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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旧日时光的山丘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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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oxtail 2010-05-10, 周一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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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旧日时光的山丘 1-10
章6 -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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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宫,你怎么带我们来这种鬼地方啊?”
“啊,痒死了,好多蚊子!”
“别吵,也许还有狼会跑出来呢!”

被吐槽的卷发少年有些讪讪的回头:“很多年没来了,当然不记得路啊!……好吧,现在我正式宣布…… 我们真的已经迷路了!…呜哇>_<!!!”


这是湘北高中篮球队火热的夏日集训开始后的第四天。因为预算等等方面的原因,三年级升为队长的宫城把球队带到她亲戚家在乡下的旅馆,一行人就在乡下中学闷热潮湿的体育馆打了几天球。这一天傍晚,学长宫城终于受不了队友恹恹的表情,决定安排节目让大家振作精神。

“Everybody here ~~~ 今天晚上的探险训练,想去的就举手!由本队长亲自带路!”

所谓探险训练,不过就是在太阳落山后跑去爬山而已。这一代的乡下都是不太高的山头,夜幕降下后,被密林覆盖的山坡就连成黑黝黝的一片,看上去有些吓人。宫城小时在这里长大,知道山里其实是有路的;他提议探险就以找到山顶的神社,求一支平安签作为结束,然后双手叉腰,一脸希冀的等待大家发言。

“好,我去准备水壶和需要带的东西。”第一个回应的是已经念大学的木暮,趁暑假回到湘北重温火热的青春。(小宫放心吧! 我会像待赤木队长那样支持你的!泪眼。)

“我要去我要去!!”大嗓门嚷嚷的是红头发的樱木花道(凡事都落不下他)。“眼镜兄,要记得带礼花,浴衣和木拖鞋哦!!”(拜托,这不是夏日祭游园。)

宫城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他的好兄弟)。他把目光移到花道旁边的流川,好像觉得小孩子讲话不牢靠,毕竟要争取监护人同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沉默着表示同意。(←大白痴自己去,不知会闯什么祸。)

“好,我也去。木暮学长,带着急救箱吧。”接收到队长谄媚的目光后,彩子冷静的说。(←这些小屁孩自己去,不知会闯什么祸。)

“我们也去,几点钟集合?”潮崎,安田等。(←随波逐流者。)


商议的结果,就是全体队员各自回房间换衣服,然后八点钟在旅馆前面集合。仲夏的夜幕刚刚落下,天边仍可见半片霓虹似的晚霞,带着香气的晚风吹过,暖洋洋的,不出门走一走似乎真的对不住这样的好天气。宫城站在门前清点人数,目光转到红发的队友身上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花道…… 你不穿运动鞋么?一会要爬山啊……”

红发的少年果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套浴衣和拖鞋,带着清丽树叶图案的蓝色浴衣在一众运动衫显得很是怪异。花道毫没察觉,不在意的摆摆手,

“洋平说,夏日登高一定要穿浴衣,才不会触犯了山神!”十七岁的少年显然对友人的话深信不疑。

身旁的队友顿时哄笑起来。

“花道,山神长什么样子啊?也许是野猪精变的哦!”

“花道出马,就算是山神也会被吓跑吧,哈哈哈~~~”

被调侃的樱木瞪圆了眼睛,吊起两只手,装出吊死鬼的样子说:

“哼,不信本天才,到时见鬼就知道怕了哦~~~”


终于吵吵闹闹的出发了。一行高个子的少年安静穿过细窄的田埂,在泥土味和蛙声涤荡的暮色中向村畔的山脚进发。仲夏傍晚带些湿意的空气温柔的徘徊在脚踝,轻快又忍不住安静聆听的心情。

走得近了,才发现山色比远看更加浓郁得多。余晖下夕雾半透明,轻巧的缭绕在斜斜延伸入密林的山径间,让人忍不住想象是不是会有奇异优美的歌声从雾的缝隙中流泻出来。男孩子们立在山脚只安静了一秒,就不好意思似的打破了刚才因被感动而难得出现的片刻寂静。

“喂—— 有人吗?没人我们就上去了哦!!”

队长宫城率先发出了傻瓜似的大吼。尽管如此,别扭但掩饰不住热血的十七岁少年们并没有嘲笑他,想佯装酷酷的样子但依旧在眼底流泻出兴奋的神情。

宫城心情愉快的环视一周,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当他瞥到蹲在树下红发少年的身影时,发现不够尽兴的是少了这位忠实伙伴的呼应声。

穿木屐的少年在田埂间踩了厚厚的一脚泥巴,此时正愁眉苦脸的拼命拿着拖鞋在地上摔打。宫城有些紧张的看着另一个黑头发的队友面无表情的慢慢靠近蹲着的少年身边。

 “啪-——!”

毫不犹豫,一记重重的巴掌落在了樱木的臀部。

不会要打架吧?宫城反射性的全身紧张起来…… 在两个人中间做炮灰已经成为他短暂队长生涯的重要部分了。

红发少年的反应似乎比平时迟钝了很多,慢慢的转过脖子,抬头向上望着流川。

没讲话,只是有点意外和愤怒的神情。要命的是,脸颊还有一抹莫名其妙的红晕。

“蚊子。”

接受到樱木目光的流川神色不变,简短的回答说。

好像接受了这个答案,少年只瞪了一下眼睛,就转过头继续啪啪啪的摔着拖鞋。

呼…… 不远处的宫城松了一口气,不管刚才那一幕有多诡异…… 没有打起来就是好事了吧?


山里的空气越向上越冷,曲折的山路在密林中蜿蜒,十几米开外就被梦境似恍惚的雾遮蔽了视线。蝉声和青蛙的聒噪在耳边吵闹却又遥远,栀子树叶在头顶交错,小径边细嫩而深邃的草丛亲密的挤靠,一切绿色的似乎都在酝酿着叫安静的东西。

宫城走在最前面带路,大约半个小时后,树林里就看不到一丝光线。几个人打开电筒继续前进,只有树叶稀疏的地方才能隐约见到细碎的星光漏下。蝉声也渐渐的沉寂了,半晌过后,就只听见一干人的呼吸和脚步声。

“宫城,还要走多久?”

木暮额头上已经有汗,推了推眼镜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

卷头发少年的声音远远从上面传来。

“眼镜兄,你不会怕了吧?好黑哦~~~ 山姥婆婆会出来吃人哦~~~”

走在队伍中间的樱木做着怪声,然后紧跟着是后面一句低低的“白痴”。

宫城爽朗的声音又从上面传来:

“学长在担心什么?如果知道的那么清楚,就不叫探险了,哈哈!”

“学长怕黑么?这么多人,不用怕的!”连彩子也开起玩笑来。

“不是的……”这个温和的学长声音终于有些急:

“我是觉得…… 这个地方我们刚刚已经走过两遍了……”


就算拍胸脯保证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宫城其实也根本是个不可靠的家伙。在莽撞的乱冲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垂头丧气的宣布迷路的残酷现实。严重失职的队长做好被大家爆扁一顿的准备,没想到却远远低估了所谓热血少年好事的程度。

“该往那里走吧,只要遇到路口就选左边的路,一定没错!”

“笨蛋,那样就是在绕圈圈!”

“可是我奶奶说右边的路口很不吉利,会碰到鬼哦……”

“呿,所以要走右边啊!看看鬼厉害还是本天才厉害,好久没打架了呀~~~”

所谓探险即是如此。只是村子边上的小山丘而非深山老林,迷路了也大不了是兜转的多几圈,所以又有什么好担心。重新振奋精神的宫城又走到队伍前面,继续回想着记忆中那间古老的神社,其实明明记得很清楚的,为什么会迷路呢?

这也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年轻的话一切都赢不过好玩的理由。身后的队友们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聒噪,这中间又以樱木花道的嗓门最大。

“学长,不要拿树枝捅我的背了,好痒!”抱怨的是一年级的新队员藤田,苦着脸看了看身后高个子的红头发学长。

“没有,我手里什么都没拿。”少年眼睛睁大的样子很无辜,两手高举表明自己的清白,“狐狸就在我旁边,他也看到了,哪,是不是?”

樱木很信任的表情转向流川,昏黄的手电灯光中,黑头发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嗯,闹鬼吧。”他平静的下了个结论。

藤田苦恼的脸庞因为这句话开始迅速扭曲,如果开口的是不太稳重的学长樱木花道很显然就不那么有说服力,换成流川枫就不得不让人有哭的冲动。

“队……队长,有鬼啊…… 鬼……呜呜……”

藤田悲呜的向宫城发出了求救声。然而片刻后转过身来的队长,脸上是和他一样的苦恼神情。

“有……有鬼,真的吗……”

果然是不够可靠的学长。看起来比对方还怕的宫城停下脚步,嗖的一下躲到了彩子身后,右手还不忘记抓住身边木暮的袖子。

“彩子,有鬼呀...>_<!!!”

“哈哈哈~~~”

队伍中的樱木终于爆笑出来,弯着腰笑得脸颊通红,静夜中少年的声音嚣张而响亮,却一下子打破了适才的紧张气氛。

“学长……”藤田恍然大悟,无比委屈。
“你果然在作弄我,连流川学长都在一起骗人……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一伙的了?”

红发少年立刻挑起了眉毛,冲上去勒住学弟的脖子,不满的嚷嚷:“谁和臭狐狸是一伙的,谁和他是一伙的?!”

都是些不可靠的家伙……彩子伸手制止了欺负学弟的樱木,发现身后的宫城还是面如土色的神情。

“怎么了?你听到是樱木在搞怪了吧?”彩子叹着气说。

“不……不是这个……”宫城连手都在抖了,往前方望了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一脸要哭的样子,

“我刚才一直听到上面有砰砰的声音,就像……就像有小孩子在拍球,不是经常有人说,只要走近看…… 就会发现那个球其实是自己的人头……”

队伍一下子就沉寂下来。只有几缕电筒的微光、黑黝黝的树林中,因爬山路而不稳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少年们在黑暗中第一次透彻的咀嚼着恐怖那新鲜刺激又毛骨悚然的味道。

过了半晌,队伍中有低低的声音响起,“鬼有什么好怕?”

语气带了点不屑,讲话的是流川。这个少年是很诚实的讲述“鬼有什么好怕”的认知,很显然这句本身没有否定鬼之存在的话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安慰作用。

“呿,面部僵硬的臭狐狸,鬼看到你都会怕呢。”敢于抗议的当然是樱木花道,这句话得到了所有队友百分百沉默的认同。

“本天才当然也不怕鬼,大不了就干一架。不过,小宫你一定是怕过头了,产生幻觉听错了吧?”

樱木清亮而大咧咧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魔力。这个粗鲁莽撞却气质温暖的少年在某种地方有着出人意料的可靠。本来惴惴不安的队伍渐渐平静,几秒钟后痊愈力迅速的少年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脚下的路是一直向上的,时而陡峭,时而平缓,方向却一直是凭着感觉走的。干燥的青草偶尔在脚下会发出柔软的声音,草尖上跳跃的星光像一只只微小的萤火虫。其实是这样清爽柔静的夜晚,还有暴躁,单纯,以及对山神怀有不敬念头的男孩子们。所有关于冒险的不安分的事情在这个夜晚都是被允许的。

又走了半个小时,山上已经可以听见猫头鹰这样夜禽类的咕咕咕不厌其烦的叫声。像是所有童话必然出现的一样,在有月无月的夜晚张开双翅,窥视着过路行人影子黯淡的身影。

叫樱木花道的男孩子一直没有停止讲话,

“小宫,为什么神社一般都建在山上啊?”

“不知道……可能是故意要人爬得辛苦才能考验参拜的人是否虔诚吧。”宫城喘着气答道。

“咧……那神可真小气,一点恩惠就要人付代价。”红发的男孩子很诚实的说。

“花道,不能口无遮拦啦,小心第一个被山姥抓去的就是你哦 ……”

“那又能怎么样,说不定山姥是个意外的很温柔的人呢 。”

“白痴。”

简短的两个字为这段荒唐的对话作了暂时总结。过了一会儿,藤田有些虚弱的声音又响起,

“我听奶奶说,祖先和故人死后的灵魂都会来到山上,然后就变成我们所说的神,一直保佑族人。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把神社建在山上吧 ?”

“哈哈,藤田兄,你是骗人的吧? ”藤田的说法其实是一般日本人都知道的,然而没有受过正常人教育的樱木花道很显然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是真的了!”

“噢,那这么多年下来,有多少鬼魂跑到了山上来啊,不是很容易就碰到了?”樱木的口无遮拦立刻受到了宫城愤怒的瞪视。

“也许哦……奶奶说,她就在山里的路上碰到过死后的爷爷…… ”藤田有些急切的反驳,“说不定,樱木学长也会碰到你的母亲呢 ……”

这才是个真正口无遮拦的男孩子。这之后大家有两秒钟的安静,宫城开始大声抱怨脚丫子快走断了,彩子和木暮趁机批评他基础训练不足,然后不合时宜的编排起日后几天的训练表,吵嚷了很久一阵,刚才的话题再也没被提起。

樱木偶尔插两句,大步的走着,望着前方深黝的黑夜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像是人生很多难以预料的事,男孩子的母亲,在这个夏天的初始突然过世了。本该属于这个季节的色彩突然被抽离,空旷下只是干涸而茫然的悲伤。那之后樱木回到学校,依旧照常的上课打球。只是大家,谁也不去有意提起曾经发生过的事。那样单纯总是在笑着的脸,又何从安慰起。

男孩的手突然被拉住了,干燥冰冷的包裹,黑暗里没人看见。樱木挣了挣,那双手用了更大的力气,没有脱开。他抬起眼,借着手电的微光,望着身边同样高度的队友,白皙英俊,面无表情的脸 ……这个家伙,又在想什么呢 ?

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着令人困扰的举动…… 在想什么呢...?

男孩在黑暗里拼命眨着眼睛,他知道那带着细小水花的声音即使身边的人也听不见。


似乎已经到下半夜了,树丛外隐约可见亮白的月亮高高升起,猫头鹰愈发频繁的叫着,咕咕的啼声不太坦率的表达着对夜晚的欢乐。男孩子们都走的有些困倦,话声渐渐的变少,脚步声恹然的在树林间重复着。

宫城仍然走在彩子和木暮的后面,这个天生怕鬼的少年始终没有放松警觉。低头看看表,一点十五分,有些担忧的想着今晚该怎么办时,耳边突然又响起先前那熟悉的砰砰声…… 

比刚才更近更清晰的声音。宫城在那一刻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直立做勃起状,包括在眼角迅速聚积的泪水都让他无法再佯装镇定,

“又……又听见了……彩子,有鬼啊555555!!!”

每个人都有死穴,包括平时又酷又洒脱的不良少年宫城良田,此时的他面无人色,双手抓着彩子的后衣襟抖得像刚出生的小鸡鸡。然而没人嘲笑他,包括彩子在内的队伍前面的几个人,都听见了那清晰的就在耳边的,皮球在台阶上砰砰跳跃的声音。

“哇…… !!!!>_<..”立刻就有胆小的队员惨叫出来,抓住身边一切可抱住的东西跳上去。木暮和彩子虽然害怕,但这个时机也只能强自安慰,勉强镇定的说:

“可能是远处的声音,夜里听起来会有错觉。樱木,你们那里听见了么?不是后面的人在恶作剧吧?”

问过之后有片刻的沉静,樱木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在队伍中响起,

“听见了,不是恶作剧啦,你们怕什么,哈哈哈,好丢脸哦!这个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开朗,轻松的语气稍微感染了一下大家紧绷的心情。细心的木暮习惯性推着眼镜,隔了一下问道:

“樱木,你说‘这个’..是指什么?”

“咦,你们都没看到么? 就是拍球的小男孩啊 !”少年理所当然的回答着。

比想象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连木暮也霎时间变了神色,只有彩子还没有忘记这个学弟顽皮的个性,故意轻松的笑道:

“樱木,别开玩笑了,宫城要被吓死了,木暮学长也要哭了。”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大姊头,是真的哦…… 他刚才还和本天才讲话呢。”

所有的队员这时都转回头,睁大眼睛望着队伍中间高个的樱木花道,红头发男孩子的眼睛在月光下看起来干净而坦率,像是还在为刚才的经历而欣喜。

“他说上面的路很难走,要我们不要再找了,从这里往左转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让我们在那里呆到天亮后再回去。哈哈,那个小鬼只有五六岁,很乖的样子哪。”

这样的话似乎不是单细胞的少年编造出来的,所有人半信半疑却又难以真的接受 ..砰砰的皮球声渐渐的远去了 , 樱木向着山下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挥了挥手像是在和谁道别。

最先恢复镇静的还是彩子,她笑着说:“好吧,那我们就先朝这个方向走。你们也别怕了,就算是鬼,看来也没有吃掉我们的打算哦。”

“彩子……真的吗QQ.. ”宫城仍旧眼泪汪汪的样子,又转头看着他的好兄弟。

“小宫,别怕啦,那个小孩儿很好人,而且也很可怜,刚才本天才还答应帮他……啊……”樱木讲到一半,突然用手捂住嘴巴,然后做了个鬼脸就不讲话了。宫城疑惑的望着樱木身边的流川,黑发的少年却耸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去证实一下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 一行人最终决定向左转,惊魂未定中踩着各自模糊的影子,只有樱木花道一个人心情最轻快,毫不顾忌的拿着想象中温柔可人的山姥婆婆开玩笑。自然,还有身边根本不把鬼放在眼里的流川枫。

“其实,有鬼的存在不是很好么?干嘛那么怕啊 ?”

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愉快,一蹦三跳的走在队伍中。流川望着他黑暗中泛着微光的眼睛,像是了然了什么,握紧了他的手,两个人一会儿就走到了队伍前面。同样高度的两个男孩在朦胧的星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山路周围的景色始终没什么变化,栀子花的香气时而浓郁时而黯淡飘散,在眼前晃动的重重淡影也分不清是雾还是夜里轻浅的梦。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前方红发的男孩子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欢呼着跳了过去。

不知该欣喜还是要畏惧的事实,路的尽头果然是一大片干净平坦的空地,上方就是久违不见的,清澈坦率的月光和夏夜明净的天空。可能是村子里为举行活动特地砍伐出来的场地,平整的山腰上被婴儿头发般的柔软细草覆盖着,开满了白花的栀子树在四周怡然而立,安静的散发混合着月光的香气。

从没有来过这里的樱木是不可能知道的。疲倦过度,已经坐倒在草地上的少年们已经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即使是鬼,看来也是十分友好,怀着善良之心的鬼吧?比起就在头顶温柔流泻的月光,这显然不是那么重要了。

“哇塞,学长好厉害呢,真的能通灵哦!!”藤田冒着星星眼,很虔诚的望着樱木花道。

少年虽然没当回事,被学弟这样崇拜,终究还是有些得意,摸着后脑勺笑道:“哈哈哈,当然了,天才就是和你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藤田望着少年专注的目光几乎要透露出几分爱慕了,
 
“奶奶曾经说,只有完全纯洁的孩子才能看到鬼呢!”

“什……什么啊……”

被崇拜这样的事似乎完全不值得得意……樱木花道想生气,然而学弟是在真心夸奖,男孩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怎么反应,面颊红红的有些赌气的坐在地上,也没注意到学弟亲热的贴上来。

“白痴……”流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人身后,语气不善,“这家伙是在骂你白痴。”

骂本天才白痴的是谁啊?樱木生气的刚要回头,身边的藤田已经被流川一把抓住衣领,嗖的扔到了一边,然后理所当然的坐在男孩子身边的草地上。

就算生气也打不过吧,藤田委屈的从地上慢慢起来,然后更加委屈的发现红头发的学长只是冲流川瞪了瞪眼睛就再没有下文。……怎么看,他们都是一伙的嘛 !!>_<
 

“啊~~ 累死了!!今天就在这里过夜也不错呢!难得一次的露营啊 ~~~”

宫城不顾形象的平躺在草地上,吐了一口气的大吼道,好像全然忘记了刚才胆小鬼的样子。
 
“小宫,睡觉多无聊啊!”樱木立刻抗议,“嘿嘿,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卷发的少年坐起身,看到死党脸上顽皮的神色后,眼泪汪汪的叫道,“花道……你真坏…… QQ”他扑过去作势要掐同伴的脖子,两个人在草地上又笑又叫的打闹成了一团。

其实还是不错的建议,除了宫城反对之外,连藤田这样的胆小鬼都表示赞同。除却少年人喜欢刺激的心理,大概之前好心的小鬼也让大家对另外那个世界产生了一点兴趣吧。

“我先讲 !”樱木率先举手。这个已经被大家公认可以通灵的少年的提议显然没人反对,少年清了清嗓子,望着高空的半个月亮,低声开口。
 
“从前,有一个叫缘切山的地方,那个地方非常非常的穷,村子里的每个人都几乎吃不饱饭,饥荒的时候就只能靠树皮为生。其中一个姓花田的人家,就只有叫小路的六岁男孩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一次母亲生病了,家里也没有半粒米可吃,小路就跑到山上去剥树皮。可是下面的树皮都被饥饿的村人剥光了,小路就只有爬到很高的地方去剥,他爬了很高很高,剥到了新鲜的树皮很开心,可是最后却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一直跌到下面很深很深的谷里,连尸体都找不到。后来,山上神社的住持觉得小路可怜,就依着记忆中的样子给小路铸了一个地藏菩萨。小路的母亲病好后,也来到山上,每夜抱着地藏菩萨哭泣,终于在一天清晨,他的母亲就这样抱着小路没有了呼吸……住持在小路的身旁又修了一座地藏菩萨,母亲的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从此这对地藏菩萨就被人叫作母子菩萨。人们经常说,偶尔就能在山脚的角落里看到呢 !”

故事至此结束,红头发的男孩子安静的讲完,脸上是有些哀伤的神色。和鬼故事毫不沾边的神话,樱木很投入的神情让身边的队友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宫城出声问道:

“花道…… 这不是你想出来的故事吧?”很难想象平时大剌剌的少年会想出这样的故事。

樱木依旧抬头,不知道看着天空中的什么,

“嗯,不是啊,是那个小男孩告诉我的。他刚才就在我身边呢。”他望着天空的脸庞突然笑起来,月光下的男孩看起来有着不可思议温柔的轮廓,

“哈哈,不谢啦 …… 说起来,我才要很感谢你呢 …… 你就要走了么? ”

月色明净的夜空点点闪烁,像突然有无数星光从天而降,带着夏天湿润的风和香气,缓缓飘荡半空,又渐渐隐去。少年们全都仰着头看得出神,半晌后,仿佛有男孩清脆的笑声渐渐远去。

 


2

“白痴,你去哪?”

“嘘…… 别吵,被大姊头发现就糟糕啦…”

男孩皱着眉回过头,用食指比着噤声的姿势。此时夕阳半垂,浅黄色的余晖下男孩有着十分认真的神情。他挣开流川拉住他的手,一个人拨开旅馆围墙边的树枝,作势要跳出去。

“白痴,晚上有训练,乱跑什么?…”黑发少年有些怒意的说着。他在意的自然不是队友翘掉训练,而是这个白痴竟然有事情不告诉他。

“混蛋,你不要跟来,本天才有重要的事情……”

樱木花道说完这句脸上有无奈的神情,因为流川枫已经跟着跳了出来……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跟着自己……樱木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时在心里比了下中指。打球,吃饭,睡觉……本来就简单的生活里到处都有这个沉默的队友如影随形,到底是想怎么样啊,甩啊甩啊的也甩不掉的狐皮膏药…… 他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里一阵抓狂,赌气的撒开腿,从旅馆围墙外顺着小路一口气跑到山脚。

田垄里的蛙声像一大片粗糙的渔网,带着腥味稳稳当当的晾晒在半空。樱木跑得累了,用两手捂着耳朵喘气,回头发现流川枫果然也停在不远处看他。

“你到底去哪?”
流川不易察觉的皱着眉,他最讨厌这种类似体能练习的活动。

“干嘛要告诉你,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本天才去山里探险不需要一只狐狸跟着。”
樱木没好气的说着,没发现自己还是把行程透露了出来。不耐烦就不要跟着来啊……他不太想看到流川枫脸上那种不知是不耐烦还是无奈的神情。

“你..你不要耽误了天才的要紧事。”
男孩嘟囔着,扭头就走,拖鞋在泥土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掠过他们之间的风带着稻草青涩的香味。


接下来他们一直在山脚附近转悠来去。樱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却并无具体方向,神色越来越苦恼的第十次经过同一条小路。流川只是跟着他,一言不发的踩着前面的影子——就像是男孩的另外一个影子。

再二十分钟过后,前面领头的红头男孩终于忍不住噘嘴嘟囔起来,
“在哪儿啊.. 怎么找不见...”
他神色有点落寞,
“难道是本天才做梦么。”

他呆站着抓了好一会儿头发,想不出任何头绪,略带苦恼的脸转过来,很自然的向身后的人求助,
“狐狸,你说是怎么回事啊……”

流川站在他身后两米处,好看的脸沉默着。不过他望着樱木的眼睛,很认真的听着他的话。

男孩子忘了他适才对尾随的队友的怒气,不知觉靠近了一步,

“就是昨天给我们带路的小孩,他说他本来就住在这附近的。本天才想看看他,应该是这里没错哦。。怎么不见了呢。”

“白痴,这山里本来就没人住,这种地方能盖房子么?”
流川有点吃惊。他完全没把昨晚大家遇到鬼的事情放在心上,少年本是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的,现在才开始怀疑红头的男孩子是不是真的中了邪。

“你才是笨蛋呢,本天才昨晚讲的故事忘记啦?”樱木鄙视了一眼同伴,伸出手在身前比划着,
“那个小男孩就是故事里的一路。他现在啊,大概是这么大小的地藏菩萨吧!”

流川开始头疼了。他之所以不怕鬼也是因为完全不信这种事情的存在。

“本天才答应了一路一件事,狐狸你想知道么?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还是告诉你吧。”
樱木一副便宜了臭狐狸的样子,不情愿的嘟囔着。他已经完全的站在流川身边,高兴的时候就忘记距离是男孩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毛病。

“一路说,他本来是一直和妈妈住在一起的。可是有一天早上醒来,身边的母亲地藏突然不见了,一路找遍了整个山脚都没有。他说可能是被村里的什么人搬到山上去了,可是他法力弱,走不远,所以拜托本天才帮他把妈妈找回来。”

樱木讲故事般的说着,望了望身边的流川,没有反应的冷淡神色。他有些失望,抬头去看树缝间透出的月光。

“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很可怜啊…… 所以本天才就答应了。”他好像竭力的在和流川解释着,又找不到能够打动这个冷淡同伴的词句,最后只好丧气的轻声嘟囔,
“唉,狐狸你明白么?反正…反正本天才一定会帮他找到的。”

想要这个男孩不多管闲事基本是不可能。流川对樱木说的仍旧大半怀疑。他其实有着不输于对方的直线性格,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没有亲眼见到的事便当作不存在。

月亮都升起来了,树林里不知名的鸟开始咕咕叫。练习一定迟到了很久,不过两人心思都不在上面。他们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流川知道男孩需要鼓励,这样的谎话却很难出口,最终他还是战胜了本性,有些感叹自己什么时候变了这么多,
“那就去找吧。这么一片山应该不难。”

虽然仍旧冷淡,还是很难得,樱木果然立刻转过了脸,眼底因为高兴而在昏暗的林中泛着微光,
“狐狸要不要一起去?嘿嘿,做善事会积德哦!”
“不去。”拒绝的干脆。
“本天才有好事都叫着你,你却不领情!”
“不去。”
“那本天才去叫别人了!”

男孩近在眼前的脸微微愤怒着,昏暗中面对着面,流川还是看清楚他孩子气的五官,眼睛,鼻子和嘴巴,这些地方经常因为执拗和决心而用着力,明明白白的写着樱木心底那些不欲对人说出口的心绪,青涩坚毅又意外柔软。流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能读懂了,然后心情再无法平静。

他是最近才明白的。这种心脏发紧的感觉叫做珍爱。

他近乎无法察觉的叹了口气,抬起手去摸樱木的额头,红发下面是令人安心的温度,觉得很舒服,就一直这样放着。
“回去练习吧。那些事明天再说。”
“啊..”男孩起初只是躲了一下就再没有动,脸颊还是意料之中的烫起来。这是最近才习惯的,流川会突然对他做一些亲密的碰触。因为什么原因第一次没有拒绝,即使别扭但之后也一直如此。

有一阵他连心思都抓不稳,被对方这样摸着脸笔直的看着。他只能假装对流川身后那株新开放的栀子树产生兴趣,那些洁白的花朵比月光还皎洁。

距离太近了,连气息都闻的到。流川又盯着樱木一会儿,突然开口,
“发烧了么?这么热。”
“没…没有。”
樱木瞪了流川一眼,又立刻把视线转开。
“……”流川沉默一会儿,低声下了结论:
“果然是发烧了。”
“什么啊,和你说了不是……”男孩坚决否认着,脸还是继续烫。他想转移话题,却突然恍然似的啊了一声,一把打掉了流川的手。

“臭狐狸!你还是没信我是不是?”樱木的脸上全是怒气,昏暗中也能看见他发红的脸蛋,
“本天才讲的事可都是真的,不是发烧!...你不信就算了!混蛋!!”

男孩用力的看了流川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身就往下山的路走去,疾速奔跑的身影很快在林间消失不见。流川狠狠握了一下拳头——留在手心的温度还没有消失,那是他需要紧紧抓着却依旧毫无把握的东西。

 

跑回旅馆时两人都错过了练习。宫城在彩子的授意下宣布对两人的惩罚,打扫篮球场外加不许参加稍后的泡温泉。然而自从卷头发的小伙子荣升队长之后,所有关于樱木花道的措施就都失去了执行力。这个拿的起放的下的男孩子把全身都挂在168cm的队长脖子上,可怜兮兮近乎撒娇的叫,
“小宫~~~ 放你兄弟一马吧,你忍心这么不够意思,有了大姊头就忘了兄弟么5555……”

这种赖皮的举动还是有效果的。热血少年宫城看不得好兄弟如此悲惨,决定先斩后奏独自承担彩子的怒火。于是那天稍晚一些时候,湘北篮球队的所有男孩子们都在旅馆的温泉门口集合了。


乡下的旅馆虽然简陋,地方却很宽敞。大约七八个人泡在池子里也不见拥挤。露天的温泉池自在的飘荡着轻盈的水气,靠在岩石上,抬头就能望见被篱笆环绕的夜空上缀满了星星。

夜色清凉,温泉水带着刚好熨烫肌肤的温度。听着篱笆外虫鸣一片,这样的时光惬意的让少年们都有一会儿不讲话。

不过安静并没持续多久。

“小宫,天才也有个探险计划,你想不想去?”
樱木的大嗓门带着回声的响起。他还在生流川的气,故意不和他一边而挤在队长和一群学弟中间。
然后他果然接收到了另一边连温泉都没办法的冷视线。

并非是故意气流川的,爱热闹的本性注定这个男孩任何时候都想呼朋引类。不到十分钟,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樱木花道“帮地藏菩萨找妈妈”的故事……

这件离谱的事情需要被消化。
“……呃。。”几秒钟的沉默后,宫城终于开口,
“花道…… 真的有这么回事呀…… ”他睁大着眼,吐字都慢吞吞的。
樱木立刻叫了起来,
“小宫,连你也不信么?”他摇晃着宫城的肩膀,满眼伤心,“本天才会骗你么?我们的兄弟信任哪去啦呀?”
宫城也许是被摇的,眼神开始无方向涣散,声音虚弱,
“是……是真的呀……真的有鬼呀……”他开始拿双手抱着头,长声哀嚎,
“那以后晚上就不能出门了……不能夜游……啊啊啊,也不能和彩子在小公园约会了……555555……”
卷头发少年队长形象全失。
“小宫…… 你真没用。”连樱木都惋惜的看着他。

“樱木,地藏菩萨可是很重的哦,一大块石头呢。”发言的是大学生木暮。男孩得到支持,立刻星星眼的望向他,
“眼镜兄想去嘛?你有什么好主意?”
“不了… 我是说你要带一个结实的背包呢。”木暮微笑的推了推眼镜,其实这个老实人根本没有信。
“唔.. 怎么这样。。” 樱木很委屈。

于是如此,相信樱木的人因为怕鬼打死不肯出门寻鬼,不相信的自然不会跟着男孩一起胡闹。最后,天才发现身边竟然只有一个追随者,就是一年级的学弟藤田。

“樱木学长,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伴着你的!” 长相也很不错看的藤田两眼闪闪发光。
作为学弟用了“陪伴”而不是追随等等字眼让流川很是不爽,然而他的冷冻视线攻击对这个晕头的学弟显然不起作用。

“藤田~~”樱木花道抓住了学弟的手,满脸都是又单纯又傻气的笑,没发现藤田几乎是抱住他了,这个小孩儿对学长的崇拜早就发酵成另一种甜丝丝的东西。

男孩上身可是光溜溜的…… 流川枫终于忍不过去抓着身边的木盆丢了出去,没有砸到藤田却成功转移了樱木的注意力。

“死狐狸你不服气吗?”
樱木整个晚上终于双眼正视上流川,红扑扑的脸上义正严辞。
“你不信神明就算了。不相信本天才,哼哼,会大大后悔的!”


尽管闹着别扭,被分配到同一个房间的樱木和流川还是一前一后的回了宿舍。和室里铺着干爽的塌塌米,樱木进来后就面向墙专心打电动,半个小时后,他拿出棉被铺在了远远的最靠墙的一边。

这是他还在别扭的信号,因为之前不是这样的。流川会很理所当然的把两床棉被铺在一起,房间不大,两个男生这样做也并不奇怪。樱木在第一天晚上就注意到了,然后他打死也不会承认那排在一起的棉被让他心里一酸。
其实空空的房子里一个人睡觉的滋味很不好受。母亲去世后,晚上一个人对着墙壁的他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好吧好吧,反正不管是猫是狗还是狐狸,那都是有体温令人心安的东西。男孩在第一天晚上用眼角瞥着就躺在旁边的黑发队友,浑身僵硬的钻进被子,然后却在异常短的时间内放松下来,倒头坠入梦乡,许久不曾如此香甜。

那么现在是第五天。樱木决定做漂移大陆,改变姿态亲密的地球版图。其实他脾气虽暴躁却不会气太久,但是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小孩儿似的不信任。
尤其是那只明明同龄却沉默寡言扮高深的狐狸。

他躺下后就闭上眼睛不管流川了,却忘了棉被都放在被自己挡住的柜子里。半个小时后,流川收起随身听,走过来拿被子。上身从樱木头顶探过时,他很沮丧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没有睡着。

男孩睁开眼睛,正对上流川平平的视线。

“睡的真早。”先讲话的是流川。声音里似乎有抹调侃。

“本天才明天要早起的。” 这是刚和藤田约好的,五点钟一起上山,刚好不耽误训练。樱木盯着流川,想在扑克脸上找到一丝悔意。

“哦。那不要迟到了。”流川平板的说着,伸手把棉被从柜子中扯出来。

樱木开始泄气了,这样闹别扭实在没意思。不过他发誓不做先低头的那一方。

“喂,你干嘛铺这么近?”
他怒瞪着把棉被靠着他铺下来的流川。

不过没得到回应。流川很利索的换上睡衣,摸到墙壁上的灯,啪的一声整室忽暗。

“为你好。睡不着明天迟到的人可不是我。”
冷淡清晰的声音就从身边的黑暗传来。

樱木在黑暗中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被这样一下子说中是很羞耻的,他还是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流川的意思。混蛋…… 竟然被他知道了啊。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男孩抠着自己的手心就真正泄气了。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太小孩子脾气,其实流川是不说谎的,难道要他讲假话哄着他吗。真的有这种念头的话,那么就太可怕了,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软弱,也更不承认对流川撒娇似的依赖。

逊毙了。其实不这样靠着的话,是真的会睡不着的。

“唉。。”樱木转过身来了,修长的手指在被子下捅了捅隔壁的人。
“你不信也好,本天才也是一辈子第一次碰见鬼啊。是真的看见了,没什么好怕,也不是那么不容易相信的事情。”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盯着流川静静阖着的眼皮。他知道流川一定还没有睡着。

他等着流川回答。好一会儿。

“那小孩儿叫什么?”流川把眼睛睁开了。似乎在盯着天花板。
“叫一路。”
樱木飞快的答着。他很高兴,流川似乎稍微感兴趣的样子。
“你帮一路找到母亲,有什么好处么?”
接下来又是一句让樱木生气的话。他伸出去的手握成拳头,捶了流川一下。
“本天才做好事可不是为了得到回报!狐狸你在想什么,那么可怜的小孩子,你不想帮帮他么?”
流川没说话,他听见了男孩口吻中恳求的味道。
“唉,要是你能帮忙的话,本..本天才也会很感激的。”

不知道为什么,白痴这么坚持和自己一起去。。流川在黑暗里转过头,望着樱木的眼睛。那是比月光还透澈的松石般的眼睛,带着不肯轻易示弱的倔强和羞涩。

该放任自己多想么…少年又感到那些从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涌上的烦恼。掺着又甜又苦的味道,把心里弄得一团糟。
他总是看着红发男孩的眼睛,苦恼着要不要比之前再近一步。忍不住,又怕把这个孩子吓坏。
很折磨人……可是这一段日子他几乎就是这样渡过的。从对樱木告白的那个时候开始。

“哎对了。。”红发的男孩子在对方的沉默中没死心,轻轻的又开口。
“一路说,找到妈妈后,他会带我们去山顶的神社哦,就是昨晚小宫要带我们去的地方。怪不得我们都没找到——”樱木好像讲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稍微停顿了一下,
“那个神社会自己悄悄的走——因为是祖先留下的,特别有灵气的地方。一路说,这个村子里,就只有他妈妈才能找到那个地方。所以,后来就变成传说了—— 虽然那里的求签特别的灵,却没有一个人能找的到。”

是越来越离谱的故事。流川想,樱木那么想和他一起去的理由是什么。

“狐狸,你不想去那个神社么?你可以许愿,神灵一定会答应。喂,你就没自己想要的东西么?”

流川叹了口气,他把手伸出了被子握住了男孩的——那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决定放任自己多想了,樱木这样想要他一起陪着去,是因为依赖,想要在一起,或者分享什么的原因吧。这是些比什么都让他狂喜的念头,他抑制不住。
就是说,男孩开始一点点的接受他了——虽然樱木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
那些他没有拒绝的牵手,触摸,和专注的眼神,果然是有意义的。

“喂,你有在听么?狐狸……”樱木举起手指在流川眼前晃了晃。
对方那突然有了热度的,加了胶水一样的眼神让他禁不住脸红。
“白痴,你想许什么愿?”
“咦,很多啊…… 嗯,有很多的拉面吃…… 考试不要当掉……下半年的选拔赛,湘北一定要赢… 天才要打败那只刺猬头…… 啊……”

樱木的手被狠狠捏了一下。那最后一个愿望便没有说出口。

“很痛!”他怒瞪着流川,“本天才更是要打败臭狐狸的!不过这个不需要神明保佑,本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白痴……”
他把男孩的手握得更紧了。他所有想实现的愿望都和他有关。

“狐狸,你呢?”
樱木在问着。流川沉默了一会儿,他当然不会把真的那一个告诉樱木。
“大概……能够睡觉睡到自然醒吧。”

这也算是真的。樱木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然后就很夸张的一直笑到肚子都痛了。直到他两个手都比流川抓住了,攥的手指都疼,才慢慢的止住声音。

“嘿,还真像你这个狐狸会讲的话。你一天十个小时都在睡觉啦,还不够么。”
樱木还是憋着笑,脸颊红着,眼睛里仿佛都是无忧无虑的开心,亮晶晶的。

流川看着他——不敢多看却移不开眼睛,那是他最爱的男孩子让他最爱的模样。即使心里喜欢的发狂,想吻他,想抱着他……可是现在,现在,也只能这样。攥着他的手就足够了。

那心底无边无际的喜悦和烦恼…… 过了好一会儿,流川才开口,
“白痴,不灵就强暴你。”

“狐狸说啥?强暴是什么意思啊?……啊!!”
黑暗里男孩的声音气急败坏,
“你以为你会得逞吗?混蛋!!”


月光慢慢的转过来了。两个少年的脸庞在银白的月色中柔亮。窗前的栀子花披着星光微微摇晃着。夏夜里,连欢笑和忧伤都变得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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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天流川睁开眼的时候正好是五点,向东的窗子里太阳已升起半个。他用右手探着旁边的床铺,两秒钟后,腾的从棉被上坐起来。
樱木的床铺是空的。凉飕飕的触感说明人已离开了很久。去哪了?—— 流川忍不住咒骂了一声白痴,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樱木和藤田约在山脚下的路口见面。殷勤的学弟看起来早就等在那里了,流川走近时,注意到这小孩儿还剪了头发——是看起来精神了没错,脸色阴沉的学长却用一声冷哼表达他的不悦。

藤田结巴着,呆呆望着流川的脸上又是吃惊又是失望,
“学..学长,你也一起来么?樱木学长呢,你们不是同个房间……”

“你回去吧。”流川声音冷冷的,平时的样子就很有前辈威严,“白痴说他想睡懒觉,今天不去了。”
他在心里舒了口气后,开始面不改色的撒谎。还好那个白痴不是自己偷跑来和藤田约会……
不过他去哪了?…

“啊——?”藤田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怎…怎么这样…… 樱木学长很累么?”
他好像有整整五分钟才接受现实,垂头丧气,在路边扯的花也被他随手扔在了草丛里。

还蛮好骗的——但也不得不提防的家伙。 流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后,才转身向山上走去。


也许是种预感,流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确定樱木是一个人跑上山来了。他方向感不错,来过一次的地方顺着小路轻松的向上摸索着。

太阳可能完全升起来了,树林里却感觉不到。草尖上的露水冰凉,越往上走空气越发潮湿,这样当作晨练其实不错,不过流川心里却越来越烦躁了。
已经走了很久,顺着山路也许不会再有收获——他记起前个晚上大家去过的那片空地,没多想,趟着草丛,凭一点模糊的记忆向那个方向找去。
栀子花的香气骤然浓郁,流川爬上山坡时,草地上那个骤然跃入眼帘的白色的影子,果然证实了他的直觉没有错。

“白痴。。”低念了一声,流川浑身虚脱似的走近。

红发的男孩还穿着睡衣,微微偏着头,靠坐在雪白的栀子树下睡着了。他好像已睡了很久,神色安详,呼吸宁静,蜷在膝盖上的手握着一把小小的花。

。。白痴。。在荒山野地里睡觉很好玩么。
流川叹口气,蹲下身,轻轻抚掉了樱木发尖的露珠。


那一路樱木都没有醒来,趴在同伴的背上睡得香甜。流川一开始就放弃了摇醒男孩的打算,背起他软绵绵沉重的身体,颤巍巍的走着山路。
背上鼾声轻轻的,他转过脸看,伏在肩头的男孩脸颊上,睫毛都数的清。


太阳真的升起来了,东边的天空上,暖洋洋赤红的一颗。流川枫背着那个让人没办法的樱木花道站在山脚下,晨晖撒了一身。不远处,村子里烹饪早点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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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你昨晚跑出去做了什么?”
“罗嗦,说过多少次啊,本天才不记得了。”
“撒谎。”
“……混蛋,你就不能信我一次么?!!”

湘北篮球队这一天的夏日晨训又在喧闹中开始。彩子攥着纸扇,阴沉的看着某两只在做跳跃练习的队伍中唧唧喳喳。

“白痴,你在深山老林里睡觉干吗?”
“胡说,天才醒来明明是躺在床上的,狐狸发梦吗?”
背式跳跃练习已经到了最后几圈,大家都气喘吁吁。红头发男孩中气十足的嗓音却嚷得全队都听得到。

流川枫对樱木的嘴硬很是愤怒。告诉他实情就有那么难么?
“发梦的是你吧,大半夜的跑出去。”
“我没有!……啊,不过,本天才真的做了一个梦呢。就像真的一样!”

蹲在樱木身后的流川眼神犀利而不耐烦。

“你瞪我也没用。嘿嘿,就是不告诉你!!”
男孩回头,对身后的流川难看的做鬼脸。

“砰!”蹲着跳跃的樱木花道突然向前栽倒,摔了个狗啃屎。由于他个子高动作又大,前面的藤田也撞到,然后再前面的安田,宫城几个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唉呀呀的接连向前跌倒。最后大家难看的摞成了一条长长的年糕。

“你们闹得太过分了!”彩子挟着纸扇忍无可忍的走近,某两只罪魁祸首立即遭到惩罚,头骨被敲击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很清脆的回响着。
樱木捂着脑袋,脸上都是委屈,
“彩子姐姐,是臭狐狸踢我的屁股,不关本天才的事——你要多打他几下!!”
这倒是实情。彩子瞪了流川一眼,后者把脸扭到一边,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比之前还要别扭—— 实际上这两个月来,流川和樱木已经比较少打架了,他们好像突然多了某种默契,总是会有一方先放弃动手。她和宫城还曾经私下欣慰过,暴躁的小孩子终于有了点成熟的样子。不过,这结论很快就被她自己推翻了。

其实看起来很酷的流川学弟比她想象中的多嘴。。更不用说你讲一句他会不讲逻辑的反驳十句的樱木花道。两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不安静,他们总有事情吵。

彩子也没办法判断他们的关系是变好了,还是更像一对冤家了。

从地上爬起来时,樱木看到前面撅着嘴不讲话的藤田,才突然想起自己在早上放了这个学弟的鸽子。
这在天才的价值观中是很羞耻的事。

“藤田…… 那个…… ”男孩不好意思的挠头,他伏低肩膀后,个子看起来就比藤田矮了一点儿。
“天才一向说话算数的…… ”樱木花道难得心虚的语气,
“可是今天早上做了怪梦,像真的一样,结果就以为自己已经起床了……那个。。那个……”

对不起真难说出口。男孩手足无措时,身后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明明是失约了,丢下别人一个人跑上山。”

樱木豁的转过身,变脸变的比天气还快,他凶巴巴的直瞪着流川,似乎已在忍无可忍的边缘。
“反正…反正你是从不把本天才的话当回事…… 我再也不做蠢事了,干嘛偏想着要你相信!”
男孩讲得很用力,脸颊都发白了。他看着流川的目光投射出前所未有的愤怒,那不是小孩子拌嘴然后动手打架的随随便便的愤怒。

两个人互瞪了大概一分钟—— 所有人都不讲话好像在等待什么,两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近距离对视的场面很有些时代剧的气势,那之后是武力上演还是别的什么谁也说不准。
其实大家都隐隐的觉得,接下来的事绝不是打架那么简单。

樱木的眼眶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红了,流川还是一贯神色不动的表情,只是眼神明白的写着他在生气—— 还不是一般的生气。他突然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在极无奈之下下了什么决心……

没办法…… 碰上这个白痴。。。

他向前走了一步,刚想开口说什么,樱木身后的藤田突然大声叫起来,
“樱木学长,虽然没等到你很伤心,可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那个梦…能说给我听听么?”
藤田声音里充满崇拜一样的殷切,他小孩子似的拉了下樱木的手臂,把男孩的注意力转向自己。

虽然感到有无比锐利的目光盯着这边,不过他假装没有看到。
“其实流川学长知道的啊,他还特地跑来和我说,樱木学长睡过头了……”
樱木更生气了,他回头狠狠瞪了流川一眼,大概在说臭狐狸果然是骗我的,然后只是哼了一声。

自己说过的谎话被人利用了。流川两秒前充满柔情的决心现在都变成了愠怒,他不想开口辩解,只是冷冷的看着狡猾的学弟围着男孩装傻献殷勤。

“哎,学长讲出来吧,一定是很有趣的梦对不对?”
藤田身后仿佛长出了尾巴,不停的摇。
“梦有什么好讲的,好麻烦,其实我不记得那么多啦!”
樱木还时不时的拿眼角瞪着流川,没好气的嘟囔着。
“可是学长为了那个梦失约了,我总是想知道的。”
藤田委屈起来。
“唉唉…… ”
樱木摸起后脑勺,“对不起啦……”
他被藤田缠得没办法。
而且毕竟这个学弟也比死狐狸强,起码相信天才讲的话。

“我梦见自己跑到山上去了!”
男孩很简洁的一句总结。


哦———
所有的人恍然大悟。

 

说到底这是个神秘事件。樱木在半夜突然一个人跑到山上,醒来却发现自己仍睡在房间里,然后他无比固执的认为昨晚的事情只是一个梦。关于具体在山上做了什么事,却怎么问都不肯细说。
被冤枉的流川枫也一直像移动的低气压,不发表任何意见。

“呜…… 花道一定是被鬼上身了,然后不由自主的走进黑黑的树林,做了很可怕的事!>-<”
“良田,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我看樱木只是梦游症吧。”
这是中午在旅馆的餐厅吃午饭时,湘北篮球队的一群男孩子没有办法忍住的讨论。

“一定不是这么简单……樱木学长本来就看得到鬼,而且就是在那座山上看到的。”
发言的是一年级另外一个学弟,他的脸色和队长宫城一样,和碗里的青菜看齐。
“但是现在的樱木就是以前的樱木啊,白天的时候,还是老样子吧。”木暮一边嚼着白饭一边皱眉。他觉得大家不应该歧视灵异少年。
“可是很可怕啊…… 呜呜,我的兄弟花道 。>_<”宫城的眼角出现了一颗眼泪。

彩子竖起眉,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有什么好怕的,没用的家伙,你们至于坐这么远吗?!!!”

大约几十米开外的餐厅另一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流川枫和樱木花道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骚动。

“555555…… 可是那两个学长,我们都怕啊……”一年级最胆小的学弟再次发言。


拉长脸的流川枫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制造的效果。
起码对面红头发的小子是从来不知道害怕,只知道和他对着干。

哼!樱木花道瞪了流川一眼,吃了一根萝卜。
呿。流川枫回瞪一眼,喝了一口汤。

两个人午饭吃到一半,都开始胃疼…

……


关于樱木不肯吐露的事情,到了那天下午终于有了点眉目。正在监督训练的宫城突然被旅馆的老板找去,不到一会儿就回来的卷头发少年,因为持续的惊恐,眼睛一直保持着溜圆的状态。

“花道…… 昨晚那不是梦,是真的。。因为…… 有人看见你了。”
这是他冲进体育馆时的第一句话。


4.


宫城是因为旅馆老板的儿子摔断腿而被找去的,这个姓森川的人家算是宫城的远方表亲。因为宫城常趁假期过来玩,所以感情很好。不过现在的少年,显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受伤的表兄身上。

具体的事情经过是,旅馆老板的儿子昨晚也去了山里,为了捕一些夜间才出来活动的鸟。这是村子的人都习惯的,姓森川的青年对山路熟悉到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然而昨天的他刚爬到山腰,就感觉到怪怪的。幽暗的树林深处,一眼望过去,似乎凭空出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小路,长势茂密的青草被重重的压倒在一边,尽头模糊在深黑的树丛中——
山上没有野兽,是什么东西经过了这里呢。
青年没有多想,他本来是不信那些莫须有的东西的—— 直到他在山路的台阶尽头,看到那个红发的少年——
不晓得是什么人…… 然后他才想起在旅馆寄宿的篮球队中,有这样一个红头发很爱笑的男孩子,看一眼就记住了,和宫城表弟关系很铁的样子。

这么晚跑上山来,不会是宫城表弟想出的什么训练的怪点子吧?……
这些淘气又乱来的高中生们……

“嗯,然后他就想跟上去和花道打招呼,发现那条路是从来没走过的。”宫城喘了口气,在这种非常要命的地方停了一下。这时的他正被湘北篮球队的同伴们团团围住,十几双瞪大的眼睛盯着他。
“然后呢,然后呢??”藤田最感兴趣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催促。
“哼,怎么我以前讲的话你们从来没这样认真听过!”宫城委屈的抱怨道。
“快点讲!罗嗦什么?!”彩子发威了,连她也忍不住露出了八卦少女的本性。
“呜…好的。”宫城拿手摸头,回到正题,
“然后…森川表哥就顺着那条小路一直走,越走越感到不对劲,他看到前面花道的影子忽隐忽现的,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了,就……就像……”
“像什么?”
宫城继续吞吞吐吐的,
“就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跟在他身后,挡着他一样。”卷头发的少年四周扫了一眼,发现所有队员都紧张的竖起了眉毛。
“他也没想多,就紧紧的跟上去想看个究竟… 后来,就看到山路上突然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慢慢的在台阶上挪动,更近的时候还听到咚咚、咚咚的声音……”
“啊——” 有人发出了压抑的尖叫。
“然后他就追上了那个黑影,绕到它前面想看清楚……结果……”
宫城讲到这里,咽了下口水,声音明显低了下来,他被身边的队员紧紧的挤在中间。
“结果他看到的还是一团黑黑的东西,只是,只是……却有一张灰白色的脸,五官很模糊,像,像只是敷衍似的长个轮廓一样,比电视里的僵尸还可怕!!”
“啊——”听到这里的湘北篮球队员表情各异,只是集体都讲不出话来。
“森川表哥被吓呆了,转身就往山下跑,结果在半路上跌倒晕过去,第二天才爬起来,好不容易回到村里……”
宫城抱着肩膀,想要抚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天哪…… 那是什么东西,干嘛跟着樱木学长?”
一个一年级的学弟脸色发白,眼睛不知道看哪里,低声嘟囔着。
“那些突然出现的路,就是俗称的’鬼道’吧?!樱木因为是灵异少年,所以很容易就走进去了。”
彩子很冷静的分析着。
“樱木学长不但能看到鬼,还会召唤术么?……哇,那也许是学长的式神~~~!好酷!!!”
有点兴奋的藤田已经忘记了害怕,眼睛闪闪发光的望向独自在角落里练球的樱木。

那个神秘的东西究竟是鬼还是妖精谁也说不清楚,而当事人的樱木花道却仍旧一脸迷惑。
“什么黑黑的东西啊,我没看到。就算本天才昨天的梦是真的,可是也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他皱着眉不太耐烦,很显然认为面前一众神情紧张的队友脑子都有点问题……

“遇到鬼有什么可怕?哼—— 本天才情愿见鬼,也不想看见某人…”
他狠狠的拍着球,还在和一旁的流川生着气。


————

冷战已持续了两天,樱木花道觉得这样很别扭,就算是和流川枫干一架也比这样赌着气互相以眼杀人的好。
其实,挺怀念前一阵子,他们停止打架后可以安安静静呆在一起的时光。臭狐狸果然是天才天生的死对头吧。
红发的男孩独自坐在墙角打电玩,他想到背后还有一只脸色阴沉的狐狸,浑身都不舒服……

这个夜晚突然闷热起来了,房间里感觉不到一丝风,大团的蚊子寻着热气从窗子缝涌入,像大批入侵地球的外星人,嚣张自我,嗡嗡叫得人耳朵发麻。

啪!
“可恶!!”樱木嘟囔着,他已经在腿上打死第十只蚊子了。当然,还有更多的这种小型直升机式昆虫在他身上留下又红又痒的包后,吃饱喝足的飞走了。
这个男孩几乎没有自制力,觉得痒就用指甲拼命的抓,不一会儿全身都伤痕累累的。

可恶——他回头瞄了眼流川,怎么那个狐狸就一点事儿都没有—— 哼,连蚊子都不喜欢他的家伙!

他盯着安然自若的流川,突然想起一件事,冲着那边嚷道,
“喂,这样很奇怪啊!”他抬起满是包的大腿给流川看,
“如果我昨天晚上跑去山上,为什么没有被蚊子咬呢?不可能不被咬的吧?!”
他又抓起腿上的包来。

这样举着腿的姿势挺奇怪的,流川确定樱木没有想别的,他勉强自己把目光移到男孩的脸上。
昨天露水重,蚊子这样小的飞虫飞不起来吧—— 或者樱木真的走进了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也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
流川不信鬼,他只是怀疑。不过他没有打算把这些说出来。

“嗯,我知道。你做了很奇怪的梦。”
他撒着谎。吐了口气,有什么办法,这是个与樱木和好的机会。

错误承认的太快反而引起了樱木的怀疑,他还是举着腿,呆呆的看了流川半天,确认流川没有脸红没有心虚没有目光犹疑之后,才慢慢的高兴起来。

“唉,你相信就好了,就没事了。”男孩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低声嘟囔着。他低下头,啪的一声又在脚踝处打死一只蚊子。
“蚊子啊蚊子,你去咬那只狐狸吧。他的血比较香,因为你们都是野生动物嘛!”
樱木似乎心情很愉快,揪着已经阵亡的蚊子脚,嘴巴里念念有词。

白痴…
流川这时才确定男孩坚持那是个梦是有目的的——为什么非要他相信不可呢?这个白痴在隐瞒什么事呢?

红发的男孩很单纯的在和蚊子生着气,眼睛瞪着的样子有点傻。 他可以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时很单纯的开心,然后没有任何心事——
这些地方非常可爱,然而也令人迷惑。流川忍不住那些莫名其妙的担心。

“啊——!狐狸你干嘛?”一个凉凉的带点刺激的触感搭在樱木脖子上,男孩抬头,看到流川拿着一瓶小小的药水,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
“别动。你不想被蚊子咬死吧。”
“你有这个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太小气了!”樱木伸手去夺,“本天才自己来,狐狸爪子不要乱摸!”
“我的。要么就干脆不涂。”
流川把防蚊液高高举起,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孩仰起的脸。
哼——
要不是天气这么热,樱木发誓他会转过身对准流川的要害一个狠狠的头捶——
不过算了…… 他最后狠狠的瞪了流川一眼,心想如果狐狸不怀好意就绝不放过他。

流川当然是不怀好意的。这其实是比沙滩上涂防晒油还幸运的事情,因为周围没有人。

薄荷味清凉如水,在和室里慢慢的扩散开。流川很仔细的帮樱木涂完后背,发现这个男孩已经像个煮熟的虾子般了,浑身通红,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脚不敢抬头。

“喂,有这么热吗?”
流川故意问。他又倒了些药水,开始涂男孩的手臂,同一个地方,他马杀鸡一样的磨蹭了五分钟。
“你出了很多汗。”
流川还是故意的。
樱木虽然很害羞,可是也忍无可忍了。
“死狐狸你不要连擦清凉油都这么恶心好不好!!”他豁得转过身,夺过流川手里的瓶子,那种很生气又忍不住害臊的表情。
“好吧,你自己涂。”
流川没所谓的说,抱着肩膀在男孩面前坐了下来。
樱木立刻警惕的把脚缩回来。被碰一下并不会少块肉什么的,可是他就像被火烫到似的紧张。

“白痴,你不打算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么?”流川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说了不记得了。你每次做梦都会记得么?”
樱木不耐烦的摆摆手,他低头好像在专心摆弄着清凉油的瓶子。
“上午你还记得去了山上。”流川不放弃追问。
“嗯…嗯啊。可是下午就忘记了。谁还记得那么多啊。”

男孩只要一撒谎,眼睛就会四处乱看。流川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
“你答应帮一路找的东西,昨天没找到吧。”
“嗯,是啊。”樱木很自然的答道。
“噢,”流川挑了挑眉,“果然是这件事。”

男孩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他瞪着流川愣了一会儿,然后镇定的咳了两声,想要挽救,
“唉,当然没找到啊,本天才昨天睡过头了,哪都没去成。明天再说吧。”
流川不再和他争辩。这件事其实很好猜,昨天那么积极要帮小鬼找妈妈的樱木今天却只字不提,还极力否认自己去过山上的事实。他一定在隐瞒什么吧?
本来极力游说自己和他同去的,今天为什么就改口了呢?还生怕被他知道的样子……

流川这些问题想不明白,要让死鸭子嘴硬的樱木自己讲出来也很难。于是他望着男孩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有点气。
“白痴,你是不是见鬼了?”
或者被鬼附身。流川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个可能性。
“什么啊?”樱木撅着嘴,对这个挑衅的假设很不满。
“见鬼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说到鬼,你们不是厌恶就是害怕,要么连信都不信……那又不是什么脏东西!”男孩愤愤的,不知道在为谁抱不平。
“本天才巴不得有鬼呢。这样死掉的人,就不是凭空消失了,而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已啊!这样活着的人,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不是么?”
樱木一口气的讲,他看到面前流川还是木然的表情,就突然有点沮丧,
“臭狐狸你是不会明白的。”他渐渐低声的嘟囔着,
“藤田说的对啊,有另一个世界的话,说不定在哪里,就会再碰到你想看见的那个人,就不会有再也见不到面的这种事……”

——唉,妈妈,也许在某个地方,我还能再见到你。然后告诉你我很好。认识一路,知道那个世界存在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啊……

樱木的喉咙隐隐发酸,像哽了颗青涩的梅子。他开始对刚才讲的话感到后悔了,觉得让流川听到太丢脸了。他尴尬着,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抓起清凉油的瓶子,在腿上胡乱的倒了好一阵。

浓烈的薄荷味倏然散开,男孩凑的太近,鼻腔里吸进了很多,几个大喷嚏后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啊,可恶。”鼻子酸的受不了。樱木用手掌抹掉眼泪,然后有更多的又流出来。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不过那都是清凉油的错。
“白痴……”
流川的脸孔在眼前凑近,他刚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双黑漆漆的,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的眸子。然后他的肩膀被抱住了,流川枫低头吻了他的嘴。

脑子一晕,樱木除了嘴唇上一凉分不清楚别的感觉。他感到头被按在什么东西上,大概是布吧,眼泪鼻涕立刻都被吸了过去。

“白痴,你还记得我说喜欢你吗?”流川开口问。
“嗯,记得。”
樱木很老实的点头。
“记得就好了。”
流川说。

当然没法忘,就像也没法忘记母亲的葬礼一样。流川枫是那天倚在樱木的家门口,对穿着黑色西装刚送完宾客的男孩告白的。
表情很酷。语言也很简单。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两人相对沉默了很久。然后流川枫就说了该说的那几个字。
之后的男孩被吓呆了,一片空白的表情。不过,至少他忘了悲伤。

那时的流川枫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啊,樱木感慨着。他已经战胜薄荷了,停止了打喷嚏和流眼泪。他的头还是被抱着,不过,这一刻他承认他有点感激流川枫。所以就乖乖的没挣扎。
混蛋,他怎么就知道呢。知道本天才听到那句话,其实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


樱木大概十点钟就早早的躺下了。熄了灯之后不到五分钟,流川就听见轻微的鼾声在枕边传来。

真是没有心事的无忧无虑啊…… 流川想起几分钟前两人的对话,头上就忍不住有青筋冒出来。

“睡这么早,准备好要做梦么?”
流川冷冷的问。他在想着樱木再次半夜一个人跑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是啊,本天才一定会做个超级美梦。嘿嘿,也许会梦到晴子小姐,还会梦见洋平,嗯嗯,还有大碗的牛肉拉面……”
流川打断男孩的幻想,
“你骗我是没用的。我知道你很清楚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樱木知道流川猜出了什么,但是他打算无赖到底,
“嗯,不过我没打算告诉你,狐狸还是不要知道的那么清楚比较好哦,本天才是为你着想。”
他一副无论怎样也不打算讲的坚定,
“有事情本天才会自己解决,不用谁来多管闲事啦。”

男孩说完就转身躺下不再理会流川。 其实那个吻之后两个人都有点尴尬,樱木尽量装着若无其事,望着流川的目光还是带着躲闪,他没办法恢复到往日眉宇间坦坦荡荡的那个自己。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流川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长长短短的烦恼。他想保护樱木,无论是他的人还是心灵。可是这个男孩有自己的坚强和倔犟的性格,他还是站在那个最亲近的距离之外,樱木的许多事情都不让他碰触。
这是喜欢上男生才会有的烦恼,还是只因为樱木是个白痴呢。
流川还坐在塌塌米上,无表情的望着窗外群山模糊的轮廓。他心中的无力感也像那夜色一样,也许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消散。

躺下时,流川把闹钟调到了凌晨两点半。如果樱木又一个人半夜跑出去的话,一定要跟着他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5.

“shit……”

这是流川枫发现自己早晨五点半才醒的第一个反应……

闹钟似乎完全没发挥应有的作用。流川不相信他会睡得那么死,摸摸头,甚至不记得它有响过。梦也是空白的,像是雾一般的失忆的时光。

“那个白痴..”
流川想都没想的爬起来,昨日重现般的穿好衣服,冲出旅馆,向着村子外面的山脚跑去。


预想中的情景几分钟后果然出现在眼前。流川喘着气,望着栀子树下,熟睡的红头发的男孩子,平静的睡颜好像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白痴,真重……”
流川有点认命的蹲下去,把男孩小心翼翼的扛到肩膀上。


半路的时候樱木醒了,他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明白过来现在这个摇晃温暖的情境。
他禁不住在流川的背上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同伴黑黑的头颅。似乎流了点汗,半升起的太阳只在树缝间试探的撒着晨光,向下延伸的山路上,他看到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树叶一样轻薄的影子。

唉唉……这个狐狸还是挺有力气的嘛。这是樱木花道吃惊之后,第一个有气无力的念头。他嗅着山路间栀子花清艳的香味,睡意又像潮水一样卷上来。唉唉…… 虽然让狐狸背着挺丢脸的……

流川似乎发觉背上的樱木有动静,他微微侧过头,低声问道,
“白痴你醒了么?”

没有!!
樱木使劲闭上眼睛,嗖的一下倒在流川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

清晨的训练还是照常进行。流川已经放弃去追问樱木晚上的行踪,专心的做着练习。
快到中午的时候,宫城和彩子想最后组织一场三对三比赛,清点队员时,流川才发现一年级那个讨厌的学弟藤田没有来。
樱木也是那时才知道的。他对热情的藤田很有好感,追着宫城问藤田的事情,
“小宫,他怎么啦?他有请假么,和你说了什么?”
“花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学弟了..那就多陪他们练球好不好。”宫城感受到肩膀上来自于好兄弟的压力,挣扎中接着说,
“好啦,藤田早上来请假,他的脚昨天摔伤了,肿得有点厉害,可能要休息两天。”
“哦……”
樱木对学弟的关心只是三分钟热度,这种生病而请假的事情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没有任何新鲜感。他最后随口问道,
“怎么会把脚摔伤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嗯……”宫城也打着哈欠,“可能是半夜上厕所跌倒了吧……”
队长也是同样的不负责任……

彻底被忽视的藤田中午时出现在旅馆餐厅,一瘸一拐的端着饭盘,很轻松的就发现目标,慢慢的走过来,在樱木花道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啊,你还能走嘛。好了要快点来训练哦,不准偷懒!学长会监督你的!”
樱木记得宫城叮嘱过他的学长责任,装模作样的拍着藤田的肩膀。
“学长…… ”藤田苦着脸十分委屈,这次他不但脚痛肩膀也痛了,“嗯嗯,我会努力的,我也想和学长一起训练啊。”
“那要多吃多睡补身体!”樱木夹了碗里最小的一块肉给藤田。

“那个…… 樱木学长……”藤田似乎有话想讲很久了,望着樱木却一直吞吐,
“昨天,那个,学长记得自己晚上去哪里了吗?”

这个问题像碰到樱木的死穴一样,男孩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皱眉瞪着藤田,
“晚上我哪也没去,本天才很清楚记得自己一直在房间里睡觉。怎么了?”

这样的神情还是很有震慑力的,藤田几乎是嗫嘘着回答了,
“没怎么,只是昨天我,我好像看到学长……”
“你看到本天才什么了?”
“…没……没有…… 我睡糊涂了。。”

藤田被樱木的眼神吓得一激灵,想讲的话也咽了回去。他见识到了平日天真单纯的学长竟然也有可怕的一面,吃惊之余,对樱木的仰慕又多了几分。

这样的学长真可爱!……不,是最可爱的!!
低头吃肉的藤田偷偷闪着星星眼。


也因为这样,那天中午藤田没有对樱木讲出来的话,最终找到了流川做商讨对象。两人在午饭过后碰巧在洗手间遇上,藤田大着胆子把流川叫到了后院里。

流川学长虽然可怕,不过却是最关心樱木学长的。藤田本着这个认知站在流川对面,心情有点复杂。不过这件事,也只能找他商量了吧。

“那个… 昨晚…… 我在山里看到樱木学长了,然后也碰到了那个怪东西,结果摔伤了脚…… 后来连樱木学长也跟丢了,幸好他平安回来了啊。”
藤田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又是担忧又是松了口气。

流川枫的脸色很难看。
“什么?你竟然跟踪樱木……”
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重点上……

流川生气也是有理由的,和樱木同室的他本想跟着男孩弄清事情的究竟,结果却莫名其妙的睡过头误了事。而现在的结果,反而是自己一直有些在意的藤田向他讲述那个白痴的行踪。
可以三更半夜不睡,守在山脚下等待樱木的出现,一定不是基于普通的理由吧。

现在其实不是恼火这些东西的时候,藤田昨晚的行动还是颇有收获的。他守在山脚下果然等到了红头发的男孩,然后非常吃惊的望着神清气爽,眼睛明亮的学长一个人啪嗒啪嗒的踏上山路。

之后的樱木一直顺着山路往上爬,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好像并不太认得路,走着走着就停下来四处看看,还不时烦恼的抓头。藤田不敢跟的太紧,接近山腰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这是跟在樱木后面的结果,男孩的身影一直就在前方,树林浓密的影子下忽隐忽现的,藤田怕跟丢,加快脚步时,却发现前方突然没路了。
一直没感到害怕的藤田心脏开始噗嗵噗嗵的狂跳起来。他刚才明明看到樱木从这里走过去,也没花力气的样子。可是现在的他眼前只有连成墙的灌木丛。月色下静立如亘古之前就在那里。

樱木学长呢?他抬头已经不见男孩的踪影。树林里似乎在刚才就忽然静了下来.
藤田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心中却像塞了团棉花似的,连害怕都来不及感受。他听到身后那个咚咚、咚咚的声音也不知多久了,只是忽远忽近的辨不清方位。
手脚僵硬着,藤田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背后一声超级近的闷响传来后,他喉咙里呜咽了一声,撒腿就跑。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突然出现在前面路上的黑糊糊的一团东西绊倒,只来得及在惊恐中瞄了一眼,然后就咕噜噜的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我看到的东西,和宫城队长表哥讲的一模一样,矮矮的个子,脸非常可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跑到我的前面来了……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樱木学长了>_<,不知道他碰到了那个东西没有……”

藤田勇敢的探险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关于樱木夜晚的行踪,仍像云遮月似的窥不到真相。流川打发走了藤田,怎样也想不通樱木隐瞒事情的动机。头疼的望望栅栏外,午后田间的风将成片的稻草吹得像睡着了一样。


——————

到了晚上谁也没提藤田的事。樱木在傍晚时和宫城几个去了村子里玩,都是第一次来乡下的城里小孩,只是水车之类的摆设就让他们兴奋不已。过了十点,男孩才带了满身的蚊子包回到旅馆。

“啊,热死了—— 小宫怕大姊头骂,拼命的跑,好像训练一样,嘿嘿,可是本天才抓了很多好东西。”

樱木喜滋滋的把一包什么东西放在窗台上。转头望望流川,对方戴着耳机似乎睡着了,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点泄气。这个臭狐狸,这么早就睡死了,本天才讲话都听不到。男孩寂寞的转身,脱下T恤,一个人啪嗒啪嗒的穿过走廊,去浴池洗澡了。

接近午夜的温泉里没有一个人,樱木边玩边洗,过了许久才慢吞吞的爬出来,带着满身温热的水气回到房间。这时的流川已经醒了,坐在铺好的棉被正中间,脸色不善的盯着窗台上那包东西。

是蝈蝈,夏夜温吞的热气里鸣叫正欢,滴哩滴哩的,仿佛那卷起竹帘的风也随之轻荡。樱木一脸兴奋的把那团东西拿下来,回身坐在流川旁边。

草叶编织的小小的笼子,看上去粗糙却有着清脆的好看。蝈蝈的叫声便从那草叶尖流泻出来,在空中上扬再上扬。男孩把草笼稳稳的托在手心里,伸到流川面前,

“这个笼子是本天才编的,怎么样,不错吧? 嘿嘿,小宫他们都很佩服呢。”他用眼角瞄了流川一下,用手指轻轻的转动笼子,
“嗯,狐狸你一定不认得吧?这个叫的是蝈蝈,圆溜溜有壳的是瓢虫,旁边有大刀的武士叫螳螂,啊,长的有点像你……这个乱飞的小虫子是萤火虫,小宫说的,可是它亮都不亮,鬼才信。”

男孩望着流川是有点献宝的神情。整个下午流川都没和他讲话,阴沉沉的,好像在独自想着事情——在想什么?男孩就是在这样不想理会又忍不住去猜的无聊中度过了下午。晚上小宫提议出去玩的时候,流川什么也没说的回去休息了。照往常是该像个膏药似的跟过来吧。可是没有。
于是樱木又嘀咕了整个晚上。

“好玩么?本天才特意抓给你看的,死狐狸,总要开口说句话吧,不喜欢也没所谓啊!反正是小孩子玩意儿,不喜欢就丢掉好了。”
男孩絮絮叨叨的,眼睛一下一下的瞪着流川。他吐了口气,想起身把那个笼子扔出去,下一刻去被身边的人按住了手,拽了回来。
“好吵。”
流川望着他,皱着眉头。
他也不知道说的是谁。樱木甩着笼子,一脸气愤,
“蝈蝈就是要叫的啊,不要它叫才奇怪。臭狐狸你在生什么气就直接说出来好了,干嘛板着脸不理人啊!有话不讲,要别人也跟着你心神不宁的!”

他甩着甩着,草笼的门就松脱开了,一时间,螳螂蝈蝈小瓢虫飞了满屋。樱木啊的大叫了一声,急忙跳起来毛手毛脚的去扑。

萤火虫飞出去了,瓢虫贴在了天花板上,蝈蝈不知藏在哪个角落放肆的鸣叫着。男孩忙活了一阵一无所获,最后挠了挠头,撅着嘴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你不是怕吵嘛,现在可要吵一个晚上了……”
他皱眉瞪着流川,然后得到的是对方头发后面,若有所思的目光。
好像带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在嘲笑本天才嘛,还是什么…… 男孩最终败下阵来,莫名其妙的红了脸,移开目光后向后倒在塌塌米上。

唉—— 他发现还是盯着白白的天花板最轻松,心里发酵似的冒着酸味的泡泡。

怎么天才这样的不幸啊…
那家伙……
那家伙是真的说过喜欢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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