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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征文]  《忽而东风》by pieri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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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8 21:29: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上篇』

京城初雪那天,流川家的公子枫看见院子里的梅树下有人影,走近了仔细瞧,原来是一只红色的小猴。这猴子见了他也不怕,一双大眼直直的瞪过来,黑色的眼珠子在白茫茫天色里分明。流川看得腰也酸了,径直伸出手去,猴子便扑过来,第一下,却是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小猴子咬的狠,那细小的一排齿痕久久不曾褪去,流川在上面缠了层江南的供品软纱,倒不是为了疗伤,只是不想有其他人看到。

既然已经被咬,流川理所当然把猴子带回了屋里。小猴子没闹,乖乖的跟着他去,流川怕它冷,特意往被子里放了平日不用的手炉,果然是暖和了,一人一猴安然入眠,次日清晨流川醒来,那第一眼不知身在何处,昨夜身边的猴子已然化做人形。

原来这猴子几世前经仙人指点,至今已四百九十七岁,只差三岁便可修炼成人。哪料得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甫降京城,也是命数所至,小猴子在山中突然看的心痒,贪玩跑出山林,就再也寻不到回去的路,兜来转去便进了流川家府。


小猴只管解释,流川初时略有惊讶,后来也不急不恼,全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等他讲完了看他身后有东西,好奇起来随手一抓,这猴子到底还有一条尾巴藏不起来。小猴转眼恼了,张口又要咬,流川伸出胳膊来挡,又翻身压住他,两个一时都不能动弹。


你叫做什么。
哼,偏不告你。
小猴子转过头去,眼睛微红。
我的名字是流川枫,你可记住了?
谁要记,好难听。
下次若是再迷了路,就跟旁人说我的名字。
不说。
那我叫你猴子?
笨人,叫我樱木花道。
哦。
这可不是我的真名,我跟你可没那么好的交情。
哦。


屋外雪意不尽,冷冷清清反出一片光来,衬得屋内无限暖意,两人肌肤相碰之处更是微微发烫,流川稍觉困倦,打起精神来看樱木,倒也想不出他昨天怎样是一只猴子,撑着床的手也渐渐松了,两个仍拥在一起懒于活动。


●          ○         ●        ○        ●         ○         ●

正月之前正是京城里最热闹的时候,各府的闲人聚起来,乱七八糟的话是少不了的。今年京城里有两件大事,头一件是流川相府的公子枫,有人说他在院子里关了一个美人,平常是不动声色稳重的性子,这几天却把院里的下人尽数赶了出去,谁都不让近他的屋。相府的银子更是大把大把往外淌,各色新奇玩意流水似的打门前过,这种事若是寻常的公子哥也不希奇,摊到了流川头上,就真让人砸舌那美人是如何一个美法,说来说去最要命的一点是——究竟还没有人见过那个美人。
第二件大事是,京城雪降半月未停,南山寺的和尚南烈奉诏进京。

“听说你养了个从西边来的美人,小子,有你的啊。”几日未见,一碰面仙道便急匆匆笑着开口,他刚从南山寺奉命接南烈回来,好些日子不在京城了。


流川默然,难怪这几天碰见的人看着自己总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样,转念又想,说樱木是西域美人倒也没错,尤其是那一头红发,平常又能上哪里去寻得。想归想,他正不知如何打发这个让人有些头疼的仙道,突然心下烦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开口的是腊月里身上却只着了薄衫的和尚,南烈合手,神情肃然,不卑不亢,“施主,你身上有妖气。”


据那日旁观人称,流川当下脸色微变,拂袖而去。于皇上御封的大和尚南烈,这已是不敬之罪。

●          ○         ●        ○        ●         ○         ●


南烈来京那日城里初晴,半月阴沉天色一扫而光。和尚立于紫禁城上,凛然俯视。那半夜街上传出无数细小古怪哭号,家家闭户,无人敢上街寻探究竟。

猴子坐在屋顶上,抬头望月,身上只披一件前几日流川从外面寻来的白狐大衣,流川想叫他下来,知道他也不听,看月色清明又担心让旁人看了他的踪迹去,心下烦躁,也不多想,手脚并用也朝屋顶上爬。


相府公子何曾如此狼狈过,好不容易上了顶,衣上蹭了灰泥,袖口也破了,脖子冰凉处生疼。流川从未习过武,自然打小也没干过爬树上墙之类的勾当。身体伤了倒无所谓,他有些气那只猴子只背着他看天,全然不理他的动静。流川笨手笨脚又向前略移了两步,脚下一滑,身子猛的向下倾,第一个念头却是猴子怎么离的更远了,接下来才想自己莫非真的要跌下去了不成,胳膊一暖,猴子突然伸过手来,稳稳一抓,两个就并排坐到了一起。


真笨。
流川不说话,去搂樱木的肩,又靠的近了些。
有人在远处赶我,让我早点回去。樱木面色平静,喊的我头也疼了。
流川依旧不语。
我出来的也太久了,大概又耽误了十几年修行,倘若哪天我变回一只猴子,你就可以把我关起来,或者你就不理我了呢。
既然咬了你,我就是讨厌你啊。
真蠢,哪有人像你这样,伤口总也好不了。
欺负我是只猴子吗。
混蛋,我明天走。
不要碰我,不要抓我的胳膊,瞪我干什么?
好了好了,我。。不回去就是了。


两个唇齿轻触,这才发觉寒意越浓,嘴角牙沿上都是微冷。樱木齿间一合,轻轻咬住流川的舌尖,只这一下便疼的眼泪也要流出来,流川眉头微皱却不避开,良久,樱木松口,两人复又挤做一起。


那个仙人在哪里?流川抚着樱木发根,低头开口。
你找他做什么?
我去求他,把我也变做一只猴子。


『中篇』

南烈三岁被老和尚从路边拾走,四岁习佛法,慧根初现,七岁可识得世间鬼怪,九岁初次除妖,十岁那年,他在山里遇见了一只猴子。

彼时樱木只能变做七八岁的模样,尾巴当然是藏不住,还大大方方的吊在树上给人看,瞧见南烈过来眼睛就开始发亮,笑眯眯的从树上跳下来,“喂,小孩,和我一起玩吧。”

进山的猎户常常被这小猴子抢了东西去吃,虽然见他只是个孩子模样,但留着这么一个妖怪必竟心里难安,于是便求正好同老和尚路过这里的南烈来除祟。南烈虽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天生慧根加上几年来佛法浸润,心无二用,就算他不开口,一般妖怪远远见了他也只要逃开,哪里像这小猴子还想与他亲近了,南烈有些稀奇,但依旧板着一张脸。

“喂,妖怪,我是来收你的。”

对面的小猴子一阵安静,挠挠头又笑,“胡说,我才不是妖怪。”

小猴子这笑只是平常模样,南烈看了却觉得脚下微软,脑袋里也有些不清楚了,似乎那笑有说不出
的古怪,光只是好看还不够,连自己的脸上也发起烫来,他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只好稳了稳脚步再开口,竟是小孩子吵架的语气。

“你怎么不是了,你就是猴子变成的妖怪。”

“哼,笨蛋。”小猴子做个鬼脸,往树枝上轻轻一跃,树叶哗哗做响,闪出一片亮光来,他稳稳站住,“我偏是人变来的猴子,怎么样,嘿嘿。”话音未落,他转身几个起落,速度极快的向远处去了。

这一下南烈着急起来,不要说来这里所为何事,佛法咒文统统都忘了个精光,十岁大的孩子只知道跌跌撞撞追着小猴子的背影跑,“喂,等等,你别走。”

小猴子哪里理他,远远的又笑两声便没了声息,天色昏暗,南烈喘着气停下,心跳得飞快,七岁时第一次看见妖怪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慌张过,他只知道,从此刻起,自己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和尚了。

●          ○         ●        ○        ●         ○         ●

“丞相府中怕有鬼怪作祟。”南烈沉声,此言一出,殿下众臣自是议论纷纷,流川宰相更是脸上阴晴不定,南烈为人法力都是天下有公论的,这一下驳也不是,认也不是,终于他向前一步开口,“烦请法师说的再详细些。”

“可是那个让京城降雪不停的妖怪?”皇上在殿上颇有兴趣。

“正是。”南烈恭敬回答,又转身朝着宰相,“那鬼怪善于诱人心术,不知道宰相大人府中近日可有古怪?”

南烈说得婉转,流川宰相也就稍微冷静下来,这一思量,自然就想到了流川近日的种种怪状,正犹豫间,皇上又开了口,“那就麻烦法师去看一看了,流川宰相可是国之重臣,容不得闪失。”

皇上既已发了话,自然无人再有疑问,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怎么又跑到屋顶上来?”流川几天前往屋顶上架了梯子,爬了两天手脚麻利了不少,他是不知道这冷冰冰又站不住脚的地方有什么好,况且小猴子往这里一坐,在哪里看着也只觉得心慌。

“我是猴子,当然喜欢高处了。”樱木回答得不客气,怕流川掉下去,拉着他的手却轻柔得很,“倒是你,干吗总跑上来,不是说了我不会跑吗。”

流川静默一会,轻声开口,“我喜欢你。”

知道他虽不喜言辞,说出来的话倒都坦率的很,樱木的脸还是微红,别过脸不看他,两个人一起静静坐着,雪里平日听不到细小的劈啪声清晰入耳。

这一夜他们两个只觉得心里清明,毫无困意,看一对影子在白茫茫雪地上分分寸寸移动,除了那个人就在身边,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转眼天明。

南烈跟着流川宰相同那十几个人进到院子的时候,流川一时只能茫然看着,毫无思量。

然后就听着父亲抬起手脸色刹白的那一句,“妖,妖怪。”

他想说这哪里有妖怪了,这分明是我的小猴子,这分明是我等了二十三年等来的人啊,喉咙被冻了一晚发紧,流川不能发声,着急起来一动,早就坐僵坐硬了的身子居然冷冷发起抖来。

小猴子反手握住他,睁着一双眼睛微微笑,流川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察觉原来这天已经亮了。

下面的人各有脸色,看着屋顶上一对相望的人。南烈闭眼,额头有微汗,碎碎念着佛法,流川宰相除了初时那一句妖怪,此刻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睁开眼睛的和尚在地上淌下一滴汗,水珠融雪,化做半轮明月。
有道是佛法无边,佛法无情,管你生生世世,死去活来,一面又如何,五百年又如何——
那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流川就再也抽不出樱木掌中自己的那只手来,只因对面的小猴子已化做了轻烟。
不剩丝缕。
留下这好大好空的一片天地。
他不解,又看,再看,极远处望见晨光初现,满眼血色。

“南烈法师,小犬他。。”流川宰相颤声开口,回过头望,看呆了的十几个人中间,哪里还有南烈的踪迹。

●          ○         ●        ○        ●         ○         ●

南烈,南烈。
你可知何谓佛法?
三岁遭弃,是佛法;被师父拣去,是佛法;四岁念经书,是佛法;识妖除妖,敲了十几年几万声木鱼,是佛法——那么遇见他,也必定是佛法了。

南山寺在南山深处,一年四时都是如春的地方,寺院不大,修的简而古朴,里面寥寥的几个和尚,一般的香客也是不会上这里来的。这一日正是清晨,小和尚彦一拖着笤帚扫院子,转眼扫到了师父南烈的偏院跟前,想起师父前些日子进了京城,这一去怕又是一两个月,心里空落,忍不住要推开那门,又突然想到师父似乎说过不让人进他的院子,正犹豫,却听到院子里传来微微奇怪的响动声,他晓得师父是收了不少妖怪的,这一下心中发毛,退了几步,又快快的扫起院子来。

院子里南烈轻声合起房门,双手合掌转过身,匆匆低头,被锁妖绳绑在柱子上的樱木正恶狠狠瞪着他。

“臭和尚,快把我放了,用法器收人算什么好汉,放下我和你来打一架。”

南烈不理他,就地坐了,掏出一个木鱼慢慢敲着。

樱木恼起来,又大声骂了好一阵,见他毫无反应,自己的嗓子反倒嘶哑了,气极了声音突然转小,“和尚,我求求你,只要再让我去见他一面,让我在他面前死个干净,不是正好?”

南烈依旧空空敲着木鱼,直挺挺的身影尽是疲态,一动不动。

小猴子也安静了,等一下突然笑起来,神态间说不出的好看,张开嘴毫不迟疑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

坐在地上的人忽的起身,这一动身手飞快,但眼看仍然是来不及,他想也不想硬是把半个手掌塞入樱木骤然合起的牙齿间。

小猴子没有收口,这一合起来就把南烈的手指几乎咬断,血缓了一刻急速流出,两人均皱起眉头,谁也不松动一下,在血味中冷冷看着对面的人。

——————————
“大人,公子他。。公子他还是不肯下来。”
“拆。。给我把那房子拆了。。”
樱木离去第一日,相府流川公子不饮食,不进水,不开口,坐于屋顶,双目南望。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樱木只觉得喉咙也酸了,嘴也要麻了,南烈的血势断断续续缓下来。和尚一味的盯着他,血味冲鼻,樱木脑袋里渐渐眩晕,心里全无办法,只余了着急,没头没尾的眼眶便忽的红了,两行泪清清亮亮,沿着眼角掉下来。

南烈不敢抽手,悄悄举起另外一只手,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呆呆的去碰樱木的脸,一滴泪便在指间浸润开。

日影西移,窗外一片平和安静。

终于樱木松口,南烈犹豫一下也把手指移了出来,退后几步,给樱木倒一杯水,也不松开他,自己举着杯子小心倒入他口中,让他除去嘴里腥味,这才发现自己也是身子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了。他随意找了找了根布条,费尽力气才将手绑好,中间几次碰疼了也不大察觉。这之间他再也没看樱木一眼,待南烈又坐到地上,便听见樱木开口,声音平缓。

“我们两个。。从前见过吗。”


『下篇』

樱木短短一句问话,南烈心思微荡,低下头口中不断念诵。樱木仔细瞧了他一会,此时天边已泛出一轮明月,两个在这屋子里闹了一整天,樱木是妖,不觉得饿;南烈到底是凡身,却也不觉得饿。清冷月色打到和尚的灰衣上,隐约有光华流动。

“你,”樱木疑惑,“你可是那个小和尚?”

南烈不知道他这声小和尚指的是哪个小和尚,只觉得全身血气一止,月色里树影在眼前纷纷乱了起来,又听樱木自身后开口,“喂,和尚,我不管你是哪个,你既然抓了我,为何不干脆杀了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樱木虽问出口,想这个不说话的和尚多半也不会回答,这一下又念及流川,脑袋里倒像裂开了一道口子,南烈此时抬头相望,他眼带血丝,神情古怪,这一刻看着他的眼色竟是像极了流川。

樱木恍悟,神色里半是不屑,默然转过头去。

南烈稍复冷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衣角已乱。

南山寺此夜无虫鸣,无鸟叫,东厢房里的几个小和尚睡得好香,不觉有异状。

“你是妖,他是人,这事情本来就是错的。”南烈望了一会地上突然开口。

樱木来这里以后倒是初次听他说话,也不是怎么在意,一双眼里干干净净,“从前我还是一只猴子,整日在山上闲逛,也快活,也无聊,后来有个仙人来说教我变成人的修行,我虽高兴也不知道成了人又有什么好处,直到看见了他——我才晓得这五百年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猴子字字清晰入耳,南烈默默听着,只觉得无处可躲。

樱木似早已忘了他,居然淡淡笑起来,“他说他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喜欢他,但只是带待在他身边,怎样是喜欢呢,我也不太明白。就连离开他——这痛我也不懂,但是只要他还在这世上,别说是妖了,是鬼是怪我都要回到他身边去,管它佛法修行,天上地下呢。”

谁又稀罕——
我要的只有他。

和尚闭起双眼,脑子里空空一片。

“我喜欢他若是错,和尚你把我关在这里又如何?”樱木声音转了调子,脸色也变,直直朝南烈脸上望过去。

半晌,南烈温和开口,“也是错。”

“知道是错,为何不把我放开?”樱木眼露微芒,语气凌厉。

窗外无端起风,平白从屋内穿过,吹得这月色轻摇,南烈的身子也跟着轻轻一晃,他缓缓睁开眼睛,竟也笑了起来,“错了,又如何?我若改了,我又是什么?”

他的脸上潮红,说出这一句气息不稳。樱木一时发楞,不能反应。

屋内沉寂,两人各有所思。

“好,和尚,你说的好。”小猴子终于冷笑,慢慢喊一声。和尚的笑也不过是一刹间的事情,转眼南烈神色渐又迷茫,伸出手拣起一边的木鱼,虽不成调,反复敲了起来。

●          ○         ●        ○        ●         ○         ●  


相府里众人一夜无眠,到了天明终于将流川公子从瓦砾上抬了下来。流川任由他们小心搬弄着不理不睬,脸早就冻成了青白色,一双眼睛平静得很。

众人不敢抬头看他,有人低语,这哪里是活人,分明是抬死人了。

流川宰相又怎么睡得着,此刻也只是站在流川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想着只觉得双膝发软,险些便要跪下。

数人惊呼,有人急忙扶起宰相,一片杂乱之间,流川枫却突然笑了起来。

养了这孩子这么多年,何时见他这样笑过;也是看了他这一笑,才晓得这孩子眼中竟是什么都没有了。宰相徒然看着,一阵心灰意冷。

疯了,又有人喊,疯了。

樱木离去二日,流川病入膏骨。


●          ○         ●        ○        ●         ○         ●

天亮了。
小猴子抬起头笑,“和尚,我渴了。”
这一笑,似有春风,南烈看了一眼便掉过头去。
他不敢再看。
南烈伸手自缸中取水一瓢,倒入杯里,送过来,又是一眼。
小猴子还在笑。
他险些把水洒出去。
水果然洒了出去。
念那几千几万声佛,要几日几夜,看他一眼,便几生几世了。
南烈不懂与人亲近,他只是笨拙的咬了咬樱木的唇。只一下,两眼酸楚,又慌张的推开小猴子往后退开去,不留神踢到放在地上的木鱼。
啪——嗒。

啪嗒——
有人开门,有人关门。
啪嗒。
门外的梅树怎么受得了这些积雪,细细的裂开,跌到地上。
总算等到四下没人,流川从床上悄悄爬了起来,小猴子啊小猴子,我这便来找你,想得高兴,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年京城颇多古怪,正月里总共下了两次雪,第一次绵延半月,第二次却只下了一夜,雪粒粗似沙石,风起便若兽鸣。皇上在宫里说,再请南烈法师来看看罢。

也只是说说而已,终究还是没有真的去请,岁末宫里突然就忙了起来,又遇上流川宰相一定要辞官告老,皇上在金銮殿上发了火也是没用。到了初春雪化的时候,街头巷尾才有闲话传出来,原来流川家的公子枫在第二次落雪那一夜,禁不住妖人折磨偷偷死了。

————————————

“他死了。”樱木说起来平平淡淡,“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南烈站起身,几天水食未进脸上早就没了初时法师的气度,几步走上前去,果然如樱木所言开始解绳子,他手上有敲木鱼敲出的血迹,只一个结便费了好大的力气。

绳子终于解开了。

南烈双目无神,呆在那里拿着一根绳子发愣,竟不放手。

樱木看着他,叹口气。
“和尚,你叫什么?”

南烈不明白,抬头看他。

“算了,我也记不住。”,小猴子挠挠头,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动,“和尚,我欠你什么,这一辈子就还清了吧,下一世,你不要再找我们两个了。”

南烈不懂。

他还是不懂。

他只晓得小猴子此刻就在自己怀里。

——————————————
彦一小和尚坐在台阶上专心想事情。

他在想雪是什么模样的,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师父去的京城听说今年就下了好大的雪,好大的雪又是什么模样呢,师父一定也喜欢雪吧,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等到了明年,也让师父带自己去京城看看雪。

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只是眼下——肚子有些饿了。

他起身,轻巧的跳过台阶,看看四下没人注意,悄悄溜进了厨房。

 

也是那一年。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殿下光头的小和尚哽着声音说,南烈师父前几日突然在房中圆寂了。
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小和尚拼命摇摇头,听着殿上的人索然无味开口说可惜。

他的胳膊轻轻一缩碰到了自己的腰。

那里的小锦囊里,是连师兄都不知道的—— 一根红发。

他不敢抬头,他怕皇上看出了这个秘密。

还好皇上没问,皇上说,你先退下吧。

彦一小和尚其实还有个更大的秘密,他知道这根红头发是谁的。

那天他偷偷进了师父的房子里,一只好看的小猴子朝他笑笑,摆摆手,坐在屋梁上吞下了黑黝黝的去魂丹。

那只小猴子可真好看。

——他急起来了,他想说那丹药不能吃啊。

可惜已经晚了。

去魂丹——消去魂魄,坠入轮回。

这么好看的小猴子就不见了。

 

夜里彦一偷偷的哭了,有一半是为了师傅,有一半是为了只见了一面的小猴子。不过师傅说,佛法善渡,只要有缘的,迟早会再见面。

彦一和师傅一定是有缘的。

那么小猴子呢?

小和尚彦一轻轻叹了口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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