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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Odd 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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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朝 2010-08-17, 周二 01:37

十月夕阳金红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广场。无论行人的身材如何,投射在石头路面上的影子都是极其瘦长的。在一道道的影子之间,鸽子们小步地走或跳跃着,一边寻找食物一边慢吞吞地闪躲着行人。

一只胖乎乎的灰鸽子发现了不远处的石缝里躺着的半块饼干,高兴地快步走过去。在它刚刚低下头即将吃到那小半块饼干时,一只白色的鸽子迅速地从它嘴边叼走了饼干。于是,为了这块饼干,一场追逐战开始了,并且混战的规模很快由两只鸽子上升到了一群鸽子。

鸽子们越斗越凶,行人们纷纷躲避。白鸽子叼着饼干,一边仰起头使劲地吞咽着它,一边努力地躲闪着四周的追堵。终于,它巧妙地突出了重围,狼狈地拍 起翅膀快速飞离了混战中的同伴。也许是太过慌张的关系,刚刚飞离同伴不足两米的白鸽子一头撞在了一名行人的肩上,它嘴里宝贵的饼干掉进了这名年轻的黑发男 人手中拎着的一只没有盖子的水罐里。

透明的玻璃水罐不是空的,里面有一只漂亮的红色金鱼。原本懒洋洋的金鱼还没有从突然降落身边的饼干带来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翻天覆地的混乱开始了。鸽子们蜂拥而上,也不知是为了抢夺饼干还是这只可怜的鱼,全都努力地想要把嘴塞进水罐里,完全不把水罐的主人放在眼里。
混乱中,水罐掉落在地面上,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红色的鱼和透明的水花以及灰白混杂的羽毛一起落在男人的脚边。

路过的行人们纷纷向男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有人大声喊着:“快!小心你的鱼!”
男人似乎还来不及反应,站在原地看着脚下,纹丝不动。他身边原本异常凶悍的鸽群突然远离了饼干和鱼,四处飞散开来。广场又恢复了平静。

摔落在地面上的鱼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离开水后没有做任何应有的挣扎,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男人湿透的裤脚边。
“快!把它放到喷泉那里的水池里面!”
两次出声提醒男人的,是同一名女性。她留着齐肩长发,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和一个好听的名字——赤木晴子。在男人抬起头看向她的瞬间,她白皙的面颊上突然飞起了红晕。

男人迅速地扫了催促他的女性一眼,弯下腰用手指捏起躺在鸽子羽毛中的金鱼那条漂亮的大尾巴,把它放进手心然后从容地走向喷泉。

“快啊!”
赤木晴子焦急地再次大声提醒。
男人个子很高,步子很大,虽然没有着急的样子,她还是小跑着才能跟在他后面。

当可怜的金鱼重新回到水里时,它已经无法保持身体平衡了,歪歪斜斜地浮在水面上,大半个肚皮都翻了出来。几名正围着喷泉嬉闹的孩子马上被它吸引了注意力,挤到了它的跟前。
“可怜的金鱼,快要死掉了。”
“是啊是啊,白肚皮都浮出来了,没救了。”
“它是不是已经死了?尾巴一下都不动。”
“应该还没死透,你们看,它的腮还在动。”
“啊,我的棒棒糖……呀!砸到它了!”
就在孩子们的脸几乎贴上金鱼,谈论着它的悲惨命运时,一只红白两色螺旋图案的棒棒糖突然从一名胖乎乎的男孩嘴里不幸坠落。湿润的圆饼状糖果极其准确地落在了金鱼的头上,然后压着它缓缓离开了反射着美丽阳光的水面,一起沉入了池底。
“啊——它沉下去了!”
“这下彻底死掉了!”
在尖叫的同时,孩子们似乎突然意识到金鱼的主人一直站在他们身后,马上飞快地逃离了事故现场。

把金鱼放入水池后,男人一直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静静地站着。
被孩子们从水池边挤开的赤木晴子看了看孩子们四散奔逃的小小身影,又看了看身前男人
似乎已经静止的背影,努力地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她思索着要如何开口时,男人突然转过身。
“请问,你有塑料袋一类的东西吗?”
“啊?塑料袋?”
美丽的夕阳在男人的身体周围晕染出了柔和的光晕。在金红色阳光的映衬下,男人愈发高大的身影和愈发英俊的面孔让赤木晴子有些失神。
“塑料袋……没有……啊,有类似的东西,一样可以用来装水。”她取下大大的背包,拿出一个十分可爱的桃红色铁罐,把里面卡通桃子造型的糖果小心地倒出来放回包里,然后把散发着浓郁香甜气味的罐子递给了冷峻的男人。
“谢谢。”男人接过印着白色桃子图案的糖果罐,转身走近水池,迅速地弯下腰。
然后,伴随着一阵水声,上半身大半湿透的男人单手托着装满了水的可爱糖果罐,说了一句“再见”,从赤木晴子面前离开了。

赤木晴子的脸又红了。
‘动作真快,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嗯,拿着那样梦幻可爱的糖果罐子,还是那么的英俊……’

…………………………

当夕阳完全沉入海的怀抱时,上衣和裤子滴着水的流川枫捧着一只鲜艳夸张的糖果罐,狼狈地回到了邮轮上的舱房。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浴缸的水龙头试了试水温后堵住下水口,把水量开到最大,然后把罐子里的鱼倒进了浴缸。等他脱下大半湿透的衣物,拿着准备换用的衣物回到卫生间时,一名赤裸的红发青年蜷着身体躺在浴缸里,除了膝盖部位全身都沉在了水里。
他的同伴樱木花道在水下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面色苍白,额头部分大片的青紫十分显眼。

流川枫微微地叹了口气,关上水龙头,把手放在了他露在水面外的膝盖上。樱木花道感受到他的触摸,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
“准备去吃晚饭吧。”
红发青年像是睡着了,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流川枫的手沿着青年腿部的线条,慢慢地向水面下滑去。樱木花道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然后跪在浴缸里探出身体,趴在马桶上开始呕吐。

“喂,还好吧?”
被溅了满脸水花的流川枫一手抹着脸上的水珠,一手放在青年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不好……那只粘糊糊的棒棒糖……还有那只可怕的奶油桃子味的糖果罐……”樱木花道保持着趴在马桶上的姿势,有气无力地说,“你赶快冲个澡,自己去吃晚饭吧……我不想动。”
“晚饭给你带什么回来?”
“鸽子肉。烤的煎的蒸的炖的都可以。”说着,他又开始呕吐了。
“你现在的胃,消化得了吗?”
樱木花道无法回答,他只顾得上吐了。吐完,从浴缸里爬出来漱了漱口,快速地淋浴。接着被流川枫用浴巾胡乱擦了擦,扶着送到了床上。刚倒在床上,他就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歪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流川枫没再说什么,他摸了摸同伴的红发,从冰箱里拿出一条冰过的毛巾放在他青紫的额头上,转身回到卫生间。

…………………………

流川枫走进了餐厅。
他的午饭是港口附近一家便利商店内买来的三明治。味道奇怪的鸡蛋蔬菜沙拉和坚硬的面包搭配在一起,让他完全没有胃口。整个下午,他空着肚子拎着他的同伴在这个海边的小镇上到处走。在回邮轮的路上,他就已经很饿了。
现在,眼前所有的餐桌都被占据了,这一发现让他更加的郁闷。他烦躁地拨了拨额前微湿的刘海,决定过半个小时再回餐厅。

“你的鱼还好吗?”
在流川枫转身时,一道熟悉的女性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过头,看到了下午给了他糖果罐的年轻女性,对方正独自坐在一张双人餐桌旁,面前放着打开的菜单。
“真巧,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赤木晴子微笑着邀请英俊的青年,“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晚饭吧。”

流川枫稍微犹豫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拉开椅子在赤木晴子对面坐下来。
“来,菜单给你。”
流川枫接过菜单,快速地浏览过菜名,在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决定了他的晚餐主菜——烤乳鸽。
“这么快就选好了?你的鱼还好吗?”
“嗯,没事了。”
流川枫不习惯也不愿意和陌生人攀谈,尤其是和陌生的年轻女性。但是面前的这位女士,实在是帮了他很大的忙,所以他努力地让自己尽可能地对她的话做出回应。

“请问你那只金鱼是什么品种?”
“不清楚。”
“他的样子很特别呢,尾巴实在太漂亮了,我以前从没见过它那样的金鱼。”
“哦。”
“而且它的生命力也很强大。刚才听你说它已经没事了,我觉得很吃惊呢。”
“嗯。”
“请问你在哪里遇见它的?”
“……”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对方并没有问流川枫“在哪里买到它的”,而是问“在哪里遇见它的”。流川枫沉默着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年轻女性,锐利的眼神让赤木晴子不由得微微缩了缩肩膀。
“我只是想……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养一条那样的金鱼。”赤木晴子在桌布下轻轻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认真地说。
流川枫仔细观察过对方后,移开目光,淡淡地回答:“神奈川。”
“咦?”
“我在神奈川遇见它的。”
“是吗?太巧了。我和哥哥也住在神奈川,在藤泽,湘南海滨那里。”赤木晴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更加明亮了。
“哦。”
“那里很棒哦,是个冲浪的好地方。”
“嗯。”

虽然两人谈话的兴致之间差距很大,晚饭还是在友好的气氛中和还算顺利的交谈一起结束了。
流川枫第一次听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的年轻女性讲了这么久。虽然他只是简单地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或者附和对方的话题,但两人之间居然没有尴尬的冷 场。面对着面带红晕神采飞扬的赤木晴子,流川枫并没有表现出不耐。为了感谢对方在下午时分的帮助,他为赤木晴子的晚饭付了费,并且主动提出要把对方送回舱 房。

“晴子,他是谁?”
当两人走在赤木晴子舱房所在的走廊里时,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出现在流川枫的身后。流川枫敏锐地觉察到声音中隐含的一丝敌意,他侧过身,看到了一名长相粗犷面色阴沉的魁梧男性,身材比他还要高大许多。
“哥哥,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我没事,他是谁?”男人脸色不悦,又询问了一遍。
“流川君,这是我哥哥,赤木岗宪。哥哥,这位是流川君,名字是流川枫。我们下午在广场上见过面,刚才在餐厅里遇到了,他刚送我回来。”
“谢谢你,年轻人。晴子,你回房去吧。”
“好的。流川君,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哥哥,晚安。”

赤木晴子在兄长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舱房。
赤木岗宪转过头,看着神色冷漠的高大的青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来一句:“别打她的主意。”
只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对叫做流川的青年并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青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赤木岗宪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发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紧紧地皱起眉,急切地敲开了赤木晴子的舱房门,扑了进去。
“哥哥,不要紧吧?”

…………………………

流川枫回到餐厅要了一份热饮和一份特地关照没有涂抹奶油的水果蛋糕,带着它们回到了自己的双人舱房。等他回到卧室,发现红发的同伴裹着被子蜷缩在靠近卫生间的床上,毛巾已经从额头上滑落到枕头上了,被子的形状和他离开去吃晚饭时一模一样。

“喂!睡着了吗?”
“嗯……”
“你那个姿势呆久了会难受的。”
“嗯……”
“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带了水果蛋糕和热巧克力回来。”
“嗯……”
“起来吧。”
“嗯……”
“我在餐厅里遇到下午借我们糖果罐的女人了。她一直在问你。”
“嗯……糖果罐小姐好心又漂亮。”
“白痴,快点起来!吃了东西再回床上趴着。听见没有?”
“……”樱木花道不情愿地从被子里慢慢坐起身,面色苍白,额头青紫,头发蓬乱,目光涣散,一副不折不扣的病弱模样。

“来,巧克力的温度刚好。”
流川枫把热巧克力小心地递到红发同伴的嘴边。樱木花道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然后接过厚厚的纸杯捧在手心里。
流川枫把新鲜的水果蛋糕切成小块,体贴地送起一块到同伴嘴边。樱木花道张开嘴,吃下他递过来的蛋糕,一块,两块。
“流川……”樱木花道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睁大了眼睛看着流川枫,“水果里有桃子……”
虚弱的话音刚落,他就把手里的纸杯一把塞给流川枫,然后冲进了卫生间。

流川枫叹了口气,放下热巧克力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在红发青年剧烈的呕吐声中仔细地把蛋糕上的白色的桃子果肉挑了出来。

樱木花道从卫生间里出来,更加地没精神了。
“来,先把水喝了。”
“……”樱木花道慢慢地把温水全部喝了下去。
“再吃点蛋糕吧,我把桃子全挑出去了。”
“……”樱木花道没有说话,他现在连冲对方翻个大大的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的,全都挑走了。”
“……”
“你不相信我?”
“哼……”
“……”
“……”
“好吧,我不该没有跟你说一声就拉着你做这次旅行——但是,我哪里知道你居然会晕船?”

从邮轮驶离出发地开始,兴致勃勃地计划了这次浪漫之旅的流川枫越来越郁闷。

〈极致唯美的海上旅程,尽享无可挑剔的浪漫与奢华,静心感受来自海洋的气息,倾听海浪拍打心灵的声音。〉
什么极致唯美,什么浪漫奢华。星光、月色、大海、天空,这些浪漫因素在两人的海上旅途中什么也不是。
樱木花道一路晕船得厉害,根本没力气更没心情和他一起亲亲热热地享受这趟海上旅行。
在他的预想里,红发的同伴应该在登上邮轮的第一个晚上就惊喜万分地和他相拥在美丽的夜色下吹着海风甜蜜地亲吻,然后在洒满月光的舱房里尽情地恩恩爱爱。接下来,两人好好享受浪漫唯美的海上旅程,不断地静心感受对方的气息,倾听对方的声音。
而事实是,在邮轮上的第一个夜晚,樱木花道蜷缩在被子里,透过落地窗看着美丽的海上月色,满脸厌恶地问他:“你到底发什么神经,非要做这种无聊到死的旅行?”
随着旅途的进行,承受着晕船煎熬的樱木花道对着他时的心情越来越差,给他的白眼也越来越多。
明天中午邮轮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到现在,他和樱木花道之间甚至连个像样的亲吻都没能发生,更别说进一步亲密的动作了。他特地准备的KY和水果口味的安全套,还原封不动地躺在他的旅行箱里。

浪漫?哼,还不如在家呆着呢,起码还能滚滚床单。
流川枫越想越郁闷,简直都有撕床单的冲动了。

“你一开始直接告诉我,我们哪能还有这一路上的各种麻烦?”流川枫终于忍不住了。
他要是知道红发的同伴晕船,怎么可能会计划这次其实蠢到不行的海上之旅?
“住口,别再说了!”红发青年急忙打断他的话,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红晕。
“而且你居然晕的那么严重!今天下午……”
“别再说了!”要是平时,樱木花道早就以一记强有力的头槌迫使对方停止这个耻辱的话题了,但现在,虚弱的他只能红着脸捂起耳朵愤愤地钻进被子里当鸵鸟。

“喂!”
“……”
“再吃一点吧。不然怎么有力气?”
“……”
“再吃几口吧,蛋糕已经没有桃子的味道了。”
“……”
“那我喂你吃吧。”
说着,流川枫含了一块蛋糕,把红发同伴从被子里扒出来,对着他的嘴唇结结实实地亲了下去。一阵唇舌绞缠之后,他放开了红着脸呼吸有些急促的同伴。
“看,确实没有桃子味了吧?”
“……我还是闻得见很浓的奶油和桃子的味道……我觉得我自己都快变成一只涂满奶油的桃子了。”
“怎么会?”流川枫低下头,在他的颈窝处闻了闻,又舔了舔他的耳垂,“你比沾了奶油的桃子好闻,更好吃。”
“……说这话你也不觉得恶心?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樱木花道皱着眉看着眼前正在散发着荷尔蒙的有些蠢蠢欲动的男人,动了动身体,“快起来,重死了!”
流川枫不情愿地从红发青年身上起身,有些挫败地坐到了床边,开始默默地烦恼——
连这种程度的亲热也不行啊……
最后一个晚上了……可恶!

…………………………

由于满月的关系,凌晨时分的月光格外的明亮。

也许到海里呆一阵子,感觉会好一些。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穿着睡衣的流川枫打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护栏边翻过手掌,让手心里的鱼和水一起落入了漆黑的海中。

夜晚的大海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光是盯着洒满月光的海面,就有一种好像要被大海吸入然后沉入黑暗的感觉。

流川枫站在海风里,有些无聊地看了一会一望无际的空旷海面,决定回舱房穿件外套然后去船尾的甲板。就在他转过身正要进入舱房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 到了某种奇怪的物体。他猛地转身,以他的视力,他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只巨大的形状极其怪异的鱼类生物,确切的说,那是一只巨大的平躺在水面的鱼头。鱼头似 乎发现了他,眼珠盯了他一阵之后转了转,然后慢慢地翻了个身,将另一面身体露在了月光下,似乎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流川枫双手抓紧护栏,努力地把身体探向海面。明亮的月光下,海面上只有那只恐怖的鱼头漂浮着,完全没有其它生物的踪影。
他焦急地等待了几分钟,视野里仍然只有那只怪物。不对,在那只巨大鱼头的下面,似乎有一道红色的影子。流川枫立刻跨出护栏跳下海,拼命地朝那只鱼头游过去,同时在十指上化出了锋利的指甲。

冰凉的海水中,一只手掌突然有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紧接着他被托出了海面。

“你下来干什么?”樱木花道一手挡住流川枫刺向他的手掌,一手拽着他的睡裤裤腰把他带离了巨大鱼头的身边。
“救你。你没事吧?”流川枫收起了锋利的指甲,十指将他湿透的红发梳向脑后,在他露出来的额头脸颊和耳部急切地抚摸着。除了原本就青紫的额头,樱木花道头部没有其它伤痕。
“救我?我在海里能有什么事?”樱木花道没好气地握住他轻轻擦过自己耳后腮裂的冰凉的手,放进手心里,“你想得感冒吗?还有,你刚才杀气腾腾地朝着那个大块头冲过去想干嘛?被它压进海里你会淹死的。”
像是为了证实樱木花道的话一样,巨大的鱼头保持着完美的平躺姿势,直直地沉入了海水中。

樱木花道把流川枫放在背上,摆动呈现红色鱼尾状的下半身,朝着邮轮的尾部轻巧快速地游去。

“那是什么东西?会游泳的鱼头?”
“嗯,又叫‘翻车鱼’或者‘曼波鱼’,喜欢平躺在海面上晒太阳的大家伙。那家伙有身体的,就是和超大的脑袋放在一起看不出来而已。”
“你下去那么久了,怎么也不浮出海面跟我打声招呼?”
“被那家伙压在下面,根本没办法浮上去。那混蛋居然敢嘲笑我晕船。”
“你现在好一些了吗?”
“嗯,好多了,已经没有恶心和头晕的感觉了。早知道这样,第一个晚上就应该下来海里。”
“……”
“怎么了?”半鱼形的红发青年感觉到,背后同伴的身体突然僵直了。
“我们要怎么上去?”流川枫迟疑着,缓缓开口。

樱木花道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揪住流川枫的睡衣领口,对方那张没有一丝羞愧表情的脸让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无力的感觉。

“你这个笨蛋……”
“……”
“你能沿着船身爬上去吗?”
“办不到。你能带我游到岸边吗?”
“能。等我背你游到岸边,已经到中午了。天亮前你就会被冻麻痹外加被泡涨。”
“……这样吧,你大声喊‘救命’,然后我们一起装作落水的样子,让值班的船员把我们弄上去。”
“明明是你的错,为什么我要陪你一起做那么丢脸的事?他们要是问起来我为什么会裸体落水,我该怎么解释?”
“……”流川枫认真地想了想,改进了他原本的提议:“这样吧,我把你放在睡衣口袋里,然后大喊‘救命’,让值班的船员把我们弄上去。”
“你觉得你做得出来吗?”
“……”流川枫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们还有其他办法上去吗?”
“……”流川枫继续沉默,继续摇头。
两人看着对方,无话可说。

片刻沉默的对峙之后,樱木花道看着流川枫一脸好像踩倒狗屎的表情,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心情突然变得愉快起来。
于是,他捧起对方表情僵硬的脸,在那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亲。
“来,亲爱的狐狸,大声喊‘救命’吧,我这就变身。记住,一定要喊得很大声!”说着,他拍了拍流川枫的肩膀,准备潜下海面去。

这时,巨大的鱼头突然再次以平躺的姿势出现在海面上,而且是在两名青年的身边。
像是在嘲笑两人一样,大鱼头开始慢慢地在海面上旋转。
樱木花道的脸立刻涨红了,他恶狠狠地冲着鱼头低声说:“偷听别人讲话很有意思吗?原形块头大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我们上船去人形单挑!”
大鱼头看也不看他们,自顾自地继续旋转。
“混蛋……”半鱼形的红发青年愤怒地扔下流川枫,朝鱼头扑了过去。

水花四溅的混战中,一个身影出现在甲板上的护栏后面。
“哥哥?啊——流川君?”
赤木晴子吃惊地捂住了嘴,怀里的衣物和浴巾掉在了脚下。
她的心脏好像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了。
眼前这个湿透的男人,面容英俊,表情冷漠,眼神锐利,在月光的照耀下浑身散发着清冷的光晕,就像是忧郁又高贵的王子,完美地和她梦中情人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赤木晴子的声音成功地制止了混战。
片刻的平静之后,恢复人形的樱木花道和一名粗犷魁梧的男性和一起浮出海面,那是流川枫在晚饭后见过的赤木岗宪。
“哥哥,你感觉好一些了吗?啊……你是下午和流川君一起的……你还好吧?那时你看上去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
“啊……是糖果罐小姐啊,谢谢你的糖果罐,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叫樱木花道,现在好多了,下午只是有些不太舒服。谢谢你的关心。”樱木花道的脸又红了,但并不是像刚才一样因为气愤。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美丽女性,礼貌地跟对方答着话。
“这小子晕船。”赤木岗宪非常不高兴看到这个粗鲁的家伙一脸傻笑地对着自己的妹妹献殷勤,马上把他的丑事说了出来。
“咦?樱木君也晕船吗?”
“*也*晕船?”樱木花道重重地重复了这三个字,转过头盯着赤木岗宪,“难怪你也半夜下海游泳。我是长在淡水里的,你这种长在沿海的家伙也会晕船,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两人之间又进入了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

泡在海水里的流川枫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赤木晴子像是突然清醒一样马上扔下了两条绳梯。
“你们赶快上来吧。流川君要小心感冒啊。我先回去了,大家晚安。”说完后又看了看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流川枫,才转身离开了。

…………………………

片刻之后,三个男人湿漉漉地站在了甲板上。
赤木岗宪穿好妹妹拿来的衣物,把浴巾扔给了用同伴睡衣遮挡着下体的红发青年。
樱木花道拿着浴巾,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道了谢。
“奇怪的小子,有空我们单挑篮球。”赤木岗宪留下这句话,回舱房了。

樱木花道用浴巾裹住冷得一直哆嗦的流川枫,拉着他快步走回了两人的舱房。

一打开舱房的门,樱木花道就把流川枫推进了卫生间。他把花洒的水量调节到最大水温调节到微微发烫,然后迅速地扯下流川枫身上仅存的睡裤,把赤裸的男人推到了花洒下面。
“别光站着不动!”樱木花道用双手在流川枫冰冷的皮肤上来回搓动着,试图尽量快速地让男人从寒冷中恢复过来。

湿冷的感觉慢慢地从身体里散去。
湿润的热气中,流川枫看着神情专注地揉搓着自己身体的红发同伴,觉得热水冲淋下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发热。

樱木花道的红发顺服地贴在耳侧,耳后的鳃裂已经不见了,光滑湿润的密色皮肤微微地反射着卫生间里的灯光,泛着淡淡的光泽。
不断有少量的水流从流川枫的身体上溅到他的身体上,所以水珠顺着他身体的线条不断地滑落。

流川枫出神地看着那些缓缓滑落的透明水珠。
一颗水珠从樱木花道的额头开始下滑,经过年轻的脸庞,滑过锁骨,滑过结实的胸膛,滑过紧致的腰腹,然后进入毛发中消失不见。

流川枫不再静止不动,他开始活动自己的身体。
他伸出双臂,把同伴拉进水流里和自己的身体相贴合,一手环着对方的脖颈抚摸他耳后的红发,一手沿着对方背部的线条和水流一起下滑,直到最后停在对方的臀部,开始慢慢地抚摸。

樱木花道在流川枫把自己拉进水流时就停止了揉搓对方皮肤的动作。
原本冻得够呛的男人看样子是已经完全恢复了,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流川枫看着红发同伴一言不发地任由自己抚摸,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还在生气吗?
他暗自猜测着,眼神带着询问看着对方,搭在对方臀部的手掌同时轻微用力,让两人的下身贴合得更加紧密。

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地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在紧密贴合的身体上。
一时间,水雾弥漫的卫生间里只有水流的声音在缓缓流动。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一脸严肃的樱木花道突然笑起来,同时在流川枫的腰部重重地捏了一把。
“‘极致唯美的海上旅程,尽享无可挑剔的浪漫与奢华,静心感受来自海洋的气息,倾听海浪拍打心灵的声音’——那真是个可怕的广告。”
红发的青年一边说,一边用双臂环住同伴的脖子,让两人的胸部也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下次计划‘浪漫之旅’前,记得跟我商量。”
“还有,”他凑到依然面无表情同伴的耳边,说:“我绝对不用桃子口味的安全套。”

…………………………

平静的蔚蓝色海面反射着清晨金色的阳光,十分美丽。

“唔……”樱木花道皱了皱眉,缓缓地睁开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
昨天夜里没有拉上窗帘。
他侧过头,发现身边的男人还在熟睡中。对方的一只手臂裸露在空气里,隔着被子压在他的胸口。
他慢慢地坐起身,把那只冰凉的手臂塞回被子里,看了看窗外,下床进卫生间去洗浴。

温热的水流洒在身上带来浅浅的刺痛感。
樱木花道看着自己胸腹和大腿上的青紫,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青紫。

洗完澡,樱木花道拿浴巾擦着头发,回到床边,抬脚踩了踩熟睡中的男人:“起床,去吃早饭了。”
“喂!”
“流川,起床了!”
熟睡中的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樱木花道有些青紫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一把掀开男人身上的被子,伸出手抓住男人赤裸的肩膀准备把他拉起来。
在他的手掌触摸到男人光裸皮肤的那一刻,他狠狠地皱起了眉。手掌迅速地探过男人的额头之后,他把掀开的被子重新裹在了男人身上,严严实实的不留一点缝隙。
流川枫发烧了。

…………………………

当赤木兄妹进入餐厅用早餐时,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樱木花道。
红发的青年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坐在阳光里,面前放着早餐。他红色的头发和猫黑色的皮毛都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美丽的光泽。

赤木兄妹走过去和青年客气地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一起用餐。
早餐过后,在正式的自我介绍和一阵随意的寒暄之后,赤木晴子开口询问红发青年:“樱木君怎么没有和流川君一起来吃早饭呢?”
“他感冒了,发烧。”
“感冒?因为昨晚的关系吧?严重吗?”赤木晴子一下子紧张起来。
一般人在深夜的海里泡过之后,都容易受寒。
“还好,不是太严重,就是有些虚弱,不愿意走动。”青年一边说,一边用手掌不断地在猫的毛皮上摩挲着。
赤木岗宪没有说话,在樱木花道和自己的妹妹交谈的过程中,一直看着在青年的大腿上闭目养神的黑猫。

愉快地交谈过后,赤木晴子和樱木花道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之后,红发的青年抱着他的黑猫回舱房了。

“没想到,樱木君和流川君也住在藤泽,我们离得很近呐。”赤木晴子感慨地说。
早餐时没能见到流川枫,非常遗憾。但得知两人居然也住在湘南海滨附近,她一下子兴奋起来。
“哥哥,流川君真是了不起。能接受我们的存在的普通人,很少呢。他知道樱木君的身份,还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关系那么融洽……真了不起。”
那是一个高大英俊又可靠的男人,虽然有些冷漠,但那丝冷漠让他显得很酷,从而更加吸引她。最为难得和最为重要的是,流川枫能够接受他们的存在。
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理想中的情人人选啊。
而且,只要她主动联系身为同类的樱木花道,她和流川枫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会很多。

“樱木君也很了不起。他居然能够和一只猫相处得那么好。对了,那只猫应该也是流川君喂养的吧。”
虽然赤木晴子的原型是强壮的翻车鱼,比猫要大上许多倍,她还是害怕猫这种娇小的生物。所以在早餐时,她让兄长坐在了樱木花道的对面的位子,自己坐在了青年的斜对面,只因为那样可以离那只黑猫远一点。

“晴子,你最好不要对那个叫流川枫的男人有兴趣。”
“咦?为什么?”
“你从小就一直都害怕猫吧?”
“是啊,哥哥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家伙的原形就是猫,而且是你最讨厌最害怕的黑猫。”
“……那只黑猫就是流川君了。”沉浸在由未来美好的可能性带来的喜悦里的赤木晴子,突然泄气了,“讨厌!怎么会这样?”
她刚刚对未来所做的美好展望,全被海风吹散了。

…………………………

樱木花道抱着黑猫,躺在舱房外阳台上放置的躺椅上,吹着海风,晒着太阳。
黑猫把身体蜷成一团趴卧在他的胸口上,身体都塞在他的衣服里享受着他的体温,只把头从他的领口探出来。

“没想到晴子小姐也住在藤泽呢。这样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很多了。”
那么温柔恬静的晴子小姐,也跟他兄长一样,原形是那种凶恶的大块头——这是让红发青年感觉有些奇妙的认知。

对上黑猫的眼神,樱木花道再次感到好笑。
“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遇到同类很难得,尤其是合得来的,我当然要和他们保持来往了。何况他们也住藤泽,晴子小姐又那么漂亮,那么温柔。”
樱木花道故意把最后一句话特别是最后的“温柔”一词说得很重。
昨天晚上,流川枫根本就是头饥渴的野兽。
好吧,他本来就是野兽,就是这只正拿他的胸膛做垫子的猫。

黑猫伸出舌头,舔了舔樱木花道的嘴唇,突然侧过头去,然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它眯了眯眼睛,把头钻回了青年的胸膛,心满意足地入睡。

那一打安全套,除了桃子口味的没有碰,剩下的全都被他们两个用掉了。

无可挑剔的浪漫……还蛮有道理的。要是他不晕船就更好了。
船很快就要靠岸了。唉,太可惜了……
下次,一定要多带一些安全套,一定!


海风送来海鸥的叫声。
阳光下,飞翔在晴朗天空中的海鸟们的身影出现在邮轮前方。
美丽的海天交界处,黑色的地平线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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