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 1 总共 3
【1】
“白痴。”
这是流川枫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唯一一句话。
“流川君……”相田彦一刚说出三个字,流川已连人影也不见。
“……流川君的轻功果然独步天下……记下来记下来!”奋笔疾书完毕,彦一忽然想起了什幺,“为什么流川君的反应会和樱木君一模一样?难道他对晴子小姐也……记下来记下来!”
“神玉帮”帮主青田龙彦的房间。
娇小的晴子已缩在墙角,显得更加柔弱无助。
青田一只手将她钉在墙上,淡淡道:“神玉帮成员最大的义务是什么?”
“绝……绝对服从帮主……”晴子的语声在颤抖。
“很好。”青田笑了一下,出奇不意地揪住了晴子的衣襟。
“不要--”晴子惊叫一声。
“我知道你喜欢流川君,但很遗憾,谁让你……”
“哧啦”一声,晴子的衣襟被撕开,露出了雪白的皮肤。
她紧紧闭上眼睛。
“只要有我天才在,就没什么遗憾!”
一声大吼像响雷般炸开。
随着门被踹开的巨响。
胳膊粗的门闩也被踹断。
即使没有看到来者一头火红的头发,青田也知道是樱木花道来了。
除了他,神玉帮中还有谁会自称“天才”?
“樱木花道,你竟敢闯进我的房间,想造反吗?”
虽然青田背对着门,樱木还是能感觉到刺骨的杀气。
“把晴子小姐放了!”语声中充满怒气。
樱木不是会被杀气影响的人。
青田转过身,冷笑道:“什幺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他已把晴子抱在怀里。
“樱木君……”晴子泪眼涟涟地看着樱木,“你快走吧,别因为我……”
“放了她!”樱木怒吼一声,冲向青田。
樱木的拳头距青田不到半尺时,一柄剑忽然刺向他的咽喉。
青田一把将晴子甩开,拔出了剑。
樱木一惊之下,几乎是出于剑客的本能,后退一步,长剑出鞘。
双剑相击,火花四溅。
“来人!把这叛徒拿下!”
青田忽然喝道。
一个人慢慢走入,白衣如雪,白皙的皮肤也如雪。
他的冷漠却远胜于雪。
“流川枫!”
樱木霍然滑在一边,瞪着他。
“一决胜负吧!”
“怎么是你?”青田却吃了一惊。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流川枫会出现在这种情形之下。
流川本应是一个对任何事也默不关心的人。
“人已经来了。”流川枫冷冷道。
“别的人呢?”
“我看他们站在外面太累,所以让他们休息。”流川枫的语声仍然冷淡。
“狐狸?”樱木也为这变化怔了一下,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后,不禁松了口气。
青田的脸色却发青。
“你也想造反吗?”
“也许是。”
青田的脸色变成了黑色。
“快走!”樱木一把拉起晴子。
“流川君……”晴子感激地看着流川。
樱木不甘心地“呸”了一声,对流川道:“一起走吧?”
青田没有拦。
凭他一个人,是拦不住流川和樱木两个人的。
不仅在神玉帮,即使在江湖中,他们也是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
这样两个人,本是任何组织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才。
即使得不到他们,也不会有谁愿与他们为敌。
青田为何会毫不吝惜地把他们赶走?
流川枫第一次遇到樱木,神玉帮帮主还是安西,而不是青田。
那是在神玉帮选拔新秀的比武会上。
接连打败十几个人后,这个红头发的小子像猴子般跳上擂台。
真的是“跳”上台。
一丈多高的擂台,对他好象不过是一级台阶。
流川一眼看出这个人几乎没用轻功。
--他是妖怪吗?
这是流川枫的第一个念头。
与这个人一交手,流川更不禁暗暗吃惊。
流川的剑法被公认为数百年来最精妙的剑法之一。
剑挥出时,如影似雾,剑仿佛已遁于无形,天地间只剩剑意存在。
剑锋出现时,是在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剑的变化,更令人无法捉摸。
然而所有的变化,在这个红头樱木面前,似乎都黯然失色。
樱木的剑法只有一招。
一剑刺过来,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花招。
流川本以为这是如上古剑谱所推崇的“返璞归真,至纯至简”的一剑。
可这个红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悟出这一点的人。
何况--
流川的剑实实地刺入樱木的身体。
樱木用自己的骨头封住了流川剑招的所有变化。
他的剑同时将流川贯穿。
会后,两人都在床上躺了许多天。
樱木用的是拚命的招式。
他的剑法简单至极,只因他只求伤人,不求自保。
但只不过是比武,需要这样拚命吗?
从认识这个人开始,流川就没有一天安稳过。
他叹了口气,看着火堆边的樱木。
樱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晴子熟睡的脸发呆,但还是听到了流川的叹息。
“死狐狸,叹什么气?”
“白痴,为一个女人惹上麻烦。”
“想打架?”樱木跳起来。
从那次比武会后,两个人几乎每次见面后都是三言两语就要动手。
一点武林高手风范也没有的打架。
然而现在,流川实在没有打架的心情。
“想把这女人吵醒,尽管打好了。”流川淡淡道。
樱木握紧了拳。
片刻之后,他还是松开手。
“居然敢说本天才?死狐狸你还不是一样?”
我?
我又是为了谁惹上这种祸事?
流川枫不愿再想。
他本不是耽于思考的人。
现在该想的只有一件事。
对背叛组织的人,以青田的个性,绝不会轻易放过。
神玉帮中本已高手众多,虽然流川和樱木是其中最出色者,但毕竟寡不敌众。
唯一幸运的是,流川对神玉帮的行事作风很了解,却罕有人能了解他。
至于樱木,白痴是普通人无法捉摸的。
【2】
这一行三人走过来时,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两个高大的年轻人,一个肤白胜雪,一个发红如火;后面还跟着一位美丽娇柔的少女,这种三人行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看到。
何况这两个年轻人虽相貌英俊,仪表非凡,却都鼻青眼肿,一脸杀气。
对流川枫来说,睡觉的重要性远甚于思考。
很自然地,昨晚在火边想了盏茶功夫后,他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清早,晴子小心地摇了他许久,流川也不过睁开一只眼瞟了瞟她,然后接着睡。
“晴子小姐,让我来!”
樱木说着话,已经一脚踹向流川。
“流川君--”晴子的惊叫还未停止,流川忽然翻身坐起,捉住樱木的脚用力一抬。
失去平衡的樱木当然跌了出去。
他爬起来后,今天的第一场全武行终究未能幸免。
这就是两个人一早就满脸伤痕的原因。
樱木常自称是“视胜利重于吃饭的男人”。
但对从离开神玉帮后就没吃过东西,又在清早就大打一架的人来说,吃饭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似乎是感觉到这两人间的腾腾杀气,饭店伙计一句话也没敢多说,乖乖送上饭菜就赶忙溜走。
“不客气了!”樱木边说边拿起茶往嘴里倒。
他的手腕被剑鞘压住。
“干什么?臭狐狸?想渴死本天才吗?”樱木瞪着流川。
“白痴!就不怕有人想毒死蠢才?”流川冷冷道。
“……你是说南烈?”
流川默认。
神玉帮第一用毒高手南烈,使毒世家丰玉门嫡亲传人。
每个知道他的人无不谈之色变。
武林中流传这样一句话:“宁闯少林十八铜人阵,不惹流川枫和樱木花道。”
可在神玉帮内部,这话却是:“就算把流川和樱木两人都得罪尽,也千万莫动南烈一根头发。”
这人防不胜防的用毒术,不知令多少英雄豪杰死于非命。
“哈哈哈哈!”
樱木大笑起来。
“流川枫,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白痴。”
“那种雕虫小技只能吓住你这样的小老百姓,本天才才不会在乎!”
忽然闪过剑鞘,樱木已将一杯茶全倒进肚中。
流川脸色一变,站起身来。
“哈哈,笨狐狸,用你的狐狸脑好好想想,南烈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怎么会甘心做这种在饭菜里下毒的三流勾当?”
也是。
南烈下毒通常都是用一些很特别的办法。
他把下毒看成艺术,从不屑于重复别人的手段。
“笨蛋。是‘眼高于顶’吧。”流川暗暗松了口气,坐回椅上。
再一次看向樱木,他的脸色却忽然变了。
樱木的脸已变成灰色。
语声未绝,他向后倒去。
“樱木君你怎么了?”晴子忙伸手去扶,却被流川一把推开。
“滚开!”流川拦腰抱起樱木,冲向门外。
“这可不像平日冷静的流川枫啊。”
门外响起了冷笑声。
流川枫霍然停住脚步,一步步后退。
几个人走入。
走在前面的是丰玉门旁系弟子,岸本。
“凡事总有例外啊。天才。”
虽然樱木已不省人事,听不到他的话,岸本仍得意地笑道。
“是你?”流川冷冷盯着他。
若目光能杀人,岸本早死了几百次。
只有丰玉门直系弟子,才有权修习驭毒术。
作为旁系出身的岸本,身上与毒有关的仅是一柄见血封喉的毒剑。
不过,即使是外行人,在饭菜中下毒这种事,也是会做的。
流川又看向岸本身后。
号称“箭无虚发”的暗器高手三井寿,“鬼影无形”宫城良田,还有一向与樱木不和的死对头福田。
若樱木无恙,二人还可与这四名神玉帮高手一拼。
可是现在,又要照顾中毒的樱木,又要小心不会武功的晴子,流川的胜算,简直连一分也没有。
流川小心地放下樱木,又对晴子道:“你躲开。”
长剑出鞘。
“一对一,还是一起上?”
“我的暗器不能近身作战。”三井忽然道。
他退在一边。
岸本瞪了他一眼,宫城道:“有别人在时,我的武功不能完全发挥。”
“宫城君你--”岸本握紧剑柄,又看向福田。
“只要你解了樱木花道的毒,我会跟他一战。”
本就长得不怎样的福田,在岸本眼里更变得赛过猩猩。
只有他一个人。
流川横剑于胸。
他的脸上仍一如平时的冷漠,又带着令人心寒的自信。
岸本的掌心已沁出冷汗。
神玉帮某年的比武会上,他已和流川交过手。
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他很明白这一点。
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
“等一等。”
温文尔雅的语声,除了岸本外,每个人却都不禁一凛。
一乘二人小轿抬入饭馆中。
轿上坐的人文质彬彬,就像一名书生;顾盼之间,丝毫不带戾气。
南烈还是来了。
“师兄!”岸本长长松了口气。
南烈没有下轿。
他看了看樱木,又看着岸本。
从南烈的脸上,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是失魂散?”
“是。”
“你怎么会有失魂散?”
“……只是从师兄处稍拿一点……”岸本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丰玉门的规矩你不知道?”
“知……知道……”
“旁系弟子无权使毒,你不知道?”
“……也知道……”
“知道吗?”南烈微微笑了笑,“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豆大的汗珠自岸本额上滚下。
“何况,就算用毒,也该有些创意。居然用这种末流的手法,传出去岂不污了我们丰玉门的声名?”
“请师兄高抬贵手,饶恕小弟!”岸本惶恐地跪下道。
“算了,看在初犯的面子上……”南烈沉吟道。
岸本大气也不敢出。
南烈却不再看他,对流川微微一笑。
流川仍是面无表情。
“这是失魂散的解药,请笑纳。”
南烈手持一只小瓷瓶,却没有递给他的意思。
流川仍不为所动。
“流川君不想要吗?”南烈故作惊讶。
“想。”流川冷冷道,“但阁下不给。”
“绝无此意。”南烈笑道,“只是既为笑纳,尊驾不笑,在下只有默以为阁下无意接受了。”
流川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嘴角牵动了一下,作出一个笑的表情。
虽然笑得很勉强,仍堪称“倾城一笑”。
“博君一粲,夫复何求?”南烈不禁叹道。
若非解药在别人手里,流川早已发作。
南烈却已将药掷出,再加上一个很友好的微笑。
“有缘再会时,在下一定用最好的手段奉上。”
南烈带着岸本离开。
离去和来时同样快。
流川看着三井等人。
“下一个是谁?”
没有人站出来。
“流川君……”三井欲言又止。
“你吗?”两道剑一般的目光射向他。
三井耸了耸肩。
“我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
流川白皙的脸开始涨红。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我不在乎。”
这几个字就像从牙缝中挤出来。
“我在乎。”三井昂起头,“就算我用暗器,也从不做放冷箭的勾当。”
他就这样昂首阔步地走出。
“我找的是樱木。”福田也忽然开口。
流川看向他。
“不过你不用急,打败他后就是你。”
福田说完就走,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只剩宫城了。
宫城笑了笑。
“樱木还算我的半个徒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这倒是实话。
樱木如今的轻功比刚入帮时进步了许多,宫城功不可没。
“那你来干什么?”流川道。
“若换成别人来,岂不更糟?”宫城道。
流川不语。
“其实我只是有一句话要提醒晴子。”
一直未说话的晴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你这一走,令兄的立场可有些麻烦了。”
最后一个人也离去。
除了流川三人,饭馆里连掌柜都不见。
流川为樱木灌下解药,扶起他。
他们当然也要走。
只是该走到哪里去?
走在前面的流川始终未看晴子一眼。
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放过他们,多半是由于这个女人的缘故。
晴子的哥哥赤木刚宪,为人仗义,在神玉帮中一向受人爱戴。
宫城本人,三井的好友木暮都是赤木的死党。
至于福田的大哥鱼住,更是和赤木有着特殊的关系。
对一向特立独行的流川而言,现在反倒要被一个女人庇护,简直比死还令人难以忍受。
何况,出于莫名的原因,流川对晴子怀着一种敌意。
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平日见了流川就无法移开眼睛的晴子一直低着头跟在后面。
直到听到一声低低的呼唤,她才抬起头。
“……狐狸?……”
樱木终于苏醒。
流川一句话也未说,只是用自己的肩膀支撑着樱木全部的体重。
“……”樱木侧头看了流川一会,忽然开心地笑了。
流川白了他一眼,终于开口,“有什么可笑?”
“哈哈,本天才总算知道那顿饭吃不得,这种办法不错吧?”樱木得意的说道。
用自己试毒吗?
“真是蠢货!”流川低低骂了一句。
“死狐狸!居然敢骂本天才?”
力气并未全恢复,樱木的嗓门倒是一点也没有变小。
“死了怎么办?”
流川说话还是全无好声气。
话语中却似乎带着一点点关切。
“天才才不会像你这种小老百姓,天才是死不了的!”樱木笑得更加嚣张。
流川已经懒得理他了。
和白痴拌嘴,岂不也把自己降得跟白痴一样?
“樱木君--”
晴子鼓起勇气,道:“我想……我还是回去吧。”
“什--么?”樱木一把推开流川,霍然转身,“为什么!?”
晴子迟疑道:“我逃出来,帮主恐怕会对哥哥不利……”
“怎么会!”樱木忙道,“青田那家伙应该知道大猩……你哥哥在帮里有很多朋友,他要是敢对你哥哥下手,一大半人都不会放过他,那胆小鬼没这个胆量!你放心好了!”
“白痴,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冲动。”流川冷冷道。
“死狐狸你给我闭嘴!”樱木向流川大吼一声,又一把抓住晴子的肩头。
晴子被吓了一跳。
“你哥哥不会有事!”樱木像是在说服晴子,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帮里多半高手都站在他这边,一个青田算什么!何况若真有麻烦,我也会回去帮大猩猩!”
晴子沉默许久,还是点点头。
流川吐出一口气。
漆黑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失望之色。
“什么?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青田瞪着南烈,就像他鼻子上忽然长出了花。
南烈耸耸肩。
“解药不会是真的吧?”青田还抱着一丝希望。
“假的解药不能救人,只能害人,那岂不会坏丰玉门的声誉?”南烈振振有词。
青田再也忍不住了,大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烈一脸纯洁地看着他:“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这样万一‘他’问起来,我的责任可以少一点。”
“……”
青田握紧拳,又松开。
“即使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叛徒。”良久,青田一字字道。
“故意诬陷的人呢?‘他’会不会放过?”南烈仍是一派纯洁的表情。
青田又一次瞪着南烈。
以杀人的目光。
最后,他却只是叹了口气。
“我很累,你可不可以出去?”
南烈丝毫没有反对。
他不但轻轻走出,还小心地带上门。
这个时候,他的嘴角才露出一丝不那么纯洁的笑容。
“青田君,我为自己做一点事,应该没关系吧……”
房中,不可一世的神玉帮帮主青田龙彦,像泄了气般瘫在椅子中。
作为一帮之主,他忌讳的那个“他”会是谁呢?
【3】
“砰--”樱木一脚踹开门。
他好像很喜欢踹门。
破旧的木门经不起他的重脚,摔在一边。
“是谁活的不耐烦--”一人大骂着走出。
看到樱木,这个人把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脸上现出了惊喜之色。
“花道?!”
樱木花道已经冲过去,重重拍着这人的肩膀大笑。
“哈哈哈哈……洋平!是不是很想念本天才啊?”
“小子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你叫谁小子?--”
又是“砰”的一声。
这次却是樱木抓住这位洋平的脑袋,一个头槌撞上去--
洋平头冒青烟倒下。
晴子惊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流川耸耸肩。
他已达到可以躲开这种攻击的境界。
虽然在此之前吃过不止一次苦头。
洋平揉着脑袋把三人迎入房中。
看起来这个人和樱木熟得很,想必以前没少挨过头槌。
他的恢复能力实在惊人。
樱木好像已忘了那个惊人的见面礼,亲热地搭着洋平的肩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兄弟水户洋平。”
“这是晴子小姐。”一脸讨好的笑容。
“这位是……”水户洋平看着流川。
“狐狸。”樱木没好声气。
“狐……”洋平苦笑。
他很熟悉樱木取外号的本领,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面前这人的真名。
他总不能也跟着叫狐狸。
流川枫已开口。
“流川枫。”外加对樱木的一个白眼。
“流川君,幸会。”洋平微笑着伸出手去。
流川没有看他的手,也没有动。
洋平不以为意,转对樱木道:“要不要我把高宫、野间和大楠都叫过来?”
“当然要!”樱木大笑道,“好久没见这三个笨鸟,倒还真想再看看他们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傻?”
--笨蛋,看到你就知道了。
这句话流川自是没有说出口。
很快,洋平带着一个球一样的胖子,一个一头金发的人和一个小胡子回来了。
几个人自然又抱成一团。
樱木的嗓门永远是最大的。
“今天都不要走了!大家好好聚一聚!”
“樱木要请客?!”高宫脸上的表情就像见到了从西边出来的太阳。
“我也是客人,当然是洋平请了,是不是洋平?”樱木一脸无害的笑容看向洋平。
洋平也在笑。
当然是苦笑。
洋平、高宫、野间、大楠都醉倒在桌下。
他们实在喝了不少酒。
樱木喝的本不比他们少,可现在还在一碗接一碗地灌个不停。
看起来,一时半刻他是不会醉倒的。
流川也没有醉。
他喝的本很少。
至于晴子,一直羞涩地低着头,面前的小酒杯几乎没有动过。
她不时偷眼看流川,虽然流川根本就当她不存在。
“樱木。”
流川难得用本名称呼樱木花道。
樱木正在开怀畅饮,没听到。
“樱木。”
还在喝。
“樱木花道。”
流川的声音已失去耐性。
还在喝。
流川手中的杯子飞向樱木。
一只小酒杯本伤不了樱木,不过这只杯子从流川手中掷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好疼!”樱木捂着额头肿起的包大叫一声,“谁想谋害本天才?!”
“白痴!”
“流川?臭狐狸!不知道天才的头打不得吗!”
“蠢货!”
“死狐狸!”
站都站不稳了,樱木还是隔着桌子就扑过来。
流川闪过,抢起樱木盛酒的大碗,劈头浇在他脸上。
“醒醒吧!白痴!”
被酒当头一淋,樱木居然真的清醒了很多。
“臭狐狸,在我朋友家也想开打?”
“如果这些人真是你朋友,你就不该来。”流川冷冷道。
“唔?为什么?”
“你会连累他们。”
“……”
樱木又开始喝酒。
好半天流川枫才明白一件事。
自己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目光正与抬头看他的晴子遇上。
流川的心里一动。
“跟我来。”
流川对晴子道。
酒喝得实在太多,第二天黄昏才醒来的樱木,头疼得像要炸开。
洋平等人已不在房中。
他们喝得毕竟少些。
喝得更少的流川倒还在睡得很香。
“果然是只会睡觉的臭狐狸……”
樱木环顾房中,发现了一件事。
“晴子小姐?”
“晴子小姐--”
确定了晴子不在房中,樱木大叫着跳起来向外冲去。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樱木安然无恙地站着,一个人却像球一般“骨碌碌”滚出很远,才狼狈不堪地爬起来。
樱木一点也不感到抱歉,一把揪住这个倒霉的人。
“高宫!晴子小姐呢?”
“晴……”高宫撞得七荤八素,“今天天是很晴……”
“笨蛋!我是问你晴子小姐在哪里!”
“砰”的一记头槌,好不容易站起来的高宫再次倒下。
“我们醒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
闻声赶来的洋平道。
“怎……怎么会……”樱木惊慌失措地抓着火红的头发。
身后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
“她走了。”
流川被吵醒了。
樱木霍然转身,一把抓住流川的衣襟。
“怎么回事?你知道!?”
“我雇了车,送她回去。”流川淡淡道。
“什么时候!?”樱木像是要把流川吞下去。
“你醉后。”
“浑蛋!”
樱木又想抓住流川来一记头槌,却被避过。
他啐了一口,向外冲去。
人影一闪,挡在樱木面前。
“你去哪里?”流川冷冷道。
“把晴子小姐找回来!”
“不能去。”
“滚开!”樱木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伸手去拔剑。
可惜已慢了一步。
流川出手如风,制住了他全身几处要穴,顺手也封住了哑穴。
他可不想再听樱木鬼吼。
事出突然,洋平等人一怔,才想到冲上来。
寒光闪间,流川的剑已架在樱木的颈项。
“出去。”
流川只说了两个字。
樱木的命在他手里,没人敢不听。
【4】
将樱木拖进房中,流川才解开他的哑穴。
“臭狐狸!你--”樱木迫不及待地大叫道。
流川做了一个又要点住他哑穴的手势。
樱木果然老实了许多,声音也低了下来。
“臭狐狸,快放开我。”
“不。”语声斩钉截铁。
“该死的流川!”樱木又提高了嗓门,“我就是为救晴子小姐才和那个混帐青田闹翻,你要让本天才的努力白费吗!?”
“白痴。”流川冷冷道,“中了奸计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樱木吼道。
“知道什么?”
“青田那小子是故意想谋害本天才,你想说这个吧?”
“……”
流川异样地看着樱木。
这个人并没有表面看来那么笨。
“本天才早就知道了!那个胆小鬼一听到我樱木花道的大名就该吓得屁滚尿流,他明知道晴子小姐是我的女神,还敢对她下手,明摆着就是想找碴!”樱木不无得意道。
这种情况下还能高兴起来的人倒也少见。
“白痴。”
流川早已看出青田对樱木的确有所忌惮--像这种武功极高又骄狂不驯的人,任何人都难免会头疼。
但也不到听到名字就会吓坏的程度吧。
“知道还要去?”
看不出别人的阴谋不能算愚蠢,看出阴谋却还要故意上当可就真的是白痴了。
“为了晴子小姐,本天才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上天入地,两肋插刀……”樱木把自己想到的词全用上了,“……在所不辞!”
真是白痴得无可救药了。
晴子又不在,说这么大声有什么用。
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流川握紧了拳,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狐狸你很冷吗?”终于说完的樱木发现了流川的异样。
“白痴!下地狱吧!”
流川忍无可忍地一脚把樱木踢到墙角,拂袖而去。
樱木怔住。
“臭狐狸干吗生这么大气?难道他也对晴子小姐……”
房外,洋平等四人已退至远处,偷偷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流川走出房间,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把剑抱在胸前,倚着门框站着,简直像个门神。
看起来,无论谁要闯入这道门,都一定讨不得好回去。
“里面有椅子,随便搬张坐吧!难道流川君不觉得累吗?”洋平远远道。
流川好像没听见。
事实上,他确实没听见。
漂亮的眼睛已经闭上,若靠近些,还能听到细微的鼾声--他睡着了。
就连洋平悄悄溜走,流川也没有注意到。
樱木像条旱地上的鱼,焦急地想着脱身之策。
可是流川的点穴手法虽不特别,仅凭自己的内力也休想解开。
要是洋平在就好了。
洋平的内力虽称不上多么深厚,用来解穴还是勉强可以。
当樱木已经不知故思乱想到什么时,忽然觉得身下有些异动。
他的脸有些发白。
“难道是毒誓应验,鬼来拉我下油锅了?”
“喀啦”一声响,一股力量将樱木推到了一边。
他睁大了眼睛。
樱木刚才躺着的那块地板被掀起,里面露出的是洋平的脑袋。
“花道你简直重的像头猪!是不是该减肥了?”洋平压低声音道。
“洋……?”喜出望外的樱木连洋平骂他也顾不上生气了,“这里怎么会有地道?!”
“我躲债时逃跑用的。”洋平跳出地道,解开了樱木的穴道。
此时在外面。
“洋平怎么还没动静?会不会是在地道里迷路了?”
高宫三人正在胡乱猜测。
“那个叫流川的小子好像睡着了,咱们看看能不能偷偷过去。”野间出了个主意。
三人蹑手蹑脚地向流川靠近。
流川似乎全无察觉。
但在高宫距他已不到三尺时,流川忽然拔出了剑,一剑挥出。
若非跑得快,三人必定当时就会挂彩。
惊魂甫定的三人逃出很远,再回头看流川时,他却毫无动静,剑也入鞘。
还在睡。
“臭狐狸睡着了也会打人,你要小心。”樱木道。
“要小心的是你才对。”洋平道。
“哼哼哼。”樱木洋洋得意道,“就凭臭狐狸,还想拦住本天才?看我的!”
樱木握紧剑鞘悄悄挨近流川,洋平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走近流川时,流川忽然又拔剑。
樱木向后跳了两尺,已经躲过。
洋平不禁暗暗佩服流川睡觉的本事。
他居然没有醒,只是把剑插入鞘中。
就在剑回鞘的一瞬间,樱木一鞘挥出,准确地打在流川后颈。
这次流川想醒也不那么容易了。
“哈哈,果然是花道啊!一下子就把这小子撂倒了,真是厉害!”刚才还几乎吓破了胆的高宫、野间、大楠拍手称庆。
“那当然了!我是天才嘛!”樱木比他们更得意。
洋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问道:“怎么处置他?”
“关起来,绝对不能让他逃走!”樱木大声道。
洋平点头:“还有呢?”
“还有……”樱木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绝对别伤害他!要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我找你们算帐!”
樱木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若他有这种表情,就说明最好还是乖乖听他的话。
洋平又是无可奈何地摇头。
“对他最大的伤害,恐怕就是花道你这一下子吧……”
樱木下手真的很重。
流川醒来时,简直要以为自己的脖颈已经断了。
他想伸手摸一摸,才发现一件事。
自己的手不能动。
很快流川就搞清了状况--他的手脚已被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住。
“对不住了。”
流川抬起头,看到的是洋平抱歉的脸。
“樱木呢?”流川的语声一贯听不出心里的想法。
“早就走了。”洋平歉意地一笑,“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洋平自然未想到自己“昏睡”这个词用的有多准确。
流川至多昏迷了三四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全是在睡觉。
听到已过了这么久,流川本就白皙的脸变得全无血色。
“快放开我!”他已无法保持冷静。
“流川君,你恐怕不是很了解花道吧。”洋平搬了张凳子,坐在距流川不远的地方,说道。
“……”流川心里一紧,就像被刺到了痛处。
“你知不知道樱木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像是知道流川不会回答,洋平自顾自接道:“你相信吗?他根本就没有拜过一个正式的师傅,几乎全凭自学。”
即使流川一向冷静,也不禁吃了一惊。
“那时他几乎做任何事都在想着学武,从任何东西上都想悟出武学道理。为了能验证他自己悟出的东西,他甚至到处找人单挑;只要有能进步的机会,无论多困难他都不会放过……我们简直都以为他要疯了……你能想象到那种痴迷吗?”
一片静寂。
流川默然许久,才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洋平笑了笑,“虽然他天赋很高,但若不能坚持下去,也达不到今天的成就。我只是想告诉流川君,花道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
他又加重语气道:“谁阻止也没用。”
“白痴!”流川枫咬牙道。
洋平怔了怔:“什么?”
“你以为在帮他?”流川枫冷冷道。
不待洋平说什么,他已接道:“有人想杀他,可他要去这人手里救那个根本用不着他出手的女人。那边恐怕已有十多个比他更难对付的高手在等着。也就是说,他连一分胜算也没有。”
流川几乎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对已经呆住的洋平一字字道:“你是在帮他,还是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