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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你的罪曾是绯红色的,从今起当洁白如雪。 ────以赛亚书1:18
雪狐〈0〉
越过这方山头,西侧的国境边缘只是一座纯朴的小渔村。
落日余晖迤逦,映射出一大片波光粼粼的金色大海。稍咸的海风和微暖的夕阳溶在四周湿凉的气温里,淡淡地散发出雪的气味。
“冬天了啊……”一名红发青年嗫嚅着,手攀住岸边的大石块,顺势将泡在海水里装满海鲜的网袋扯上岸,解开系在腰间的大石头后跟着爬上岸。
“大丰收!我果然是天才!哈哈哈───”青年志得意满的大笑。湿透的红色发丝柔顺地伏贴在他的前额及颧骨附近,衬着麦色的健康肌肤在夕阳的照射下透着光,看来别有一股特殊的魅力。
“花道!”另一名青年在离岸不远处叫唤他的名。
“喔,洋平是你啊!”
“别喔了,快回去换个衣服,老爹召集全村的的人说有事要宣布,你还不快上来?”洋平口中的"老爹"指的是这渔村的村长安西。
“什么事啊?”
“还不就是每年例行的那件事。”
樱木一脸疑惑,完全不懂洋平在说些什么。
洋平吃惊的望着他,“老天,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樱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摆出他招牌的自大笑容来,“开玩笑,天底下有什么事是本天才不知道的?”
入夜之后温度变得异常低沈,尤其是在这西边靠海东边靠山的村子迈入冬季后,没有海风也有落山风,经常吹得每户人家的窗子格格作响。
“啧,这么冷要死!”樱木下意识拉紧外衣,跟洋平一块到村长家门前集合。
“怎么都没人啦?”
“都你啦,动作那么慢,搞不好都已经散会了。”
“死洋平,你还敢说!刚刚是谁说要撇条叫我等他的?”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两人在伴嘴的同时,门唰地一声拉开,门后露出一张素净美丽的脸。
“是樱木君和水户君啊,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吵。”女孩眯起那对如山羊一般圆亮的眼笑了。
“晴子───”见来者是晴子,樱木马上把洋平丢一边,标准的见色忘友。“晚安!”
“晚安呐,樱木君,你们快进来吧。”晴子侧过身子示意两人进去。
“哦呵呵~你们来了,”安西村长坐在被炉里取暖,手捧上一杯热茶不时啜饮着。“坐吧,外面下雪了吗?”
“还没有。”洋平道。两人很不客气的把手脚都伸进被炉里,感觉暖和多了。
“老爹你有什么事啊?”樱木还是老样子跟长辈说话不用敬语。
“呵呵呵~也没什么,就和前几年一样提醒大家要小心点儿而已。”
“小心什么?”
“雪狐啦!”受不了,不懂又爱装懂。
“雪狐……”樱木抓抓自己的红发,压根想不起哪年哪月哪日有听过这个词。“可以吃吗?”
“……”败给你!洋平已经不想回答了。
传说中的雪狐,五年前开始出没于山林间,总是身着一袭黑色披风,身手非常矫捷。每当刮着风雪的夜晚他就会出现在村子里,盗取村民的财物,至今还无人可以顺利将他逮补,因而给他起了一个称号──雪狐。
“哼,不过是一只臭狐狸,有什么了不得的?”樱木啐道。
“才不是呢,”晴子出声辩解。“他真的很厉害。”
“咦?”樱木和洋平异口同声。
“老实说……有一次我去山里采集时见过他一次,那时有几个村里的人协力要去捉他,我亲眼看见……他很俐落的将那些人都解决了,而且完全没有伤到自己,那个样子真的是帅呆了……”
晴子越说脸越红,樱木有不好的预感。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
“那你对他……”洋平问。
“暗恋。”晴子捂着自己酡红的双颊,羞涩的低下头。
“什么───!?”樱木怪叫,濒临暴走边缘。
“喂喂,冷静点啊!”洋平赶紧上前制住他。
“哦呵呵呵~~~”安西老爹依旧喝着热茶,听不出笑声里有什么含意。
*************
“哼哼!”樱木满腹不爽,猛踢路边的小石子发泄。“可恶的狐狸,竟敢抢走我的晴子,哪天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好了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洋平口头上在安慰他,其实心里憋笑的很辛苦。五十一次连败纪录耶!这点倒是没人比他更天才。
“什么没办法!我就不信那只臭狐狸长得会比本天才英俊!”
“是是是~”洋平随口应付。
在回程的当口樱木忽然感觉到鼻头一阵凉意,伸手一摸,是湿的,他抬眼向上望去,黑色的夜空隐约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飘降着,今年的第一场雪。
“喔,下雪了。”洋平叹道。
每当刮着风雪的夜晚他就会出现在村子里,盗取村民的财物,至今还无人可以顺利将他逮补,因而给他起了一个称号──雪狐。
雪狐───
“喂,花道你去哪里?”洋平大喊。
“嗯?”樱木停下脚步,风吹乱他的红发,好似黑夜中跳动的火焰。
“猎狐。”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无法抽离。
“看着吧!本天才一定会亲手把那只狐狸给逮到的,我倒要看看那家伙是什么来头,哈哈哈───”
让他不可抑制的……想要去探寻,探寻那不思议的传说。
不过,那对樱木来说那将不会只是个传说……
【1】
东方露出鱼肚白,西方浪涛依旧,山峦边绽放出的光芒融化了一些路边的积雪,闪耀的眩目白光弄醒了不小心睡着了的樱木花道。
“嗯……?”有着粗指节的修长手指揉了揉眼,“天亮了喔……”
一秒、两秒、三秒……
“啊───天亮了!?搞屁啊──我居然睡着了!那只死狐狸呢?”樱木倏地弹跳起来叫嚣着。
接下来几天早晨樱木都是以这种相同的方式度过,猎狐不但没成功,反倒成了村里准时报晓的公鸡(^^b)。
雪狐始终没出现。
“那只狐狸一定是怕了本天才所以才不敢出来偷东西,哈哈──”樱木因自己无谓的推测沾沾自喜。既然守株待"狐"不成,樱木决定自己上山找去。
“妈的,山里竟然比海边还冷!待会逮到那只狐狸一定要剥他的皮取暖。”
“好饿……早知道应该先吃点东西才对。”
“想睡觉……”
将近一天路程,樱木一直不停地杂唸着,脚步越趋缓慢,眼皮则是沉重得快阖上了。就在饥寒交迫快要撑不下去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异常隐密的洞穴。
海蚀洞,大约有三公尺那么高,千百年前受海浪不断的侵蚀及地壳抬升作用而上升至现在这个高度,洞内非常宽阔。
樱木大喇喇的走进去四处观望,洞里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最深处恰巧铺了一地干草。
“想不到这里还蛮暖和的,”樱木把自己丢上那堆柔软的干草上,顺便打了个过份夸张的呵欠。
“有点累,先睡一下吧。”
*************
樱木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
梦里的世界是多彩的。红色、蓝色、黄色、绿色,各式缤彩射线般穿插交错。
樱木直觉性的寻着某个特定方向走去,隐然瞥见一抹人影。
黑色的,不带其他色彩的,最纯粹的。
瞬间周围的色彩旋涡般的全化在一块,化成黑色那股晦暗色调。
那人影依然清晰,他柔亮的黑发他漂亮的脸庞他修长的身躯甚至是他衣上的每一道皱褶,还有一对水亮的眼瞳。
一对水亮的眼瞳,澄净的,美丽的,仿佛什么都可以看透的眼瞳,像一块力量强大的吸石,要将自己吸进,坠入那深邃的潭,不可自拔。
樱木缓缓睁开覆盖住惺忪睡眼的眼皮。
红色团火燃烧着,偶尔发出霹啪的声响。藏在火焰后的是一个不知名的黑发青年。
“呃?”樱木还有点意识不清的从干草堆上坐起身。“你谁啊?”
“……”黑发青年没有答腔,在火堆中添加树枝助燃。
“喂!问你话干嘛不回……”当樱木把视线移到对方身上那件黑色披风时,再度发挥出他的高分贝嗓音:“啊───”
做什么?吵死了!黑发青年掩住耳朵避免耳膜被震裂。
“你你你你你……”樱木惊讶的一时舌头打结。“你就是那只臭狐狸!!”晴子暗恋的对像!!!
狐狸?本尊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号。
“大白痴,我又不是没名字,”他丢了一把刚采回来的栗子到火焰里。“流川枫。”
没想到雪狐的出现是这样,当自己醒来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火堆边,然后发现他身上穿着的黑色披风,于是雪狐就这样出现了,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穷极无趣的出场方式。
“死狐狸,你刚骂我什么!”青筋微露。
“大白痴。”不以为意。
“你再说一次!”血管快爆了……
“大.白.痴。”怎样?
樱木气急败坏的上前揪住流川的衣前襟,“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大名是樱木花道,记住了没?”
“忘记了。”
“?!───”怒火中烧的樱木抡起拳头,正想给流川一记好看时,两人四目相接,樱木刹时有点被流川迷人的眼眸震慑住了,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胸口流窜,身体的某一部份似乎在鼓动着。
“哼,”樱木松开手,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本天才不会跟一只狐狸计较。”
莫名其妙……难得自己好不容易睡醒了出去透透气,回来却发现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红毛猴霸占了床,想再睡都不行。那只红毛猴醒了还不知好歹的对自己大小声,现在又一副好人样说原谅自己,这是什么情形?
“喂,有没东西吃?肚子好饿。”樱木好像忘了此行的目的。
这家伙没脑吗?脸皮真厚……
流川心想,拿根树枝从火中拨出烤熟的栗子,传出阵阵香气。
“喔,好香──”
“没你的份。”
“什么?你这小气的狐狸,分一点会死啊?”
“免谈。”
“你!拿来!”
“走开!”
“啊───你给我吐出来!死狐狸!”
“大白痴!”
……两人为了区区几颗栗子争打了起来。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较暖和呢……
【2】
适应孤独,一个人,就不需要真理。
一身黑色的打扮在白皑皑的雪地中显得格外抢眼。流川在树林里漫步,他的确是俊美的,只是他自己并无任何感觉,因为这深山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我是谁?
你是…流川枫。
流川…枫……?
对。
我…怎么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安心的待在这里吧!
为什么…为什么……?
是一个男人,很和善的声音,那是谁呢……?
流川闭上眼,沁凉的空气浸润着脸颊,好舒服…
已经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回到洞穴,一名素未谋面的红发男子睡在自己的床上。
不意外,仿佛早知是注定一般,流川并不觉得意外,他悄悄走近蹲在床边端详着他的容貌。
好看的脸,很有男子气概的长相,英气逼人的剑眉,乌黑的眼睫,直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唇线,像画出来一样的漂亮下巴,微黝的肌肤长有细细的汗毛,这样的五官拼凑起来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协和感,以及他那头火焰似的红发。
红色的,带有温润光泽的,很艳丽的,鲜明色调。
流川不禁伸出手,以指为梳,让手指流连在那股红色之中,有点惊于它柔顺的触感。渐渐地,他用唇代替手,轻触着那艳红的发丝,奇异的感受从心中的某个点荡漾开来,泛成圈圈涟漪───
****************
一场为了争夺栗子的狐猴大战终于结束,两人都气喘不休的死瞪着对方。
“死狐狸你给我记着!”
“哼!”
流川撇开樱木,迳自找出自己以前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药草敷在伤口上。
“白痴,要不要?”
“你说谁是白痴!?”樱木的气还没消。
“那就是不要了。”流川转回头继续动作。
“谁说我不要的?”樱木一把抢过流川手上的药草,不知道怎么使用却又嘴硬不肯开口问。
“笨蛋。”
“你…!”
流川取回药草,将它挤碎敷在樱木嘴角边的瘀血上。
“噢,痛……”
“忍一下。”
“混蛋,你以为这谁弄的!?”樱木抱怨。
流川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白了他一眼,樱木马上乖乖闭嘴。谁叫自己也打了他呢。
伤口都处里好了后,流川正要站起身,樱木无意中看见他白晰的颈上挂着一条奇怪的东西。
“欸,这是什么?”樱木用手拉,想不到这一拉加上流川正好站起来,那条看起来像是项炼的东西就这么被扯断了。
“!!!───”流川石化中……
“啊啊───断了!”项炼的残骸可怜的躺在樱木的手上,流川的脖子也因为樱木和项炼被掐得隐隐作痛。
“我不是故意的啦!哈哈──|||||||”樱木的道歉听起来很没诚意。
“这玩意儿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重要吧?”对上流川杀人的眼神,樱木僵住了笑容。
“那、那大不了帮你接好。”樱木一屁股坐在地上,研究着要怎么把它接好,皮制的细绳……好像蛮难的。
“啧,这怎么弄啊?这是你的宝贝吗?”樱木随口问问。
宝贝……吗?
“不知道。”流川也坐下,在离樱木不远的地方。
“不知道?那你干嘛这么生气?”樱木觉得自己好像被流川耍了。
“记忆中它就一直挂在我的脖子上,觉得应该很重要。”没错吧,因为樱木把项炼扯断的那一刹那自己是真的很生气。
“记忆中……什么?”樱木没听懂。
流川沉默了很久,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丧失过记忆,清醒过来后我就在这里了。”
丧失记忆?这对樱木来说可是挺新鲜的事。
“那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啊,一个人耶!”
是啊,一个人……又如何?反正早已习惯孤独了。
“你的父母咧?”
“……不知道。”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樱木埋怨着,“不过我也是一个人。”他苦笑。
流川没有再说话。
樱木托起项炼坠子打量,看起来像是从城市来的东西。很轻,是一小片枫木木片雕成的枫叶,上过胶的,避免时间久了会腐坏。上面刻着很多奇怪的字。
对喔,这只狐狸的名字是流川枫,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这只狐狸的名字还真好听。
流川静静地望着樱木,那个让自己有点心动的红发男孩,虽然刚刚才打完架,却还是不怎么讨厌他。
很难想像此刻的心是如此的温暖,像这样子望着他,似乎有淡淡的什么涌了上来,是以前不曾有过的感受,仿佛要将自己的冷漠完全撕裂。
“喂,你讲点话好不好,这么安静。”樱木抬头。
“啰嗦!”流川避开他的目光,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欸,我接不起来啦───”弄了很长一段时间,樱木开始不耐烦了。
“谁理你,是你搞的。”
“就说我不是故意的嘛!”樱木撇着嘴站起来。
“用针线也许缝得起来。”
“没那种东西。”
“看也知道,穷酸狐狸,你这里的东西真是少得可以。”樱木理了理衣服。
“那我拿回去弄好了,你该不会舍不得吧?”
“随便。”
樱木耸耸肩。“那……我要走了。”
“喔。”没什么温度的回应。
不知道为何的,樱木听了有点失望。
“呐,狐狸,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废话,东西还要还我。”
“说的也是,哈哈哈───”樱木尴尬的笑着。
“白痴!”
“再见,死狐狸!”
樱木跑出洞穴,又回过头丢下一句,“下次我一定给你好看!”
声音在洞穴里回荡,久久不停。
流川垂下眼帘,脸庞浮现出一抹难得温柔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