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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僧 0~10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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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Ochly 2010-04-26, 周一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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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僧 0~10 -待续-
章 4~7
章 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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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僧。
和尚。
出家人。
色中饿鬼。

【1】


这是一年里的春季。
二月初八。
这样的时节里,草长,莺飞,鹅鸭嬉戏。

位于湘北城西二十里外的郁郁青山中,巧立着一座年代悠远的古寺。
寺中古木参天,飞泉澄澈,颇擅清净空灵之美。
推开暗赤色的寺门,穿过一片石幢,直直地往前走,绕过水莲池,再不停脚地向正南方向行进,就来到了和光寺的正殿。
这一天的正殿,布置的庄严隆重,佛像被擦得锃亮,各式法器,香案、香烛、香花一应摆满了桌子,寺里的主持,僧众亦全部到齐。

这一天,是寺里带发修行者正式受戒之日。
这天的受戒者其实只有一人,寺中最年轻的小沙弥,樱木花道。

此时,樱木花道的师傅,安西住持牵着他的手,走出殿堂,向北三拜,辞谢君主,复三拜,辞谢父母,以示自此脱离红尘,一心修行。然后转身回到大殿,开始受戒前的仪式,剃度。
樱木换上正式的青灰色的僧服,面向安西跪拜。
平日里慈祥和蔼的安西住持这时也是一脸的肃穆,缓缓地拿起桌案上的净瓶,以指清沾香汤,在樱木头顶滴了三滴。
而后,手指掀起樱木头顶中心的少许头发,挽成一个小髻。
这个时候,大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知道,正式出家是一定要剃度的,每个人都知道剃度就是剪去头发,每个人也都是这样成为光头的;可是,自己剃度时也不曾出现的惋惜和留恋现在却盘桓在心头,攫住了呼吸,似乎随着剃刀的起落,有些什么,将,从此后就再不能得见。

让人视线无法旁移的,让逼仄的空间瞬然明亮的,樱木花道的,火红的头发。


“樱木花道,我将为你削去头发,你可慎重考虑再下决心。如不能望身进道,忍苦修行,便放你还俗,尚不为晚。”
众人听到俱是一惊。这问话,本应在受戒者头发剃到仅留顶髻少许之时方才提醒,可安西在樱木甫一开始受戒就问出,是何用意?
伫立在最前边的安西的大弟子赤木不禁将目光移向师父,难道师父他,知道了什么?
安西却还是一派严肃庄重之相。但见他佛号一宣,出家偈自口中缓缓而出,“
毁行守志节--------
“毁行守志节” 众僧亦随声应和。
“割爱无所亲
弃家随圣道
愿度一切人。”
佛偈念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樱木,等着他说那句“决志出家,后无悔”,然后,就是那火红的头发,在剃刀之下,纷纷,坠落。

这不是,三井寿记忆中,晨光下他绽着极尽灿烂的笑脸嚷着‘小三,头发太长了,帮我剪剪’中的每一次;也不是宫城良田被他捉弄后气得叫着要‘拔光他的红毛’中的每一次;不是他回答不上来师父的偈语懊恼着急得直揪自己头发的每一次;甚至不是,山下的农家小孩因为嫉恨他过分艳丽惹眼的“象女孩子一样”的头发而合伙欺负他的小时侯的每一次;
这次是,真的要永远不见了。
红色的,樱木花道的头发。
红色的,旧日的好时光。


“决志出家,后无悔。”
手持剃刀的手于是再次举起。
桌案上的香烛啪嗒一声,掉下了它一生中第一颗,红色的眼泪。

“不准,我不准!”
出现在殿门口的影子一闪而逝,在人们尚看不清他的脸面的时候就到了跟前。而听到他清冷声音的众人却在第一时间里放下了前一刻还惴惴凄惶的心。
都悄悄地轻呼了口气。
好象来人不是来阻止僧人剃度的,而是来劫法场的一样。
“狐。。。。狐狸!”
一直低眉顺目的樱木花道闻声惊异地抬起了头,急转,好看的红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弧。
视线,和第一次的相遇一样,对上了,就再没人,能分得开。


一年前。
和光古寺宁静的早晨。
“老爹,让我去啦,让我去!”一个清亮又粗鲁的声音很不和谐地响起在寺里安西住持的禅房中。同时伴有一双大手不停地拉扯着年迈的老住持肥胖的下巴。
“老爹,寺里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了,昨天,大昨天,都是吃的腌萝卜也,虽然本天才身体强壮,可是一直这样会影响大猩猩他们的成长的!”
“混蛋,你说谁是大猩猩!”站在安西身侧一直必恭必敬隐忍着的,本来对“大猩猩”这个词已有些免疫力的赤木刚宪在听到关于自己“尚在成长”这样的新鲜论调时终于爆发了。大猩猩的怒气。
樱木花道脑顶迅速崛起的大包。
“大猩猩,再这样我们真的会坐吃空山了!”一边揉着头一边坚持为自己下山找理由。
大猩。。不,赤木刚宪又一次感到往日的那种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笨蛋,”他无奈地纠正,“你是想说‘坐吃山空’吧”,“还有,刚才说什么‘大昨天’,是谁教你的啊?”
“樱木,”一直未开口的安西住持突然叫住了正准备大声反驳赤木的小弟子,“你目前无须下山。为师自有打算。”
“老爹?”
“过两日便会有个大户人家来寺里作法事,届时应能解目前之急。”
“师父是说山下湘北城中的流川员外家么?”
“是啊,流川员外来那天是你接待的吧,赤木?”
“是,那天他说因为死去的夫人托梦,要他二月初八为她作场法事。”
“赤木,这一次法事就由你负责安排吧。”
“师父,您。。。”
“我明天下山,有些事要办,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安西望向赤木的眼里是全然的信任和鼓励。
“什么?!老爹,你不让我下山,自己却偷跑,不象话嘛。。。。哎呦,大猩猩,你又动粗!”
“呵、呵、呵。”每当这个时候,安西住持总要莫测高深地笑上几声。
又一场争执就这样混过去了。

【2】

仲春之月桃始华。
湘北城中的棵棵桃树感应了春神的召唤,花芽等不及叶芽地切切开了个满树满城的粉红莹白。徜徉其中的湘北城人早已习惯如此,赏花的同时不忘本分生活。卖肉的屠户还是会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偷搭上块肥肉,买菜的大婶还是要捏过所有的青菜萝卜后拍拍手什么也不买的走人,理直气壮地;幼齿童儿总是忘记了昨天刚刚吵过的嘴,打过的架,依旧亲热地玩耍在一起;
大司马殿前将军仙道弘磬家的小公子仙道彰于是,也同往年一样一边满脸心醉神迷地吟哦着“蕙兰有恨枝尤绿,桃李无言花自红”的咏桃名句,一边脚不停歇地位移到了城中名苑-------偎红倚翠楼的门前。啧啧,这名字,恐怕就是山上的和尚听了,也要蠢蠢而欲还俗了。所以,这里是无人不知的地方。名苑,名妓院。
仙道彰站定在楼前,刷地抖开面桃花纸扇,开口又是一首:“去年今日此-----”“行了行了,仙道小爷,您就别酸了,每年这个时候您都在我家门口背这首诗,外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叫‘去年今日’呢!” ------------仙道彰的雅兴被个提茶壶的倒水小厮横地里搅了。
但他犹甚不觉尴尬地接着背“人面桃花------”“小爷,您还不快进去,吹花姑娘等您好久了!”

******************

涵养极高的仙道彰太阳穴两侧青筋隐现,不过仍做笑春风状,“我说彦一,这首诗和你有仇么?人面不知何-----”“不是啊,藤真公子也到了呀,还有-------”
哧溜。一片衣袂飘过。
大太阳底下站着的相田彦一面前已空空如也。
良久。回过神儿来的他兴奋地在不知何时已丢了茶壶的手中的本本上狂书:仙道小爷于甲申年二月初六在偎红倚翠楼再次展示武林中罕见的绝顶轻功------一溜烟。
“仙道公子真是太厉害了!我,我也不能落后,我也要努力-------成为这里最优秀的店小二!”相田彦一明亮的大眼睛中射出一道坚毅的光芒。
下一刻。
“哎呀,糟糕,我忘记告诉小爷,流川枫,他他也来了!”

此时正在楼上的仙道彰,心中想着的恰恰也是楼下的相田彦一。他在心里说,相田彦一,我诅咒你一辈子在这里当店小二。
他脸上却是一派的祥和,没所谓的淡笑着,仿佛缠在他好看的脖子上的鞭子只是件装饰品而已。
那是一条雪白莹亮的软鞭。一看便知非等闲的宝贝。
宵练鞭。
传说为上古之物,以东海员峤山冰蚕丝和西方汔水蛟龙筋互绞制成,“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方而不见形”。
持鞭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他鞭子招呼上了对方的脖子,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仙道的眼睛。目光凌厉森冷,绝对的来者不善。
“流川公子倒是来得巧啊。也是来这‘赏花’的么?”仙道眯起眼,撇着张笑脸,一副颠倒众生的样。暗地里却苦思逃脱之计。

这少年正是彦一忘记向仙道提及的流川枫。
说起来,也算是湘北一绝。自小便生的唇红齿白,俊美难匹,一双单凤眼,尤是动人心魄,即便是被他冷冷地瞪视,也无法让人生出恨意,反而期盼着他多向自己瞧上一眼。所以,流川枫的前半生一直是在无数的爱慕的侵扰中度过的。对此他烦不胜烦。
他的父亲流川老员外也很烦。早年间,在他尚为自己老年得子而洋洋自得时,曾领着流川枫去了一个算命先生的卦馆,想着儿子生的这么天上有,地上无,怎么着也能批个好命,不是十八状元夸官游街,就是贵人府上乘龙快婿,而决没有想到雪白的纸上斗大的字写着:男身女命。

老员外一脸的难以置信,看看先生,先生先肯定地点点头,后又无奈地摇摇头,很是替对方惋惜地说,“多谢惠顾十文钱。”
复向儿子瞧去,待要安慰,却见流川枫以肘支腮,早已沉睡多时。
于是咬咬牙,再次转向先生,“请问可有改命之法?”
“命乃天定,岂可肆意改之?”先生权威地否定。
“不过。。。。。。”
“怎样?”
“若表足诚意,或可为之。”手中捏着缕山羊胡,先生眼中闪烁算计的光芒。
老员外赶忙递上纹银十两。
“好说,好说,咳咳,其实令郎只须去拜师学艺,练的孔武有力些,男儿气概自然显现,再多娶几房妻妾,或可改命,也未可知。哈哈,哈哈哈。”先生乐得笑出了声,不知是为了流川枫能改命,还是因为口袋里多了银子。
嘭,笑声止住于脸上所挨的重重的一拳。
来自睡者流川枫。
只见他有些迷糊然而又很傲慢地宣称:不管是谁,扰我睡觉者,决不轻饶!

【3】

老员外沮丧地回到家,拉过流川枫左瞧右看,总觉得儿子长的过于纤细,于是决定听从算命先生之言,让儿子学武。
流川枫在十四岁上离家前往武林中的圣地------富丘,求师学艺。
十八岁返家时,已判若两人。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见流川枫并不答话,只拿一双眼逼视他,仙道有些无奈地又问。
“娶她。”少年的嗓音中有种清心寡欲的味道,会让听过的人渐渐放下先前的烦躁,重回清明世界。
“可我并不爱她呀。”仙道委屈地顺了顺自己的朝天发,完全未意识到这句话让流川枫眼中闪现激怒之色。
当然下一刻他就明了了,因为他已几乎不能呼吸。银色的鞭子蛇一样缠紧他的脖子,闪烁诡异阴冷的光,仿佛在嘲笑,,又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
“住手,流川枫!”一个人影随声而至,张手就朝流川面门挥去一掌,以期趁流川自救之机解仙道之危。 孰料流川枫不闪不避,左手挺出接下这掌,右手长鞭骤然松开仙道,反击来人。宵练鞭迅捷无声地袭向其胸,银光抖动处,如万点星辰乍开天地,又似无数碎钻泼溅四野。流川未等招数用老,鞭身一触即离,反卷来处,顷刻复制住仙道。这几下电光火石,来人微怔之下已然中招,左胸一阵巨痛,噌噌噌倒退三步,低头一瞧,心中大骇,只见身上一道鞭痕火红深邃,似烈火炙过般清醒刺目。
“健司!”仙道目眦舌裂地痛呼,面孔骤现焦灼之色。
流川半眼不瞧突袭之人,只拿目光再次锁住仙道,冷冷地出声,“三日之后,不见你上门提亲,我必将取你性命。”
仙道亦冷笑道,“我命微身贱,你若想要,拿去便是。娶亲之事,却万万不能。”
流川斜睨身旁受伤之人,轻嗤,“那么他呢?”
仙道脸上的从容快速褪去,第一次露出嬉笑之外的严肃萧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仿佛在揣测这威胁的真假。然后他发现,虽然对流川还远远达不到了解的程度,他仍然相信面前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他心中真正煎熬挣扎开来,要他娶个不爱的人,他宁可去死;可流川不要他死,要他爱的人死。
为爱,舍己。
为己,舍爱。
这样的赌斗抉择,古今有几人可全然胜出?


时空置换。
依山傍水的湘北和光寺。
白天的一切庄严肃穆此刻落入完全夜色之中。
城里的更声飞跃重山迢水依旧传不到这里。
但,确已是二更时分。
东南边的某间僧房中忽地飘出个人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黑暗加重了它的鬼祟,然而周围的寂静却让其显得有些可笑和多余。人影迅速无声地移动着,绕离清心潭,穿过慈恩堂,练武场,最后到了和正殿仅一桥之隔的放生池。呼,他禁不住松了口气,到了正殿,就真正安全了。于是脚下加快步伐,急急踏上小桥。
“碰!”“啊!”“是谁?!”“该死的本天才的头!”“花道?!”“良田?!”
“你在这里做什么?!”被撞到的人抢先发问。
“我,我,本天才出来上茅厕拉。”啊,再次感谢夜色,它让撒谎爱脸红的孩子放心地脸红。
“你走了二里地来这里上茅厕?!花道你真能憋的住哇”
“你,你管我!我,我。。。。。咦,不对呀,良田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脑子还并未被憋的变笨。
“啊?那个,我,我在赏风景。”唉,先发制人没管用。
“赏风景?”嗓门大的那个疑惑地左右瞧瞧,而后-------大手重重一拍对方脑袋,“讲什么鬼话,这里乌漆麻黑的,你看什么?想骗本天才才没那么容易,哇哈哈哈!”高个大嗓门的家伙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立在桥中央叉腰仰头,放肆的大笑起来。
那黑暗中看不见的池子里水波被他声音震的一荡荡地。
“花道,你是要偷偷下山吧?”对方突然沉静地问到。
“呃,这个,哼,既然被你发现了,本天才不妨告诉你,我就是要下山,怎么样,你要拦我么?”突然作出恶狠狠的样子,努力瞪圆眼睛逼视其实根本看不清的对方的眼睛。
“花道,你刚才一共犯了几条戒规你知道么?”
“你不聆师训,擅离寺院,私自下山,藐视师兄,口出妄语,偷蓄金银,意为淫欲,你知错么?”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花道激动地挥舞双手,努力想要辩解。他认为每一条指责都不全然正确,却又觉得每一条都有点道理。
“我,我就是。。。。。就是。。。。。。”他泄气般地慢慢垂下了手,垂下了眼,垂下了头。
“明天是晴子小姐的生日呀。”他低低地说。不象是解释,更象是抒情。
轻叹了口气,俗名叫宫城良田而今是戒痴和尚的小个儿看着眼前竟有些落魄的师弟的身影,不知说什么好。
夜风烘托气氛般轻飘飘地来回吹送。
“花道,你还有一年就要正式受戒了。”静默良久后宫城开口道。
“你的戒金还不够呢吧?”
“你要是这次全部用光--------”
“本天才会攒够戒金的。”
“晴子小姐的礼物我也要买。”抬起头的少年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让人不禁猜想他到底拥有怎样的一副五官。
“可是你和她不可能--------”
“我知道。”

天空已经开始一点点泛白,太阳蓄着势准备就在下一刻突然跃出。
宫城眼望师弟消失的方向,失神地喃喃自语,“花道,但愿你不会步我后尘。”


这时的樱木花道正兴冲冲地向山下奔去。
这时的流川枫正气汹汹地朝山上赶来。
樱木花道于二月初六的夜里下山。
流川枫在二月初七的清晨上山。
如果掌管命运的女神没有在这一天和情人约会的话,他们本该相遇。

 


【4】

“你为什么不问问流川小姐愿不愿意嫁给他呢?”那时的藤真看到仙道痛苦抉择的样子忍不住质问流川枫。
流川不答话,仍是看着仙道,等他最后的选择。
“你这又何苦,他们彼此并不倾心!”藤真被流川枫的强硬态度激的有些激动。
“那种事情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一直默不作声的仙道突然发问,眼睛盯着流川,同样的一瞬不瞬。
“。。。。。你不必知晓。”
只要和她成婚就成了。仙道从流川坚决傲慢的神情中猜出了这未出口的下半句。
心里苦笑,他转头向藤真说道,“越野那里可能已经出事了,你先去吧。我不会有事。”
“我不走!”
“放心。”
藤真疑惑地望着仙道,那么笃定自信的样子,难道是已经想出摆脱流川的妙计了么?可,可那是流川哪。
“健司!”感觉到仙道语气的加重和微带警示的意味,藤真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拧身往来处离去。
目送藤真背影一点点远逝,仙道默然不语。良久,就在流川不耐地要继续逼问,他悠然开口,
“ 我有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
“从前,有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幼小丧母。因此一直寡言少语,不喜与人交往。本来照他的性子,长大极易成为偏激怪僻之人。幸好他有一大他五岁的长姐对他疼爱有加,让他感觉如母在世。只可惜他十四岁上离家去学艺,与家姐无奈分隔四载。待他十八岁兴冲冲返家时,却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
仙道盯着流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自小敬若母亲的姐姐居然,未待嫁人就有了身孕!”
流川一双凝霜罩雪似的眼睛微微收缩,仙道从里面看到了清楚的杀意。
“这少年狂怒之极,心痛亲姐的同时更恨那不敢露面的背心负意之人,暗自发誓翻遍全城也要找出此人。他虽年轻却心思缜密,连日勤访密查之下终于给他知道了一人。这人素来颇多风流韵事,和亲姐在出事前又来往最是密切。于是他开始行动。先是假借几次不经意的试探查出此人确实一点武功没有,然后在得知此人的家世远超出他能明着对付的能力后,他想出一计。”
“你能猜到么,流川?”仙道微笑着问。
“药效多半就在这时发作吧。” 他轻轻挣开流川已经放松力道的鞭子,找了个藤椅,施施然落座。
“真没想到,安西上人居然还在人世。”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
“只要你肯同她成亲。”一直未出声的流川突然开口讲话,语气冰冷如常但存有显见的一丝挽回余地。
嗤笑了一下,仙道颇感有趣地看向流川,就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你说话向来是这么说半截留半截么? 下半句是什么,不同意就把我杀了?啊,不对,应该是整个仙道司马府都不能幸免吧。”
“你刚刚放藤真走也是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吧,那种毒,除了你和你师傅,在世上没人能解得了。”
流川默然,显见仙道的猜测正中他心中所想。
他虽个姓冷僻孤傲但其实并非如此残酷阴狠之人。此次一来心痛至亲之遭遇凄惨可怜,二来恨极那个始乱终弃的人,因此狠毒的招式计谋源源不绝。其实心中未尝不存有事情圆满收场的打算。
“流川还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心仪之人吧?” 仙道在这样极其不适合的压抑场合谈起了风月,饶是冷静沉稳如流川也被问的一愣。
“真是好奇能让清冷如玉的流川公子着迷的人是什么样啊。”
“无聊。”
仙道不以为意,“流川,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帮你找到你真正要找之人,你给我解药。”
流川没有立刻做答,他斜眼旁视一直保持一脸笑意的仙道,心中反复揣度以上言语的真假。
“如何?‘蒲草’的药效应该是一日一夜吧,以此时开始,至二月初八申时为限,若我仙道彰无法帮你找出那人,情愿随全家齐赴黄泉。”
流川有片刻迷惘,难道果真不是此人?反正他也逃不出自己手心,就信他一回又如何?
计议已定,他仍旧面无表情,只吐出一个疑问:“去哪里?”
仙道微微一笑,自信地道,“和光寺。当然是和光寺。”


【5】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 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 色是空 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 亦复如是。。。。。。”
月光清冷如常,直落在空旷寂寥的正殿大厅。流川枫静静立在厅外,冷眼旁观殿内正中那个口颂心经的背影。
那人从后面看完全瞧不出年龄,料峭春寒的夜里,遍身却只着一件单薄夏衣,一手礼佛,一手敲得木鱼声声,口中经文琅琅不绝。
“是故空中无色 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 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 乃至无意识界。。。。。。”突然,一直平缓宁舒的语调变得急促起来,紧随其后的是愈来愈迫人的木鱼,一声赶着一声,一阵追着一阵,仿佛是在和什么挣扎撕斗,又似乎是要竭力冲破摆脱压制什么。寂静幽深的夜里,这木鱼声催人夺魄般得得不绝,直叫听的人一颗心仿佛也要急跃而出。
然后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那敲打木鱼的小槌断裂成两半。
周遭便又复先前的宁静,好似方才种种全部都是幻象。
此时月移星稀,厅内漆黑一片,那人仿佛也溶入到无边夜色之中,只留惨惨白衣兀自对抗着。
“施主真好定力。”良久,他突张口赞道。
流川隐藏在袍袖中的右手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施主是想对出家人动手么?”
“‘出家人”何解?”
“乃‘离家出世、远避红尘之人。”
“出家人若惹了红尘之事,该当如何?”
。。。。。。。。
“当夤夜颂经,以示忏悔。”
流川眼角上张,“很好。”他自牙间挤出两字的同时,身形斗换,两个幻影晃过诺大的殿厅,未等站定,白花花的鞭身便如无常之索命链锁诡然附上那人的脖颈。
那人却如入了定般动也不动。
“你可以同我还俗。”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心无碍 无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
这个时分的和光寺正殿里,说不出的诡异离常。

“晴子小姐,再支持一下,就要到了。”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殿外,虽是经过刻意压制,音量却足够殿内二人听个清楚。
流川出手如电,飞快点了那人几个穴道,而后抓起他一起跃入殿内三米高的佛像后躲藏。
他堪堪将身形藏好,就见两个大小不一的身影移进了大厅。前行一人身体高大强壮,显见是名男子。也正是方才出言讲话之人。
“这里太黑,晴子小姐还是在外边等我吧。很快就好。” 明明这种夜里周围不会有半个人影,来人还是一本正经地压低嗓音讲话。
流川影影绰绰地辨认出那是个和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年。他正纳闷此人深更半夜走进这黑漆漆的正殿所欲为何,就听见脚步声渐挪渐近,竟然是朝着自己所处方位而来。流川心中警惕,右手暗自抓紧宵练鞭,捏个鞭决,欲带来人一走近,一招“竹与式”就要递出。
“咦?”那少年突然顿住脚步,好像被什么事物吸引去了兴趣。然后只听得他窸窸簌簌地不知鼓捣什么了一阵后,就不再有动静。流川疑惑不解,忍不住偷偷探头去瞧。这一瞧之下大惊失色,只见诺大个正殿里竟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不见。这佛像离那殿门少说也有半里之遥,若说那少年使轻功出了大殿而未发出一点声音,那速度之快功力之高未免有些令人咋舌了。流川凝神一想,猜到那少年必是躲在某个地方藏了起来,然而向四周定睛细看,除了自己躲藏的这尊佛像外,这个大殿便只有一个供桌和几个蒲团了,实在是没什么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流川好奇非常,不由自主地自佛像后走出,细细打量殿内各个角落。不提防黑暗中一双手鬼一样自地下诡然出现,倏地紧紧攫住流川的双脚,一个声音随之响起, “哈哈哈,看这回你还能逃出本天才的手心么?!”


【6】

流川双脚贯注内劲,使力欲挣脱对方辖制的同时手中软鞭不假思索地反手抖出,鞭梢如蛆附骨般搭上对方手臂,鞭身紧紧相随,圈住猎物,鞭柄稍转即提,便听得“啊”的一生痛叫,那人胳膊已然脱断。
只有流川晓得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因为他自小练习鞭法时就曾经几次被师傅用这招拔断胳膊。这是流川师传安西上人的“诱鞭法”中的第六式,“竹行式”,是短时间内迅速攻击敌人,反败为胜的极辣的一招。流川双脚被制,已然陷入被动,这招时间,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顷刻间局势就被反转。
流川这才缓缓回过身去,低眼去瞧那自地底下突然冒出的少年。
月光不知何时回到了大殿,稀薄暗淡的照示下,只见那少年一张脸满是愤怒,混合着强忍痛楚的表情很是丰富。流川不太会判断人的美丑,也不甚在意,只觉得这人受了如此重创还强自隐忍颇有些自己幼时的倔强。尤其是他在断了一条臂膀的情况下,不求裹伤医治反而死死抓住敌人不肯放松的执著让从不对他人感兴趣的流川微微动容。
“你是谁?” 流川并未像之前对付仙道等人的做法,把武器逼着对方。他不想这么做因为他认为此人不需如此。
少年不答话,冒火双眼狠狠地瞪视流川。
“你认识我?”流川虽然有时迷糊,但此刻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你是哑巴?那么我问你点头----------”
“你才是哑巴!小三呢?你把他交出来本天才就放过你!”
流川一怔,心想放过我?白痴,应该是我放过你才对吧。
“什么‘小三’?”
“小三就是小三,你这个狐狸脸少给我装糊涂,你把他藏那里了?!他是不是受伤了?!”
流川见这少年神情自然,不像是在编谎,不禁心中嘀咕,反复思索自己何时何地见过这所谓的“小三”。
“‘小三’--------是。。。人么?”他想这少年年纪不大,言语村野,虽然提到那个小三时焦急之情自然流露,然而也很可能是在关心自家的猫狗也说不定。
那少年却不了解流川的性情,流川怀疑‘小三’是否为人,就真的只是怀疑。少年被这句颇似嘲讽轻谩的问话再一次激怒,他气愤异常,对方打折自己胳膊折辱自己也就罢了,还做了谩骂自己一直敬爱的师兄这种不可饶恕的事,他恨自己双手无用,无法痛击对方,心中一急,脑壳向前疾冲,猛力一磕,砸在流川一直被他左手攥着的左脚踝上。
流川眉头狠皱了一下,心中暗骂这少年蛮力惊人。他想了想,换了一种交流方法:
“你怎知‘小三’在我手中?” 脑筋不停转动,难道‘小三’是仙道的别名?
“那个木鱼,是小三最宝贝的。”少年恢复怒视,目光像是要在流川身上烧出个洞来。
流川有些莫名委屈,心想那是那个负心汉自己无聊玩坏的,关我甚事?不过--------这么说来----------
“他确实在我手上。”
“我却不会交与你。”
少年闻听眼中怒意闪现,他直直盯着流川脸庞。良久。
“你叫什么?”他语气沉静,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
“流川枫。”流川犹疑了片刻缓声答道,心中暗自揣测少年的用意。
那少年却不再发一声,左手默默松开流川,转而扶住自己挂在一旁的右手臂,沉步走出藏身的地道,缓缓移到大殿门口,慢慢转身,面向流川,道,“我叫樱木花道,你给我记住了,流川枫。”

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眼望樱木花道蹒跚离去的流川枫,直到回到自己的住所,脑中还不断地回放着那人坚决如同挑战般的眼神,掷地有声的宣言。
他并未想到,当时走出大殿没有几步远的樱木花道,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糟糕!忘记问那个狐狸脸为什么会出现在寺里了!” “哼,算了,反正这个家伙的底细只要问一下彦一就都知道--------不过那样一来本天才就又要下山了啊-----------”
少年带着掉了一只胳膊的身体,烦恼不堪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僧房。
坐在床塌上闷闷地出了半天神,反复思索该当如何搭救师兄,却始终一筹莫展。无奈吹熄了烛火,展身卧倒塌上,劝说自己赶快入睡天亮后再去寻住持出个主意。然而双眼闭了又开,只是心躁无法安静。辗转反侧了数回后索性一坐而起,披衣去叩隔壁师兄的房门。
“良田,良田,你睡了么?”
吱嘎一声,被他唤做“良田”的小个师兄揉着惺忪双眼一脸不耐地出现在午夜的星光下。“谁啊?”
“良田,是我。”
“花道?!”师兄完全清醒,吃惊地将他让进屋内。
“你何时回来的?见到赤木晴子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宫城良田见方才还好好的小师弟突然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然后才迈进一只脚的身体急转,朝屋外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我以后再和你说!”
宫城感到事情有异,匆忙回身抓了件外衣套上,就去追赶樱木。
一路奔到正殿外,就见小师弟弯着腰,扒开一丛丛的矮树,低声焦急地喊着“晴子”。显见是在找人。
可是赤木晴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花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你不会把赤木晴子带到寺里来了吧?!”想到这个可能,宫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樱木,心中企求得到否定的答案。
“怎么办?我把晴子小姐弄丢了!怎么不在这里了呢?!”
宫城彻底绝望了。他拉住几近抓狂的樱木,费尽心力安抚,终于从后者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了解了事情的究竟。
“怎么办?良田,晴子小姐一定是又被那伙人给捉回去了,这都怪我,我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我要下山去救她,对,现在就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宫城怕他冲动之下会有危险,急忙伸手去抓他的右臂,不料一抓之下,竟发现被自己将整个膀子扯了下来,这是。。。。。。自己并未用内力啊?
“花道!”他沉声叫住师弟。
“你还隐瞒了何事?!”
樱木从宫城的口气中嗅出了暴风雨的气息,于是讪讪地住了脚步,转身面向师兄,有意无意地将断臂隐在一侧,“没。。。。没什么啦。”
“跟我回去。”
“没关系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断。”
“那我只好去直接禀告大师兄了。”
“。。。。。。”
“还不跟我回去?!”
“可是,晴子小姐--------”
宫城长叹一声,“你就算是手臂未坏,打得打不过那伙人?”
“我-------如果,如果他们不用武功,本天才一个对八个也不在话下!”
“所以啊,你先回去治好了伤,明儿个我同你去找住持商量,计议个对策,邀齐了人大伙去救赤木晴子,不比你一人单刀赴会要好得多么?”
“真的?!” 宫城见樱木惊喜之情显露,知道憨直单纯的师弟已被说服,方才稍松了口气,暗叫惭愧,心道日后他若记恨自己也只好由他。
翌日,清晨醒来的樱木花道欲待起身之时,惊异地发现自己全身无法动弹,回思前晚种种,方才明白是中了师兄的缓兵之计,暗恼自己愚笨的同时,终于死心,知道此生是要愧对赤木晴子了。


这一天,是赤木晴子被迫成亲的日子。
这一天,年历上正是二月初八。
【7】

“流川施主,夫人的法事已经准备就绪。”
  “那麽一切就拜托住持了。”
  
  和光寺的正殿里,两排僧人穿戴庄重,队列整齐地盘坐在地,威严肃穆。
  四周绕场设立结界标示,中置一面大磬,但听得“当”的一声长响,众僧齐口颂念往生咒,声调时松时紧,伴随间或的一声分配节奏的磬击,超度亡魂轮回往生的法事就此开始了。
  流川枫作为家属之一除了仪式开始之前随父亲绕佛三周礼拜外,就一直矗立在旁,眼神在众僧人头顶扫来扫去。流川员外一向烦恼在外的儿子做出的种种出格之事,在这种严肃时刻就更是担心。他见流川枫并未随己落座静聆佛法妙音,而是一双眼睛老鹰般盯著僧人,心中不禁微颤,暗道此子不会又有甚麽出人意表之举吧。如此这般一会儿听经,一会儿瞄视儿子,倒仿佛是非常不耐烦法事之冗长沈闷了。
   就在此时,一个貌似执事的僧人神色异常地走来殿内,朝流川员外打揖浅鞠一躬後,就匆匆走向住持,压低声音耳语数句後躬身离去。流川枫眯眼细瞧,却未发现住持有任何异常之相,因此猜测所禀之事大约与己无关。
  法事进行了半个时辰,正当流川昏昏欲睡之时,就听得殿门吱呀一声,紧接著身後沈重踢踏的脚步声啪塌啪塌不绝於耳,一个脆亮好听的嗓音叫道,流川枫!
  流川遽然清醒,转头去看,却不是昨晚的那个少年是谁!
  流川正诧异为何一夜之间他的头发竟而变成红色,就见钵大的拳头呼啸著飞向自己两眼眉心之间。他头偏一侧轻巧躲过,那名为樱木花道的少年一击未中,一击又至,嘴里尚不停嚷叫,把小三交出来!
  流川对这个要求自昨晚就已听厌,所以不甚在意,只对他毫无武功却始终如一的执著感到兴趣,左一撇又一弄地躲闪,戏弄之意昭昭然然。
  他未曾留意到,自樱木那句话後就显得格外宁静的大殿,以及突然停止的法事,悄然站立的僧人,和僧人脸上倏然凝重的表情。
  “花道,不要闹了。”一名身材威猛的僧人走出队伍,几步上前按住兀自对著流川挥拳的樱木,“你刚才说什麽?三井怎麽了?”
  “小三,小三被这个狐狸脸抓走了!”樱木愤愤地伸手指向流川控诉著。
  “你怎知-------”
  “是真的!那个什麽流川枫亲口对本天才承认的!”
  高大僧人缓缓转头注视流川,声音恭谨然而质疑之意明显,“敢问流川公子果真知晓三井师弟的下落麽,还望不吝相告。”
   流川心中冷笑,明明早已相信那个樱木的话了,还在这里装什麽礼貌?他鼻中轻哼,冷言道,“我不知道什麽三井四井,不过倒确实捉了个半夜诵经的和尚。”
  众僧见他竟对此直言不讳且言语颇多轻视怠慢,纷纷不忿起身,擦拳摩掌地要上前教训流川。
  原来和光寺虽然僧侣不多但大都性好习武,也因为寺庙的住持安西出家前曾是名动一方的江湖侠客,当年因为一件大伤心事心灰意冷这才遁入空门。很多和光寺的僧人原先都是慕名来这里寻安西比武的,後来受了他的点拨和佛法教化进而皈依三宝。
  流川见此情景,心知一场武斗是在所难免了,因此也不说话,只右手沈下,五指微张,轻轻一抖,一条亮白色五尺三寸的软鞭自衣袖蜿蜒滑落而至手掌。

对方僧众也各自张罗去寻自己的兵器,无非就是戒刀戒棍之类的。正当彼此剑拔弩张之时,只听得一声佛号长吟,阿弥陀佛,一直沉默不语的安西住持排开众僧,缓步上前,面对流川,慢声问道,敢问流川施主可否听老衲一言。流川尊他长者,又是有道高僧,因此撤回步子,打算听他说些什么。
“老衲不知施主何故带走戒嗔,想必这期间尚有许多误会。可否请施主将他领来,老衲一问便知。那时是捉是放全凭施主。”
这几句虽说的入情入理,但是家姐珠胎暗结这种事怎可宣示于大庭广众之下,流川眉头微皱,正待开口回绝,就听得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朗笑,枫儿如今做事怎么这么婆妈?话音方落,一个人影转瞬来到殿内中央,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待定睛一瞧,流川身旁已然站立着一名男子。来人大概四十开外,面容清矍消瘦,双目精光暴射,看情形也是个不输于流川的武林高手。众僧心中暗自叫苦,一个流川已经颇难应付,再来一个未知底细的高手,看来今番一场恶仗已是难免。就只怕损兵折将也仍是救三井不出。
流川看到来人惊喜异常,出口却仍是平淡语气,“师父。”
“啊,狐狸的师父!”
“白痴!” 流川听到那个叫樱木的古怪少年突然怪叫了一声,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狠瞥了一眼。
“哎--呀,死狐狸-------大猩猩你放开我,让本天才教训他!”
流川冷眼注视樱木张牙舞爪在那高大僧人掌握中挣来挣去的样子,不禁暗道真是个笨蛋。那人用上了内力,他怎么挣脱得了?
“哈哈哈哈!这位小哥恁地有趣,你叫什么名字?你一点武功都不会么?”
“我干嘛要告诉你,臭老头!”
臭、老头?!叱咤江湖二十多载令人闻风丧胆的使毒高手安西上人听到这个陌生的称谓颇感新鲜,他头一侧,笑眯眯地看向流川,“居然有比阿枫还嚣张的人啊”“------不过话说回来,当年的白发魔安西广义一双铁掌纵横武林鲜有匹敌,竟半点未传授给弟子,这却是为何啊,大哥?”
安西上人最后的称谓是向着住持发出,“大哥”两字顿时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曾与师父共同生活了五年的流川。大家都道两人名姓一致是巧合,却未曾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深切渊源。一时间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住持一人身上。
“一念清净绝千古,十界依正无纤尘,识得此念是何物,世间忽然少一人,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众僧随住持齐声念道。
“哼,说什么‘一念清净,十界无尘’,大哥当年不就是因为‘一念不净’入的佛门?莫非你真的忘了弥生?我却还记得当年的桩桩件件!”
“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施主又何必耿耿于从前之事,故去之人?”
安西上人冷笑一声,转头面向流川,目光严肃,“阿枫,记得你当年拜我为师之时,曾答应我什么?”
“徒儿答应为师父做一件事。”
“好,为师要你现在就做这件事---------杀了此人!”
不止流川,大殿上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惊异非常,方才刚与住持叙过兄弟之礼,转眼不过片刻就要刀戎相见,这人真真是喜怒无常已极。
流川听到此言微微一愣,而后二话不说抄起鞭子就朝住持方向卷去。以威猛僧人为首的和光寺众弟子早有警觉,只待流川一有所行动就立刻包围了上去。
安西上人也双掌一错,拦下打算阻止众人的住持,一招“ 铁索横江” 当仁不让地拍出,双脚同时交错反转,站住住持前进的方位。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8】

樱木是安西住持众弟子中唯一不会武功的一位,但遇事却最是爱勇往直前。眼前这种十年难遇的局面又怎少得了他的参与?就见他兴奋地抄起一把戒刀,雄赳赳地几步跨到流川面前,甩手就是一刀大力劈向流川面门。谁知刀锋尚未送达敌人身体,他就感到一阵无法抵挡的狂暴之力张扬已极地向着自己的方向反攻过来,明明是准准挥向流川的刀不知为何竟然倒转反噬自身,刃芒闪烁的间隙樱木想要自救已然不及。
流川一人对付七八个僧人,团团围攻之下毫无惧色,宵练鞭抖、甩、抽、翻使得出神入化,他于这平生初见的大阵仗兴奋异常,斗到兴起时,禁不住仰天一声长啸,胸中意象滔然,周身劲气澎湃,几欲纷涌而出,四周围攻僧人虽众,竟不得近他身半步。
正当他内力鞭法盛至顶点之时,忽撇眼瞧见一团火红猛然向自己扑来,当下不及细想,只思自己不能伤了此人,因此堪堪欲将已使至圆满的鞭式收回。然而鞭式虽可收,那因遇自身劲气反弹向对方的戒刀他却无能为力了。
樱木于这生死危难之际大脑反而一片空白,只想着早知如此前晚下山就索性破回戒尝尝“浮云楼”那久负盛名的招牌酒“春醉”了。就在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一刀封喉的时刻到来之时,耳边倏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锐器破风之声,然后是沉闷的金属落地声,紧接着“咦”,“啊”声此起彼伏,令他好奇非常不禁睁开眼睛。
双方不知为何停止了争斗。
那把认敌为友的戒刀此刻正静静躺在樱木身前的地上。他抬眼去看流川,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困惑。只不过困惑之中还掺杂惊诧、挫败的神色。名叫赤木刚宪的领头僧人跨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个不起眼的黑黢黢的物什,从樱木的方向瞧去好像是菱角一样形状的东西。
“破风斩!”有人惊异地叫道。
流川闻听双眼微睁,那个就是与“裂天铳”齐名于天下的暗器“破风斩”?
他少时曾听师傅讲起过这两种暗器的典故,“破风斩”相传是很久以前的一位暗器高手着一技艺超群的铁匠按照自己的武功路数倾力打造而成,形状呈羊角,使起来旋转飞速,来去如意,有破空剪风之势。据说没有半甲子功力之人无法控驭此器。
这么说那暗中相助僧众、破了流川鞭式之人应是个。。。。。。
“嗬嗬,好热闹!呃--------”
仙道彰甫一迈进大殿就被里边站立的数十人二十几双眼睛瞪视得毛孔倒竖。那目光,似期待,似感激,又满载困惑怀疑。
“难道是我记错了?”他喃喃着低声自语,站得离众人远远地。
突然,眼睛一亮,“花道!” 他语含兴奋,当下顾不得那重重刀丛棍林,左躲右闪地来到同样呆愣愣的樱木面前。
“终于给我找到你了!”
“怎么这么慢?你是路盲么?!” 樱木看清来人后非常不满。
流川望着仙道头顶根根倒竖的短发,愕然不已。他这个发式。。。。。。
“迟了么?”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刚和这个狐狸脸打起来你就来了--------喂,刚刚那个
暗器是你发的么?”
樱木话音方落,仙道立刻又感到了先前进殿时众人炙热期盼的眼神。
“什么暗器?我又不会武功,你晓得的嘛,花道。”
“不要说得好象你和本天才很熟。还有不要叫我花道。”
流川满腹疑虑,仙道何时和这红发小子相识交好?他果真不懂武功么?那方才发射破风斩到底是何方高人?
他有些不耐烦,“喂,还打不打?”作势就要离开。
“阿枫你不能走!”安西上人本来和住持不知打到哪里去了,这时又突然现身,大家被他狠吓了一跳。“你答应为师要杀了此人!”
“我又没答应立刻杀他。”
“什么?!师父你也敢怠慢-------哎,你去哪里?”
流川心想昨晚前半夜听那个什么小三敲了半宿劳什子木鱼,后半夜又与一个愣小子纠缠许久,今儿一早就被父亲扯来听念经,然后又莫名和一群和尚乱斗一气,大爷我可再也不伺候你们了。
他完全忘了当时来和光寺的初衷了,一心只想回去补眠。
一步尚未迈出,视线道路就被一抹黑影横地里挡住。
“把小三交出来再走!”是自称天才然而在流川看来却很白痴的樱木花道。
流川无语,两人对视中仿佛有火花迸射四溅。
持鞭右手方待甩势而出,“有种就和本天才赤手空拳单挑!”
赤手空拳,是说不用内力完全肉搏?流川发觉看着少年的眼睛就能读出他未出口的想法。
流川缓缓举起右手,众人都道他不理会樱木,仍要出鞭, 却见他稍稍松开五指,手臂轻晃一下,宵练鞭便如一条灵巧的银色小蛇突地窜进衣袖,再不出来。
哦,他是这么收鞭的。大家看得入神,早已敌我界限模糊。
“就跟你单挑!”
话音未落,流川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拔起,一人红发褐眼,神情张狂地贴近他的脸庞,“受死吧,流川枫!”
流川蓦然惊悚,樱木花道!
一个名字被生生磕到了心里。


【9】

“二月初八正午时分,和光寺正殿大厅,一个身着黑衣的冷冽少年和一个同等身高的赤发少年近身相搏,势如孩童,围观者众。”
仙道作为好奇人群中当仁不让的最投入看客,此刻正在想着日后相田彦一对此事的记载。
“彰。”一条人影飘然而至。
“办妥了?”
“嗯。那人果真心狠手辣。”
“你没受伤吧?”仙道闻说眉头微皱。
“没有。我把他绑来了,就在殿外。要怎么处置?”
“他都承认了么?”
“他一句话也没说。见了我就狠下杀手-------幸好是我。”
“再等等,这两个小家伙正玩得高兴。”仙道下巴一抬,朝前方示意。
“流川?他怎么--------那人是谁?”
“他呀”,仙道微眯起眼,轻轻笑道,“是个很有意思的孩子。”
藤真健司疑惑地瞟了仙道一眼,“你认识他?”
“啊呀,可惜,把张俊脸都打坏了,流川真是没有分寸!”仙道一双眼盯紧场中的樱木,对藤真的问话置若罔闻。
藤真若有所思地凝视仙道。
“咦,怎么了,健司?做什么这么看我?”后知后觉的某人终于发现了藤真的存在。
“我又看到了那个表情。”
“什么?”
“黄鼠狼遇见小鸡的表情。”
“。。。健司你吃醋了。”
“胡说。”
“放心,你还是我的心肝。”
“我是替那孩子担心。”藤真微红了脸,别过头去,“我一人上当就够了。”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补充。
“哈哈哈,好,花道!好样的!这回流川那张小白脸也成了酱油铺子了!哈哈!”
仙道看的投入,又把藤真晾在了一旁。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藤真记得仙道曾经对他说,只要他在场,自己的视线就无法从他脸上移开。健司比什么也美。
这话言犹在耳。
“喂,流川,你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么?”仙道看着看着突然出声说道。
那边流川确实打得忘我,耳边传来这么句提醒,便倏地想起姐姐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于是立刻停止了打斗,也因此不得不忍痛硬挨下樱木迅若疾风的一记快拳。他一边心中暗骂不知轻重的白痴,一边朝仙道走去。申时就要到了。
“我已经找到那人了。”
他也找到一人?那么。。。。。。
“在哪里?”流川冷漠的声音透不出一丝感情。
“这件事情如今无法不让住持知道。如果想让那人负责的话。”
“他不肯我杀了他!”
“流川。。。。。”仙道犹疑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我瞧着,这人,人品,尚、有待商榷,不如。。。。。”
流川斜眼打量仙道,这个发型怪异的家伙到底要说什么?
“呔!流川狐狸!我们还未分出胜负,你怎么偷跑?难道是怕了我这个天才?早点说嘛,我会看在流川老爹的面子上放过你的,哈哈哈哈--------不过(此两字加特别重音,语气突然转为严肃),要先放了小三!”
哧,仙道笑出了声,“看来也不能不让这个家伙知道。”
流川闻言把眉头皱得紧紧的,又关这个白痴什么事?
倒也不介意让樱木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至于为何如此这般信任这个在他看来呆瓜得很的少年,他却懒得去考究。
他冲仙道微点了下头,后者会意,展步走向住持,“晚生仙道彰有幸拜会安西住持。”他双手合十深深施礼。“如今同流川公子前来叨扰却是为了一件难题,欲待与住持商量。”
“阿弥陀佛,施主但讲无妨。”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住持屏退众人,仙道方敢畅言无惧。”
住持微微迟疑,他仔细打量仙道神情,见后者凝重认真未有半点嬉戏玩笑之意,于是遣散众僧,只留大弟子赤木刚宪。
樱木不服,嚷叫有什么不能让本天才知晓的。鬼鬼祟祟,不是君子所为!
流川心道从这红发蛮人嘴里居然能听到这么文驺驺的讲话,那可真是奇事。
花道不想和我分开么,那就留下来吧。
仙道的那个“吧”字,其实并没有得到从主人口中出来的机会,因为主人由于言语有失检点挨了惩罚。
樱木花道式的惩罚。
流川颇有些幸灾乐祸,哼,怎么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吃那小子的头槌吧。
仙道不以为意,他揉揉被磕得生疼的额头,正了正神色,语调缓慢地讲道,
“其实一切要从我第一次来到和光寺说起。。。。。。”

【10】

“我记得,那次,我一个人在寺里闲逛,因为是第一次去,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寺里最偏僻的西南角。那里有一片竹林,疏疏斜斜,微风吹过,刷刷轻响,啊,真是写意。我诗兴大发,正要吟赋一首,却听到风声送来隐隐的说话声。我好奇之下,循着声音,不断往前走,然后,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轻衫,云鬓堆头的姑娘背对着我,我怕唐突佳人,就立在当地,作揖道,‘仙道彰误闯此地,惊扰姑娘了’,心中还在得意自己的风采非凡,就听到姑娘啊的一声仓促转身,声音惊慌。然后只见一个人影迅速地闪入后边的竹林中,我正怀疑是否自己眼花,却听到姑娘笑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仙道公子,近日少见啊。这才发现这姑娘竟是流川员外的女儿流川彩子!我问刚才不知流川小姐和谁人谈话,她却说只她一人在此,并无旁人;我提起那个人影,她笑我必是今日休息不够,眼花看错。我便也道是自己眼花,不做他想,和她一路谈笑走回。”
仙道一口气讲完这么一大段话,除了流川外的其他三人不意外地纷纷流露出惊异莫名的神情。樱木更是大长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流川瞧着碍眼,暗骂了好几声白痴,心中有些后悔让他参与。那边仙道缓了缓气息,接着叙述,
“这件事情我过后就忘了。如果不是后来流川几次三番地找上门来逼着我娶流川小姐为妻,我亦不会将此二事联想起来。流川气急败坏的神情(说到这儿仙道下意识走离流川几步)让我不禁猜想流川小姐出了大事。这时再回想与她和光寺的那次偶遇,她当时虽表面从容淡定,其实眼神惶恐不安,和我讲话也总是前言不搭后语。因此那天必不是我眼花错看,而是确有其人和她竹林私会。于是我暗中派人打听,得知流川小姐病重的消息,再联系流川的苦苦相逼,便大胆猜测流川小姐可能是未嫁有孕,珠胎暗结!”
啊!众人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赤木没想到留下来居然听到了这样的秘密,不禁拿眼去瞧流川。心道他把这样隐秘的事情与我们和盘推出,将来若传出什么市井流言他必道是我三人所为,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唉,而今无意得知这等事情,也不知往后是福是祸。
樱木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听到仙道讲到这里,忍不住大声问道,“那个坏蛋到底是谁?!”
仙道温柔地看了一眼樱木,并不作答,而是接着往下讲,
“流川员外得知此事必然是万分震怒。无奈无论他怎样威逼劝慰,流川小姐就是不肯说出那个对她始乱终弃之人。我猜想流川员外本来的打算是将女儿随便找个人嫁了。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流川回家之前。流川公子回来得知此事后不肯就此罢休并誓要找出那个负心人。他很快地查出我是几个和流川小姐来往的男子当中最可疑的一个-----------”
“咦,为什么?” 樱木一路听下来觉得合情合理,就是在这里不太理解。
“花道?”仙道迷人地朝樱木一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狐狸脸认定你最可疑?难道果真是你?!”樱木说到后来表情就有些狰狞,样子好像是恨不得要暴打仙道一顿。
“这个,这个嘛。。。”仙道有些尴尬,花道的单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转头去看其他人,然后确定,不是他小心眼,他确实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似笑不笑的表情。
“因为他最爱勾引良家妇女!”流川看得有些不耐烦,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喂!”仙道怒瞪流川,他很不高兴,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就算是事实,也可以说得委婉一点嘛。这小子太不可爱。
仙道顺了顺气,欲待接着往下讲(这种受众人瞩目的感觉实在是好!),眼珠一转却瞥见樱木满脸的鄙夷不屑,瞧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社会败类。
完了,我在花道心中一定和那些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一样令他不齿了。

这样想着的仙道声音在响起来的时候较之从前就少了许多从容,“其实从流川第一次试探我的武功时,我就留意上了他。湘北是个小镇,流川离家多年面容也有很大变化。我回去后就让彦一去查这个生面孔。得知是流川家的公子后,虽然不清楚他的意图,然而也一直在小心提防。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我一直耳提面命家人仔细有人食物下毒,却万没料到流川会巧妙地把毒使在了檀香里。待到我发觉之时,整个仙道府都已中毒数日,‘蒲草韧如丝’,这毒果真像江湖上传说得那般,如丝绕体,愈要企图拔除就愈是缠得你更紧。”
“啊,好狠毒的狐狸!” 樱木情不自禁地朝流川望了一眼,然后赶忙将目光收回,就好像对方浑身都涂满了毒粉,周围尽是缭绕的毒雾,即便是微微的视线相交也会令自己染毒一样。
流川看在眼里,银牙暗咬。这个白痴。
“我因此和流川作了个交易,用找出那个有负流川小姐的人来交换解药。而期限-------”仙道说到这里,略微抬头,仰天而视,“------就是此刻,二月初八申时!”
众人听闻都是一愣。此刻?人在哪里?莫非仙道是找不到人交换因而跑来和光寺想让德高望重的住持做个和事老劝说流川把解药交出来?那个小子-------目光转向流川--------怕是不吃这一套吧。
“所以我就说了嘛,” 樱木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凶手一定是你这个扫帚头!”
“这殿里除了你和狐狸,其他的都是好人。被害人又是狐狸的姐姐。”樱木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大家,其实也就是赤木刚宪一人,不觉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让樱木狠狠地得意了一番。
“花道,”仙道不禁叫屈,“这个发式可是你叫我梳的!”
“我姐姐还活着,白痴!”
“阿弥陀佛,莫非二位施主怀疑是戒嗔作了此等苟且之事?”
一直默然不语的安西住持突然开口向仙道问道。
“怎么可能?!绝对不会是小三的,老爹!”
“花道你给我闭嘴,听师父讲话。”
“这个人确实是和光寺的人,然而却不是三井寿!”
那到底是谁?众人有志一同地眼望仙道,表情充满疑惑。
“其实我刚刚在法事开始时就曾经做过试探,对,就是那个神色匆匆来大殿上与住持耳语的小沙弥,我让他告诉住持说有一名女子正在书房,她声称怀了寺内某个僧人的孩子要求住持成全。这几句话的声音要大到足够让周围打坐的和尚都听见。然后--------”
仙道环顾了下众人,悠然地道,“就看谁会成为瓮中的那只鳖了!”
那时候------谁离开了?到底是谁?!
“哼,这个人倒也不傻,上来就要杀人灭口。幸亏躲在书房里的是健司。健司,把他带上来吧。”仙道朝外边喊了几声,转头对流川说,“你明白我方才劝你是何意了吧,此人但凡对令姐有一丝情意-------”
砰!就听得殿内一声巨响,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滚滚的灰尘夹杂着石块碎屑自殿内靠门的那根柱子上滑落而下,一个深及三寸的掌印赫然在上。
流川目光狠厉阴冷,叫众人瞧的心惊。
“嗬嗬,好掌力,嗬嗬。”仙道暗道好在那个人不是我,以流川小姐的美貌我居然没有出手--------简直是天意啊。
砰!又是一声巨响。一个重物被毫不留情地抛在了众人面前。
那人挣扎着自地上缓缓爬起,慢慢地抬起头---------“木暮!”“小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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