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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爱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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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orange77 2021-12-02, 周四 19:07

 

 

文的灵感来源五月天的歌(๑`・ᴗ・´๑)


————————————

 

「你是谁/教我狂恋/教我勇敢地挑战全世界」


 

人和人的际遇很奇妙。

 

 

若用吸引力法则来解释,可以理解为:当一个人的思想专注于某一领域,那这个领域相关的人、事、物就会被他吸引而来。

 

 

这个法则运用在仙道彰篮球赛场相逢的各色对手身上,再适合不过。

 

 

因为关注篮球,所以会遇到无数篮球强手。他与他们交战,从比赛中学习,获得经验,然后快速成长。就像是充分掌握了这一法则的规律,用这样的意念去驱动世界的运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训练,比赛,比赛,训练……直到千百次与他人交手之后,终于遇见了那个人。

 

 

联结的起点是命运之神刻意挑选的剧本。

 

 

比如,练习赛前夕,人去楼空的训练场里,彦一只找到了独自练球的湘北球员樱木花道。再比如,作为陵南的预备队员,在樱木要他道出心目中的最强选手时,他当然首推自己的偶像,陵南的王牌仙道彰。

 

 

樱木花道。这是一端的讯息。

 

 

仙道彰。这是另一端的讯息。

 

 

樱木花道说:“仙道,我一定要打倒你!”

 

 

就这样,并不特殊的两端信息神奇对接,须臾间,喧喧嚷嚷的人声与重重叠叠的物障悄然湮灭,惟剩意识与意识在黑暗中交织,如同两个新型粒子的碰撞与交缠。

 

 

大概是樱木第一次喊着这句口号并念及仙道这个名字之时,让那些方向不明无序漂浮于寂静宇宙的意识突然有了感应。

 

 

而当他再几次如誓言一般重复那个名字,那些意识便从漫长的混沌中彻底苏醒。

 

 

旋转,跳跃,飘散的意识跟随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频率一点一点聚集,由慢到快,由少到多,最后合为一体,共同涌向这频率所指向的目标……

 

 

*

 

 

与樱木花道见面前,仙道的记忆里隐约有过彦一提及的印象。但那小子当时用词太夸张,夸张到很难让人相信,所以他没有放在心上。

 

 

他思考过,如果湘北的秘密武器真如彦一所言的这么厉害,他不可能没有听闻。

 

 

天真的学弟大概被人捉弄了。或许那种吹嘘自己是秘密武器的篮球天才,不过是旁边柔道社路过的同学。他们应该看出了彦一不是同校人,于是便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彦一呀,总是喜欢大惊小怪。

 

 

他们球队训练,每见预备队员投篮进球,这小子都会在边上振奋大叫unbelievable。所以,关于他来自湘北的绝密消息,仙道只相信十分之一。

 

 

所以,一切如常。

 

 

赛前,他如常的从球场走过,翘掉训练……如常的回家钓鱼,钓到很晚……如常的睡过头……如常的在练习赛即将开始时,人不知身在何方……

 

 

并不是轻视任何前来迎战的对手,只是长年累月做同一件事,很容易情绪麻痹失去最开始的鲜活干劲。

 

 

打篮球随着年月的变迁,由最开始的单纯快乐,变为了挑战强者的执念。要进步,要胜利,要成为最强,可成为最强之后呢?那之后,又该做些什么?如果参悟不了,是不是人生就会变成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如旧约所言,There is no new thing under the sun.

 

 

一路小跑赶往比赛现场时,头顶上的太阳还真是那句话的完美写照。想到此,仙道会心一笑,为了配合情景,他竟小声的哼起: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仙道的目光从来都在那些实力非凡的对手身上。按逻辑来看,与湘北的练习赛上,值得他关注的应该是呼声最高的新人流川枫,而且从对方的技能以及场上表现来看,也确实如此。

 

 

但一切周密的推算,都被樱木花道彻底打乱。

 

 

开始只是惊艳于樱木那头惹眼的红发。并不是热爱潮流而特意渲染的色调,樱木的红发很自然,正如他毫不掩饰的直率性情。但那种红并不纯粹,像掺了橙色来中和,也因此神奇的与篮球的本色对应起来。

 

 

想不到日本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发色。本该是怪异的,却在瞄见的第一眼时意外的接受了,接受之余,还平添一丝莫名的熟悉与亲切,就像……就像他第一次看到篮球时的心情,是悸动的喜悦。

 

 

“我是秘密武器樱木花道,仙道,我要打倒你!”

 

 

樱木说话时,一直斗志激昂的高扬着头,刚好,穿过窗户的太阳光线晃过他的脑袋,将他那头红发渲染得更夺目。

 

 

仙道一时恍惚,脑海里竟闪现出每一次投篮时,篮球撞击篮筐,追着光滑翔旋转的画面。

 

 

于是,他笑了。

 

 

在别人都无限瞠目与汗颜时,他微笑看着那个声称要打倒自己的挑战者,然后伸出手。

 

 

“请多多指教。”

 

 

樱木也伸手,自信满满的与他回握。

 

 

至此,暗中交织的意识能量终于在现实世界里显形,完成那千万次频率跳动搜索的目的。

 

 

当然,这只是开始。

 

 

相互吸引的意识能量并不会随着一次巨大的碰撞而停息,它们只会在无数次交集后,诱发出更多相似的能量,让其中被牵引的目标,陷入越来越深的羁绊与纠缠。

 

 

*

 

 

作为记录者,彦一无疑最早洞悉到了他们陵南王牌的反常。仙道场上的对手明明是流川枫,但关注的眼神却不时飘向场外的候补樱木同学。

 

 

第一次捕捉到仙道的目光时,彦一只当学长在观测四周形势,心中暗赞专业。但仙道连续几次投篮之后,眼睛一如既往的返回樱木身上,彦一才惊觉自己的学长已经不是观测形势这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促使他去挑战一位候补球员。彦一眯着眼思考,几秒后,答案呼之欲出:因为樱木同学是湘北真正的王牌呀!

 

 

不过,场上的仙道可不这么认为。

 

 

那会儿刚被挑衅完的樱木还在板凳上对他挤眉弄眼呲牙咧嘴,如果通过表情就能预测到一个人是篮球天才,他仙道彰不如去摆摊算命。

 

 

事实上,他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想逗逗这有趣的家伙。至于上场后,樱木展露出来的惊人天赋,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仙道彰很聪明,习惯使用复杂的逻辑来观察对手,思考比赛,这是他的特质。但这样的特质却不适用于樱木花道这样的对手。

 

 

樱木是那种打破常规不按逻辑行事的人,越往深处挖掘,越无法寻得深沉的结果,因为,他简单得能一眼看透。

 

 

「心无杂念会造就无敌吗?」

 

 

仙道想到这一点时,樱木与离去的队友正经过他身边。出于礼貌也出于试探,他转身拦下樱木。

 

 

“要打倒我,你还得继续拼命练习。”

 

 

樱木脸上尽是输球的不甘,但仙道看似挑衅的话语,却让他脸颊莫名发烫。他想这一定是心内的小火山爆发了,要不然也不会死命捏着对方的手捏到浑然忘我。

 

 

“真是单纯的家伙。”

 

 

樱木离开前仙道真这么认为的。不过等他意识自己右手被樱木捏到发肿,他又立刻纠正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幼稚的家伙。”

 

 

可是,这样幼稚的樱木花道,不管从性格还是篮球天赋都让仙道有些无计可施呢。从前只是吸引强劲对手的意念,不知为何吸引来了一个奇怪的家伙。是自己的潜意识偷偷跑偏,关注去了其他地方,还是,他根本不了解自己。

 

 

不同于仙道的复杂心思。单纯也好,幼稚也罢,樱木花道只是按着自己的态度在生活。

 

 

他不会去想太复杂的东西,既然目标在那里,那他就去努力实现。回头看,他的篮球之路似乎也因此开始。

 

 

最初的目标是为了追女孩,他冒冒失失的要打倒女孩的哥哥,让对方允许自己加入篮球队。当然,为了追女孩,他还叫嚣着要打倒流川枫,因为他是那个女孩的暗恋对象,他的潜在情敌。

 

 

看来一副危险模样的不良少年,其实是天真的单细胞。他处事的道理像他打架那般简单:如果前方出现了阻碍,那他就去把阻碍攻破。

 

 

其实这么照着逻辑走下去,打倒仙道大概要排到樱木随时遗忘的长名单里,毕竟他前面已经罗列了太多对手。不过命运就是如此神奇,相田彦一的出现,让仙道彰这个名字成功插队,成为了樱木名单里的头号对手。而樱木就此改变原来“打倒湘北队长及队友”的递进路线,一举跨跃到陵南王牌那里。

 

 

不过想要打倒仙道的,不止樱木一人。作为他队友兼头号死对头的流川枫,也抱有着同样的想法。

 

 

两人的不同之处在于,流川的“打倒”像是为了历练自己必须去跨越的障碍,而樱木的“打倒”原本是用来提高士气的口号,激励自己不断前进。但真正交手后,仙道的强大,让樱木认识到自己目前的能力,one on one是赢不了的。

 

 

就这样,明面的口号悄无声息转化成某种努力的动机,而被延迟实现的目标演变成了遥远的理想。

 

 

全国大赛后,流川不时会来看望正在复健的樱木。除开每日必不可少的抬杠斗气,流川难得透露了自己未来的打算。

 

 

他向樱木说起球队的近况,当然也提到曾经交过手的球队,说到陵南,仙道必然会成为主角。

 

 

流川深知,仙道就是他篮球之路的一道测试关卡,他需要攻破这个关卡,收集经验,以便再去跨越更强的关卡。于是他对樱木说,他会超越仙道,实现之前要打倒对方的那个诺言。

 

 

樱木表面嘲笑流川实力不济还得练上十几年,但心内却欣然赞同。

 

 

是的,流川或许真的会做到,而且会很快做到。他一直在寻求突破,等到他战胜了仙道,他就会有新的目标,新的挑战。他说要去美国,也是顺其自然的事。

 

 

樱木回头又想了想自己。

 

 

以前足够天真。居然能在对仙道一无所知的情景下就叫嚣着打倒他。那是常年养成的中二自信,还是脑子抽风才设立了这样的对象?晴子小姐推荐他打篮球,为了博得女孩的欢笑,他想都不要想的答应。因为与大猩猩冲突,就把篮球贬低得一文不值。或许在喊出要打倒仙道时,他都懒得去想像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高手,听到彦一说仙道最厉害,他就信了。

 

 

真是好笑。如果当时说的是其他人,仙道还会在自己心里留有姓名吗。早些时候,樱木军团还打赌,这个刚被樱木设为挑衅对象的陵南天才什么时候会被打败,然后出现下一个目标。

 

 

赌约很长,从众人热热闹闹的翘首以盼,到时限过长被人们遗忘抛却。看起来,湘北进了全国大赛,陵南也输给了他们,当然没有人去在意其中的那些要打倒谁的誓言。

 

 

但樱木与流川却不甘心。他们都明白,即便是陵南输掉了那场对决,却不代表着仙道被打倒。所以,当然还是要继续这个目标。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的樱木,脑子瞬间清明。

 

 

称霸全国的目标因如今的伤势只能寄望于未来,但眼下却有个旧愿可以去试试。

 

 

“我也要打倒仙道!”他眉头耸立,神色凛然地对着大海呼喊。

 

 

当时流川就与他并排坐在海滩上,他这突如其来迎着海浪的震臂高呼,竟让身旁队友那万年不变的淡漠脸,跟着眼前海平面的夕阳一点点沉了下去。

 

 

*

 

 

流川有着异常执着的一面。安西教练强调现在的他还不是仙道的对手,他却执意去挑战。

 

 

约仙道进行one on one并不如想象中容易。那家伙总是借着各种散漫的理由婉转的回绝。好不容易在陵南的训练场上拦截了人,对方却是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流川挡在仙道试图离开的大门边上,挑着眉问他:“你是不屑我的实力?”

 

 

仙道虽是扬着嘴角,但眼里的笑却让人辨不清含义。

 

 

流川的实力当然不弱,特别是经过全国大赛的磨练后。但这,还不足以挑起他的斗志,让他全力以赴的应对。所以他认为当下的对决没有必要。

 

 

他问流川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求得结果,何况他仙道彰并不唯一,或许流川可去以找个比自己更厉害的对手来挑战。

 

 

流川当时只是若有所思的偏过头,目光移向仙道身后的篮球场。

 

 

他说:“因为没有打败你,心里一直有个结,很不舒服。这是我成为最强篮球手必须去完成的事。何况……打倒那个白痴的目标,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一闪而过的诧异被仙道封锁在瞳孔之中,他轻笑,声音却没有温度。

 

 

“所以是想成为全国最强高中生……以及樱木的目标?”

 

 

流川沉默了片刻,等他再开口时,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

 

 

“如果我今天打赢了你,不管未来如何都不会有顾虑。当然了,也可以顺便告诉那个白痴,我才是他该追逐的目标,来吧仙道,你我必须有个结果。”

 

 

仙道钓鱼很厉害,但总空手而归。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每钓到一条鱼,都会把鱼放回大海。不过有一天,他钓到了一条从没见过的红色海鱼,鬼使神差的,他打破了惯例,把鱼放进身边的水桶并带回了家。

 

 

这样的事,是头一次。他自诩聪明,却也不去猜测自己的怪异举动。就像现在,他本是拒绝了挑战的邀请,准备离开球场,但当流川透露了这对决的意义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时常思索,篮球对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此长时间的接触,会有厌倦的那一天吗?再天然的热爱会都因时间消磨而激情退却。虽然未来难以预料,但目前喜欢篮球的心情确实不同往昔了。

 

 

有时他也怀疑,单单爱着篮球的自己会不会变得单调和空泛,似乎马不停蹄的挑战,只是为了寻找一些东西来丰富这个热爱?

 

 

好像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胜利,去赢得比赛胜利,然后挑战更强大的对手。但挑战也有极限,当他变得越来越强,目标被攻破的次数越来越多,前进的意志也飘忽起来。

 

 

也不知怎么走上的钓鱼之路,大概是生活快被篮球填满的时候吧。

 

 

偶尔远离喧嚣的赛场,就像长时潜伏深海的鲸鱼终于浮出了海面,他不仅可以缓口气,还能看清自己身处什么位置。

 

 

与篮球世界里概率对半的胜负不同,大海的未知超越人类想象。你永远猜不到,抬杆时会钓到什么,有海洋生物,也有水生植物,更有人类丢弃的各种垃圾……总之,比不断重复的生活精彩多了。

 

 

钓鱼时的天气也难以预料,晴天、多云、狂风、暴雨……即便天气预报给了参考,也要去到了实地,才能看到确切的状况。

 

 

仙道喜欢这种未知。

 

 

只有未知才能诱发他的好奇心,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而樱木花道就是他篮球世界里的未知。对方的出现犹如海上突然涌现的强烈风暴,掀动了他对于篮球日渐平和的心。

 

 

他清楚记得那天钓到红色海鱼的清晨。

 

 

彼时太阳还未从海平面爬上来,他远目眺望那些正在变色的云层时,手里的鱼竿便晃动了几下。于是他顺手一抬,鱼马上从海里跃起,他动作熟练的拉近,抓住鱼身将鱼钩从鱼嘴取出。就像平时那样,他正要把鱼放回海里,初升的太阳就照了过来。

 

 

强烈的光线让他不适的低头,目光因此随意的一瞥,竟捕捉到了红色海鱼的鳞片正耀出美丽的光芒。

 

 

炫目的红似曾相识,就像练习赛里遇见的那个红发男孩。这么一想,对方气势汹汹说要打倒自己的样子,一时也幻化成了他手里怒目挣扎的海鱼。

 

 

于是他把鱼放进了自己的水桶,直到唇上的笑意无限蔓延开来后,才自语了一句:有趣。

 

 

这样的笑,在仙道弄懂了自己对于流川与樱木的意义后,又浮现于他的面容之上。

 

 

凝望流川,就像凝望过去的自己,一个沉迷篮球世界走不出来的孩子。如果不抽身的话,人的心又如何容纳其他东西。

 

 

你总还会有其他东西需要容纳,比如爱,对其他事物的爱,对某一人特殊的爱。

 

 

仙道不知道流川是否领悟,但他执着的挑战,让自己终于拨开了心中的迷雾。

 

 

原来那才是他想要的。他预留空出的那一部分,都只为等待某个人的到来。他等待着那个人,等待他渐融入自己的生命,等待自己的心为这个人而圆满,为这个人而跳动。

 

 

流川想打倒谁,他没有多少兴趣知晓,但流川想要通过打败自己成为樱木的目标,他决不允许。

 

 

樱木是否是那个他所期待的人,他不清楚。一向善于推算事物逻辑的仙道彰,反常放弃惯有的行事方式,这一刻,他所做的一切完全出于本能。

 

 

几次想要迈出去的右脚完全收回来,先前不断说着拒绝的话锋瞬间反转。

 

 

仙道说:“流川,那就来吧。”

 

 

冷眼瞥过身侧之人,流川短暂的迟疑了一会儿。就着短短几秒钟时间的快速回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这个错误决定,并不是他向仙道挑战,而是,他为了让仙道接受挑战,透露了樱木之于他的意义。他低估了樱木对仙道的重要,高估了自己胜利的机率。

 

 

流川当然成长了,过去是仙道站在高处看穿了他的优缺点,但仙道,在他提到樱木之时,何尝不被他洞悉了弱点。

 

 

是的。不只一个人说他们很相似,所以成长了的他要读懂仙道,也不再那么困难。只是,他选错了时间,他的能力尚未能够匹配他的策略。但这就是流川枫,他必须要逼出那个全力以赴的仙道彰,然后堂堂正正的打败他,即便阅历丰富的安西教练也认为“不可能”。

 

 

*

 

 

仙道连夜奔往了樱木休养的医院。进屋前,他特地通过门上窄小的玻璃窗观察了里面的状况。还好,没有探访者,也没有医护人员,平时活跃如山猴子的樱木难得安静地坐在病床上。

 

 

未经敲门,仙道便悄然而入,待一步一步踱到樱木身后时,他才发现樱木这么安静,是因为漫画看得正入迷。

 

 

知道事情真相的他几乎就笑出了声,但他忍住了,毕竟打扰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考虑到这点,他只能继续站在樱木的后面,等着对方看完那一页。不过樱木意犹未尽。看完当前的一页,他又迅速的往后翻一页,一页又一页,仙道不忍打断他,只好这么无声的站着,探着长长地脑袋跟对方一起看漫画。

 

 

终于,樱木看完了那本漫画。他合上书,正要抱怨这漫画的水平,一抬头,就被肩上不知哪冒出来的人头吓了一大跳。

 

 

“刺……刺……刺猬头!”樱木只凭视觉辨认,等他定睛回神,才后知后觉地大叫了一声,“仙道你怎么在这里?!”

 

 

终于被发现的仙道如释重负。他扬起招牌微笑问好:“嗨,樱木君,最近还好吗?”

 

 

樱木不作声,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明亮亮的瞪着。他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又瞄了瞄眼前笑眯眯的来客,脑中升起无数问号。

 

 

“喂,就算是探病,你也来得太晚了点吧。现在都十点了……你有亲戚在附近,还是……”

 

 

仙道摇头:“我是特地来看樱木的哟。”

 

 

樱木瞪着的眼睛又放大一倍:“开什么玩笑,特地赶来,那你怎么回去?”话是这么说,但说话的时候,怎么会难为情。

 

 

他跟仙道是对手,这个家伙连夜跑来看自己,安的是哪门子心。还是,趁自己受伤,湘北又没有在全国大赛走远,他终于找了个夜深人静的好时机来笑话自己。嗯,一定是这样。

 

 

看着樱木不断沉溺于自我猜想的面容,仙道忍不住叫醒他。

 

 

“樱木真是体贴人啊,居然担心我回不去,那不如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怎么样?”

 

 

樱木马上举起双手反对,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双脚也带上。

 

 

“开什么玩笑!臭仙道,你快说,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樱木嚷嚷着,顺便模仿电视里的名侦探凝眉深思。

 

 

不过他明显不适合这样的角色,他那假装犀利的眼神,一转移到仙道那儿,就能立刻触发对方大笑的机关,如同他们初次交手的练习赛那样。

 

 

“哈哈哈哈……”

 

 

仙道笑得好开心,樱木却非常不爽。后者抱起双臂,对深夜突袭的来访者下逐客令。

 

 

“如果你是特地来探望,那心意我收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啊,不行呢,我还不能走,因为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来告知樱木的哦。”仙道笑容依旧,只是眼里的情绪变得不同。

 

 

他继续说:“流川君,来找我打了一场球。”

 

 

“嗯?”樱木眼睛一亮,情绪捉摸不透的高涨起来,“流川枫那家伙……真去找你打球了?!”

 

 

仙道只是看着樱木,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寻找些什么,但他失败了。不过是让人喜悦的失败。他清清嗓子,打算往下说,但樱木爽朗的笑声抢在了他的前头。

 

 

“哇哈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家伙输给你了!”

 

 

仙道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于是问他:“樱木认定流川输了,是因为比较看好我?”

 

 

樱木哪有这么曲折,他开心,单纯是脑补到了流川被打败的糗样。他哈哈大笑着,揽过仙道的肩膀,让对方坐到自己旁边,刚还赶客的凶脸猴子,一下子化身成了重逢的热情老友。

 

 

他对仙道说:“流川枫当然不行啦,因为只有我,我樱木花道才能打败你!”

 

 

仙道低下头遮掩住了自己的笑意,但挡不住在心底无限扩散的欢喜。

 

 

良久,他侧头看樱木,用那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诚恳无比的语气说:“我好像都没有正式跟你对战过,所以呢……”

 

 

“所以什么?”樱木愣愣地回望他。也是这一刻的四目相对,他才完全看清樱木瞳孔的颜色。

 

 

原来不是琥珀色啊……是如太阳一样耀眼的金色。好像根本不需借助外界光折射,仅凭自己就能发光。

 

 

「金色吗?」仙道的视线从樱木的眼中跳跃至他们头顶上的白炽灯。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初见时,心内会感受到亲切与熟悉。像太阳一样的温暖,总会让人幻想起幸福的美好感觉啊。

 

 

他问樱木:“所以,你什么时候才来打倒我?老实说,虽然陵南输给湘北,但我可没有输给你。”

 

 

话一说出口,本还热情揽着他肩膀的樱木,马上变脸把他推到一边,做出凶狠的表情。

 

 

“臭仙道不要嚣张,我一定会打倒你的!”

 

 

仙道嗯嗯点头,笑着从床上跳下来。如同那次练习赛结束,他伸出手,对樱木说出了同样的话语。

 

 

“樱木,要打败我,你还得继续练习。”

 

 

樱木当然不甘示弱,也跳起来叉着腰,快速回击他。

 

 

“我一定会打败你,仙道!”

 

 

一切又都回到了故事的开端。不同的是,这些重复声音所制造出来的超强频率,让碰撞着的意识能量彻底融为了一体。

 

 

「这世界全部的漂亮/不过你的可爱模样/让我举双手投降」

 

 

“你要去看我养的鱼吗?”

 

 

「那是一只很特别的海鱼哦。鱼鳞是红色的,像你的头发一样。其实它应该活不了的。越野他们说它是深海鱼,上岸就会死掉。但是没有耶,它活得好好的。越野和福田都说这是一个奇迹,上了岸的深海鱼居然没有死掉。谁知道呢,这世上总有让人惊叹的奇迹,不用细想逻辑,合理与否,只需凭着感觉去体会,体会相遇时真切又强烈的情绪:意外、疑惑、忐忑、欢欣、激越……」

 

 

“好球!”

 

 

人群的欢呼打断了仙道的思路,他循声抬头,越野又投进了一个球,而周围的队友正在为他喝彩。

 

 

目光转到正与队副击掌的球员们,仙道观望几秒,熟悉的笑容浮现于唇边。

 

 

“所以,是现在了。”

 

 

仙道偷跑离开时,队友们仍在忘我练习。等到第一轮训练完全结束,众人往队长喜欢蹲守的角落望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几秒钟后,陵南篮球场里传来了越野足以震塌房屋的声音——“仙道!!!”

 

 

有些事不需要理由的。

 

 

比如一半晴空一半暴雨的古怪天气,脱离大海依旧活蹦乱跳的深海鱼,以及翘了训练,大老远邀请樱木花道去自己住所看鱼的仙道彰……

 

 

因为幸运踩点搭乘了电车,仙道原本忐忑的心绪瞬间轻松。这一路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思绪活跃到不正常,可他分明只想着两件事。一件是被他养在鱼缸里的红色海鱼,一件是见到樱木他该如何措辞,对方才会答应他一起看鱼的请求。

 

 

想得有些疲倦,他也会小小的叹息,然后不安地玩弄自己的手指。

 

 

也不知是何时,去往湘北的路线已经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知晓行径到了哪里。是赢了流川不顾一切奔赴樱木身边下挑战的那夜吗?好像是。

 

 

似乎就是那个时候,心内自作主张的与樱木达成了约定。他等着他,等他康复,等他进步,等他来打败自己。

 

 

可是时间缓慢,仙道等来等去,都没有看见樱木追上来的身影。于是他主动去找他,潜入他的世界。疗养院旁的海岸,湘北的篮球场,樱木家附近……

 

 

开始樱木还会被神出鬼没的他吓到,但屈服于请吃拉面无偿陪练篮球的利诱,心眼耿直的单纯王就不再多想。

 

 

如同是被撸顺了毛发的喵咪,樱木只顾着在撸毛人的手里撒欢,发出呼噜声,却不想,这一切美好的体验都是有代价的。

 

 

最初是探询敌情的竞争对手,然后是请客做东的慷慨饭友,接着是一起练球的义气朋友,再往下,只有那个身份才可以满足心里的欲求了。

 

 

抚摸猫咪不免有喜欢的情愫在里面,但因为猫不会说话,又无法得知对方是否抱有同样的情感。

 

 

那时仙道彰心里住着一只猫,他不时会与它对话。

 

 

「喜欢吗?喜欢我的话,我就带你回家,你可以睡我的床,我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你什么事也不用做,只需要喜欢我,爱我,所以用这当作我付出的代价,应该不算贪心吧?」

 

 

可是看鱼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鱼在鱼缸里。仙道固执的认为。

 

 

鱼在鱼缸里,鱼缸在仙道的卧室里,只有他的卧室里有那个高度适中的坐垫,而且房屋的空间能完美丈量鱼缸到垫子的距离。

 

 

那个位置,那个角度,不多不少,只要坐下去,轻轻一抬头……就能看到仙道正幻想着的世界。他希望某个人能够看到那个世界,那个篮球以外的世界。

 

 

「所以,你要去看我养的鱼吗,花道……你想看看我的那个世界吗?」

 

 

电车开动了,仙道闭上眼睛,默默倒数行程。

 

 

开始是一排低矮的民屋,统一白色的墙,前面的屋顶是青色,后面是红色。房子过去,是幽深的树林,因为正值盛夏,植物的绿意浓郁到能把车厢染成同色。之后是花,成排由粉红渐变到淡蓝的紫阳花。只是不知为什么,单是想到花这个词就能让他微笑,大概,是因为目的地邻近,终于又与大海相遇。

 

 

睁开眼,电车正在缓缓停靠,站台帐篷的阴影挡住电车一面的窗户,让车内对立座位的人能清晰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仙道也看到了,看到他那一张尝试严肃却暗藏紧张与愉悦的脸。一时间,竟有种心事完全被出卖了的诧异与懊恼。但他始终微笑,仅仅在起身下车前,摇头叹息了一句“傻瓜。”

 

 

*

 

 

让樱木答应请求没有想象中困难,只要隐去复杂的真实原因,外加食物的奖励。

 

 

仙道前面还想了好多那条海鱼能够吸引人的特点,但一个都没有用上。他只说到请樱木去自己住的地方吃寿司,对方二话不说拽着他,朝着车站方向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训练了一下午的樱木早就饿得眼冒金星,去了仙道的住所,开门瞄见桌上预定送来的寿司,他也不顾做客礼仪,鞋子甩了一边,一头奔去打开食盒。

 

 

樱木吃东西的模样非常滑稽,腮帮子鼓满了食物,也不忘哼哼变调的曲子。

 

 

对坐的仙道蹭着下巴看他,这样的樱木好像什么小动物。对了,像偷吃了一颗超大腰果而把脸撑到变形的花栗鼠。可惜他剪掉了原来的头发,要不然那撮盘旋在眉间的刘海会让他更加灵动。

 

 

“果真是可爱到无可救药呢。”

 

 

仙道笑起来,但低头一瞧,自己面前的食物竟都被樱木夹走吃掉了。

 

 

“对了,仙道,你说请我吃寿司前,还要干什么来着?”吃饱喝足的樱木,终于想起了某件快被他遗忘的事。

 

 

他这一问,冻结了仙道正要扬起筷子的右手。后者抬眼望他,眼里过载的情绪超过了樱木的理解能力。于是樱木又傻傻补充了一句:“不是说要看鱼吗?”

 

 

仙道把筷子放下,右手突兀地穿越桌面去拉樱木。他领着樱木站起来,去往自己的卧室,然后,樱木如期见到了仙道一直在他身边唠叨良久的神奇海鱼。

 

 

透明的方形鱼缸里除了水草石头,就只有一只红色的鱼。樱木用自己的手丈量了一下,鱼跟它的手掌差不多大小。仙道说这只鱼的颜色跟樱木的发色一样,于是樱木便把脑袋贴着鱼缸观察比较。

 

 

“呀,真是一样的颜色。”樱木过了半天才赞同,完了还不忘顺带自夸一番:“不过都是很好看的颜色。”

 

 

仙道捂着嘴,把笑声压下去,但樱木还是察觉到了。

 

 

“怎么?你笑什么?”

 

 

仙道只是随意的摇着头不说话。于是樱木又问:“它真的是深海鱼吗,怎么活下来的?这不符合常理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它拥有不为人知的魔力吧。”

 

 

樱木眯眼皱起自己的眉毛:“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没有,没有,它真的有魔力,不信你跟着我看。”

 

 

仙道牵着他,让他坐到鱼缸旁边的坐垫上,他让樱木抬头,以大概六十度倾斜的视角观察鱼缸里的一切。

 

 

就是那里了。仙道默语着。

 

 

平时他也会在樱木坐着的角落观察水里的鱼,那是一个他无意测量到的角度。因为位置低于鱼缸,会有置身水中的奇妙感觉。

 

 

鱼缸视角下的世界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在那里,他能透过水的滤镜看见旋转的天花板与跳动的墙壁。屋里的光影也是迷幻的,随时跟着水草一起摇曳。

 

 

就在这样晃动的世界,红色海鱼的魔力诞生了。它能不受鱼缸小幅度的涌动水流干扰,停驻于任何一个它想呆的地方。

 

 

仙道经常这样看着它,越看越觉有趣。他其实从未靠近鱼缸,但时间久了,那只鱼却能感应到他。只要他坐在那个位置,它便会游下来,与他的视线完美交接,好像,它真的会用人类的眼神来凝望他一样。

 

 

神奇的不只是鱼会与人对望,它还能让仙道产生一些奇妙的联想。比如鱼是红色的,红色的头发很美丽,美丽的头发来自樱木,而樱木潜藏在心底。

 

 

鱼偶尔会倾斜半身的贴近玻璃,对着仙道吐泡泡,像在邀请他加入什么有趣的游戏。仙道看不懂,便从坐垫上爬起来,站到鱼的身边,模仿鱼的凝视。因为个子太很高,他不得不弯腰,与鱼处于同一水平面。但这样躬着身并不适合长时间保持,不到一分钟,他的腰杆就受不住的酸胀,于是他抽出双手撑到了膝盖上。

 

 

就是这样一个曲起半身微微低头的姿势,他从这个角度读懂了鱼的凝视。

 

 

“呀,我知道了!”观察了一会儿的樱木似乎找到了关键,不由得兴奋地大叫,“这只鱼啊,好像在看我!”

 

 

仙道正往鱼缸里投食,樱木的回答让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问樱木:“它为什么要看你?”

 

 

樱木迷惑地摇头:“我怎么知道……”

 

 

仙道笑了,他弯下腰来与樱木对视:“我知道。”

 

 

樱木的眼睛因他强烈的好奇心而瞪圆:“你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仙道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变得深不可测:“你想知道?好啊……那你闭上眼睛。”

 

 

仙道转变低沉的声音,极富催眠效果,他让樱木闭上眼睛,樱木想也不想的就闭上了。

 

 

鱼的凝望是为了亲吻鱼缸外面的世界,所以处于海鱼同样位置的仙道,在樱木闭上眼睛后,低头深深吻住了他。

 

 

樱木的震惊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仙道经历过,虽然只是一个梦。

 

 

梦里他坐在樱木的位置,苦恼的思索鱼凝望他的原因。直到后来,红色的鱼变成了拥有红色头发的樱木,答案就不再那么艰难。梦里的樱木也是弓腰撑着膝盖,只是他们视线交集时,主动接吻的人是樱木。

 

 

这就是仙道彰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一个关于樱木花道爱上他的梦。他把梦埋藏在鱼缸的旁边,等着梦里的主角来挖掘。

 

 

「如果你来看我养的鱼,你一定会发现的,发现我喜欢你,而且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推开仙道时的樱木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没有暴跳如雷的怒吼,愣愣站起身的他只是灵魂被人替换。

 

 

他不发一语,面色通红的收拾书包拿走自己外套,快速撤离仙道的住所。像是憋着一股气,他沉闷地低头疾行,直到走到他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整个人才撞鬼了一样的跳到半空,怪叫一大声。

 

 

“仙道你这混蛋在干什么!?”

 

 

这一句话,樱木一直念叨到他坐上回家的电车也没有停止下来。

 

 

“仙!道!你!这!混!蛋!在!干!什!么?!”

 

 

“仙道……你这混蛋……在干什么?”

 

 

“仙道你这混蛋……在干什么……”

 

 

“仙道……你混蛋……你……”

 

 

樱木声音越说越小,直到累积超过的挫败把他的肩膀都压塌了下去。

 

 

电车驶进光源微弱的林区,樱木一抬头,便清晰看到了自己印在玻璃上的倒影。那样认真烦恼的樱木花道非常陌生,问题的严重性,让他不能再如从前嘻嘻哈哈的轻松过滤掉。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樱木烦躁的挠着自己后脑勺,眉头拧成一股麻花。

 

 

为什么仙道要吻他,难道是恶作剧?

 

 

对,恶作剧的仙道,这完全符合他的性格。若是平常,樱木就这么判定了,可是现在,他不可以。

 

 

他清楚记得仙道吻上来时闭上了眼睛。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急促慌乱的鼻息,滚烫火热的肌肤无不佐证了一个事实:这不是恶作剧。

 

 

那恶作剧的反面是什么?樱木仰头深深呼吸,答案也不是那么难以寻觅,但是要说出来,也不容易。

 

 

上次如此艰难的承认某样东西是什么时候,应该并不遥远,再仔细回忆回忆,啊,出现了,是全国大赛对战山王的时候。那时一面忍受着疼痛,一面握紧晴子小姐的双手,承认了自己真的喜欢篮球。

 

 

是喜欢吗?那个亲吻意味着,仙道喜欢他?

 

 

但仙道明明是对手,他怎么可以喜欢自己。这样发生的概率有多少,如果很高,那其他打过球的对手也会喜欢自己吗,这样的逻辑没问题吗。

 

 

想到这里,樱木忽然有些害怕,因为洋平曾经开他玩笑,说花道比起女人更受男人欢迎。可是这样的喜欢并不是仙道那样的喜欢。

 

 

樱木丧气的哀叹一声,否认了这一条推论。

 

 

而且仙道不仅仅是对手,他还是自己蹭饭的饭友。所以,因为经常一起吃饭就会喜欢上对方?这样说的话,他也与野间洋平他们一起吃饭啊,还有他经常惠顾的拉面店老板,因为频繁聚餐,大家很亲密,但他们就会因此喜欢自己?

 

 

看样子不会。上次他吃拉面又欠账,老板还追着他骂了一通,野间高宫这些家伙满脑子女人,也分明不是仙道那样的心情。

 

 

所以请别人吃饭并不代表就会喜欢某个人,樱木又默默划掉这一条结论。

 

 

那作为朋友一起练球可以当作喜欢的依据吗?

 

 

“拜托……”

 

 

蹦出这个念头时,樱木冷汗直冒。如果这样的依据成立,那大猩猩,小三,良亲,甚至那只臭狐狸,不都随时可以喜欢上自己了?

 

 

“所以仙道想干什么?哎呀呀!”

 

 

樱木抓狂得想拔掉手里握着的扶手,要不是他面前坐着一位和蔼的老人,他肯定就拔掉了。于是他只能背过身,继续烦恼。

 

 

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确欠了仙道一些人情。吃下去的东西,现在后悔也吐不出来了。

 

 

“惟有日后三倍奉还。”

 

 

樱木强装振作。安慰自己这没什么的,等有了空,他就去打工挣钱,顺便把赊欠其他人的一并归还。

 

 

不过仙道陪他练球,作为朋友,自己也要每天陪他练球?

 

 

可每天往陵南跑很累哎,自己也还要训练。谁能这么精力旺盛。谁能做到啊。樱木只顾小声嘀咕着,却不想,下一秒再开始思考,答案自己蹦了出来。

 

 

「仙道可以做到。」有个声音这样对他说。

 

 

仙道不断地从陵南跑来湘北找他,频繁到他就像一位湘北的在校生,可他明明不是。

 

 

“唉……好像被仙道打败了……”

 

 

樱木幽幽地叹气,懒散的目光在车厢里随意的流转。

 

 

想来,来回奔波的仙道应该经常搭乘现在的这班电车。或许樱木现在站着的位置就是他站过的地方。一样的夜晚,一样的车厢,一样在车外光线变暗时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眉眼柔和的仙道印在这玻璃上会是什么样子,他过来邀请自己看鱼时的神情会与日常区别开来吗?

 

 

玻璃上的人影明明是樱木自己,但他却仿佛看到了一向淡定自如的仙道在紧张。

 

 

呀,那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居然在紧张,而且紧张的原因是自己。

 

 

樱木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刚才还丧气十足的少年突然又自得起来。

 

 

“我果然是魅力无限的天才呀!”虽然樱木也知道这样的自夸,不过是在掩盖心中此起彼落的慌乱。

 

 

要接受并消化同性对自己的告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樱木花道是天才,只需要一班车的时间,他就理解了这件事,并在最后毫无异议的接受了。

 

 

他不会把事情想得复杂,看事做事只取关键。所以,这就是喜欢吧。仙道喜欢他,所以亲吻了他。无关性别,只是一种美好的期愿。被人喜欢怎么会是讨厌的情绪呢,何况这样的喜欢,需要多少勇气和决心。

 

 

眉头,终于在电车到达终点时舒展开来,上车前的疑问化为乌有。

 

 

樱木开始对着玻璃里的倒影微笑:“那就算他喜欢我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站前,坐在樱木对面的欧吉桑发现了一件奇异的重复事件,他猜测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既视感。

 

 

下午他先是看见了一位黑发耸立的少年对着玻璃自语“傻瓜”,现在,他面前思虑重重的红发少年又对着他身后的窗户说“傻瓜”。

 

 

这不禁让他疑惑,难道自己真是“傻瓜”?他思来想去鼓足了勇气,打算询问那准备离去的红发少年:为什么他们对要对着自己说“傻瓜”?还是这“傻瓜”另有其人。

 

 

但他动作慢了些,才站起身,红发少年已经冲出车厢,他刚要招手,对方已随着离开的人潮快速隐入茫茫夜色。

 

 

*

 

 

陵南的训练氛围在一个星期前变得非常诡异。原因并不是田冈教练加练,也不是越野又因为队内王牌跑路发火。球队画风突变,主要源于他们队长仙道彰的反常。

 

 

不要误会,即便是反常,他依然兢兢业业的带领球队训练,只是时常挂在脸上的顽皮笑意少了一些,与队友玩笑的调侃变成了沉默的眼神交流。很奇怪,明明是值得肯定的努力气氛,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仙道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翘训练了……”越野感慨道。

 

 

“仙道学长已经连续投进十个三分球了……”彦一赞叹道。

 

 

福田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谨慎的观望球场上精力充沛的自家队长。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暴风雨来临前总有片刻虚假的宁静。

 

 

果不其然,在越野准备进一步询问他关于仙道的状态时,被打探的主人公就把篮球扔到了自己手上。

 

 

“福田,来一对一。”仙道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插着腰朝他大喊。

 

 

唉。这是福田上场前的第一声叹气,等他发出第二声叹气时,他已经站在了湘北高中的大门口。

 

 

樱木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借着太阳落下山的最后一点余辉,福田才没有错过夹在人群里的他。

 

 

“樱木。”福田叫他。

 

 

搭着队友肩膀说笑的樱木,听到声音立即停下脚步。他循着声音源处转头,发现呼唤自己的居然是陵南的主力前锋。

 

 

“咦,居然是阿福!”樱木咋呼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来找我挑战的吧?”

 

 

福田皱了皱眉头,一脸不爽。樱木这个白痴,永远不知道长幼礼仪。

 

 

“我不是来找你挑战的,我有事情要转告给你。”

 

 

“啊?”樱木摸了摸自己脑袋,想不出福田会因为什么事找他。

 

 

福田没有直接说明,他等到樱木的队友都走光,身边没了什么人才开口。

 

 

“仙道托我前来告诉你,他的鱼死了,你要不要去参加鱼的葬礼。”

 

 

“什么?”樱木张目结舌的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人类解析不了的外星语言。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仙道养的那条鱼啊…因为爱而不得,抑郁而亡,所以他要为它举办葬礼,他托我转告,希望你能来参加鱼的葬礼……”

 

 

福田隐隐约约知晓樱木与仙道的事,但不是很明确。

 

 

有一阵子,仙道总是念叨着要邀请樱木去他住的地方看鱼。那条鱼,福田和越野都见过,上了岸都死不掉的红色深海鱼嘛。这样神奇的鱼确实要见一见。

 

 

也就一个星期前,仙道却不再提及这件事。福田觉得奇怪,便随口询问樱木是否去看了鱼。

 

 

“樱木见到了。”仙道回答他,“但樱木生气了。”

 

 

生气?福田不解,看只鱼有什么可生气的,仙道与樱木也算朋友了吧,不可能因为一些摩擦就生气。

 

 

他问仙道怎么回事,仙道又习惯性的托着脑袋,半天才回答他。

 

 

“因为那条鱼亲了樱木,樱木因此生气了。”

 

 

听到这个答案时,福田脑袋上的冷汗流成了三条线。什么鱼亲了樱木,樱木生气,仙道你这混蛋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把我当小屁孩耍。

 

 

“是你吧?”福田指出要点。

 

 

仙道咦了一小声,笑容瞬间在脸上绽放:“福田君好聪明!”

 

 

福田翻着白眼,腹诽着“你夸我有什么用”。他对仙道说:“樱木大概不会再搭理你了吧,你不想去解释一下?”

 

 

仙道罕见的收起笑容,过了很久才摇头。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该做的他都做了,如果樱木没有回应,他又能怎样。他最后唯一可以做的事,只有等待。

 

 

越野和彦一讨论仙道的反常时,福田的右眼皮就不停的跳。都说右眼跳没好事,果然,仙道挑谁不好,偏要挑着他去one on one。他当然不敌仙道,何况还是打开了超强攻击力的仙道。最后他输了,作为输球的惩罚他被派来湘北给仙道当传话筒。

 

 

他抗议过仙道要他转诉的内容。

 

 

“我才不要转达如此尴尬的内容,再说,你这个破烂理由,樱木会答应?”

 

 

仙道没有反驳这是个烂理由,只是低眉轻笑。他对福田说,会啊,因为他是樱木花道。

 

 

但事实是,樱木毫无回应,连骂人的话都没有一句。福田猜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失败。

 

 

“我只负责传达,你不答应这个请求,也没什么。”福田把仙道写给他的纸条交给樱木,“这是葬礼的地址。”

 

 

樱木还是不说话,他反常的安静让福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福田想,看来仙道是没戏了。

 

 

“那就这样。”福田准备打道回府,不过人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倒退回去。

 

 

“你会去吗?”

 

 

樱木双唇紧闭但没有否认,福田看出了他的意志正在松动。

 

 

“最近好像很多暴雨天,仙道约见的地点临海又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所以你想好了再去。反正下雨又不会淋死人,最多感冒,有些人钓鱼习惯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樱木捏着手里的纸条,转头愣愣看着福田,不知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

 

 

福田难得露出一个微笑,虽然樱木觉得他还是不笑比较好。

 

 

“下雨不会淋死人,但心碎会死人……”

 

 

“阿福,你到底想说什么?”樱木憋忍不下去,大声质问他。

 

 

但福田这次不再折回,只是背身对他告别:“走了,樱木,再见。”

 

 

*

 

 

樱木被雷声惊醒。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时电视还在播放,但先前在屋子里玩牌的洋平高宫等人已经离开。

 

 

因为打雷,电视信号也不好,画面一会儿有,一会儿变成雪花,喇叭传出的更多是噪音,沙沙沙,沙沙沙,敲击耳膜的同时也刺痛前额的神经。

 

 

“受太平洋暖湿气流的影响,今天白天,本区将会有大到暴雨,专家建议市民谨慎出行,特别需要远离海港,山洪易发区等危险地带……”

 

 

“混蛋!”

 

 

樱木抓起两把雨伞就冲出了自家房门。他走时,电视都没有关。这直接导致了,天气播报小姐甜美的声音在人去楼空的屋子里飘荡时,清晰得像是现场直播。

 

 

“不过根据气象显示,这场暴雨持续的时间不长,所以急于出行的大家不妨在家里等待片刻,这场大雨很快便会过去……”

 

 

樱木出门那会儿,雨已经开始下,虽然还不大,但街上基本没了行人。他一路直奔电车站,只想着把手里这件事结束继续回家睡觉。

 

 

但天不遂人愿,他去了车站,因为乘客稀少,目前又在刮风闪电,开车的时间被延迟,而他急于解决的那件事又被推后。

 

 

其实他也可以掉头回家,但拿在手里的雨伞却不愿意。那个时候,雨伞仿佛生出了灵魂,它们盯着正在打退堂鼓的樱木,嘲讽他:“怎么,樱木花道害怕了?”

 

 

樱木用力狠狠捏紧雨伞,双眉拧成一个结。

 

 

“谁害怕了?”

 

 

他樱木花道的词典里从没有害怕这个词汇。如果仙道那个家伙敢在电闪雷鸣的海滩上等待自己,他樱木花道为何不敢去赴这个约。恐惧让人怯懦,但樱木不是个怯懦的人。

 

 

他身上拥有无限勇敢的力量,不管是一次次被拒绝的挫折,还是在篮球中遇到的困境。要知道,被人拒绝五十一次也要有前面五十次的坚强勇敢,被对手打倒前也要不断振作爬起战斗到最后一刻,所以,樱木根本不需要害怕。即便这次是人类最艰难的挑战——爱,他当然也会一如既往的勇猛向前。

 

 

最原始激励他的口号是什么来着,对,“打倒仙道!”。好吧,那就默念着这样的口号来给予自己力量。

 

 

「仙道,我要打倒你,我不会因为你的喜欢而变得懦弱,不会因此而退缩,你可以做到,那我也可以做到。」

 

 

雨变大变小又变大,挑逗着逐渐失去耐心的人们,很多滞留的乘客后面都走了,但樱木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候车位上。因为坚定了信念,他没有再去查看自己逗留时间的长短,目标在仙道那里,他就只想着自己去到仙道面前的场景。

 

 

左等右等,雷鸣闪电渐渐远去。换了班的执勤人员打着哈欠过来叫樱木,说是电车恢复正常,他可以搭乘了。樱木道谢,但上车时却是一脸的神情恍惚。

 

 

他又开始想起仙道了。

 

 

有几次仙道过来找他正是大雨之后,他当时还好奇,对方为什么一定要在坏天气的时候过来找他打球。仙道的理由是下了雨不能钓鱼,待在屋子里很闷,当然只能过来找有趣的樱木作伴了。仙道说着这些话时,脸上永远洋溢着柔和轻松的笑,但刚经历了暴雨天搭车的樱木发现,这一切其实并不轻松。

 

 

要关注大雨的状况,计算电车晚点的时间,感到疲倦也不敢轻易睡着,因为害怕再睁眼,会错过等了好久的车次……

 

 

意识到正被逐渐代入仙道世界里的樱木,心底生出了奇异的空荡感,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让他迫切想要寻找些什么来填充。

 

 

食物不行,篮球也不行,于是他开始想仙道,想他搭乘的电车,坐过的候车位,流连的便利店,每一点点能够联系到对方的东西,他拼命的想,直到这些细小的事件无限发散,填满了那突如其来的空荡。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樱木努力回忆,把自己与仙道的联系在脑海里倒退播放了一遍。仙道在他脑子里扎根起源于那个吻,在仙道吻了他之前,他们是可以练球的朋友,朋友之前是对手,对手之前,他们并无交集。

 

 

记忆在这里打住,樱木忽然发现,其实交集这个词,他理解错误了。

 

 

他和仙道的第一次碰面始于陵南与湘北的练习赛,但不是第一次交集。真正的交集,是彦一潜入湘北篮球场,找到他的那一刻。

 

 

原来是这样。

 

 

念了别人的名字,感应而生的能量就真的去找了名字的主人。触碰了某个人,能量交换了,他便能看到那个人的世界。

 

 

雨还在下,猛烈冲刷着车窗的画面让樱木变得焦躁不安。

 

 

他的眼前总有个挥散不去的情景:在大雨瓢泼的海边,巨浪一阵阵侵袭海滩,原来海滩还搁浅着渔船,但几次海浪的冲刷后,那里什么都不剩下。

 

 

想到这里,樱木摆放腿上的双手莫名握成拳。

 

 

为了驱赶不断上涌的焦虑,他把脑内的剧场切换到了别处。

 

 

大海变成了战国的荒野,身着蓝色羽织的仙道忽然现身,他似乎身受重伤,没走几步便倒在草地上。

 

 

这时候,他的挚友福田,越野,彦一也出现了。三人面带悲伤,因为他们的挚友命不久矣。

 

 

对于仙道生命即将逝去的事实,彦一不肯相信,他激动地抓着仙道双臂,拼命摇晃呐喊:仙道大人,你不能死啊,振作,振作起来啊!

 

 

福田扶起大哭不止的彦一,神色肃穆:“就让仙道大人这样去吧,这是他爱而不得的宿命。”

 

 

仙道似有不甘,一手遥指远方,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那一句话上。他说:“花道……你怎么还没有来,我等了你好久……”

 

 

“混蛋!白痴!傻瓜!”

 

 

实在脑补不下去的樱木,忍不住骂出声,明明他是在设想一个搞笑的剧情来着,怎么到了最后会有点伤心。

 

 

淋雨不会死人的,心碎也不会死人,阿福休想欺骗他樱木大人。何况他正抓紧时间赶过去,仙道那个家伙不会被海浪淹没,他一定能及时抵达约定的地点。

 

 

话是这么说,但樱木似乎总提不起精神,他继续抱怨着福田,都怪对方没事跟他说什么“心碎会死人”这种鬼话。

 

 

“没问题的!”他喃喃自语着,千言万语到最后都化为重复的名字:仙道……仙道……仙道……

 

 

“年轻人,我忍你很久了!”

 

 

突然冒出来的话语,让樱木停下了纷乱的思绪,他抬起头,四处张望,声音来自对坐的欧吉桑。

 

 

樱木怕是自己听错,反手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话?”

 

 

那人哼哼一声,点头道:“就是你,红头发的小子,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要问问,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每次遇见都要骂我‘傻瓜’?”

 

 

被控诉的樱木拼命摇头:“我没有见过你,而且我也不是在骂你!”

 

 

“每次都这么巧?但这车厢内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是骂我你又在骂谁?”

 

 

“我……”樱木犯难地揉着脑瓜,思来想去,还是说实话,“我在骂刺猬头。”

 

 

欧吉桑扬起一道眉毛,问他:“刺猬头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真的在骂这个人?他是谁?”

 

 

这样的难题,樱木回答不出来,他只能尴尬的耸肩,以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好吧,好吧,看你也不像撒谎的样子,我就相信你不是在骂我。”

 

 

“我真的没有啊……”樱木委屈的附和。

 

 

欧吉桑笑着点头:“看来是和那个叫刺猬头的吵架了。”

 

 

樱木翻了个白眼:“没有吵架啦。”

 

 

“好吧,那是有误会?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你看起来还是很在意这个刺猬头嘛,一边骂着傻瓜,一边又拿着雨伞去找人……是吧,你神色这么着急,肯定是在找人……其实是关心与爱护着对方的呀……”

 

 

“喂!你……你不要乱猜啊……”樱木结结巴巴地否认,正要反驳,却因想不到任何内容而词穷。最后他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好在,欧吉桑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用一种了然的羡慕笑容看着他。

 

 

电车又开了一小段路程终于到站。车门一开,樱木便迫不及待的往外冲,急躁到遗落了特意携带过来的雨伞。

 

 

眼尖的欧吉桑看他落下雨伞,立刻站起身,大声把他叫回来。

 

 

“年轻人,你的雨伞!”

 

 

听到声音,樱木才发现自己双手空空。于是他急速折返回车内,取回了遗落的雨伞。

 

 

“谢谢你!”樱木大声道谢,又头也不回的奔出去。

 

 

看着一路跑远的红发少年,欧吉桑慢慢举起自己的左手,轻轻地在耳边挥舞。

 

 

“要幸福哟,年轻人~”

 

 

*

 

 

仙道曾给樱木讲述过自然天气的捉摸不定。他说,天气预告是不可信的,即便能准确预测大范围地区的天气,却也会疏漏小地方的实况。他就见过一半晴空,一半暴雨的天气,那是他某次海钓的傍晚,眼睛分明看到在下雨,伸出手却触不到一滴水珠,魔幻得像是进入了楚门的世界。

 

 

捉摸不定的自然天气跟人类的情感很相似。

 

 

能够预测的是人会爱上某个人,但具体爱上什么样的人,无法预测。樱木花道喜欢女孩,喜欢赤木晴子一样的可爱女孩。这是可以预测的。但他会爱男孩吗,像仙道彰这样的男孩。天气预报员肯定会无比自信的说:不会。就像他们播报天气一样。但他们又没有去到播报区域的现场,所以他们也无法得知,即使一整片神奈川都在下大雨,但仙道停留的这片海滩却艳阳高照。

 

 

「所以啊,花道,你只有亲自来海边看看,才知道这里的天气是阴雨还是晴天。你只有亲自来与我相见,才会知道,你会不会爱上我。也或许你已经爱上了我,只是你还没有发觉。不过没关系,你这么聪明,你迟早会发现的。只要你搭乘了那趟电车,你会在路途中看到,看到我爱着你的心情。正如江之电无论开往哪个方向,总会遇见大海。」

 

 

小女孩是仙道偶然遇见的,因为在海滩上等得无聊,看到对方兴致勃勃地堆着沙雕,他便加入到了里面。他问女孩在堆什么,女孩开始说城堡,但一阵浪过来,城堡塌了一半,女孩只能放弃,后面她堆了一个圆圈,仙道看不懂,问那又是什么,女孩便认真地告诉他,是井。

 

 

“就像我家旁边神社用来许愿的井哦。”女孩堆好了,还特意用自己的小水桶打来海水倒进圆圈里,这样一看,圆圈确实还挺有许愿井的模样。

 

 

女孩拍掉手里的沙土,拽了拽仙道的衣角:“哥哥有硬币吗?”

 

 

仙道低头在裤兜里翻找,刚好坐车换来的硬币还剩两个,于是他递给了女孩。

 

 

女孩向他道谢,然后把两个硬币抛到圆圈里,她认真的模样逗乐了仙道。

 

 

女孩又扯他的衣角:“哥哥来啊,一起许愿,有两个硬币呢,一个算你的,一个算我的,快闭上眼睛跟我一起许愿,这个很灵的,许了愿会很快实现的!”

 

 

“啊,这样呀……好吧。”仙道笑得无奈,等不到人,他也只能跟小朋友做游戏。女孩让他合掌,他做了,女孩又说,要闭眼睛,诚心的祷告。他闭上眼睛,却没有祷告。

 

 

“我希望爸爸给我买小火车!”女孩把愿望说了出来,仙道忍不住提醒她,“把心愿说出来是不会灵验的哦。”

 

 

女孩睁开一只眼睛看他,摇了摇头:“不是哦,妈妈说,心愿要大声说出来,不断的重复,这样神灵才能听到。哥哥不妨一起试试?”

 

 

“是吗?”仙道居然开始相信,他再次合掌,嘴里念着自己迫切想要实现的愿望。

 

 

“樱木花道,快点过来,樱木花道,快点过来……”

 

 

仙道原来打算把樱木的名字念上五十二次,但才念到第七次,闭着眼睛的他就感应到有人在走近。他开始以为是路人,也没在意,但他念到第九次时,靠近的气息变得强烈,终于,在第十次呼唤樱木花道快过来时,他触电般的睁开了眼。然后,他真的看到了,一个气喘吁吁,真实鲜活的樱木花道站在了他的面前。

 

 

与仙道一起漫步在海滩上,樱木是有那么些不适应,特别他还知道对方喜欢他,所以这种旁若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难道真的不是约会。

 

 

等等,这不对,他樱木花道分明是来参加那条红色海鱼的葬礼的。对,是葬礼,所以心情应该是低沉的,悲哀的,而不是羞怯不安的。

 

 

仙道还在述说他方才与小女孩在海滩上的游戏,但樱木已经没有耐心在听下去。他生硬地打断仙道,流露出一种被诓骗后的恼怒。

 

 

“不是说来参加鱼的葬礼吗,鱼呢?”

 

 

仙道错愕的盯了他半分钟,而后,又笑起来。

 

 

“葬礼呀,这样吧,我们不如把死掉的鱼做成鱼生,然后一起吃掉它?”

 

 

樱木听得脸色大变,做出一副要远离仙道的样子:“你这可怕的混蛋,你不是很喜欢它吗?没想到你居然拿它做鱼生!”

 

 

仙道假惺惺地叹气:“没办法,因为舍不得,所以只有做鱼生,”他眉眼一转,又微笑着靠近樱木,“因为吃了就可以实现融为一体的愿望了呢。”

 

 

樱木一掌把凑到自己眼底的脑袋推走:“魔鬼!无聊!没有葬礼我要回去了!”

 

 

在樱木转身前,仙道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的手腕:“我骗你的,那只海鱼其实没有死,你别走。”

 

 

樱木没想过自己竟在一条海鱼身上栽了两次,当下心内的愤怒值又攀升了一点点。

 

 

“仙道,你这家伙不能老编这种谎话来骗我,你是想绝交吗?”

 

 

仙道摇着头,像是认真听樱木训话,等待对方一口气发泄完,他才解释。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花道你才会愿意来见我……特地去我们打过球的地方,吃过饭的饭馆,甚至是你的学校,都找不到你。你突然切断了我和你之间的联系,我只有通过那只鱼来搜索你……你知道吗,在我亲吻你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联系达到了宇宙级别的超能量,能量传到了那条海鱼的身上,它连接着我和你,所以啊,我想,如果跟花道你提起这条鱼,你会不会现身,现在看来是对的,因为你来了,你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仙道这一长串不带喘的话,明显就是爱的再告白,情感再迟钝的樱木,也知道这其中的意味。

 

 

这么想着,樱木不免一阵脸红耳热。如果一个星期前,仙道的亲吻是在确认喜欢,现在他的告白已经超过原来那层的喜欢。该不会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

 

 

仙道温柔的去牵他正放空的一只手,抬头望过来的深邃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眼睛直达他的灵魂深处。

 

 

“把鱼当成鱼生吃掉虽然是玩笑,但那种想要融为一体的情感是真实且强烈的,我每天都在想,想这件事,想得……哎……头疼……”

 

 

樱木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奇怪的是这居然可以影响他说话的流畅度:“混……混蛋……居然这么说出来……”

 

 

他挣扎着想抽掉正被仙道握紧的左手,但身体奇怪的使不出力气。他曾经可是能够把仙道手掌握肿的大力士啊,此刻却变得柔软无比。

 

 

仙道没等樱木挣扎出一只手,顺带又拉起他另一边的手,现在两只手都被他捧在掌心,时机完美的恰当。

 

 

“花道,我的意思是,我爱你。”说完,他低头亲吻了樱木的掌心。

 

 

与仙道并肩坐在海边某块大石礁上,樱木的心情与脚下拍击着石礁的海浪一样汹涌不定。

 

 

他问仙道:“你是怎么看懂喜欢与爱这种事啊,我们可都是男人。”

 

 

仙道单手蹭着膝盖,脑袋搭上手心时长长嗯了一声。

 

 

“很简单啊,只要不把事情想复杂。我开始呢,是有困惑的,可是想着花道会怎么看这件事,我尝试着用他的心态想一遍,事情就就很容易了。”

 

 

“什么…什么呀……”意识说话的人又拐了个弯夸赞自己,樱木话都接得磕磕巴巴。

 

 

仙道太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喜欢到恨不能立刻亲上去,但这次他不想这么做,所以他说:“反而是我该问花道你,弄懂了喜欢的含义吗,你从前追了那么多女生,有体会到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这个问题无疑难倒了樱木,他确实没有思考过这些东西,好像他认定了自己是男生,会喜欢可爱的女生,所以他就去追逐她们。“做我女朋友吧,跟我一起上学放学,这就是我的愿望。”喜欢在这里面不知隐藏于哪个环节,是因为喜欢了才去做这些事,还是做着这些事的时候都没有喜欢和爱在里面。

 

 

最突出的例子就是打篮球了,樱木居然到了全国大赛的最后,才能明确自己对篮球的喜欢。所以原来真的是傻乎乎的追逐着吗?

 

 

“我可是想得很清楚哟,我确认喜欢你,才想着去靠近你,但花道你啊,却总是反过来……”仙道虽是笑着说这样的话,但樱木认为他在挑衅。挑衅他连喜欢这种事都落在了他的后面。

 

 

樱木怎会善罢甘休,他当即大声否定道:“才没有!至少在喜欢你这家伙这件事上,我没有这么迟钝,那天坐电车回家我就看穿了你的喜欢,刚才过来我也明白了自己的喜欢!”

 

 

他开始不服气地反驳仙道。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他娓娓叙述。他要证明,他不比仙道差多少,关于喜欢,关于爱这件事,他樱木花道一样有着惊人的天赋,因为他是天才。

 

 

仙道出神地看着樱木,听他激情豪迈地讲述,原本还残留在眉间的一点点愁绪,随着海风彻底飘散。

 

 

所以,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宇宙诞生的刹那,爱就存在于那里了吗。人们没有觉醒,是因为没有碰到那个能激发爱之意识的人吗?那他爱上樱木,樱木接收并回应他,是不是他们身体潜藏的意识在宇宙交汇了。这才是真正的吸引力法则吧,所爱与你精神交接,看似无形却强烈到彼此的心脏都为之颤动。

 

 

“你懂不懂啊?”樱木说了半天,但却发现听众挂着笑脸在神游。

 

 

“我懂啊,花道。”仙道还是那样的笑,只是喜悦更浓烈了。

 

 

樱木抱着手臂,狐疑地问他:“那你来说,你懂了什么?”

 

 

“因为我们的意识能量相通了,所以我爱你,你也爱我。”

 

 

“意识的能量相通?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了呀,在海鱼面前偷吻你的时候,那一刻,花道与我的世界紧紧联系了起来。”

 

 

“但我却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那你得自己想办法,你不是天才吗?”

 

 

樱木气乎乎的鼓起腮帮,正想责怪对方,却因为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感而惊喜的绽放笑容。

 

 

“喂,刺猬头……”

 

 

樱木叫着仙道,就在后者下意识的抬头瞬间,他倾身上前亲吻了他。

 

 

「你是巨大的海洋 ,我是雨下在你身上,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我看到远方,爱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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