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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彼得·潘 1-4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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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eixisun 2010-06-07, 周一 21:50

【1】




引子



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看的这部童话,只知道看了之后,就一直很喜欢,一直很喜欢。



这是个不愿意长大的男孩,他会飞,身边总跟着一个叮当做响的小仙女,住在一个叫做“虚无”的岛上,是岛上一群同样不愿长大的孩子的首领……故事里还有铁钩手船长虎克、肚子里有着一只“滴滴哒哒”闹钟的鳄鱼、海盗、印第安部落和他们的公主、用歌声来迷惑人的美人鱼…………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虚无岛”,我们也不会在夜晚看见从没关紧的窗户里飞进来的男孩……我们一天一天在长大,每个人都是一样。
但是我知道,在每个人的左胸口的夹层中,在那被血肉与肋骨好好保护起来的心里面,其实都存在着一座小岛,它的名字叫“虚无”。



我们不可避免地成为大人,然后悲哀地去放弃和忘记很多少年时视若珍宝的东西,然后按着现实的社会准则去继续着我们的成人生活…………但是,那纯净的、澄清的、宝贵的、可爱的孩子气,仍然在我们身上留着,只要我们愿意,就能够象彼得·潘一样地生活着,自由地在自己的“虚无岛”上空飞舞盘旋……随时。



这种选择的权利,是不是作为对步入成人的我们的一种补偿呢?



[原来这就叫做幸福呀!]
明白了之后,你会对自己这么说吗?



樱木花道是我最爱的男人,他的惹人怜爱的孩子气和可以让人完全依赖的安全感,以及他身上的一切(无论好的坏的),构成了我的梦寐以求…………他就是我的————
彼得·潘。



永远也忘记不了,小时候在风起的夜晚,总要把窗户偷偷打开,然后大睁着眼躺回床上,希望可以看到那个“像竹竿似的直挺挺立在窗口”的小男孩,但每次都熬不住先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总能看见洒满房间的阳光…………



现在我长大了,但心里还是藏着一句话,那是从小就打算在某一天遇见彼得·潘时对他说的话:



“潘,如果我是温蒂,我就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
……………………………………



也许就在今晚,我会遇见那个从窗户飞进来的少年,我能看见他对我笑,然后向我伸出手:
“我叫彼得·潘,住在第二条马路右拐弯一直向前走到早晨!”



希望这个彼得·潘,是红发的。



*******************************************************



第一章



“…………,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小小的会客室里,留着奇怪朝天发的男人皱了皱平直好看的浓眉,试探性地问着坐在对面的好友。



那个黑发男人低垂着头,略微有些零乱的柔亮刘海遮去了他的双眼,但仅根据那挺直帅气的鼻梁和厚薄适度的完美唇型,就足以推测出这必定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



“喂!##”
久久不见对方有任何反应,朝天发男子不耐烦地用指关节叩着桌面,又叫了一声。



………………………………
依旧是一片寂静。



“…………|||”
一排黑线落在了男人帅气的脸上,额角爆起的青筋说明他已经处于发作边缘:
“你该不是睡着了吧,流川枫?!!”
也顾不得维持平日里俊朗斯文的形象了,后面那一声几乎是用吼的。



“……唔…………”
对面的男子终于被这一声炸雷弄得有反应了,轻哼了一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了头,然后睁开了惺忪的双眸,里面竟是一片茫然。



“…………,干什么?”
盯着凑到自己面前的那张气急败坏到有些扭曲的大脸将近半分钟,流川枫开口了,声音仍旧飘忽得象是在做梦。



“你还敢给我睡觉???”
仙道彰绿着一张脸吼了出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直了身子,将近2米的高大身型立刻给坐在沙发上的人制造了一片颇具戏剧性的阴影--------
只可惜,对方是个超级迟钝的人,所以仙道刻意营造出的压迫感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为什么不能睡?”
流川枫边耙头发边打呵欠,还顺便丢了个“你是白痴”的眼神过去。



“你还问我为什么?!!”
仙道的好脾气彻底被击溃了,他终于受不了地抓了狂:
“你的公司就要倒闭了你知道吗??存货全部要送去抵押,连办公室都要搬出去了!!你的股票、你的房子还有你那辆酷到让人眼睛滴血的BMW也要被拍卖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睡大头觉啊??!”



兴许是平常积压得太久了,一下子爆发出来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以惊人的高分贝吼完的这段话几乎用尽了仙道全身的力气(太久没做运动了………|||),只好退到一旁扯着领带喘着气,等着看他那位大学同窗兼多年好友会做何种反应。



“这些我都清楚……”
清越平板的语调显示出当事人的毫不在乎:
“已经无可挽回就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公司。”



“可这也是你近5年的心血啊!!”
仙道对流川漠然的态度感到有些头疼:
“你的全副身家都在里面,一旦没有了的话,你就一文不名了!!!”



“无所谓,只是再从头开始而已……”
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好象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去烦恼一样。



“…………”
仙道呆住了,即而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出现在唇畔:
“真是搞不懂你……到底什么才是你所在乎的呢?”



“没有。”
简短的回答干脆得让仙道差点给噎死。



“懒得和你鬼扯了……我去查了你公司的帐目和最近的几笔买卖……”
转到正题上来后仙道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想要起死回生怕是不大可能了,除非这个时候天外飞来一笔横财……唔,但我想那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说,现在……你只有申请破产保护了。”



流川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仍是冷漠的表情,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
仙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你放心,作为你的律师,我会尽到我的职责,不会让你被债主追得无处容身的;而作为你的好友,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的,最起码……”
说到这里仙道戏谑地眨了眨眼睛:
“不会让你饿死!”



“…………”
听着仙道这番半是调侃半是关心的话,流川心头有些发热,但脸上仍是那副亘古不变的101号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仙道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你的公司运营得一向很稳定,这次突然面临这么大的困境,不能排除有人恶意破坏的可能性……你和谁结过仇吗??”



“会吗?”
听仙道说得这么肯定,流川也有些疑惑,然后微皱了好看的眉毛,坐在那里“仔细”回想起来。



“算……算了…………|||||”
看着流川枫努力地做着冥思苦想的样子,仙道有气无力地叫了停,同时在心里暗骂着自己真是一头猪:
以流川那种超级大条的神经,想得出来才有鬼咧!!!



“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最好少出门……公司那边我会办妥的……”
在离开之前仙道忍不住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也许是我太多心,但该防的总是要防啊!现在这个社会,步步为营是最稳妥的………”



“知道了……”
看着唠唠叨叨的好友,流川终于笑了出来:
“谢谢。”



“哇呀呀~~~~~~你居然会对我说谢谢!!”
仙道夸张地叫了出来,然后三八兮兮地拍着胸口:
“不过你别以为一声‘谢谢’就什么都OK了,我的律师费可是一分钱也不会少要的!!!”



“滚吧!!###”
实在受不了这种爱耍宝的个性,流川枫一个潇洒的回旋踢,干净利落地把仍在“哇哇”大叫的某仙蹬出了门外。



* * * * *



[…………我恨你…………我恨你!!!]



[你是冷血的……你是个怪物…………]



[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你根本没有感情!!!]



[…我要…………让你也尝尝我所受到的痛苦……]



[我要你变得一无所有……失去拥有的一切…………]



[等有一天…假如有一天你也会爱人了的时候…………]



[…我就要让你尝尝失去爱人的痛苦…………生不如死!!!]



[……嘿嘿…………嘿嘿嘿嘿………………]



[………………………………]



“!!!!!!!!”
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惊呼,流川枫满身冷汗地醒了过来。



瞪大了细长的黑眸,有些慌乱地四处张望着,等到黑暗中隐约可见的熟悉环境映入眼睛时,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噩梦啊…………”



有一丝庆幸这只是个梦,但梦里那真切的景象仍是让情绪鲜少起伏的他有些后怕,而那凄厉恐怖的尖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着。



[怎么会……做出这种梦来呢?]
甩甩头,刻意去忽视那似乎亲身经历过的怪异感觉,流川枫掀开被子下了床,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



[是因为这一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所造成的吧…………]
在拿着水杯走回卧室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流川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作为解释的理由,这让他莫名其妙地舒了心。



在重新躺回床上准备继续睡眠的时候,象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流川枫扭头看向了窗外--------
一轮明晃晃的圆月正挂在天上,柔和的银辉透过窗子泻了进来,撒满了他的床。



看着看着,浓浓的睡意袭了上来,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再度沉睡过去的刹那,他看见那轮明月,竟然泛着红色的光………………



* * * * *



仙道彰是个律师。



仙道彰是个年轻有为的律师。



仙道彰是个长相极其英俊帅气而又年轻有为的律师。



所以人生对于他来说,虽然不至于是黄金满街让他拣,也算得上是鲜花遍地任他摘了。
于是直到今天之前,他一直对于自己的人生是无限美好的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是当他今天从流川手里接过那一封律师信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丽人生:
那就是当一个人在所拥有的一切即将归零的时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世界,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这个人的手心里。



“你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手里握着那封信死命不肯松手,酸溜溜的语气让仙道自己都觉得倒牙:
“10亿美圆的遗产啊~~~~~~~~~~~你什么时候从外星飞来一个这么有钱的亲戚啊?!!”
越说越觉得不平衡,干脆抱着那封信跑得远远的,然后蹲在角落处仔细地看了起来



[真是很奇怪……]
现在身价10亿的前穷光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说是我的远房姑母,很早就去了美国……从来没见过面,她怎么会……]



“喂!!”
角落处传来的叫唤声打断了流川的思路,仙道象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嚷了起来:
“她不是白给的啊!?这里写着要求你必须照顾一个人一年以后才能取到那笔遗产哎!!还要再过一年啊??”



“我早看到了!!##”
流川枫有些受不了地揉着太阳穴:
“你开始不是看过一遍了吗??还叫什么叫??”



“是看过了啊!可信的一开头就写有10亿美圆可以拿,我激动都来不及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啊???),哪里还有时间看后面的啊??”
虽然有些理亏,但律师好辩的本性使得仙道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啦,10亿圆的财产和照顾一个人所用的花消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嘛!!!再等一年也没关系,反正今年先把公司抵了,明年就可以再买回来……或者你想重新开一家都没问题啊…………”
仙道一边看信一边碎碎念着,旁边的流川枫早已不堪“骚扰”地铁青了一张俊脸。



“咦!?”
象是又发现了什么重大问题,仙道颇感奇怪地问道:
“这里怎么没写要照顾的是什么人啊??!而且到哪里去办手续也不知道啊??这是怎么………”



“闭嘴!!###”
流川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信抢了过来,指着最后一段文字吼了回去:
“‘详情请来我的事务所面谈’!!!!!她事先就在这边请了代理律师了笨蛋!!!!!###”



“哦…………|||||”
鲜少看到流川发飙的样子,仙道露出了小生怕怕的表情:
“最后一段嘛!我还没来得及看完呢!!等我看完了再问你好了。真是的,这么一点小事就那么大火,亏我还是你多年的好友兼…………”



“SHUT UP!!!”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流川枫抬腿又是一记干净利落虎虎生风的回旋踢,只听见一声闷哼,仙道早已四肢着地趴在了地板上,而那张被他的手捏得湿漉漉(恶~~~~~~~~||||||)的白色信纸则飘啊飘的落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总是用这一招啊?!”
实在是被踢得很痛,但不怕死的多嘴九宫鸟仍旧不愿收声。



“对付你这种人……”
流川额爆青筋地斜睨着趴在地板上的那只顶着刺猬头的青蛙:
“一招就足够了!!##”



“喂……你也太过…………”
仙道还想要喊冤,但眼前看到的东西让他住了嘴--------
他看到了那封律师信的落款。



“……水户………洋平…………”
轻轻地念出了那个名字,仙道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认真神情,继而一抹真正温柔的笑容在唇边漾了开来:
“找到……你了…………”
(旁白:所以,年轻有为的仙道彰,前途再度射出了万道金光!!!)




【2】



“这个是我的委托人让我代为转交的资料,你需要照顾的就是他…………”
水户洋平把手里的文件给那名黑发男子递了过去,却在中途被另外一只长手拦截。



“给我看吧……”
仙道拿过文件轻笑道,深邃好看的眼却只管盯着水户瞧。



“那也好…”
抬手推了推在鼻梁上架得好好的眼镜,水户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两道灼人的视线,扭头看向了真正的当事人:
那个从进门起就不发一言的男主角,正静静地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眼睛的焦距逐渐涣散中--------
他就快要睡着了。



“……,樱木花道,23岁,是樱木保奈美的独子……”
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仙道有些困惑的声音:
“23岁了还会需要人照顾吗?”



“这不是问题的所在吧?”
水户轻声反问了一句,语气是客气的,却又明显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且我想流川先生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呃……”
面对事实仙道彰也无法反驳,只好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那么……既然是她的独子,为什么不把遗产直接留给他,反而要给一个几乎素未平生的人呢?”
天性谨慎再加上其他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仙道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和水户“纠缠”到底: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需要照顾,那为什么她又只定一年的期限?难道不怕流川一年之后拿了钱就走人吗?”



“这个我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水户轻哂,清亮的眸子里泛起的笑意让仙道一瞬间有些失神:
“那全属委托人主观方面的问题。她的遗嘱爱怎么定就怎么定,只要合法,我都会照办。”



“呵……”
仙道突然笑出了声,脸上的表情就象是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成熟老练了很多哦,洋平君!”



“!!!”
猛然听到仙道这样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原本泰然自若的水户竟感到有些无措起来。
就在他想为自己找个掩饰的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旁边那位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人物终于开口了:
“他现在在哪里?”



“…………这是地址。”
水户暗松了一口气,把地址递了过去,却不知道自己刚才短暂的停顿让某人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这是樱木夫人自从几年前回国后就一直住着的房子。”
看着流川枫站起身准备离开,水户尽责地提醒他:
“一年之后,这处房产也是你的。”



“唔……”
流川轻哼了一声表示收到,但那含糊的声音却让人怀疑他是否放在了心上。



“那…我也告辞了……”
仙道也随着流川站了起来,那刻意放慢的动作所透露的意图明显得可笑:
“如果有空的话,我会经常过来‘走动走动’的……”
丢下一句极富暗示的话后又来了个极其缓慢的180度转身…………



“仙道!”
水户的声音成功地定住了仙道的两条长腿:
“你等一下……”



“是!”
迅速地跨回水户身边站定,顺便咧开嘴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有事吗,洋平君?”



“…………||||||”
强忍着想要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搓掉的冲动,水户脸上仍然挂着笑:
“让流川先生一个人去见他吧……”



“为什么?!”
仙道有些奇怪,但随即一副“大彻大悟”的神情就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噢~~~~~~~~~~~~~~~~~~~”



“你不要想歪了!!##”
看着面前满脸放光的家伙水户就知道他一定扭曲了自己的意思,赶紧澄清道。



“咦?你不是想约我吗?”
在水户脸上出现的非公式化的表情让仙道的心情越加灿烂起来。



“不是!#”
水户发现自己的耐性快要用光了:
“我的委托人希望第一次见面时只有流川先生一人在场。”



“这样吗?”
更加觉得奇怪了,但眼前的人让仙道没有时间去想太多:
“那……如果我执意要跟去呢?”



“!!”
一听这话水户吃惊地抬起头,却正对上了那一双迷人的深褐色眼睛。



“是吗?那真可惜……”
心情出乎意料地平定了下来,水户微微一笑:
“原本,我打算邀你去喝咖啡的……”



“啊?!”
仙道瞠大了眼,停顿了一秒之后立即转身向后吼去:
“流川,你一个人去吧,我这里…………”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大门后戛然而止:
流川枫早已不见人影了。



* * * * *



[是……这里?]
流川枫看着挡在前面的大铁门,有些头疼地下了车(从仙道那里摸的车钥匙)。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位于偏僻的郊区,属于尚未开发的地域,除了眼前这座园子之外,周围几乎看不到其他房子。



流川走到了锈迹斑斑的铁门边,透过老旧的雕花往里面看去,一大片茂密的原生树林出现在面前,再往更深处看进去,隐约可窥见房顶的一角。
双手用力推了一下,沉重的铁门发出了摩擦的钝音,慢慢地开了一条缝,只犹豫了一秒钟,流川枫就侧身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才发现这片林子很大,没有经过修剪的枝干交错参差,浓郁的树冠隔开了太阳的热度,形成了一片凉爽的阴影。
流川可以肯定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因为林子里连一条正式的小道都没有,他只能在树木之间穿梭前进,脚底下踩着松软的散发着独特腐叶气味的泥土,让那透过树叶间隙射下的圆形光斑洒在自己身上。



差不多走了将近5分钟,流川枫才成功地穿过那片树林,来到了那座两层的木制别墅前。



“…………”
看着眼前的房子,流川枫突然有一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这分明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木屋啊!那斜坡状的房顶上甚至还立着一个烟囱!!



看得有些失神,但好在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一边在心里暗忖着一边踏上了阶梯,准备去敲门。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音,流川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朝发出声音的那扇窗户望了上去,却只来得及看见微微晃动的白色窗帘,以及窗帘后一闪而过的红光。



“……红色的?”



--------------------------------------------------------



房门没有上锁,在流川伸手去敲门的时候自己开了。
没有出声打招呼就径自走了进去,因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他不想打破这安静。



一楼没有人,于是他决定上二楼看看。
楼梯在客厅中央,转成了一个可爱的螺旋,也是木制的,走在上面会听到“吱吱呀呀”的轻响,不知怎么的,这声音让流川心里很舒服,就好象……又回到了小时候。



二楼有三个房间,没有多想流川就朝最里面那扇门走了过去:
那是刚才他在屋子外面注意到的房间,他知道他要见的人,就在里面。



轻轻地伸出手握住门把,流川发现自己的心竟莫名地狂跳了起来,紧接着一种难以表达的复杂情绪迅速涨满了他的胸膛:
象是欢喜,又象是期待,并且还带着淡淡的、不知名的忧伤…………



“!!!!!”
在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流川的脸上出现了极为罕见的惊讶神情--------
他看到了满屋子的书!!
木制的大书架足足占了三面墙,架子上密密麻麻放满了书。
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则为了采光而开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不过这时窗帘拉得严严的,所以房子里有些暗。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厚实的橡木大书桌,上面杂乱无章地码满了书,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打开着,液晶荧屏幽幽地闪着蓝光。



一阵让人心安的柔和气息自落地窗那里丝丝缓缓地渗了过来,渐渐将流川整个包绕住了。



“我是流川枫。”
清越的声线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流川枫有些奇怪于一个23岁的大男人还会喜欢玩捉迷藏的游戏。



“………………”
没有回答,房间里寂静一片。



“……##”
流川有些火大。
他最讨厌面对这种自说自话的情形,因为样子看上去很蠢。



深吸一口气,压住想要转身离去的冲动,他决定再试一次,
“请问,樱木…花道在吗?”



“………………”
仍然是拒绝回答,整间房子里只听见流川一人的呼吸声。



[该死!!]
在心里低咒了一声,流川枫转身就走,他不想在这里再多待一秒!!
大不了从新来过,他才不要为这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钱而受这种窝囊气!!!



“唰!”
身后突然响起的拉开窗帘的声音定住了他前进中的脚步,虽然心里仍是非常不爽,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奇心,流川枫慢慢扭过头向身后看去。



白色的窗帘被拉至两旁,耀眼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太过强烈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在那一团光的中央,站着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因为是背光,所以流川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光是那一头闪亮的焰红发丝,就足以让他移不开视线了。



“……红色的…………”
一阵梦呓般的低喃自流川口中逸出,随即他就象是中了魔咒似的,一步一步向着窗口走了过去……



[想要碰触…那红色的光……]



在离那个人还有一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流川停了下来,但眼睛仍旧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不曾偏离一分一毫。



“你是…樱木花道?”
在看清了他的面容之后,流川发现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



“…………”
樱木没有回话,只是用着他那双大而美丽的褐金色眼睛打量着面前英俊得有些过分的黑发男子,斜飞的浓眉孩子气地蹙着。



“你……”
失神地看着那清澈见底的纯真眼眸,流川感觉呼吸又加剧了:
“你在窗帘后面……干什么?”
(已经完全是无意识的问话了……|||)



“…………,等你。”
暖暖的悦耳声音响起,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等我?”
无法抑制的狂喜让流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继而一股浓浓的期待涌上了心头:
“刚才在二楼看我的……是你吗?”



樱木花道无声地点点头,柔滑的亮红色发丝覆在前额,让他看上去就象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保奈美说…你会过来这里住,她叫我等你……”
他说话的速度有些慢,似乎是很不习惯与人交谈。



“保奈美?”
流川有些迷糊,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妈妈?”



“对!保奈美!”
说到妈妈樱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令得流川逐渐平定下来的胸口又响起了如雷的心跳声。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流川仅有的一点好奇心全都被这个人挑起来了。



“我知道啊……”
樱木慢慢走到了流川面前,直到这个时候,流川才发现他竟然赤着一双脚。



“你和你父亲……长得很象。”
“我父亲?”
随着那团红光的逼近,流川感到自己的手指尖都在发颤。



“对。保奈美给我看过照片……”
仿佛是确定了流川枫就是自己要等的人,樱木花道开心地笑了:
“你要看吗?”



“呃……”
根本无法正常地思考了,流川只能呆呆地应着,然后看着那个白衣红发的漂亮男子走到书桌前,在那一堆码放得乱糟糟的书中翻找着。



“给你…”
樱木花道把一张泛黄的照片递了过去。



流川接过来看了一眼,愣住了:
照片上是一对相依偎的男女,女的他从没见过,而那个黑发黑眼的男人,有着一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庞--------
那是他的父亲。



“怎么样?”
樱木微笑着走到和流川面对面的位置上,低头指着照片中的人:
“这个,是保奈美,这个……是你父亲吧?”



“…………,是的。”
流川看着这张照片,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念头,但随即就被凑到面前的那张俊朗面孔上暖洋洋的笑意给冲散了。



“你一定很奇怪……她为什么要你来照顾我吧?”
樱木神秘兮兮地眨着眼,丰润漂亮的薄樱色嘴唇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为什么?”
流川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樱木的思路带着走了。
然后,在他即将被那一双流光异彩的褐金色琥珀淹至没顶之前,他听到了从樱木嘴里逸出的、仿若夏日里拂过柳林的清风一般的话语:
“保奈美说…不愿长大的孩子一定会很孤单………所以,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3】



“KIKIKIKI…………KIKIKI…………KIKIKIKIKI………………”



什么声音,轻轻地,透过窗户传进来,钻进了他的耳朵?



“KIKI…………KIKIKI……KI…………KIKI…………”



什么声音,混合着清晨树叶的味道,飞进了他的梦里,让他回到了小时候,在太阳下快乐地转圈圈?



“KI……KIKI…………KI…KIKIKI…………”



“……什么声音……这么好听?”



在即将醒过来的那一秒,他闭着眼睛轻轻问着,用着平日里从来没有过的,懒懒地、撒娇的声音。



“……屋顶上…的……风标啊…………”



在断断续续的“KIKI”声里,他听到了谁的,沙沙软软很温暖的声音,就在自己耳朵边,很认真地回答着。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钟那一整块深褐色的木质天花板就映进了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像是糖果屋里面用巧克力做的屋顶一样的颜色让他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只管呆呆地朝上盯着看,连眼睛都忘了眨。



他想他一定是在做梦,做那种回到小时候的梦,他现在一定还在梦里没有醒,还在做着梦…………
他知道在他的生活里不会有糖果屋,不会有在清风里“KIKIKIKI”转动着的风标,不会有夹杂着树叶香味的早晨…………不会……不会有那么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叫他起床………………



他一定还在梦里没有醒。



“外面有风,所以风标…响,我也……很喜欢听…………”
缓慢的、笨拙的声音仍旧在很坚持地解释着,响在流川枫的耳朵边,然后莫名其妙地,他觉得耳朵热了起来。



“………………”
紧闭着嘴巴,黑色的头向声音来的地方转了过去,于是被干燥的荞麦皮填充着的雪白的亚麻布大枕头便随着脑袋的转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然后一张极其年轻的有朝气的脸就出现在了流川枫眼前,挂着一个大大的耀眼的笑。



这是相当俊朗的一张脸…………尤其是那头柔亮的焰红的头发,衬着那神采飞扬的纯真的脸庞,漂亮得………………



“流川枫…………”
很努力地将面前这个昨天下午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的名字叫得更加准确些,樱木花道把凑到流川眼睛前面的头往后退了退,然后很小心地问:



“你……醒了?”



--------------------------------------------------



早上七点半,太阳只出来一半,在可爱的木房子一楼客厅的可爱布沙发上,坐着仍旧处于深度恍惚之中的流川枫。



他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的?



从醒过来的那一秒他就在想这个问题,可是想啊想的完全想不明白,而那个红色的身影又一直在他眼睛前面晃啊晃的,让他更加犯糊涂,于是这样那样想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决定放弃——————



什么都不去管了!反正再怎么样也只有一年的时间,权当给自己放个大长假吧……自从公司成立起来之后他几乎没有过过一天清闲日子,这次干脆休个够本好了………………



“流川枫,面包…两面焦吗?”
和客厅相连的厨房的门后面突然歪出来一颗红彤彤的头,有些翘翘的刘海下面那双亮闪闪的褐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询问着流川对于早餐的意见,毫不费力地就夺去了当事人的全副注意。



“啊?哦!!”
很快地点头,流川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心跳加快。



“煎蛋…呢?”
歪在厨房门后面的那颗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很认真地继续问。



“啊?煎蛋?”
被问得有些愣,再加之注意力几乎全被门后面那个红脑袋占据,流川半天没反应过来。



“也是……两面焦?”
樱木花道继续着他那近乎执着的询问,一副不问清楚决不罢休的模样。



“…………,对!!”
流川像个傻瓜一样张着嘴巴又愣了几秒,然后猛地点了一下头,力气用得那么大,弄得脑袋都是晕晕的。



“我也喜欢……两面焦!”
樱木也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用一种很高兴的语气朗声说着,冲着流川咧开了一个灿烂得一塌糊涂的笑容:
“再等等……就可以吃饭噜!!!”



说完之后那颗红色的头就“唰”地缩进去不见了,只剩下流川枫还傻傻地看着那个已经空掉的门框,头脑像是瞬间凝固般的,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思考了………………



[保奈美说…不愿长大的孩子一定会很孤单………所以,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突然又想起了昨天初见面时樱木对他说的那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流川枫将整个身体窝进了松软的布沙发里扭头看向了大落地窗外面那片茂密的原生林,初升的太阳透过葱郁的枝桠将那淡金色的光束投到湿润的黑色的泥土上,一种独特的芬芳渐渐弥漫开来,在这栋两层楼的木屋周围,围造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看着窗外门廊上挂着的微微荡着的秋千,流川枫开始在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像等着妈妈叫开饭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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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哇哇哇哇~~~~~~~~~~~~~~”



一声突兀的怪叫划破长空,惊得几只鸟儿“扑啦啦”地一通乱飞,撞得茂密的枝叶响成一片,引发了一场小骚乱。



“你够了吧!##”
脸色发青地死瞪着从一进铁门就开始鬼叫个不停的仙道彰,流川枫竭力想控制住自己将面前这个刺猬头男人掐晕的冲动。



“可是我忍不住啊!!现在这种时代居然还会有人住在这样的地方,简直就是奇迹啊!!!”
一百九十多公分的帅气男人捧住脸做出一副惊恐样地抬着脑袋左右看着,嘴里却一直没有闲下来的碎碎念:
“这里还是原生林吧??完全没有经过修剪啊!这林子面积有多少?总共有多少颗树??你确定我们等下不会迷路??啊!!万一碰到大野狼怎么办??它一定会先吃我的啦~~~~~~~||||||||||”



“给我闭嘴!!!”
忍无可忍的流川抬起一脚就朝着那呱噪的家伙踹了过去,然后在仙道面朝下冲着老树根吻下去之前一把抓住他的外套用力提了起来,另一只空着的手则直直地指向了正前方:
“已经到了!!!###”



“啊?到了??”
仙道有些狼狈地扯着外套站直了身子,抬头朝着流川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在那幢木屋映入眼帘的刹那,他挑高眉毛很大声地倒抽了一口气,随后,站在原地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
不意外地看见仙道会有这种反应,流川耸了耸肩膀之后就留他一人在门外感叹,径自朝着屋里走去,在进门的那一刻,身后传过来一句让他很吐血的问话——————



“喂!流川,这里面住着的是仙女还是巫婆啊??”



这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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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那个大宝贝呢?他在哪里啊??”
一进门就开始对这栋房子的内部上下左右打量个不停的家伙在探险完了以后一脸好奇加期待地问着,随即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顺手抱上了一个胖乎乎的大抱枕。



“他叫樱木花道。”
有些无力地纠正着仙道的叫法,流川对于一进门没有看见那抹鲜亮的红色身影这件事,莫名地觉得很失落:
“现在应该……在楼上吧…………”
胡乱地回答着仙道的提问,他很纳闷明明才不到一天的时间而已,为什么会对一个人产生那么大的眷恋。



“哦,楼上啊…………哇啊!是荞麦皮做的抱枕啊~~松松软软的好舒服~~~/////////”
原本就只是随口问问的仙道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被怀里抱着的大枕头给吸引去了,根本没去注意流川说了些什么,只管一个人在那里对着抱枕摸摸捏捏地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小时候就最喜欢睡这种枕头,这味道让我想起了我奶奶,555555555~~~~~~~~QQ”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摸着额头上在短短几十分钟之内第N度爆起的青筋,流川枫又有了想在面前这张橡皮脸上挥拳的冲动。



“啊!当然是有事才来的啊!!!”
眼看着好友就要发飙,仙道识时务地收起了那副怎么看怎么欠扁的浪荡嘴脸,从放在旁边的两个大旅行包里东掏西摸地找出了一个文件袋,表情一下子变得N严肃:



“这都是一些必备的文件和声明,还有银行进行资产清算的证明…………房产证和你的BMW现在正在拍卖行,能卖多少钱你先不用管,反正已经申请了破产保护,你现在什么也没有,所以麻烦也没有了…………”



“这两大包是先生你的一些衣物和日常用的,我想如果不是我拿来的话你这家伙绝对不会想到去拿…………另外…………”



说到这里仙道顿了顿,往后伸手在屁股口袋里掏了老半天,直到流川脸都变黑了才摸出一张东西递了过去:



“资产申报的时候兄弟我少报了一点点,帮你抠回了一些零花钱,都在这张卡上了……当然这是用我的身份证开的户,不然你只要一用就又会被抠回去,还得连累老兄我被吊销执照…………”



把那张薄薄的金卡很用力地拍进了流川的手里,仙道彰抬起头又回复了先前那一脸痞痞的笑:
“总之,你现在在这里我很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



“…………………………”
低头看着手里那张金色的卡片,流川枫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一句“谢谢”梗在喉咙里,却是怎么也憋不出来。



“怎么样?兄弟我很不错吧??千万不要太感激我啊!哈哈哈~~~~”
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仙道打着哈哈从对面的沙发飞快地转移到流川身边坐好,伸长了手臂揽住了流川的肩膀,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一年以后你就什么都有了!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请努力地忍辱负重吧!!到时候千万不要忘了为你赴汤蹈火的我啊!!!嘿嘿嘿嘿嘿…………啊呀!!!”



最后那一声惨叫,是某人被旋风踢请出门外的声音,世界从此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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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离开了之后,流川又坐在客厅呆了一段时间,他知道现在自己很需要仔细地想一想这一连串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竟,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发生这么多的变数,谁都会觉得不正常吧?



想着想着,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等流川察觉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



[他一直没有下来啊!]



莫名其妙地有些担心,他决定上楼去看看。



在踩着客厅中央的螺旋状木制楼梯向上走的时候,流川尽量放轻了脚步,但那轻微的“吱呀”声还是随着他的每一步响起,那声音奇异地让他联想到了很久以前看过的科幻片里穿梭在时光隧道里的情形,于是,他发现自己突然像个孩子似的,想要在这木楼梯上玩单脚跳…………



[真是疯了…………]
有些自嘲地想着,他来到了樱木的房门前,在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樱木……花道?”
他轻声叫着这个昨天才知道的名字,却在叫的同时惊讶于它竟如此的顺口,就好象,很久以前,就一直一直在唤着的一样。



“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流川于是慢慢地推开了门,走进了樱木的卧室——————



这间房子和他昨天见到樱木的那间书房大不相同,整间房子中央除了一张大床外加壁灯之外什么也没有,连衣橱都是嵌在墙壁里的…………在这间一览无余的卧室里,他没有看见那个牵动他整个心绪的火红的身影。



“花道!”
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很亲昵地叫起了樱木的名字,流川枫站在了屋子中央,然后就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似的,他朝着对面的巨大的落地窗走了过去…………就像昨天一样,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又躲在了厚厚的白色窗帘后面。



“哗啦!”
就在流川的手指触到那纯白的布面的刹那,窗帘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正盘着腿坐在窗帘后面铺着软垫的窗台上,抿着嘴唇很安静地看着流川枫。



那双清澄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琥珀色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荡漾着水样的光芒,金红色的浓密的眼睫毛翘翘地折射出了彩虹般的色泽,画一般的景象看得流川再一次的没了呼吸………………



“……流川枫…………”
很认真地叫着流川的名字,樱木花道开心地笑了起来,好象光是能完整地叫出面前这个人的名字这件事,就已经让他很快乐了,随后他就转过头指着窗户外面说:
“我看见他…离开……很有趣的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
流川低下头朝着那张孩子气的脸凑了过去,没发现自己问的是昨天已经问过的一模一样的问题,他现在只想要占据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的注意力,他不要他脑子里想着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我在拼图…………”
樱木花道看着那双离自己很近很近的黑水晶一样的漂亮眼睛笑着回答,然后把放在脚边的那一盘完成了大半的拼图拿起来递到了流川枫的面前:
“看,这个……”



那是一副一看上去就知道年代已经很久远的古老拼图,原先绿色的主调都变得有些泛黄,但是依稀还是可以看出已经拼好的那一部分所呈现出来的图样——————



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瘦瘦的小男孩,正扑在风背上自由地飞翔………………



“彼得·潘?”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随即流川枫就对于自己还能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的主人公的名字而大感惊讶。



“对!潘…………”
听到流川枫叫出的这个名字樱木似乎非常欢喜,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了许多:
“保奈美也会叫我……潘!”



“!!!”
听到樱木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流川枫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而昨天樱木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也隐约懂得了其中的意思了——————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人照顾他的理由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眼前的樱木那张神采飞扬的俊朗脸庞,轻轻地,在心里问着自己。



“流川枫……你…在想什么?”
看着流川半天没说话,樱木有些着急地问着,把手里的拼图往窗台上一放就捧住了流川的脸:
“怎么不…说话??”



“啊?没……没什么?”
有些慌张地压住樱木放在自己脸颊两侧的手,流川急忙回答道,但那张白皙的俊美的脸庞却还是无可救药地红了个通透。



“那………”
“我只是饿了,肚子饿了!”
眼看着樱木一付还想继续探究的模样,流川赶忙找个借口来搪塞,生怕他越问自己就越加心慌意乱。



“饿了?那我……去做饭!”
一听流川说饿樱木就着急起来,长腿一伸跳下窗台就想往外走,可是还没走出一步就被流川拉住了。



“哎?”
“又没穿鞋?”
把樱木重又推回到窗台上坐好,流川枫盯着那双有些苍白的赤脚轻声问着,然后抬起头看着樱木的脸。



“啊……忘记脱在……哪里了……”
有些不好意思,樱木举起胳膊抓了抓头发,冲着流川枫咧开了一个抱歉的笑,傻乎乎的模样惹得流川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雀跃不已。



用眼神示意着樱木不要乱动,流川弯下腰在地板上帮他找着拖鞋,六秒钟后,一双淡蓝色的拖鞋被他从床底下扒拉了出来。



也不去管为什么拖鞋会跑到床底下去,而且还整齐得就好象是故意藏到下面去的一样,流川枫单膝跪在木地板上,轻轻握住那悬在窗台上荡啊荡的脚踝,很仔细地帮面前的大孩子穿着拖鞋。



“……我……故意把它们弄进去的…………”
过了两秒,从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暖暖的、清朗的声音,流川枫没有抬头,等着他把话说完。



“以前…不穿鞋子,保奈美会一直念……现在,我希望她会出来……再念我也不烦了…………”



听到这里,流川慢慢抬起了头,看着面前这个把头埋得低低的、就要埋进胸口里去的红发的男人。



“可是……我知道她不会…再念我了…………”



说着说着,樱木直起了背,看着很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流川枫,然后,红着眼眶笑了:



“她死了…………”



(mei 2002.11.19)


【4】




我经常会做,关于飞翔的梦。

我梦见自己能飞,有时候飞得很高,有时候擦着地面,我低头看着下面,黄褐色的土地和绿色的草原丛林在快速地往后退着,那么快,快到变成了一条条的抽象的线,那种相互平行又相互交错的移动的线,看得我在梦里面,也会想睡觉。

我有一颗肤浅却又火热的心,它习惯去热爱,但它不习惯深入,于是那些存在于世上的极其宝贵的东西,我总是只能,最多只能,体会到一点点,一点点。

可是我在努力地,让自己从自己所热爱的上面得到的那种东西,变得再深刻一点………………因为我现在有了想要一辈子去热爱的了。

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我会因为我所能体会的这一点点,我能够真正地飞翔。(meixisun 2003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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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枫最近,经常会做奇怪的梦。

他总是梦见自己在飞,飞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面,他的上面是天空,下面是海洋,所有的一切都是蓝色的,深深浅浅的,各种各样的蓝色,透明的蓝色。

他如果一直往前看,就会一直保持着飞行的状态,但是如果他低头看海面,就会越飞越低,然后就会轻轻坠落进大海里,一点浪花也不溅起的,他就飘摇着沉进大海里,海水是没有温度的,不会让他觉得冷,也不会让他觉得热,甚至,不会打湿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他还能呼吸,像鱼一样,在水里呼吸。

他飘摇在大海深处,一点也不觉得慌乱,他左右看着,除了深蓝色的海水,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然后他就张开嘴,却没有气泡从嘴角冒出来,他的嘴一张一合,他知道自己在叫着谁的名字,可是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不晓得自己正在叫着的,是谁的名字。

然后就像是感应一般的,他低头往大海的更深处看去,就看见一团红色的光芒,从海底升起,慢慢慢慢的,由小变大,从弱变强——————

等到那团红光升到了他面前,他就看见了樱木花道的那张纯净的温暖的笑脸。

“我会飞…………”

他清楚地听见了樱木的声音,和他所听见过的一样的,清朗明快极好听的声音————

“你要……和我一起飞吗?”

樱木歪着头对他笑着,问着他,他张嘴立即就想说好,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就急急地,抓住樱木的手,轻轻摇晃着。

“那……就一起飞吧………………”

随着樱木的声音,他看见一对巨大的透明的翅膀从樱木的背后展开来,在海水里上下动着,一秒后,他就感觉身体正跟随樱木一起,快速地从海水深处往海面飞去,越来越快。

最后,在两个人就要一起冲破海面飞向空中的一刹那,流川枫醒了过来。

醒在黎明即将破晓前的,空气颜色最深沉的夜里面。

“………………”

流川枫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面睁开了眼睛,虽然看不见什么,但还是那么睁着,呼吸还是保持着睡着时的状态,平缓又绵长,他此刻的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就连刚刚从里面醒过来的那个梦,他都突然记不得里面的内容了。

他此刻只记得,从右手上传过来的,被某个人用力握过一般的感觉。

热,好热,右手好热。

就在他即将再度进入睡眠的前一秒,窗外传进来一阵细微的声响,这让枕头上的那颗黑色的头颅下意识地往窗外转了过去——————

一抹深色的影子快速地从他的窗前掠了过去,在他即将阖上的眼睛里面,留下了一抹温暖的红色的印记。

那是什么在飞翔。

流川枫告诉自己,然后脑海里就突然地,闪过刚才梦里面的某个片段。

没过几秒,他又重新入睡。

不会再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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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长了。”

在共同生活了快大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坐在楼下面对面一起吃着早餐的两个人中的一个这么说着,然后像强调一样的,樱木花道抬起右手抓住一绺垂在前额的鲜红色头发轻轻扯着,随后好玩地绕在了食指上。

坐在他对面的黑发男人闻言抬起那双黑水晶一样的眼睛看了过来,感觉到流川枫正看着自己,樱木很高兴地皱着鼻子对他笑着,笑得弯弯的大眼睛里满是璀璨的流光:

“你的也……一样…”

随着明朗的声音伸出去的是一只手,修长的浅褐色的手指微曲着,朝着流川枫眼前伸过去,流川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着躲开,身体却动不了一丝一毫,只能瞠大了那双狭长的眼,看着那只手抚过自己垂在前额的那一排刘海,就像吹过树梢的一阵清风,撩拨得他心中一动,白色的美丽脸庞上就晕开一抹潮红,速度快得挡都挡不住。

“流川枫………………”

指尖轻轻拈着那黑亮的丝一样细软的发梢,樱木花道直落落地看进那一双黑色的眼,淡樱色的丰润嘴唇孩子气地微启着,那么认真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你头发长了……我帮你修剪…吧?”

“啊……?”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流川却觉得自己没大听得懂,于是他想问个清楚,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傻傻地点头应允,明明不太明白樱木话里的意思,他却已经在说:

“好、好的。”

“噢!!!”

樱木花道立即推开椅子很高兴地叫了一声,然后马上转身跑上楼,流川就只能看着那红发的男人顺着螺旋型的木楼梯一圈一圈往上,他坐在餐桌前动也不动地专心听着楼上开门打开柜子找东西再关门的声音,直到樱木又顺着那螺旋一圈一圈往下,飞一样地重又站到了他的面前。

“保奈美的!”

很得意地将拿在手里的小箱子晃了晃,樱木笑得很开心:

“我的头发……她用这个剪,我也帮你……”

话音刚落他就一脸兴奋地把小箱子打开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露出里面全套的理发用具,然后在流川枫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抓紧流川的椅背连椅子带人一起用力推,推到了空旷的客厅中央。

“要开始噜~~~~~~~”

听着那快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然后流川枫就看见一大片淡蓝的颜色伴随着布料在空气中舒展开的声音在自己眼前落下,然后他就感觉温柔的触感在颈项移动着,轻巧的手指将布料掖进衣领边沿,一大块轻薄的淡蓝色的布将他周身围了个严严实实。

那双温柔的手轻轻落在他头顶,撩起他的发丝一绺一绺落下,让他觉得好舒服,好舒服——————

“眼睛闭起来………”

好听的声音就响在他耳边,于是下一秒他就阖上眼睛,微微垂了头,空气中响起喷壶“滋滋”的喷水声,然后他就感觉到细小的水束被喷到他的头发上,顺着垂落的头发往下滴落,落到脸颊上,然后沿着脸颊流到脖子上………………随后薄薄的眼睑上传来了羽毛般的触感,流川下意识地想睁开眼,却在发现这只是樱木害怕水会流进自己眼睛里而有的举动时克制住了自己,只动了动眼睫毛,细密纤长的睫毛轻刷在樱木敏感的指尖,惹出樱木一声浅笑。

然后两人再也没说话,静静地在客厅,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樱木花道那么专心地帮流川枫修剪头发。

流川枫一直低着头,但是他偷偷睁开了眼睛,他低着头看着地面,看着从大大落地窗透进来的明亮的阳光,看着地面上渐渐落下的他头发的碎屑,还看着一圈一圈慢慢围着自己转的樱木的、又忘了穿上鞋子的赤脚。

他好象经历过这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他好象记得那个时候,耳朵在洗头发的时候不小心进去了水,然后他就哭,然后妈妈就笑,说小枫总是爱哭像个女孩子一样——————

[小枫,妈妈难道生的是个女儿吗?]

妈妈笑着在自己耳朵边问,自己就赌气鼓着脸不说话,一直乖乖坐到头发剪好,妈妈最爱帮自己剪出长长的刘海,发梢刚好落在眉毛和眼睛之间的位置:

[小枫眼睛那么漂亮,头发这个样子眼睛就会更加黑亮了……………]

他记得这句话,于是就一直留着这样的头发。

就算,就算那个帮自己剪这样头发的人,已经……已经那么悲哀地,离去………………

“流川枫……”

不知不觉间,樱木已经完成了手里的工作,他转到流川面前,蹲下身子,从下往上地仰着脸,认真地叫着流川的名字。

“啊?”
流川回过神,稍微抬起头,从修剪好的黑色刘海后面,用他那双亮得黑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樱木,然后他就看见樱木的眼睛里那温暖的褐金色的光开始透明地流动起来,让他目眩神迷。

“你的黑眼睛……好漂亮……”

樱木花道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颤颤地、轻轻地触着流川的眼睑,只一下,然后立即收回来:

“好漂亮………”

樱木笑着对流川说,于是那张生动的英俊的年轻的脸就那么鲜活地、绽放出一大片的蓬勃气息。

“……!”

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流川暗自倒抽了一口气,喉结上下动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呃、那你的头发……我不会做这个,你…………”

“不,不用……”

樱木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红头发,偏着脑袋沉默了片刻,然后低下了头:

“保奈美说…最喜欢我的头发,我……不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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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怎么回事啊?!”

刚一推开事务所的大门仙道彰就惊得大叫,低头看着遍地狼藉他头痛地按住额角,然后踩着地板上四散的文件走到办公桌边,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几乎被整个拉出的抽屉。

“该死的!!###”

好脾气的男人这时候也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弯下腰将办公桌最下面的斗屉打开,就看见里面唯一放着的那个档案盒歪歪地,盖子被打开了一半。

“我就知道……”

用力地拧紧了眉毛,仙道将档案盒拿出来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胡乱地倒扣在乱糟糟的桌面上,双手将它们拨平:

里面什么都没少,惟独不见了樱木保奈美委托水户洋平发给流川枫的那封律师信。

后退一步坐进转椅里,仙道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顿了几秒,他便飞快地起身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坏了,洋平!!!!!!]

“呀啊!仙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门口传来准备上班的秘书小姐的惊叫声,但是仙道彰再也顾不得其它了:

“别叫!不要报警!!在我回来之前把这里收拾好!!!!!”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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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如果他一无所有,他就会想起来要多看我一眼,看我的脸,然后记住我的脸……………”

美丽的兰花一样的手指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优美的女性的声音响在寂静的空气里,却夹杂着太多太多,悲哀的情绪:

“他不爱我,甚至他根本就不记得我,可是我无法停止爱他…………”

“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是我的,我知道我这么做完全的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停止,永远也不能停止………………”

女人垂下头哭泣,伤心地哭泣,漂亮的丝一样的长头发挡住她的脸,眼泪渗过她兰花一样的手指滴下来,滴落在她身边那个男人的膝头。

男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哭泣的女人,然后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般的,将女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别哭,别哭,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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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仙道彰一脸惊惶地跑进水户洋平的办公室的时候,水户正在和某位重要的客户谈话,在听到大门被鲁蛮地推开的巨响之后,水户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站在门边大口喘气的英俊男人,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没有事?你没有事?!你没有事………”

礼貌地送走一头雾水的客户,水户走近脸色差得可以的仙道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一下子抱住了,然后他就听到那个自从和自己认识以来就从来也是一副沉稳优雅的贵族样的男人,用着那么急切的语气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让他的心,瞬间就变得火烫了。
于是没有立即推开他,任由他将自己抱着,直到他主动将自己放开。

“你这笨蛋,发生这种事,你应该先通知流川先生才对啊!如果对方真的想做些什么的话,毫无疑问针对的会是流川先生吧!!!”

好不容易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水户忍不住吼起来。

“啊!?我、我没想到啊,当时只知道他们拿走那封信,信上的落款的是你事务所的地址还有你的名字,我当然只能想到你啊!!!”

仙道觉得有些委屈,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嚷了起来,粗黑的眉毛搭拉着,一副可怜的模样。

“笨蛋……”

水户还想接着骂,但是脸却不知怎么的突然热起来,弄得他只好转身找着电话机好让仙道看不到他的脸:

“我打电话给流川先生,提醒他要注意一下,这段时间太忙已经很久没去看花道了,明天一定要去了……”

“先别告诉流川!”

大步跨到水户身后摁下通话键,仙道一把抢过水户手里握着的听筒:

“那家伙这段时间遇到的事够多了,我不想他再为这些事烦恼,事情我会慢慢查清楚,有必要的话我会再告诉他的。”

“…………,随便你!”

依然用背对着仙道,水户硬邦邦丢过来这么一句。

“还有,那个樱木家的大宝贝现在不是已经由流川照顾了吗?你和他之间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关系了吧?你说要去看他是什么意思?还叫他名字叫得那么亲…………”

“那与你无关吧?”

猛的转身打断了仙道的问话,水户洋平扬着眉毛恢复了在人前深不可测的冷静模样,清亮的黑眼睛里像是敛聚了所有情绪,让人怎么也看不真切: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仙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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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起先是小小的,然后越来越大,落在房子外面的树林里,传进耳朵的,就是一阵一阵“沙沙”的声音,用力地呼吸,就能闻到湿润的、树叶和泥土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流川枫坐在一楼客厅的大布沙发上,看着大大落地窗外面的被透明的雨水填充的空间,黑色眼睛里面闪动着水波一样的光泽,他不晓得自己正在看着什么,但是他无法让自己不去看,外面的这个世界,他好象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一样,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什么也不知道,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自从来到这栋树林里的木房子以后所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他着迷,让他无法再去想其他任何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什么细心地清理着,从内到外,涤荡得就要变成透明的。

“那是……无花果树……”

身边的一直安静着的樱木花道突然指着窗外那一抹绿色说着,红发的男人抱着大大的白色的靠枕动了动,于是被干燥的荞麦皮填充的大枕头就发出细细的声响,和外面传进来的落雨的声音奇妙地融合,沉进流川的心底。

“无花果啊。”

黑色的狭长的眼睛顺着樱木手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流川下意识地重复着樱木的话,然后慢慢朝着樱木左边肩膀靠了过去,轻轻地,将头搁在了樱木的肩头。

大大落地窗的外面,大片的手掌形状的无花果叶子,被清冽的雨水渲染出了浓烈的绿色,那么鲜活的颜色,就好象,会因为这雨水的冲刷而从叶子上流泻下来一样。

“花道,家里面,为什么这么多窗户,还这么大?”

全身放松地依靠着身边那具温暖的身体,流川枫的眼睛闭闭合合,薄色的漂亮嘴唇也是闭闭合合的,问出了自从那个晚上做了那样的梦以后,就一直一直想问的话。

“啊……”

樱木听到这样的问话,忍不住侧过脑袋朝着流川看去,但是又怕自己动作幅度太大会让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靠着不舒服,于是小心翼翼地让身体保持着静止的姿势。

“保奈美说…窗户多一些,可以让潘……找到进来的地方…………”

流川细软的黑色的头发落在樱木露在白色衬衣领子外的颈子上,让樱木觉得痒痒的,却很舒服,于是他眯上那双大大的褐金色眼睛,冲着头顶上的空气无声地笑:

“窗户大一些……万一潘长大的话……也能飞进来啊………………”

樱木花道的声音,很好听,就象明朗的天空下辽阔的海,悠远的温柔的,这是个成年男人的成熟的声音,但是流川枫听着,却觉得自己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看见那张孩子气的,让他心动的脸庞。

“如果你愿意,请别忘记带我一起飞翔,潘…………”

说完最后一句话,流川闭上了眼睛,紧紧依偎着樱木的身体,伴着窗外绵绵雨声和樱木微风一般的呼吸声,慢慢睡了过去。

“…………,好的。”

樱木愣了几秒,然后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大大的笑容就出现在脸上,好象雨后清朗的淡金色阳光:

“好的……”

将怀里的靠枕抱得更紧了些,红头发的大孩子微笑着阖上了眼睛,和黑发的大孩子一起,沉沉睡去。

…………………………………………
…………………………………………

也许这一切都是个梦,他在梦里面,睡在一个童话里,和彼得·潘一起,扑在风背上共同飞翔。

清风在空中飞过,留下透明的纹理,他和红发的彼得·潘一起,飞到云端漫步,再也不愿下来………………

[妈妈,我要是永远都不会长大就好了………………]

他突然记起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对妈妈说过的一句话。

就这一句,他只记得起这一句………………

只记得这一句了。

妈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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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苍白色的瘦削的手指枯枝一般地弯曲着,双手仇敌一般地紧紧纠结着,纠结在淡绿色的衣襟前,然后抽搐着往上,摁在了心口的位置。

[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以前曾经漂亮柔软的深褐色长发早就被削剪到只及耳根,失却了光泽枯黄着就像是秋天的叶,薄薄地覆盖着尖瘦干瘪的脸颊,苍白到让人心惊胆战的脸上的五官依稀看得出以往精致的轮廓:

[他不爱我,他不爱我……不爱我……]

只有那一双死死盯着自己的形状优美的深褐色眼睛,才让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才让自己虽然怕得要死却还不至于逃开,才让自己愿意承认,面前这个让自己觉得恐怖的女人,是自己的妈妈。

[他是叛徒,你也是!!]

尖细的手指就像是一把苍白色的利刃,指向自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刺穿、刺透,他在流血,从那一刻起,一直到后面的那么多年。

[生你的是我,你在我身体里十个月,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慢慢杀我,我为你用尽心力,我将全部的指望寄托在你身上,你看你还了一些什么给我!!!]

美丽的脸变得疯狂了,而当时幼小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杀人凶手一样被自己最爱的人指控着,无力反驳——————

[你看你的眼,你的脸,你的头发你的皮肤,你从头到脚全部都是他的模样,还有你那颗冰冷的心,我是你妈妈你却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讨厌你的眼睛!!!生你的是我,你还了一些什么给我!!?]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啊!!!!!
就在不久前不是还说我的眼睛最漂亮的吗??为什么现在全部都变了?!!
他在心里叫喊,想跑开,但是细小的胳膊被冰凉的手抓住,抓得他好疼,好疼。

[…………我恨你…………我恨你!!!]

[你是冷血的……你是个怪物…………]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他张开嘴,想否认,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那么刺耳,让那只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松开了,于是再也不愿停留地,吓坏了的孩子尖叫着跑了出去,一直到很久很久过后,他才停止尖叫,停止奔跑。

“呜呜呜…………”

叫到嘶哑麻痹的喉咙再说不出话,他就躲在黑暗的阁楼的最里面,开始不停不停哭了起来………………

然后流川枫就哭醒了,眼睛刺痛着,被眼泪泡得又酸又涩。
在黑夜里,这个男人在梦里面无声地流着眼泪,因为他梦到了,小时候的悲哀的往事。

“唔!”

鼻子哭得塞住了,于是他在黑暗里坐了起来,闭上眼睛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随后他就掀开被子站在了原木铺就的地板上,赤脚觉得有些凉,他弯下腰找着拖鞋。

“嚓——————!!!”

窗户外面又传进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早就等待着的一样,流川猛地一抬头,就看见透着淡淡月光的巨大的玻璃窗上,飞速地掠过去一个影子,转瞬即逝。

“…………,彼得·潘………………”

他对自己说着,然后他觉得一股浓烈的睡意在刹那间侵袭上来,让他无法站稳身体。

往后一倒,重又躺回温暖舒适的大木床上,流川枫知道自己,不会再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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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的第二个梦,流川枫又梦见自己在蓝色的海天之间飞翔。

和红色头发的彼得·潘一起,在风背上面飞翔。(meixisun 20030724)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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