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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by your s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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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evis 2010-06-07, 周一 19:44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天黄昏的天空特别美。你说,那天是你的生日,但是没有人陪在你身边。从那天开始,我就暗暗在心里发了誓,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樱木花道一个人待在家里。这是他和流川为了念大学而共同租赁的一间小公寓。

这天是他们相识的第七年。但这七年来却是第一次,自己生日流川并不在身边。


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樱木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于是想起,自己将满十三岁的那天,河堤上孤单寂寞的背影。

向晚的夕阳正往西方渐渐沉落。十三岁的樱木独自坐在河堤上,红肿的脸颊微撕裂的嘴角,痛得他瞇起眼嘶了口气,伸舌舔去伤口渗出的血渍。

伤口是刚刚被父亲打出来的。父子俩在家里大吵了一架,樱木被重重搧了两巴掌,于是樱木气愤的夺门而出。

[再也不要回去了!!]

然而樱木并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呆愣愣地干坐在河堤上,看着越来越沉的天色与越来越红的夕阳。


流水之上是一座短短的石桥,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骑着他的单车经过。

一阵不小的风吹来,将他压低的帽沿吹开了些。浏海下是一双惺忪的睡眼,在帽子被风脱开的瞬间那双眼一下子惊觉地睁开,看着风将他的帽子带向桥下的潺潺流水。帽子落到了水中,载浮载沉。


原本正发着呆的樱木花道瞥见一顶黑色的帽子飘流过眼前的河水,他抬头看见桥上的黑发少年匆忙跳下车,奋不顾身地竟然就攀过桥上的墙围直接跃入了河里!

[哇靠!自杀吗?]
这念头从樱木的脑中一闪而逝,想都不想的连忙也跟着从岸边涉入水中,趁着黑帽还未被流水冲刷到下游去时一把将它捞了回来。


“你疯啦?怎能就这样从桥上跳下来?你要是不小心死了可是会害我这个目击证人被带进警察局的!!”
樱木责怪着少年,手里抓着湿答答的黑帽递还给他。

“捡帽子罢了,白痴!”
少年拿回自己的帽子,顺手将帽子里吸满的水份拧干。

“喂!不知好歹的狐狸,我帮你捡帽子竟敢还骂我白痴?!”

“谁是狐狸?大白痴!”

“谁是白痴?臭狐狸!”

涉足河水的两人全然忘却自己身处的状态,身体半浸泡在河水里就大咧咧地吵了起来,直到其中有人打了个喷嚏,他们才蹒跚地爬上岸脱下湿透的上衣平铺在草地上晾干。


后来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名字。黑发的少年叫作流川枫,和樱木一样,才刚开始念中学一年级而已。


当初被推倒弃置的单车已被牵至河堤边。两个赤裸上身的少年等待微煦的夕阳将他们的衣服身体蒸干。流川捏着帽缘不停地上下搧动,希望借着流动的风可以早点让吸收进布料纤维里的细少水份彻底风干。

黑帽的正面有着一道灰色缝线的NIKE商标。樱木不懂那是什么,只隐约辨识得出来那似乎是某个有点昂贵的运动品牌。而且,流川好像很珍惜它。

“喂……那是你的宝贝吗?看你刚刚为了这顶帽子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樱木好奇的问道。

流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以前,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前年车祸去世了,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就这样。”


听到这里樱木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用指尖碰了下伤口尚未愈合的嘴角。年轻的脸庞在夕阳的照射下,彷佛有着说不出口的哀伤。

搧风的动作并没有停,但流川转了头看向身旁的樱木花道,异于常人的红发在风中微微飘扬,撕裂的嘴角有细细血丝淌出,流川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抹去,却惊起了樱木恍然的意识。

“你干什么?”
樱木偏头躲开流川的抚拭。

“你受伤了。”

“啊……这个………”樱木很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考虑着该怎么跟流川解释。
“这是下午的时候,被我爸打的……”

“因为我们吵架,所以就……嘿嘿………”

“没什么啦,我已经很习惯了…………没事,没事!”
樱木摆摆手,表现出一副无伤大雅的态度。


流川默默地凝视着樱木,用那种要看透一切的目光,像把锋利的刀,刺进人的内心深处,却又在刺伤了人之后加以温柔爱抚。


───如果当初不是遇见你,你现在会不会还是这样,满腹的心伤不愿说出口?


“你还有爸爸………很好。”
流川突兀的一句话。

“什么!有爸爸哪里好了?才不好!才不好咧!!才不……好………”
樱木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其中绞结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
……………………
“喂,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生日。”

“我不像你,还有爸爸送的生日礼物。每年生日……我都只会跟他吵架,也从来没有收过什么他送的礼物…………”

“小时候常常听到邻居说,红发是一种咀咒,所以我的出生害死了我妈………我爸很爱我妈,但是是我害她死掉的,所以他,所以他一定很讨厌我吧?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樱木低着头,火红的夕阳映染了他的发,他的发,看起来真的像有火在烧。

像罪恶。

一种无法宽恕自己天生的罪恶。


“真是的…………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哈哈……当我没说过吧!”
樱木无谓的笑了笑。

……………
……………………
………

“白痴。”流川说。
“如果他讨厌你,就不会把你养到这么大了。”

“因为你是用你母亲的生命换来的………”

“如果他真的讨厌你,那么你母亲的死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对吧?”

“没有人……会讨厌自己的亲生孩子的。”


樱木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居然在认真回答自己的流川。

“如果他不讨厌我…………”

“那为什么………我的生日,他总是不陪在我身边?”

倾注所有怨念般的一句话,剎时让流川无语。

“………我知道,因为我的生日一点也不重要吧……所以没人愿意陪我,没有关系。”

樱木要自己笑得洒脱,所以他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街灯一盏盏接着亮起,天空消褪成淡淡的紫红色,夕阳余光还在地平线那端挣扎着不肯殒落。河边几株夜樱,傲然的枝桠挺立在空中,想要展现它不凡的美丽,却在黑夜将至之后偷偷地掩面哭泣。


他只是一个,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意外遇见的某个人而已。流川这么想着。樱木只不过是个生命里的过客。

但是没有理由,这样的樱木花道,裂开撕伤的嘴角开心笑着的樱木花道,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流川产生一丝不舍的情绪。

………没有办法,丢下这样的他不管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你,也许我就会这么走掉了吧?


“天黑了,我该走了。”流川拣起草地上只晾了半干湿的上衣,抖落衣上的草屑,凑合着穿上。
“………你还要继续待下去吗?”

“大概吧?反正我不想回家,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两人无言的对视了许久。流川走近樱木,手指在樱木脸上轻轻刮了一把。樱木没有生气,一点也不认为这样的动作有任何侵犯自己的意思,反而是觉得,那是流川对人的一种亲匿表现。

“白痴。”流川说。
“既然过生日就要快乐一点!”

“去!还用你说?”
樱木朝流川挤眉弄眼吐舌头,然后笑了。


那样的笑容,在流川踏着单车离去的时候不断从他脑海中回想起,让他险些控制不住车行的方向。

拥有这样无邪笑容的家伙,这样好的一个人………如果活得不幸福,很不值得吧?

所以,想要给他一点幸福的力量。


───而我一直都相信,这样的幸福,只有我能给你。

[真的不回去吗?]

入春的夜晚依稀有几分凉意,樱木有些后悔了,但嘴角凝血的小伤口仍然提醒着他倔强的个性必须赌气不能轻易起身回家去。

夜空明亮的月,疏落的一颗颗星子点缀在天边,美得让人看了很想将它们摘下来。

樱木躺在河堤边的草皮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一共有几颗。

[数完就回家去吧?]

───其实知道是永远也不可能数完的吧?但总期待着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一点点,拥有一个幸福家庭的可能。虽然,这个家庭只有父亲跟自己。


但是,即使回到家,也不会有人陪着自己过生日。

父亲每天晚上总是出去喝酒,喝得烂醉如泥。回家之后,也只会对自己发脾气而已。

如果生日过得一点也不快乐,那不如就不要有生日这种东西,还比较好吧?


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下了,只剩淡淡的月光以及河岸灯火隐约照耀着樱木的脸。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孤寂的夜色向他袭来。樱木闭着眼,一个人轻声唱着歌。

星星大概是数不完的了。没耐心的樱木数不到三十颗就早早放弃。他从草地上坐起,拍去身上的草屑尘土。夜深了,即使不情愿,还是必须回家去。


有一个醉鬼般让自己一点也感受不到爱的父亲,会比永远失去一个爱自己的父亲要来的好吗?

樱木不知道答案,他的年龄让他还无法彻底了解这样的感情究竟为何,也不懂得人类感情这种事,一向都是异常无理的。

想望一个幸福的家庭与生活,似乎变成一种奢侈了。

即使不情愿,还是必须回家去。

夜里的小河流动着月亮的倒影。

樱木走近石桥的那一端,以为自己的生日就要这么过去了,像平常一样的日子。

直到他踏上小桥,抬头看见,桥的另一端,流川牵着单车站在那边。


“这个,送给你。”流川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生日礼物。”

一只玻璃瓶。樱木伸手接过。瓶内有许多亮点在移动,像天上的星星一般。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只只的萤火虫,在瓶子里攀爬着。

“………你刚刚抓的?”
樱木不可置信地望向流川。

“嗯。”
流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若不是天色太暗,大概会让人看出来,他其实是在不好意思吧?

“生日礼物…………”樱木端详着瓶子里的萤火虫,一下子突然笑了开来。
“哪有人送这么奇怪的礼物啊?哈哈………”

“大白痴!”
被这么一说,流川有点不高兴。虽然只是几只会发亮的虫子,但要抓可是费了他不少工夫…………

“不过,我很喜欢。”樱木微笑着抚摸着光滑的玻璃瓶身。
“嘿,狐狸,谢谢你!”

“………当作你帮我捡帽子的谢礼。”

“啊?原来是这样?什么嘛……………”

……………
…………………………
……

“这么晚还不回去?”

“你还不是?”

“我正准备要走了。”

“……喂,那等一下。”樱木摇了摇手中的瓶子。
“这些虫也不能一直关在瓶子里,会死掉的吧?”

“………嗯。”

“瓶子我留着,这些虫…………就把它们放了吧?”

“那是给你的东西,你要放就放。”

“……喔!”

樱木笑着打开瓶盖将萤火虫全倒了出来,一只只发光的萤火虫扑翅飞下了河堤,就真的像是一颗颗坠落地面的美丽流星。那些曾经被囚禁的生命希望,一瞬间都找到了自由的出口。


看见樱木收到礼物时开心的表情,黄昏时刻的哀伤彷佛都已消逝而去。现在的樱木花道,不再让人替他感到心疼与不舍,反而是一种更深刻的情绪涌现,看着他笑,看他开心的孩子气的脸庞,让流川想要,一辈子看着这样美好的人活下去。
………
……………

“如果没有人愿意陪你,”流川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说道。
“那么以后每一年,我来陪你过生日。”


等到樱木再大一点,他就会明白,那是一句誓言吧?

那是流川给他的,关于一辈子的许诺。

然而现在,流川却不在自己身边。

二十岁的生日,樱木一个人待在家里,想起自己将满十三岁的那天,河堤上孤单寂寞的背影;想起,今天流川不在身边。

他们不再是当初青涩的少年,他们现在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他们相遇,他们变成了朋友;他们相恋,他们变成了情人;他们同居,他们变成了家人。

无论什么样的关系,总是,不可或缺。

但是流川不在身边。


不远处是嚣闹的市区,人造光影充斥于是无法看见紫黑色天空上的所有星星,仅有一枚满盈的盘月,一颗最亮的极星。

樱木躺在冰凉的单人床上,看着窗外已深的夜色,于是开始想念,多年以前那只装载着许多萤火虫的玻璃瓶子。

突然很想,看一看那只空瓶子。

樱木离开房间走进客厅里,视线搜寻着空间的每个角落。

电视旁的置物柜上,只有一只装了八分满清水的玻璃瓶,里头浸着一株绿叶植物。

八分满的空瓶,是否代表一颗只有八分满的心?

八分的满度,却不能让空出来的两分感觉到一丝温暖。

如同一颗只有五分之四的心脏无法使人存活。

因为爱,使人孤寂。

樱木又恢复刚才躺卧的姿势,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抱着胖胖的沙发靠垫。

他看见天花板上白色的日光灯,视线越来越模糊………模糊,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时钟的分针早已超过半夜十二点。他记得自己最后一眼看向的时钟是晚上九点十二分,睡了又醒之后身旁依旧没有人。

但是身上多了一件薄薄的毛毯被,桌上多了一枚未拆封的蛋糕盒子。

“流川!”
樱木大喊,他知道流川已经回来了。

没有人响应。

樱木撇开身上的毛毯,冲进房间和厨房,都找不到流川的人影。

“死狐狸你滚出来!!”
───心急着大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约莫半晌,一道门喀啦打开的声音。

“吵什么?大白痴。”
流川擦着湿润的头发走出浴室,显然是刚刚洗完澡。

突然就看到流川出现在自己眼前,樱木反而语塞。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白痴,我有哪天晚上不回来的?”

樱木愣了一下,这才笑了出来。

“那个蛋糕是你买的?”

“………不是。”

“耶?”

“刚刚………路上捡到的。”流川没去看樱木的眼睛。
“今天你生日,所以,就顺便带回来了。”

“什么?十二点都过了…………”

“白痴,是你自己睡过头,我之前就到家了。”

樱木坐上沙发打开蛋糕盒子,里面是他最喜欢的草莓奶油蛋糕。

“嘿,还真刚好捡到我喜欢的口味啊?”
樱木捉狭似地朝流川笑。

流川不置可否地插上蜡烛,关上客厅的灯光。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像天上的星星,又像多年以前,瓶子里发亮的萤火虫。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樱木笑着看向身旁的流川。
“那天我回家之后才知道,我爸很担心我。”

“他说他在家里等了我一晚上,很担心我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万一我出事了,他会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跟死去的妈妈交代………”

“你说的没错,因为我是我妈用生命换来的………所以……他不可能一点也不在乎我的…………”

烛光在樱木俊俏的脸庞上闪烁着,那看起来的确是一种,幸福的光芒。

“白痴,说这个干什么?”

“没有,只是想告诉你罢了。”

“大白痴………”流川伸手轻轻刮了樱木的脸颊一把,多年以来从不曾改变的亲匿习惯。
“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没忘记。”

樱木微笑的眼眉看着流川,美丽的表情,让人看了很想吻一吻他。

“所以,你回来了。”

我没有忘记。我一直都没有忘记。

从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暗暗在心里发了誓,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不管一辈子究竟有多少年,只要我活着的每一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无论生日,无论平常的日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只想爱你,所以要你过得幸福快乐。

这是我答应给你的,一辈子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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