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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伪聊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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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心子 2010-05-20, 周四 15:56

【其一】琴异

流川枫,神奈川人氏。貌韶秀,少孤,寡言。从安西为师,颖而能读,尤善琴艺,十六技冠当时,无人能出其右。安西甚爱之,以焦尾琴传。

是年流川出游,归途逢雨,时天色近晚,乃宿于樱林。夜阑兴至,索弦度曲。林中箫和之声隐约可闻,音色琅琅,颇能相肖。甚讶。复奏,箫声亦和之。以是至天明,箫声不绝,然和箫之人终未现也。嗟呀而返。

之后月余,忽有红衣人携琴至。年可十七余,发长七尺而尽作焰赤,不类中原人。然貌轩宇,音明晰,似居中原久者。曰:“欲较琴艺。”流川诺之。少年琴技颇不俗,隐隐然有宏大飘远意,然终逊一筹。日暮时推琴起,约于来年。

翌年期至,流川焚香静待。少年果翩然至,出琴,理弦。音若天籁,前所未闻也。试合三日夜,少年弦断,并无懊恼愧疚色,笑云:“明年当复至。”瞬息踪迹杳然。众视流川,则焦尾仅余一弦矣。盖音皆自此一弦出,真神技也。其时闻名观斗者名琴师数十人,归而嗒然毁弦,终生不习此艺。

流川乃闭门经年,绝客。于约日抚琴而待。慕名者环伺。然至暮复明,露湿重衣,少年终未至。乱弦起,举琴欲碎之。山下琴声忽作,众谓少年至矣,现喜色,流川独神情肃然。食顷八僮举短榻至。榻上一几、一琴、一炉香,青衣人坐焉。举止儒雅有仙意。笑曰:“为友所托延使君。请随行。”流川更不它疑,缀行。

无数步,竟至前夜宿之樱林。时值春末,残英遍地,枝头犹荣,而红衣少年未之见也。

青衣人曰:“樱木涉凡尘,染七情,天罚使禁足。君当试唤之,或可醒。”

流川席地调弦,奏以雨夜之曲。曲未毕,风起,呼“枫”之声不绝于耳。众皆相顾失色。流川从容勾抹挑拨,极尽徵羽,呼声遽止。俄顷落花相聚,竟化人形,铮然琴鸣,花散而红发少年立焉。开目见流川,喜不自胜,曰:“真耶?幻耶?何以至此?”

“寻负约者耳。”

“吾亦急之,然不得出。勿怪也。”

“琴何在?”

“遗之久矣——非所长也,幼习者箫耳。”

流川乃悟比琴有因,恨骂:“痴儿呆策。”

少年不服,欲辩,流川淡然一笑:“罚汝日日箫和。”

少年亦笑。落花再起,樱红满目,难识方向。俄顷风止,流川、少年、并青衣琴师、僮、榻、几、琴皆不见矣。众叹息而返。此后流川竟失所踪。世人传为乐神收去,羽化登仙箓矣。

数年后有乞儿言尝遇仙人。问之,曰:“二仙人于樱林作乐。一着白衣,黑发,执焦尾琴;一着红衣,红发,执红玉箫。姿容皆绝代,曲调更为世所无也。”或疑为流川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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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醉龙

相田者,陵南世家子也。自少慕孟尝高义。稍长,则门下常有食客十余,皆自称胸有奇术者,相田礼下之。旦夕欢饮,席间言辞滔滔,东海瀛洲,各叙其遇,相田俯耳焉。客每有所求,亦必足之。其姊不为之禁。

一夕微酣,二客昂然入。一衣白,一衣朱。身高九尺余。观容貌止弱冠,然英气盈足,眉目如画,差非潘、宋可拟。望者心折。

相田惶恐下堂揖之。朱衣人笑曰:“途经宝方,腹中饥,故借一餐耳。”相田命撤残席,整饬新肴,极尽珍馐。二客更不辞,振衣坐首席。朱衣人乃除辟尘,发髻微松,色若涂丹,映之华堂巨烛,不觉目迷。——自报称名樱,白衣者为枫,北上欲访故友耳。

枫性孤,围白貂裘独酌,言未发而寒气形诸外,客莫敢攀言。樱饮甚豪,以巨觥巡于诸客,色未尝稍变。又喜与客争。一时笑语喧腾,枫惟目注之。

更饮数巡,主客俱酩酊。一客言尝遇龙,口比手摹,备极形肖,而樱力争其谎。客乃出鳞一枚,大如盘,五色生辉。方共惊叹,樱夹手夺过,笑曰:“伪者。真鳞绝轻臾,此殊沉。”碎之。客大恚,捉壁上饰剑,比出鞘,腕为人握止。视之,枫也。客愈怒,曰:“汝等白日作盗耶?毁吾宝物,便至森罗殿亦须当一偿!”樱大笑,步出中庭,阴云立聚,转瞬人已失所踪。枫遽然色变,而雷声连作,龙自云中出矣。须张爪戟,并鳞皆赤。巨睛雳电,喷息风雷,作人语曰:“来,来!便偿汝真龙鳞!”声震天宇。诸客莫不股慄,方争龙鳞者汗下如雨,复呼之,则失禁矣。

枫举步厅外,呼龙名曰:“御封八部金身正法济威太子·樱”。凡三声,雷电交至,诸客掩面。更视之,则晴空万里,龙不复见。枫坐阶上,樱眠于膝,身无寸缕,惟白貂裘覆焉。

乃辞去,遗珠一枚谢酒资。抱樱跨鞍,殊无少累。转瞬绝尘矣。归视所遗珠,弹指大耳,夜出之,则一室亮如昼。相田宝藏之,不轻示人。此后更无他异。徐公尝作陵南御史,于席间得见,为余述之。

或云:固不知龙亦喜杯中物。然白衣者何人,呼名而止,得勿御龙之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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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狐刃

海南牧氏,望族也。有子绅一好剑,家中典藏不下百数,多名品。偶得一剑,短,刃厚重无鞘,逆光则隐隐有血龙之纹现。宝之,饰珠玉流苏而收于匣。然翌日视之则匣裂,同室诸剑多迸缺断折。痛惜之余甚奇之,别贮一室。夜夜铮鸣,婢仆不安。

于是倩善相剑者观之。见剑大惊,曰:“凶器也!非人间物。何所从来?”牧请问其名,相者曰:“此即上古相书所云狐刃‘樱’也!”“能为述之否?”对曰:“能。”

“初邙之山,有狐聚而居焉。山麓有铸剑师结庐,与混居。赤发跣足,不知其名。善冶利器,狐呼之曰‘剑先生’。有狐侠儿名流川者,闻名而往索剑。凡三年,先生乃允之。

“遂取流陨之精铁名‘烁’,汲南涧之灵泉曰‘澈’,伐檀松之古木,起熊熊之炉火。令流川执锤自淬,先生唯负手观之。至六日夜,嘱之曰:‘剑师卒生所能成者,实仅一器耳,不容有失。君复淬一昼夜,剑可成,万勿途废之。莫负吾所托!’

“流川目不它视,心不旁骛,竭力昼夜,剑乃成。取视,流光盈溢,果宝器也。喜。复寻先生不见。忽悟剑成是夜,有光华乍现,焰冲天,得勿先生耶?于是碎炉索炭,检点余烬。然焚之既久,寸骨亦不复存矣。

“流川大痛悔,抱剑怆惶,浪迹于市。有老狐教之曰:‘汝所持者宝器也,然精气未完盈,若以九千狐血濯之,剑魂可复人形,无敌天下!’

“流川竟出剑杀之。是日邙山之麓,狐族无噍类矣。

“流川乃持剑横行,凡至狐类之村,必尽剿之,以完九千之数。众狐患之,聚盟败流川于沨丘。流川力竭,以剑穿己胸而亡。有悯之者敛葬湘湖之北岸,封印其剑以殉。月余,有盗墓贼尸横坟畔。众检视墓穴,则流川与剑并失所踪。

“今邙山有荒丘号‘狐墓’,夜恒悲鸣不绝,声闻数里,即剑下冤死狐魂也。因一剑而伤数千性命,众谓之不祥。使君所藏即此也,请速弃之!”

牧唏嘘良久。相剑者乃辞去。归室把玩,愈爱之,不忍卒弃。逾月,有少年叩门索剑,单衣墨发,貌颇不俗。适值牧外出,其母患剑鸣久矣,遂命付之。少年更不谦谢,抱剑径去。牧归家知之,怅惋不迭。追思少年莫非流川耶?然久亦未尝闻复有斩狐之事,音信竟绝。

余尝闻铸剑者往往以身投炉而求神器,乃至有举家赴祝融者。然则世之所传神兵,皆附剑师魂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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