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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僧 0~10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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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Ochly 2010-04-26, 周一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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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僧 0~10 -待续-
章 4~7
章 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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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僧。
和尚。
出家人。
色中饿鬼。

【1】


这是一年里的春季。
二月初八。
这样的时节里,草长,莺飞,鹅鸭嬉戏。

位于湘北城西二十里外的郁郁青山中,巧立着一座年代悠远的古寺。
寺中古木参天,飞泉澄澈,颇擅清净空灵之美。
推开暗赤色的寺门,穿过一片石幢,直直地往前走,绕过水莲池,再不停脚地向正南方向行进,就来到了和光寺的正殿。
这一天的正殿,布置的庄严隆重,佛像被擦得锃亮,各式法器,香案、香烛、香花一应摆满了桌子,寺里的主持,僧众亦全部到齐。

这一天,是寺里带发修行者正式受戒之日。
这天的受戒者其实只有一人,寺中最年轻的小沙弥,樱木花道。

此时,樱木花道的师傅,安西住持牵着他的手,走出殿堂,向北三拜,辞谢君主,复三拜,辞谢父母,以示自此脱离红尘,一心修行。然后转身回到大殿,开始受戒前的仪式,剃度。
樱木换上正式的青灰色的僧服,面向安西跪拜。
平日里慈祥和蔼的安西住持这时也是一脸的肃穆,缓缓地拿起桌案上的净瓶,以指清沾香汤,在樱木头顶滴了三滴。
而后,手指掀起樱木头顶中心的少许头发,挽成一个小髻。
这个时候,大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知道,正式出家是一定要剃度的,每个人都知道剃度就是剪去头发,每个人也都是这样成为光头的;可是,自己剃度时也不曾出现的惋惜和留恋现在却盘桓在心头,攫住了呼吸,似乎随着剃刀的起落,有些什么,将,从此后就再不能得见。

让人视线无法旁移的,让逼仄的空间瞬然明亮的,樱木花道的,火红的头发。


“樱木花道,我将为你削去头发,你可慎重考虑再下决心。如不能望身进道,忍苦修行,便放你还俗,尚不为晚。”
众人听到俱是一惊。这问话,本应在受戒者头发剃到仅留顶髻少许之时方才提醒,可安西在樱木甫一开始受戒就问出,是何用意?
伫立在最前边的安西的大弟子赤木不禁将目光移向师父,难道师父他,知道了什么?
安西却还是一派严肃庄重之相。但见他佛号一宣,出家偈自口中缓缓而出,“
毁行守志节--------
“毁行守志节” 众僧亦随声应和。
“割爱无所亲
弃家随圣道
愿度一切人。”
佛偈念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樱木,等着他说那句“决志出家,后无悔”,然后,就是那火红的头发,在剃刀之下,纷纷,坠落。

这不是,三井寿记忆中,晨光下他绽着极尽灿烂的笑脸嚷着‘小三,头发太长了,帮我剪剪’中的每一次;也不是宫城良田被他捉弄后气得叫着要‘拔光他的红毛’中的每一次;不是他回答不上来师父的偈语懊恼着急得直揪自己头发的每一次;甚至不是,山下的农家小孩因为嫉恨他过分艳丽惹眼的“象女孩子一样”的头发而合伙欺负他的小时侯的每一次;
这次是,真的要永远不见了。
红色的,樱木花道的头发。
红色的,旧日的好时光。


“决志出家,后无悔。”
手持剃刀的手于是再次举起。
桌案上的香烛啪嗒一声,掉下了它一生中第一颗,红色的眼泪。

“不准,我不准!”
出现在殿门口的影子一闪而逝,在人们尚看不清他的脸面的时候就到了跟前。而听到他清冷声音的众人却在第一时间里放下了前一刻还惴惴凄惶的心。
都悄悄地轻呼了口气。
好象来人不是来阻止僧人剃度的,而是来劫法场的一样。
“狐。。。。狐狸!”
一直低眉顺目的樱木花道闻声惊异地抬起了头,急转,好看的红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弧。
视线,和第一次的相遇一样,对上了,就再没人,能分得开。


一年前。
和光古寺宁静的早晨。
“老爹,让我去啦,让我去!”一个清亮又粗鲁的声音很不和谐地响起在寺里安西住持的禅房中。同时伴有一双大手不停地拉扯着年迈的老住持肥胖的下巴。
“老爹,寺里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了,昨天,大昨天,都是吃的腌萝卜也,虽然本天才身体强壮,可是一直这样会影响大猩猩他们的成长的!”
“混蛋,你说谁是大猩猩!”站在安西身侧一直必恭必敬隐忍着的,本来对“大猩猩”这个词已有些免疫力的赤木刚宪在听到关于自己“尚在成长”这样的新鲜论调时终于爆发了。大猩猩的怒气。
樱木花道脑顶迅速崛起的大包。
“大猩猩,再这样我们真的会坐吃空山了!”一边揉着头一边坚持为自己下山找理由。
大猩。。不,赤木刚宪又一次感到往日的那种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笨蛋,”他无奈地纠正,“你是想说‘坐吃山空’吧”,“还有,刚才说什么‘大昨天’,是谁教你的啊?”
“樱木,”一直未开口的安西住持突然叫住了正准备大声反驳赤木的小弟子,“你目前无须下山。为师自有打算。”
“老爹?”
“过两日便会有个大户人家来寺里作法事,届时应能解目前之急。”
“师父是说山下湘北城中的流川员外家么?”
“是啊,流川员外来那天是你接待的吧,赤木?”
“是,那天他说因为死去的夫人托梦,要他二月初八为她作场法事。”
“赤木,这一次法事就由你负责安排吧。”
“师父,您。。。”
“我明天下山,有些事要办,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安西望向赤木的眼里是全然的信任和鼓励。
“什么?!老爹,你不让我下山,自己却偷跑,不象话嘛。。。。哎呦,大猩猩,你又动粗!”
“呵、呵、呵。”每当这个时候,安西住持总要莫测高深地笑上几声。
又一场争执就这样混过去了。

【2】

仲春之月桃始华。
湘北城中的棵棵桃树感应了春神的召唤,花芽等不及叶芽地切切开了个满树满城的粉红莹白。徜徉其中的湘北城人早已习惯如此,赏花的同时不忘本分生活。卖肉的屠户还是会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偷搭上块肥肉,买菜的大婶还是要捏过所有的青菜萝卜后拍拍手什么也不买的走人,理直气壮地;幼齿童儿总是忘记了昨天刚刚吵过的嘴,打过的架,依旧亲热地玩耍在一起;
大司马殿前将军仙道弘磬家的小公子仙道彰于是,也同往年一样一边满脸心醉神迷地吟哦着“蕙兰有恨枝尤绿,桃李无言花自红”的咏桃名句,一边脚不停歇地位移到了城中名苑-------偎红倚翠楼的门前。啧啧,这名字,恐怕就是山上的和尚听了,也要蠢蠢而欲还俗了。所以,这里是无人不知的地方。名苑,名妓院。
仙道彰站定在楼前,刷地抖开面桃花纸扇,开口又是一首:“去年今日此-----”“行了行了,仙道小爷,您就别酸了,每年这个时候您都在我家门口背这首诗,外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叫‘去年今日’呢!” ------------仙道彰的雅兴被个提茶壶的倒水小厮横地里搅了。
但他犹甚不觉尴尬地接着背“人面桃花------”“小爷,您还不快进去,吹花姑娘等您好久了!”

******************

涵养极高的仙道彰太阳穴两侧青筋隐现,不过仍做笑春风状,“我说彦一,这首诗和你有仇么?人面不知何-----”“不是啊,藤真公子也到了呀,还有-------”
哧溜。一片衣袂飘过。
大太阳底下站着的相田彦一面前已空空如也。
良久。回过神儿来的他兴奋地在不知何时已丢了茶壶的手中的本本上狂书:仙道小爷于甲申年二月初六在偎红倚翠楼再次展示武林中罕见的绝顶轻功------一溜烟。
“仙道公子真是太厉害了!我,我也不能落后,我也要努力-------成为这里最优秀的店小二!”相田彦一明亮的大眼睛中射出一道坚毅的光芒。
下一刻。
“哎呀,糟糕,我忘记告诉小爷,流川枫,他他也来了!”

此时正在楼上的仙道彰,心中想着的恰恰也是楼下的相田彦一。他在心里说,相田彦一,我诅咒你一辈子在这里当店小二。
他脸上却是一派的祥和,没所谓的淡笑着,仿佛缠在他好看的脖子上的鞭子只是件装饰品而已。
那是一条雪白莹亮的软鞭。一看便知非等闲的宝贝。
宵练鞭。
传说为上古之物,以东海员峤山冰蚕丝和西方汔水蛟龙筋互绞制成,“方昼则见影不见光,方夜则见方而不见形”。
持鞭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他鞭子招呼上了对方的脖子,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仙道的眼睛。目光凌厉森冷,绝对的来者不善。
“流川公子倒是来得巧啊。也是来这‘赏花’的么?”仙道眯起眼,撇着张笑脸,一副颠倒众生的样。暗地里却苦思逃脱之计。

这少年正是彦一忘记向仙道提及的流川枫。
说起来,也算是湘北一绝。自小便生的唇红齿白,俊美难匹,一双单凤眼,尤是动人心魄,即便是被他冷冷地瞪视,也无法让人生出恨意,反而期盼着他多向自己瞧上一眼。所以,流川枫的前半生一直是在无数的爱慕的侵扰中度过的。对此他烦不胜烦。
他的父亲流川老员外也很烦。早年间,在他尚为自己老年得子而洋洋自得时,曾领着流川枫去了一个算命先生的卦馆,想着儿子生的这么天上有,地上无,怎么着也能批个好命,不是十八状元夸官游街,就是贵人府上乘龙快婿,而决没有想到雪白的纸上斗大的字写着:男身女命。

老员外一脸的难以置信,看看先生,先生先肯定地点点头,后又无奈地摇摇头,很是替对方惋惜地说,“多谢惠顾十文钱。”
复向儿子瞧去,待要安慰,却见流川枫以肘支腮,早已沉睡多时。
于是咬咬牙,再次转向先生,“请问可有改命之法?”
“命乃天定,岂可肆意改之?”先生权威地否定。
“不过。。。。。。”
“怎样?”
“若表足诚意,或可为之。”手中捏着缕山羊胡,先生眼中闪烁算计的光芒。
老员外赶忙递上纹银十两。
“好说,好说,咳咳,其实令郎只须去拜师学艺,练的孔武有力些,男儿气概自然显现,再多娶几房妻妾,或可改命,也未可知。哈哈,哈哈哈。”先生乐得笑出了声,不知是为了流川枫能改命,还是因为口袋里多了银子。
嘭,笑声止住于脸上所挨的重重的一拳。
来自睡者流川枫。
只见他有些迷糊然而又很傲慢地宣称:不管是谁,扰我睡觉者,决不轻饶!

【3】

老员外沮丧地回到家,拉过流川枫左瞧右看,总觉得儿子长的过于纤细,于是决定听从算命先生之言,让儿子学武。
流川枫在十四岁上离家前往武林中的圣地------富丘,求师学艺。
十八岁返家时,已判若两人。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见流川枫并不答话,只拿一双眼逼视他,仙道有些无奈地又问。
“娶她。”少年的嗓音中有种清心寡欲的味道,会让听过的人渐渐放下先前的烦躁,重回清明世界。
“可我并不爱她呀。”仙道委屈地顺了顺自己的朝天发,完全未意识到这句话让流川枫眼中闪现激怒之色。
当然下一刻他就明了了,因为他已几乎不能呼吸。银色的鞭子蛇一样缠紧他的脖子,闪烁诡异阴冷的光,仿佛在嘲笑,,又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
“住手,流川枫!”一个人影随声而至,张手就朝流川面门挥去一掌,以期趁流川自救之机解仙道之危。 孰料流川枫不闪不避,左手挺出接下这掌,右手长鞭骤然松开仙道,反击来人。宵练鞭迅捷无声地袭向其胸,银光抖动处,如万点星辰乍开天地,又似无数碎钻泼溅四野。流川未等招数用老,鞭身一触即离,反卷来处,顷刻复制住仙道。这几下电光火石,来人微怔之下已然中招,左胸一阵巨痛,噌噌噌倒退三步,低头一瞧,心中大骇,只见身上一道鞭痕火红深邃,似烈火炙过般清醒刺目。
“健司!”仙道目眦舌裂地痛呼,面孔骤现焦灼之色。
流川半眼不瞧突袭之人,只拿目光再次锁住仙道,冷冷地出声,“三日之后,不见你上门提亲,我必将取你性命。”
仙道亦冷笑道,“我命微身贱,你若想要,拿去便是。娶亲之事,却万万不能。”
流川斜睨身旁受伤之人,轻嗤,“那么他呢?”
仙道脸上的从容快速褪去,第一次露出嬉笑之外的严肃萧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仿佛在揣测这威胁的真假。然后他发现,虽然对流川还远远达不到了解的程度,他仍然相信面前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他心中真正煎熬挣扎开来,要他娶个不爱的人,他宁可去死;可流川不要他死,要他爱的人死。
为爱,舍己。
为己,舍爱。
这样的赌斗抉择,古今有几人可全然胜出?


时空置换。
依山傍水的湘北和光寺。
白天的一切庄严肃穆此刻落入完全夜色之中。
城里的更声飞跃重山迢水依旧传不到这里。
但,确已是二更时分。
东南边的某间僧房中忽地飘出个人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黑暗加重了它的鬼祟,然而周围的寂静却让其显得有些可笑和多余。人影迅速无声地移动着,绕离清心潭,穿过慈恩堂,练武场,最后到了和正殿仅一桥之隔的放生池。呼,他禁不住松了口气,到了正殿,就真正安全了。于是脚下加快步伐,急急踏上小桥。
“碰!”“啊!”“是谁?!”“该死的本天才的头!”“花道?!”“良田?!”
“你在这里做什么?!”被撞到的人抢先发问。
“我,我,本天才出来上茅厕拉。”啊,再次感谢夜色,它让撒谎爱脸红的孩子放心地脸红。
“你走了二里地来这里上茅厕?!花道你真能憋的住哇”
“你,你管我!我,我。。。。。咦,不对呀,良田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脑子还并未被憋的变笨。
“啊?那个,我,我在赏风景。”唉,先发制人没管用。
“赏风景?”嗓门大的那个疑惑地左右瞧瞧,而后-------大手重重一拍对方脑袋,“讲什么鬼话,这里乌漆麻黑的,你看什么?想骗本天才才没那么容易,哇哈哈哈!”高个大嗓门的家伙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立在桥中央叉腰仰头,放肆的大笑起来。
那黑暗中看不见的池子里水波被他声音震的一荡荡地。
“花道,你是要偷偷下山吧?”对方突然沉静地问到。
“呃,这个,哼,既然被你发现了,本天才不妨告诉你,我就是要下山,怎么样,你要拦我么?”突然作出恶狠狠的样子,努力瞪圆眼睛逼视其实根本看不清的对方的眼睛。
“花道,你刚才一共犯了几条戒规你知道么?”
“你不聆师训,擅离寺院,私自下山,藐视师兄,口出妄语,偷蓄金银,意为淫欲,你知错么?”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花道激动地挥舞双手,努力想要辩解。他认为每一条指责都不全然正确,却又觉得每一条都有点道理。
“我,我就是。。。。。就是。。。。。。”他泄气般地慢慢垂下了手,垂下了眼,垂下了头。
“明天是晴子小姐的生日呀。”他低低地说。不象是解释,更象是抒情。
轻叹了口气,俗名叫宫城良田而今是戒痴和尚的小个儿看着眼前竟有些落魄的师弟的身影,不知说什么好。
夜风烘托气氛般轻飘飘地来回吹送。
“花道,你还有一年就要正式受戒了。”静默良久后宫城开口道。
“你的戒金还不够呢吧?”
“你要是这次全部用光--------”
“本天才会攒够戒金的。”
“晴子小姐的礼物我也要买。”抬起头的少年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让人不禁猜想他到底拥有怎样的一副五官。
“可是你和她不可能--------”
“我知道。”

天空已经开始一点点泛白,太阳蓄着势准备就在下一刻突然跃出。
宫城眼望师弟消失的方向,失神地喃喃自语,“花道,但愿你不会步我后尘。”


这时的樱木花道正兴冲冲地向山下奔去。
这时的流川枫正气汹汹地朝山上赶来。
樱木花道于二月初六的夜里下山。
流川枫在二月初七的清晨上山。
如果掌管命运的女神没有在这一天和情人约会的话,他们本该相遇。

 


  O - Och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