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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花]寂寞的孩子可以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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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ella 2010-05-03, 周一 16:29

【1】


我从来没有流过泪。

妈妈说我从生下来就是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孩子,阴郁的沉默的孩子,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父亲也不喜欢面无表情的我,妈妈为这个很难过,是的,我是个私生子,妈妈是父亲在外面的情妇,这些,在很小的时候,从很久才见一次面的父亲和妈妈脸上抹不断的眼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我好象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是的,我是个不会哭也不会笑,没有感情的孩子。

第一次笑出来是什么时候呢?嗯,我还那样清楚的记得,那是在国一的时候,我仍旧是独来独往,小时候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被人欺负,父亲让我去学空手道,说他的儿子不可以懦弱,所以当我拿到黑带资格、也再没有人敢欺负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冠上了不良少年的标签,并且再也没有人敢靠近我了。

其实也无所谓的啊,什么是开心,什么是难过呢,我不明白。

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我第一次笑了。

晃晃悠悠抄小道上学,想着反正已经迟到了,要不要索性逃学算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关心……正如此想着的时候,脚上似乎踩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个人,再抬头,一片刺眼的红色就映入我的眼帘。

说起时下不良少年的标志,莫过于飞机头和五颜六色的头发,比如我,其实也只是懒得打理而已,所以也没染过,至于其它的不良少年,金的红的,紫的绿的,我都看过,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他的一头红发,怎么说,很漂亮,很鲜艳,有种很可爱的感觉,嗯,真想问问他在哪染的。

他就这样背对着我,个子相当高大,高出我快一个头了,同一个学校的制服,穿得他身上格外的邋遢。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排人,他弯下身去好象在费力的找着什么,最后他一声欢呼,似乎是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了,于是我就呆呆的看着他猛扑到我面前,然后捡起了一样东西,万分宝贵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道,“好险好险……差点就找不到了……”而那样东西,是我刚才还一脚踏过的,即使现在瞪大了眼睛也依然不敢置信的--一个铜板,面值50日元。

于是,我就这样,卟哧一声笑了出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笑容,就这样毫不吝啬的付了出去。

他猛然抬起头,于是我就见到一张有点奇怪的脸,脸上是相当张狂野性的五官--粗浓平直的眉毛有点乱七八糟的,很可爱~~~他的鼻子很挺,上面还有一点小红斑,很可爱~~~他的脸是健康的麦色,可能因为刚才的打斗透出一丝嫣红薄汗来,很可爱~~~他的嘴有点大,但是颜色很浅,很可爱~~~他的眼睛是浅褐色的,一眼望去清澈见底,所以我能清楚的见到他有点懊恼有点羞涩有点迷惑的样子,真是又可爱又好玩~~~~

于是,我就笑得更厉害了……

他呆瞪着我好一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也笑了起来,抓着后脑勺笑得格外天真憨直,那一瞬间,我恋爱了。
【2】


一转眼,我念高一了,我会各样的笑,温柔的,优雅的,凶狠的,残暴的,皮笑肉不笑的……

虽然仍旧不会哭,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我很快乐,我经常笑。

是不是忘了说了,我最好的朋友叫做樱木花道,他是我所有快乐的源泉,也是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寂寞的开始。

一直都在怀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从来不会有半点机心,天真纯泯得让人直想好好呵护,虽然他打架打得比我还凶,可是对女孩子他总会脸红然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的梦想就是和可爱的女孩子一起牵手回家,他失恋了会躲到一个地方偷偷流眼泪……他和我以前认识的人都截然不同。

我爱他,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

今天是阴天,花道愈发的焦躁起来。

在巷口和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我赶到时他已经快要把那些人给杀了。

浑身是血的、狂暴的、凶猛的花道,并不可爱,却会让人心痛得无法忍受。

把他带回家,将他的伤口裹好,脸上盖着毛巾他咬着牙不作声,只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来,美丽的晶莹的纯洁的泪水。

他说,洋平,你不要走。

我握紧他的手,我不会走。

只要你不拒绝我,我一生都不会走,我要永远留在你身边。

花道讨厌阴天,他的父亲,就是在一个阴天死去的。

花道和我一样,也是个私生子,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的模样,他和父亲相依为命。以前,花道身上总是带着各样的伤,那不是被来挑衅的不良少年打的,而是他酗酒的父亲留下的。我能想象,每次当他父亲喝醉了对他拳打脚踢时,他屹立不动也不还手面无表情默默忍受的样子。

那时,我会很想哭,替花道哭出所有的委屈和怨恨,可是却始终哭不出来,是啊,我终究是个有欠缺的孩子。

这样的父亲,在花道国二的时候因为心脏病去世了,那是个阴天,花道阴沉着脸把他的父亲送进了医院,又阴沉着脸把他的骨灰抛在神奈川的海边,他没有哭。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可是我却会做所有自己能做的。

国二的夏天,我开始打工。

父亲说他的孩子积累点社会经验也好,他也并不十分关心我,他的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可以继承他事业和荣光的儿子,他引以骄傲的儿子。

我也不在乎,从国二开始,我做过建筑工人,当过调酒师,替人开过计程车,甚至客串过两回牛郎,其实都无所谓的啊,我一个人,以什么方式活下去,也不会有问题的。

花道仍旧是那个样子,天真懵懂得不知世事,他不知道牛奶是多少钱一盒,也不知道去吃的拉面是不可以赊帐的,不知道付房租不知道交水电靠着父亲的一点点抚恤金他就这样迷茫的无知的近乎残忍的,一天天活了下来。

我开始往他家的冰箱塞各式各样的食品,他也不管有没有过期只要饿了就往口里送,我开始替他还清在拉面店欠的面钱,老板笑笑说,其实不还也没关系啊,樱木君是个可爱的人,自从他来了以后我们店子就再没交过保护费,我心里一酸却又哭不出来……

花道,以后的你,我来照顾,你的一切,我来保护。

小心的呵护着,细心的驯养着,耐心的引导着,然而,花道终于是长大了,象是离开母亲怀抱的雏鸟,他冲上云霄,再不回头。

而我,好寂寞,好寂寞,可是还是哭不出来……从生下来就有欠缺的孩子,没有向命运抗诉的权利。

我只能笑,用他所有给我的温暖,用我所有的感情,继续笑。
【3】


一直很羡慕花道,他总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从来无拘无束。

快乐和悲伤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简单。

对海南的比赛输了时,他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在他身边安慰的人,并不是我。

有人欣赏他了,有人喜欢他了,有人仰慕他了,身边围绕着越来越多的人,花道,只用一个笑容就可以征服别人的心。

可是,这个,从前只有我知道。

想着已经可以放心了吧,已经可以放手了吧,花道和我不同,他可以过一个健康、快乐、幸福的人生。

仍然是当着他背后的男人,把他的事情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永远站在可以注视得到他的地方,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羡慕流川枫与花道的无言默契,我嫉妒仙道与花道之间的相互欣赏,我憎恨晴子可以在如此近的距离得到他坦坦荡荡的好感……许许多多的茫然与恐惧,被重重的寂寞包裹着,我不再是我了。

湘北打入全国大赛后的第二个月,我的哥哥死了,我父亲引以为骄傲,继承他事业光荣的儿子,死于一场车祸。

父亲要把我带回本家,他说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不可以再放在外面。

我想也好,是该让一切结束的时候了,再呆在花道的身边,我也只会觉得更加寂寞而已。

坐在黑色的房车里,我看着一切远去。

突然高大的身影从后面追上来,熟悉的身影,我从不敢奢望的人。

他气喘吁吁的向这边追着,即使体力惊人也终究比不过车速吧,他口里在喊着什么,然后,他跌倒了,整个身子扑倒在尘埃里。

我笑了,笑得流出了泪来,第一次的泪水,永生不能释怀的执着。

淡淡的将刀架上自己的脖子,我对父亲说,对不起,我没办法成为你想要的人,可是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有付出性命也想要守护的东西。

父亲看着我,突然悲伤的笑了,你啊,有些地方和我年轻的时候很象呢。

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他抬眼,扯紧我的衣角。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所以,我回来了。

他凝视着我,你知道吗?当我感觉到你寂寞的时候,你的寂寞,就成为我的了。

那是……什么意思?

笨蛋!我也……喜欢你!

那一夜,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晚。

寂寞的孩子也可以哭泣,如果是在他爱人的怀里。
 

  F - Fel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