟吉他手暗中较量起创作能力。不过这也好,省下吵架的力气,把心中的情绪放到歌曲创作里,难道不比直接动手宣泄有意义。

 

 

洋平有跟我聊过,他从没见过能收服樱木的人。仙道是奇人,他甚至都不用跟樱木对吵超过三句,就能以沉默将对方的愤怒快速消融。他还比喻,如果樱木是随时爆发的火山,那仙道就是火山之下的海洋,万物不管怎样,终归被大海包容与收纳。所以,即便是队友间微不足道的打打闹闹,也都在仙道的掌控之中。

 

 

RYONAN的成功源自哪里?大概就是仙道的主控,樱木的干劲,以及我与洋平的默默配合(笑)。

 

 

正如我前面提到,主唱与吉他是仇人也是爱人。那些年我们主唱与吉他手爱恨纠葛的小报绯闻,歌迷们肯定也没少看。最有名的应该就是Fuji音乐节前一个月的小型演出,当时我们的主唱与吉他手因为在舞台上互殴,登上了各大杂志报纸头条。

 

 

事件的开始是,牧绅一的人脉为我们搞到了Fuji Rock的表演席位,这引起了媒体的关注。要知道,当时我们仅有十三个粉丝,少到我能清楚说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正因为寂寂无名,突然挤上了Fuji Rock的主舞台,媒体与歌迷难免好奇。

 

 

如果没有记错,最正面的爆炸性封面,出自《传奇音乐》:难得一见的黑白基调,唯剩樱木的头发还原了本色。画面上,红发主唱与刺猬头吉他手在舞台上打架,台下都是狰狞呐喊挥舞着拳头的歌迷。冲击的不止这些,杂志的标题更是让人精神振奋。我记得那标题:生命的愤怒之色——RYONAN。字体的颜色就像从樱木火红的发色渲染而得。

 

 

我看了那篇报道,阅读的时不由自主沉浸其中。但当时在舞台上表演的我们并未有这种感触,可能静止的画面比实播的动态更能赋予人想象力。那是什么样的想象力?这么说吧,你看到有人失声痛哭,有人从楼顶坠落,有人饿死街头……因为你默认自己是路过者,感触被隔绝,于是理所应当的无能为力,麻木前行。去他的九十年代,其实一点也不美好,到处都是颓废得要死的灵魂。但如果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把你揍了一拳,你肯定会停下来,而且多亏这拳,你终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还是否活着。封面上的樱木,无疑就是挥拳揍向大家的那个人。虽然他揍的是我们吉他手,但也没所谓,他们搏击的姿态感染了局外的看客。

 

 

感谢《音乐传奇》,因为这样的封面,RYONAN未在Fuji Rock表演,就已经声名大噪。至于樱木与仙道后面是怎么处理这个矛盾,可能这是我第一次公开。

 

 

事实上,那天挑事的人是仙道。演出前他有点过度兴奋,还被媒体怀疑是否使用了违禁药品。这里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他只是喝多了。那时的他正陷入创作困境,上交的曲子全部退回。本来这边压力就足够大,那边牧绅一突然跑来告知我们Fuji演出的消息,可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一首可以拿得出手的主打。

 

 

上台前仙道完全看不出异样,直到演奏倒数第二首曲目,他开始加速。

 

 

音乐出来时,樱木一句歌词都跟不上,他侧身看仙道,对方却只顾埋头扫弦。我和洋平也被仙道的节奏带着走,而且越来越快。最终,樱木爆发了,他将手里的麦克风抽出来,一把朝仙道的头上砸去,然后表演就停止了。

 

 

杂志里是这样描写的:被打乱演唱节奏的主唱把歌唱变为对吉他手的辱骂:你这个贱人不要视而不见。也许就是这句“视而不见”引爆了台下看表演的歌迷。

 

 

其实樱木骂了什么内容,那种环境下我根本听不清,我只看到下面有人在跟着骂,樱木像是被鼓动,上前抢了仙道的吉他。他把吉他高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往朝台下砸,台下因此瞬间沸腾。

 

 

之后,樱木气咻咻的捡起刚才仍在地上的话筒开始骂观众。他骂他们是群废物,只会没完没了的怪叫,有种冲上来打一架。我当时已经看傻了眼,不知要怎么办,而经验丰富的洋平显然也控制不了自己的主唱好友。

 

 

仙道没听樱木骂完掉头就走,这举动彻底惹恼了樱木,他追着仙道一路骂过去。而想去帮忙的我,被经纪人拦下推到前台去安慰歌迷,最后只有洋平跟了过去。

 

 

还好我们后面的乐队反应及时,他们很快登台安抚了歌迷。我跑去后台找人,洋平却像没事一样过来拉我去喝酒。我问他那两人去哪了,他犹豫着正要开口,仙道紧闭的休息室就先传来震天的响动。我当时觉得乐队的人都疯了,樱木肯定在谋杀仙道,但洋平却不闻不问。

 

 

洋平叫我别管,他们会自己解决的。

 

 

开什么玩笑。当时我是这么说的。

 

 

屋子里砸物声,打斗声,喘息声,此起彼伏,我敲门,却只收获一个重物挑衅式的轰鸣撞门声。当时没有离开的媒体也捕捉到了这个瞬间,我在他们镜头下那愁眉苦脸的倒霉样,想起来还有点喜感。明面上的RYONAN主唱与吉他手反目成仇故事便是由此而来,也许读者肯定会说,福田啊,你是不是在应证他们果然是乐队解散的主因。我管不了别人怎么看,但我说这一段故事并不是为了说明樱木与仙道之间的过节。实际上,那天之后,他们两个相安无事,甚至比之前更亲密。幸运的是,仙道在这之后终于上交了一份完美的作品,我想,现在说出这个作品的名字,你们都会尖叫,没错,就是那首《赤色》。

 

 

一切就像上天安排好的,我们携带着这首完美的作品登上了Fuji Rock的舞台。前面的曲折与铺垫都像是在等待这个时刻的降临。

 

 

站在Fuji的舞台上,我当时却诡异的觉得荒谬。明明是人潮汹涌的场面,但却仿佛置身空旷的荒野。人潮声变成了呼啸的狂风,交错的光影幻化为海市蜃楼的剪影。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我们,明明大家都在奋力表演,却又奇怪的犹如默剧播放。后面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是表演结束后喝得太多,脑子短路。你要问这历史性的时刻,我记住了什么,大概是半夜睡醒发现自己正痛苦挺尸草地,本想召唤不知踪影的队友,才抬头,就看到我们主唱和吉他手正在漫天的星光之下接吻。

 

 

「九十年代对于我来说就像做梦,开始很美好很刺激,但是梦醒之后,只有无处可逃的落寞与伤感。」

 

 

很遗憾,直到RYONAN快要解散时,我才感受到它的成功。可能因为正火热的时候,我们忙碌到无暇顾及。那时候,赶不完的通告,签不完的CD,再加上巡演,排练……换个角度看,我们每个人都走在崩溃的路上。

 

 

马不停蹄的表演把创作的空间压缩得更小,天知道,在制作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专辑时,我们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三年的时间做一张唱片,这也是牧绅一彻底放弃我们的原因。

 

 

原谅我不想过多提及解散的过程,因为大多乐队散伙的故事都惊人的雷同。经济合约的纠纷,队友心境的变迁,独立与商业音乐的碰撞……

 

 

99年夏天的那场演唱会,算是RYONAN的告别演出,只是当时来不及向歌迷说明,事到如今,仍感抱歉。我想说明的是,RYONAN哪怕在分开时,成员之间也是互相信任的。是,没错,仙道选择留在牧绅一的唱片公司,樱木远走他乡,我和洋平隐退,但这不是媒体可以拿来举证乐队内部分裂的证据,特别经历RYONAN99年演唱会的朋友们,只要你当时在现场,你自然会懂得其中的道理。

 

 

仙道当然爱RYONAN,他把毕生的热情都奉献给了这支乐队。不是没有乐队向这位天才吉他手伸过橄榄枝,但他死心眼的只为一个主唱创作,一支乐队伴奏。《赤色》的每一句歌词,每一段旋律都是用他生命谱写,关于他的理想,他的爱,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能大家会对销声匿迹的樱木有所怀疑。99年演唱会结束后他去了哪里,由于RYONAN时期的采访他总是满嘴胡话,所以大家才会对他有所误解,误解他是个幼稚且不负责任的家伙。不少歌迷写信问我,他对于RYONAN,对于仙道,对于我们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这里值得怪罪的不是樱木,而是吉他手仙道,还有遗忘了99演唱会结束曲目的大家。

 

 

RYONAN后期的樱木已经具备了极佳的音乐创作才能,如果你还能想起那首演唱会的结束曲《深蓝》的话,你会欣然赞同我的说法。

 

 

那首歌正是他为乐队所作。他对于RYONAN的所有情感也都谱写在了这首歌曲当中。不过出于某些私人原因,这首歌没有放进发行的唯一专辑,而99演唱会的唱片里也剪掉了他现场演绎的片段。也许会有歌迷抱怨,既然是樱木在RYONAN最后绝版的作品,为何不分享给大家。这个事得追问歌曲版权的拥有者——前RYONAN吉他手,如今SH唱片的音乐总监仙道彰。

 

 

好吧,这也算是我向昔日队友的喊话:仙道,快些放出歌曲吧,你这家伙还想私藏到什么时候?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可以让主唱大人重新为你而作,《深蓝》可不专属于你一个人。(笑)

 

 

结束了那场演唱会,我的生活回到了原点。原本打算休息一阵子,再计划未来的道路。但好像时间并不允许,它驱赶着我前行,choose not to choose life的选择终于变成了choose life。我当然会怀念RYONAN的时光,但也明白往事如风,逝去不可追。不过无所谓了,既然《音乐传奇》能找到我来做这样一个絮絮叨叨没有重点的短篇回忆,不正说明我们那时候做得还不错。

 

 

在此要真诚感谢解散多年仍在关注着我们的歌迷,我们乐队的每个人不比大家少爱RYONAN一分。仍在苦练贝斯的洋平,不时寄来音乐新作的樱木,辛勤监制音乐的仙道,以及认真做着这篇专访文章的我。看起来我们身在各地,但热爱音乐的心却从未分离,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文中《音乐传奇》杂志纯属虚构



*根据乐园的评论与反馈做下简单阐述:



这篇文写的是日本地下朋克音乐,但有借鉴英伦独立音乐的路线。樱木的红发,仙道的刺猬头,之前的朋友评论认为很视觉系,但我坚持他们是朋克音乐,特别精神上,不为别的,因为樱木的性格注定如此——反叛与理想主义。



乐队出身地下音乐,在田冈离开后,被牧接手,就是独立向商业的转变。乐队受欢迎其实是因为他们的独立精神(朋克精神)。商业音乐与独立音乐的不相融决定了他们最后的解散。仙道后期成为了商业音乐人,过去专属于独立音乐的心随着樱木的离去而封锁。樱木独立精神的本质就是乐队灵魂,世界变了,音乐变了,他也只能离开…以及结局是开放,我并不认为是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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