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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青莲番外篇-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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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公子 2010-06-08, 周二 15:44

弥生一直觉得仙道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仙道似乎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包括生命。

弥生比仙道要大上两岁,第一次见仙道时,弥生九岁,扎着两条乌油油的辫子,手里捏着姑母给买的糖堆。
仙道当时站在院子里,抬起脸来瞅着弥生——仙道十二岁前,总是比弥生矮了半头的。仙道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盯着弥生像是要从那眼睛里蹦出什么话来。
很快仙道就说话了,他抬起手指着弥生手里的糖堆,“娘,我也要——”
后来两人大了,弥生有时掂出这事来笑他,仙道的脸总是先红下,然后笑笑的,似乎也不以为意。

仙道的武功很好。小的时候,弥生总是坐在长廊下看仙道练剑的。仙道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表演给弥生看时,也像模像样的有那么回事。
但仙道家却从不是什么武林世家。仙道家在漠北经营着很大的绸缎庄,很多地方都有分号。仙道之所以练武也不是为了什么护身。弥生有次去问姑母,谁知道姑母当时眼睛就红了,抱着那时还是婴儿的仙道的弟弟阿神,呆呆的发愣。
“保命。”仙道淡淡的笑着,从花池边掠过——真的是掠过,长衣飘袂,潇洒如仙。
弥生看的有些痴了,抬起脸时忽觉发髻边沉甸甸的,一股幽香淡然而来。
“新开的茶花,你可还喜欢?”
仙道站在太阳地里,温柔的微笑。
那一天弥生的脸都红红的,如同绿鬓边颤动的红花。

仙道那时候武功已经很高了,身量早就超过了弥生。翩翩美少年,引得无数家女儿夜不成眠,登门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栏,但总被仙道的爹娘打发了回去。
“我儿早已定下亲事了。”
弥生后来才知道,原来仙道的娘,自己的姑母是拿自己做了借口,不给仙道定亲的。
“彰儿的身体其实很不好,当初叫他练武,就是希望他能强身健体,长,长命百岁……”姑母的眼泪大片大片的浸湿了手里的帕子。
——奢望什么长命百岁呢,仙道能够长大成人,已是仙道夫妇最大的安慰了。
但弥生并没有看出仙道哪里不好了,仙道的脸常常泛着微红,仙道舞剑的身姿又是那么的好看,仙道……
“姑母,您既然已对外面称了仙道的亲事,那,我便是您家的媳妇了。”
“弥生!你不必拘泥于此,姑母只是说彰儿定了亲,但还未说是……”
“娘……”
仙道的娘看着弥生,眼泪又掉了下来。

其实仙道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但仙道从未放在心上。
仙道对什么都不在乎,似乎也包括自己的生命。
弥生坐在花荫里,呆呆的看着仙道。
仙道是从不避讳和弥生谈论生与死的问题了。
“就算我身体与常人一样,该死的时候也会死了,谁说我短命,就是不幸呢?”
“什么死啊死啊的,挂到嘴边,莫让你娘听到了,又该伤心。”弥生心里发堵,匆匆的说道。
仙道听了,也就笑笑,想着那些突然就死去的人们,心里总有不甘的事吧。可就算自己现在死了,好象也没什么遗憾的。
这样的想法其实挺自私。但仙道有这种念头,倒也自在,心里头没情,反而身体倒还无恙。

但身体差总不是不想就可以忽略的事。入春的时候,仙道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了。
娘细心,一下子发觉了仙道的状况,立刻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
大夫仔细的把了脉,写好方子,然后叮嘱仙道夫人,“少公子的病,最好到南方湿润的气候里,慢慢调养,才得无恙。”
仙道夫人立刻派人到临安的分号,安置好了仙道的住处,这才把仙道送了过去。
弥生本想跟去,但仙道夫人一下子抓住她的手,“你,你别去,你要也走了,就好象彰儿再,再也回不来……”
弥生不知道姑母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家里面数姑母与她最亲,她看了看仙道仍是笑嘻嘻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脸,叹了口气,便留下了。
“我会写信的。”仙道摆了摆手,就好象他不是去治病而是去郊游一般。
弥生忽然心如刀绞,你这样不在乎自己,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你长命啊。
那一刻,弥生突然恨起了仙道那平时总是懒洋洋但迷人的笑容。

算算日子,仙道也差不多该到临安了吧。果然数日后就收到了仙道的信,内容不外乎是什么江南风景,风土人情。弥生看来看去,也没看到仙道有说什么贴心的话,不由又是牵肠挂肚的怨了起来。
仙道去了那边,身子果是慢慢好了,看来南方的气候还是有好处的。
日子渐渐的到了夏天。仙道的信还是那样,不冷不淡。
直到有一次,仙道在信里提起了青莲。弥生发现仙道的信仿佛有了生命,勃勃的开始发芽。
青莲,青莲吗?弥生只在画里见过。画里的莲花总是数枝独独的开着,半遮半掩。
仙道说起青莲的时候很愉快,这和弥生所了解的那个仙道不太一样。仙道对什么都是淡淡的,荷花这种江南遍地都有的东西,凭什么让仙道这样在意。
后来仙道的信里就多了个人。仙道没注意,渐渐的,他的信里总有那个人了。那人爱笑,笑起来像阳光一般,那人同仙道一样也是大漠人,但却住在中原。那人身量很高,琥珀色的眼睛,也许有胡人血统,头发竟是红色的……
其实仙道每封信里对那人都只提了几笔,但那人在弥生心里已从一个淡淡的影子变成一个终日里微笑的俊朗少年了。
青莲呀,弥生想着,你已经不知不觉长的那么蓬勃了吗?
弥生几乎可以看见仙道淡淡的生命渐渐燃烧起来了。
弥生,仙道的信里最后这么说,活着真好。

弥生来临安的时候,店里的伙计事先都不知道。
弥生微笑着对有些吃惊的仙道摇了摇特地从北方带来的糖堆,“彰,娘亲自给你做的呢。”
但是弥生一次也没有见到那个人,仙道在信里说,那少年叫樱木花道。
花道,花道吗?
弥生看着仙道面对她时仍是淡淡的笑,仙道的脸很红,穿着淡青色的衣服,仿佛是刚来时在湖边看到的生机勃勃的青莲。
“彰,”她靠在仙道怀里,“你有没有按时吃药呢?”

也许是快入秋了吧,仙道的身子有些不舒服了,但仙道的心思似乎没在这里。仙道常常会盯着墙头发呆,弥生看到的时候就会笑笑,把药端过来,温柔的劝他喝了。
仙道本来是极不愿意喝药的,就算体质不好,他也很少喝药,常常把娘给他熬的珍贵的补药偷偷的倒掉。
但这一回仙道把弥生每次端来的药都喝了,极苦的药,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好象喝下去的是什么甜羹。
“彰。”弥生捧了空空的药碗,看着火一样燃烧的晚霞里的仙道。

可仙道的身体却迅速的衰弱下去,仙道夫人和仙道老爷都从漠北赶来了。
算命先生说仙道这是碰了什么晦气,冲冲喜就好了。
“弥生,”仙道夫人展开了一套大红的喜服,“明日,你们就成了亲吧。”
弥生想笑,但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弥生又去看仙道,仙道却意外的没有待在屋里。
弥生心一下子凉了,冲到院子,才发现仙道就在亭子里站着,长身玉立,潇洒如昔,仿佛从未有过什么疾病。
弥生,仙道笑着招呼她,那笑容如此熟悉,仿佛从未有过什么樱木花道。

入殓的当日,弥生出乎意料的平静。弥生在院子的窗台发现一枝还粘着泥的幼莲,弥生愣了愣,就把它丢到花池里了。
是给你的么?彰?入了秋的天气,哪里还来的青莲呢。
弥生恍恍惚惚的瞟向仙道常常盯着的墙头,慢慢的,模糊的视线里沉淀出一张苍白的脸。偷偷摸摸爬在墙头的少年像是见到什么不可能的事般睁大了金黄的眼睛。
那少年长着无比鲜艳红色的头发。
樱木花道!
弥生发狂般想扑过去,不知道谁的手拉住了她,弥生张了张嘴,一下子眼前就黑了下来。

彰,你知道么,你从前亲手给我戴上的红花,我风干了它,现在还好好的留着。
彰,我做你的新娘子,你可愿意?
彰,我最后为你熬的药,你没来得及喝,我便替你喝了它吧,从前加在药里的那些东西,你有没有尝出来呢?
此毒名相思,相思断人肠。

倒下的时候,弥生又看见了那天火一样的夕阳。
仙道扭过头来,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弥生,“弥生,我想活着,长长久久的为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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