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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花]男人都是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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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vaine 2018-06-12, 周二 19:47

前言:德国爆米花小说《男人都是智障》+电视剧《冲上云霄》+一个认识:走进仙道,其实可以发现他是个很好玩儿的人=这篇仙花贺文《男人都是智障》,如有雷同,纯属故意。


Chapter1

光怪陆离的橱窗里,魔鬼跳跃着妖娆,罂粟弥散着诱惑。深得如同墨一样黏稠的水网,泛着微光交错重叠。无边无际的喧嚣黑暗里,如同梦幻的红,渐浓渐淡,隐隐闪闪,一不小心沉醉其中,然后挣扎着越陷越深,像是在做低空飞行般,刺激神经,晕头转向。恍然间,身轻飘忽起,越来越高,直到眼前出现无法触摸的金色光芒……

 

“先生,先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就不可能知道晚点好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是什么时候飞上了天。在几句温柔的叠声询问中,我被身旁的同事兼好友的越野同志大力推搡几下,想继续装睡,又感到实在对不住他耗费的气力才醒了过来。

 

“好饿。”我打着哈欠,还在睡眠边缘盘桓。

 

“飞机餐会在十五分钟后提供,先生,您现在需要喝点什么?”

 

“劳驾给他一杯咖啡,他需要清醒。免得睡死过去,谢谢。”

 

“啊,越野真会说笑。”从这能嗅到满满阳光气味的声音飘进我耳朵时,我早已睁开了眼,拜托越野桑,请不要随便夺走个人私有发言权。然后,我侧回头,除了看到早已习惯的同事气恼嫌弃的表情,在斜前方一米处,是一张低头倒着咖啡的青年专注而朝气蓬勃的半侧脸,嗯,相当有棱有角。

 

于是,我展现出一贯迷人的笑容:“如果登机时看到你,即使再晚点几个小时我也会精神百振的。”

 

在我与这位“空乘”视线交接的那刻,青年眼角一闪而过一丝慌神,向来精通察言观色的我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微小细节。

 

对面的青年光速恢复镇定,他停顿一下,维持礼节的微笑抬头看着我,同时,伸手上来,递上一杯热咖啡:“先生,请慢用。”

 

从我这个绝佳的角度,发现他耳根绝对红了点。我探身接过杯子,优雅地啜一口,余光看见他推着餐车将要离开自己舱位时,突然喊住他:“请问,咖啡里不提供柠檬片吗?”

 

时光静止,他回头奇怪看着我,毫不掩饰的是如同看到外星人的神情。我撑着椅背,泰然自若:“嗯,我喜欢在咖啡里放柠檬片,你知道的,很特别的味道,就像上次一样,你也可以尝尝。”

 

他嘴角微抿,好像有点生气,狐疑的目光扫视我这张看起来很正常很淡定的脸,估计确认我并非是开玩笑和找茬后,才抽着嘴角露出职业的微笑:“07C,我记住了,稍后给您送过来。“

 

他刚刚回答完,从前舱快速走来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男性空乘接过餐车,对他说道:“樱木桑,谢谢你。”

 

“不客气,我正要去后舱看看。”他大大咧咧扬手,和这个对他笑得一脸欠抽的男空服一起离开,“对了,07C乘客,需要新鲜柠檬片泡咖啡。”

 

我敢肯定他是咬牙切齿说出最后三个字的。

 

我坐回座位,捧着杯子望着窗外一万多米高空中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到刺眼,却忍不住不看,就像他的那双即使在暗淡柔和的灯光下依旧亮得迷人的琥珀色眼睛。

 

“笑得真二。柠檬配咖啡!!想搭讪能找个好理由吗!?!”

 

“哎?我明明就是很喜欢柠檬的啊。”

 

“喜欢柠檬也不至于这样吧,等下活该拉肚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所以说,有个像肚子里蛔虫一样的同事兼好友,有时候是件相当郁闷的事,不过,关键时一言中的,也是相当幸运的一件事。前面这句话中奖时间在4小时后,现在我正准备再独自回味一下离开阿姆斯特丹前几天的美好时光。

 

没多久,我得到了一片新鲜的都快滴下水的柠檬,只可惜他没有再出现。

 

在这段如同烂泥中爬滚的乌龟速度的时间里,我抿着柠檬,继续回味梦幻美好的已然逝去的时光,只是有时如果可以,我很想去一趟卫生间。可惜正当我起身,清甜可人的空姐送上来飞机餐,顺便为我们每人准备一杯红酒,我不太想吃。

 

不知因为何种缘故,本来三天前还相当满意的精心设计,这时看来,不过是一些暗淡无光毫无吸引力的熟悉平凡的饭团。

 

“醒来不是说饿,怎么不吃?这可是你自己做的。干嘛一副见到恶心东西的表情。”越野总是能第一时间捕捉到我的情绪,如同每次我提前下班去PUB寻找艳遇时总会被他莫名逮住一样。他相当鄙视我拿着木筷蹂躏自己成果的行为。

 

这里顺便说一下,我是日本航空总厨公司负责国际航班飞机餐的即将上任的执行总厨,免贵姓仙道名彰,现正搭乘SAKURA AIRWAY 班机回国。

 

“哎,不觉得这些白花花的东西很无趣嘛?”是的,我应该弄一些颜色鲜艳的食物,比如,“越野,番茄肉酱意大利粉,鲜艳的红色,最能刺激味蕾。”

 

“仙道同志,红色代表停止,所以请把脑袋拉回驾驶舱!再在外面‘遨游’,小心被雷劈死!小姐,不用理他。”越野为我的想象力生气,真是太不可爱了,红色,是多么阳光的颜色,不懂欣赏的家伙。

 

“先生,您知道吗?樱木君这次从国外飞回日本,刚刚也尝了这样的食物,他好开心,他说让他提前有了家的感觉,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用心的机餐了……”好不容易回来的意识再一次飞出机舱,耳朵里响起了欢乐颂立体声。

 

美丽空姐此时说什么,我不太关心,完全沉浸在樱木君欣赏我食物的喜悦中,并没注意到自己肚子隐隐作痛,脸上渗出了冷汗。

 

更是往往没想到,越野说的话再次灵验。我渗着虚汗,不禁顿悟:他其实应该是乌鸦转世吧!!

 

窗外高空再次劈下一道闪电,机身剧烈抖动几下,然后开始颠簸,左摇右晃,舱内乘客一片喧哗。广播中再度机响起那位美貌机舱事务长平稳的声音。

 

“乘客您好,请拉下遮光板,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我们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听说去年樱花航空从纽约飞回的航班也出现过一次事故……”

“大家放心,只是突发气流,机长一定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仙道,你怎么了?”

“怎么办?天气突然好恶劣啊。”

 

我不知道这样嘈杂的嚷嚷过了多久,等透光玻璃外由电闪雷鸣切换到晴朗积云朵朵时,整个机舱响起了那个熟悉得不得了的亲和力百分百的阳光声音:“诸位乘客,我是此次航班的高级副机长,HANAMICHI SAKURAGI。请各位放心,刚才是因为在抵达东京上空时穿过突生雷雨云区,雷击区气流不稳导致机身颠簸,现已安全。现在大家打开遮光板往右看,就可以见到难得一见的万里高空的双彩虹桥。另外,四分三十一秒后飞机开始降落家可以在这段时间里,用自己的双眼或者各种电子设备记录这个场景。当飞机下降时,请大家系好自身安全带,如果有什么不适,请及时示意空服人员。本次航班的机组人员向在座的所有人保证,飞机一定会平安着陆东京机场……”

 

“天,坐了这么过年的飞机,第一次见到!”

“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樱木机长的话安心很多,即使再经历一次刚刚那样的情形…”

“是樱木机长呀!!听说一个地勤闺蜜说长得超级帅的,樱花航空的飞机师都超级帅。”

“是吗是吗……你闺蜜实在是太幸福了!!”

 

我倒是更不舒服了,捏着冒出更多冷汗的额头:“越野,我是不是要死掉了?我快不行了…”

 

越野抽着嘴角不理我,挥手招来空乘,大致说明情况:我可能是吃错东西了。

 

“去向机长说一下,有位顾客肚子疼得厉害,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怀疑可能是食物中毒,问问他该怎么办?”

 

我突然想起,他的白色制服和别人是不一样,肩上三条金杠。

 

我轻轻握住在旁安慰我的空姐的手,有些虚弱:“刚刚说话的那位樱木机师,能让他来吗?”我看到了漂亮脸蛋上的迟疑,扶额的手移至腹部,平顺眉毛一拧,刚刚确实是突然间五脏六腑抽筋了。

 

广播中不久后播出寻找医生的通知,又过了三分钟左右,他果然来了,身后还有一个带着黑边眼镜的看起来很深沉的男子。

 

“先生,放心,我的这位好友是个职业外科医生,你不会有事的。花形,你帮他看看。”他真的像个红发天使,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他是在担心我吧,肯定是的,我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像是坐上热气球飘乎乎飞上了天,显然幸福得晕头转向,完全忘了已经在天上的这个事实。

 

但是,我在那个眼镜男拿出听诊器时,望着他几乎是扭曲笑着说:“其实没什么,咖啡喝多了没来得及去卫生间。越野,请让让,我解了安全带去趟卫生间。” 

 

抬头的瞬间,我看到帅气制服包裹的身躯浑身一震,眼角微红,浅色眸子里满满都是因为感觉到被戏弄染上的愤怒火焰。

 

他握拳转身,叮嘱空乘照顾我,挺着直直的背,从我眼前离去。

 

我很想上前解释,可惜他跨着大步进了驾驶舱,无奈叹口气后,肚子叽叽咕咕叫起。我在卫生间解决完不可避免的生理需求后,耷拉着脑袋回到座位。

 

越野脸上正挂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嘲笑,我一脸颓废:本想升到头等舱,这下看来只怕是掉进经济舱了……

 

“一见钟情陷入暗恋的男人都是智障,尤其是平时看起来很聪明的情场高手”——越野宏明警世箴言一

 

 

Chapter2

“仙道先生,总厨公司需要负责的是整个东京国际机场各家航空公司的航班机餐,由于每家航空公司所辖管的航线不同,他们对机餐的要求也有些不同,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已经送到您的办公室。现在带您参观一下整个机场大楼。机场航站楼……”

 

“啊……”听着前来接机的工作人员滔滔不绝的介绍,我打着哈欠,微笑点头。其实自下机起,我一直处在微微沮丧的情绪中,即使面上看起来依旧春风得意。

 

“喂,仙道,不要这样。”越野皱着眉头小声警告我。

 

“越野真是厉害,居然不用倒时差!”我弯着极度羡慕的眉毛,笑呵呵低声回答他。

 

越野甩给我一个白眼,一字一句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走的什么通道吗?机组工作人员专用通道,所以……”

 

越野的话让我神经一抽:所以,其实运气好的话……我开始左顾右看。

 

“不用找了,前方一点钟方向。真是受不了你……”

 

越野,我发誓,你绝对绝对是上帝!

 

凭借高人一等的优势,我清晰地看见从曲折环绕的斜式电梯上有说有笑走下来几男几女,接着朝我们迎面走来。

 

身穿黑色制服,手提黑色工作包,腰夹硬质机师帽,一头红发在万从黑中异常招眼。他侧矮身听完旁边一个可爱空姐的话后,挺直背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就像在DAM SQUARE他不小心撞翻我时的神情,不过那个时候,有些手足无措的他更加可爱。

 

我一直看着他,直到我俩再次擦肩。很高兴他在最后半秒的时刻注意到我。我走到他身边,伸手点了点他的后颈,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满意地看到他脸上出现愕然且羞愤的表情,然后狠瞪我一眼骂了句混蛋后不情愿地点头。

 

在心里吹响起欢愉的号角,我精神抖擞地走马上任。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想的那样顺利,快乐的心情在等待的三天后消失殆尽,我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只知道他叫樱木而已。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友告诉过我:思念像是被小羽毛搔着心,上不上,下不下,怪痒痒的,仙道,哪天你要真思念一个人,就会明白。其实,我并不是想回忆起她,只不过现在很想再见到她,然后告诉她,思念其实更像是一波涌着一波的狂浪潮,我就快被它拍死在惨白的沙滩上了!

 

机场就这么大,难道不能再来个偶然邂逅?两分钟后,我捂着头趴在办公桌上,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东京国际航空港总面积达几百万,日人流量上好几千万,偶遇似乎是件概率低到有些不忍直视的事件。

 

越野推开门,见到我被挠得不成型的‘刺猬头’,将手中托盘按在桌上,愤怒吼道:“仙道彰,你个二货,樱木的事情我给你搞定,给老子好好工作,听到没?”

 

我没理会越野,自顾自思考着:在这样下去会疯掉的,得另辟蹊径。

 

只不过嘛,大概越野是太关心我了,于是一天后,在机场大楼6F的工作人员咖啡厅,本来约好和前辈见面的地方,多出了三个人。

 

小学弟相田彦一看到我,夸张跳起来,挥着手招呼我过去。

 

“仙道还是老样子,请我的是你,迟到的也是你。说回来,回国第四天就开始约身为男性校友的我,虽然是在同一个机场工作,还真是挺诡,哦,是惊喜才对。”藤真前辈双手抱胸背靠在沙发椅上翘着嘴角看着我。

 

有种被狐狸报复的不安感,我打着哈哈:“两位前辈,好久不见啊。”

 

“什么好久不见,在飞机上有人见色忘义,完全不把前辈放在眼里。”我就知道平时看起来很温和的花形透根本就是一个深沉的闷骚男。

 

“哪里,当时肚子疼,没注意。”我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原味咖啡,开始转移话题:“对了,越野和相田怎么在这里?” 

 

“我不想整个工作间淹没在红辣椒番茄胡萝卜红苹果覆盆子西瓜鲔鱼北极贝牛肉羊肉里,更不想公司接到投诉说为什么所有的机餐都是一个颜色,甚至连米饭都是红米做的……”

 

“噗……”藤真很不客气地喷出一口咖啡,他揩了揩嘴角,哈哈大笑:“这么夸张,仙道你是多喜欢红色啊,嗯,让我猜猜,该不会是……”我看到花形和越野同时给了他一个‘就是如此’的表情,一向说话不留情面的藤真前辈眼中精光一闪:“我真想亲眼看看自诩风流不下流的仙道公子是怎样坠机身亡的,哈哈。”

 

“嗯,这大概就是‘鸟为食亡,人为情二’。嗯,我和他很熟,但是不打算告诉你什么。”花形前辈,不带您这样的。

 

我拉长眼睛,扫了一眼对面三人,琢磨着怎样达到自己邀请前辈来的目的,看到旁边一直转着眼睛奋笔疾书的彦一,觉得这样忽略他似乎不太好。

 

“咳咳,相田,看你制服,现在是地勤?记得高中你说要考飞行员?”

 

彦一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花:“嗯,仙道前辈,我考了四次都没考上,我真的喜欢飞机,如果不是樱木君的鼓励,我现在早就回老家了。樱木君真的很厉害,是现在樱花航空最年轻的高级副机师,听说他最近正在准备CT(Captain Test),很可能成为东京航空港最年轻的机长,而且,他超级好,大家私底下都叫他‘Mr. Sunshine’。想当初,我报考飞行员…”

 

天无绝人之路,哪怕被其他三人故意开涮,老天依旧带了一个学弟为我传递情报。我品尝咖啡同时,聚精会神听着彦一口中不时说出的关于他信息,直到……

 

“5871,野猴子,认输吧。”

“不就少了11小时?下次见面肯定比你多,你等着瞧!”

“哼,小老百姓不要垂死挣扎,想超过本天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花道,等我从芝加哥回来,给你带手信,补上生日礼物。”

“好啊,小三最好了。野猴子,还不走,飞机延误被停飞,再要追上天才我,就是大白天做梦。哈哈……”

“白痴,累计飞行时数不是用来逞强好胜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每次都说这个,你真无趣!”

 

你看你看,有时候上帝在给你关上门窗,把你憋得频临死亡时总会开个小缝让你透透气。我和他总像是捉迷藏一样的见面,在四天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偶然邂逅。

 

现在,我期待的人正笑逐颜开穿过咖啡厅门口走向柜台,如果忽略旁边那个脸拉黑得如同炭一样的面瘫家伙的话,我相信我的心情雀跃得快一飞冲天了。

 

相田还在叽叽咕咕着他的学飞历程,可此时的我完全无法向过往一样一心几用,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心里眼里只有他。

 

“得得,别眨了,人类眼部机能有限,就算你过采样也提高不了前方五米远而且还是背对着你的花道君的脸部分辨率。”作为地面空中交通控制台台长,藤真前辈说话的方式有时真的让人很郁闷。

 

“仙道前辈,你抖是盐不是糖。”我冲藤真笑了笑,准备为口中苦涩的咖啡添勺糖,对面的相田咋呼起来,我手轻轻抖了两下。

 

“盐吃多了不好,相信我,尤其是男人,容易肾亏。”花形透,你根本就是一补刀王,还是神级别的!

 

“没关系,最近喜欢喝咸咖啡。”虽然嘴上这么说,我还是放下手中的玻璃瓶,将小勺在垫杯上磕了磕,再放入杯中搅了搅,余光却一刻不曾离开红发青年与黑面冷鬼家伙的一举一动。

 

两人侧着身,男人轻轻拨开他的衣领,好像有些生气。他慌张地拍开男人妄想动作的手,整理好衣领,眼神左躲右闪,喉结上下滚动,看得见的那半张脸微微涨红着。男人沉默一会儿,叹口气,伸手抱了抱他,下一秒他居然回抱了,好像说了句对不起。

 

“哟,你最近口味还真是奇怪,拜托,那是醋。”

 

我压抑着心里的异样,收回眼神,就见藤真一脸似笑非笑,花形一脸高深莫测,越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彦一鼓着像铜铃的眼睛惊恐盯着我。

 

“咳咳……”我清了一下嗓子,摇摇不知何时跑到我手里的醋瓶:“刚才盐加多了点,放点醋中和一下。”我端起杯子,冲着对面几人点头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大口。

 

DAMN IT,真难喝!我拿着纸巾捂住嘴,狂咳几声,抬眼看见那个黑发男人已经离去,而他一个人端着一杯咖啡转身寻找座位。

 

藤真和花形几乎是同时起身,冲着他异口同声地说道:“花道,这边。” 

 

当我抹干净鼻涕眼泪抬起头,就见他尴尬地站在我对面,诧异万分地俯视着我。

 

我礼貌起身,伸出右手,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开口第一句就是:“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天,握手的起势都准备好了,我怎么会问出这样白痴的一句话!?!不应该是‘你好,我叫仙道彰,请多多指教。’这类的客套话么?

 

果不其然,他一口气喝掉上面雕花着小浣熊的拿铁,红着脸狠狠握住我的手,弯身凑上前。我再次沉醉在他与我只相距仅0.01m的飞扬眉眼里,可他下一句话却将我毫不留情地打进了黑不见五指的货舱底部。

 

他压低声音气鼓鼓说:“一字一句听好了:我不喜欢男人。更何况是你这样趁人之危的骗子。藤真,花形,我先走了,有空再聊。”甩开我的手,他再次大跨步离去,留下一个背影给我。

 

悲怆的第六交响曲应景而出,我耷拉一张焉不拉唧的脸,我想我沮丧的表情肯定全部表现在脸上了。

 

藤真挑挑眉,说道:“终于明白一个双四核电脑是怎样同时做到内存不足,主板烧坏的。不过也不能怪你,你根本不了解花道的性格。”

 

花形放下杯子,镜片后方闪过一丝精光:“真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说话犯二的时候,请自求多福吧。”

 

这两个人幸灾乐祸也就算了,为什么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给我一种好像是知道前面有个巨坑,自己却站在坑边,诱导下个人继续跳的感觉。

 

越野此时大概觉得作为他朋友和高中大学校友同时目前也是他的上司的我很丢他面子,硌着牙龈恨不得一脚踹死我:“他的本质就是个二,已经不可能变成顶天立地一柱擎天的一了。”

 

越野,拜托,闭上你万能的嘴!

 

“还未恋爱就惊觉自个儿失恋满身心都是嫉妒酸劲儿的男人都是智障”—藤真健司笑语录辑

 

 

Ps:chapter1的柠檬咖啡其实不太对,确实有lemon café,不过会加点烈酒调味。就当是仙道只是咖啡利尿导致不舒服吧,毕竟憋久了也是很难受o(╯□╰)o。

 

 

Chapter 3

前辈们把我的失常当作了乐子,对于他们或许是“善意”的开涮,我这个后辈也只得置之一笑。不管怎样,在和花道(唔,我决定从这个时候起,叫他花道,我俩的关系理应担得起这个称呼)从阿姆斯特丹后这并不顺利的二见后,至少我知道他的职业,还有相田学弟在离去时将他的“HANA日常调查录”送给我。他当时的表情颇有些悲壮,对于他个忍痛割爱的伟大壮举,我仅是报以感激一笑。

 

可惜的是,花道对我印象直线滑坡,更加让我懊恼不已的是,他仍旧不知道我是谁。

 

从越野的种种表现看来,他其实一直很奇怪我对花道特别不正常的在意。这是他第一次见我对一个男人感兴趣,还是一个外表绝对谈不上一丝柔弱的仅比我矮一小寸的阳光刚硬的男人。在他眼里,我是一个从不肯放心思在女伴身上的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他总说,仙道你就像捉摸不定的UFO,突现突隐,以为前一纳秒已经掌握你的踪迹,你却闪两闪,又不见了。

 

我想这句不光是他对我工作态度的总结吧。

 

对待感情,想来去自如,不想被束缚,自由自在,况且,即使我并无此意,也总是逃不了被看上的命运。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毕竟美好的事物那么多,想要更多的享受,这无可厚非吧?

 

 

但是我只想说,这次对花道是不太一样的,似乎是比以前的情人多了点什么,而且更让我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特别想要去逗弄他。

 

 

不过,有件事越野是不知道的。上次的回国班机上,并不是我和花道的第一次见面。

 

回想起来,和花道在阿姆斯特丹的相遇,就像上天特意的安排。一天之内,三次相遇,每次我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他,沉静专注,惊慌失措,火爆怒张,最难忘的是在那间窗明几净的房间里。

 

夜风吹动白色窗帘,白月光洒满木地板,他背躺在我怀里,带着酒香浅浅呼吸,安静睡着。我情不自禁在他突出的颈椎尾留下过一个吻痕,不知道现在淡去没有。那时我环抱着他,心上生出从未有过的滋味儿。

 

“The mo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is not the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 It’s when you stay beside me, that you don’t know myname and so do I.”

 

我诗意地篡改泰戈尔的诗,吻咬他因酒精而泛红的耳垂,反复低吟。本来想等他醒来时告诉他名字,缩短这个距离,只是没想到等自己醒来时他却踪迹全无。

 

当然,相信我俩谁都没想到本以为不会再相见的我们还会再见。

 

接下来几天里,我多次来到这家咖啡厅,来来往往的是机场的工作人员。虽说是制服诱惑,可看久了,是个人都会视觉疲劳。

 

我放下杯子起身,朝刚才送上免费咖啡的服务员挑眉一笑,推开玻璃门时,周围荡漾起惊呼笑语。我捏着额角:唉,这地儿是不是来得太勤了点!?!

 

“仙道先生,Mr Maki请您进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在前引路的秘书小姐将我带到樱花航空总裁办公室门口,羞涩一笑,飘香离去。

 

呐,我是因为樱花航空调整国际航班机餐的正事前来见其老板牧绅一,绝无私心可言。

 

“仙道先生常年在欧洲生活,对每个国家的文化习俗了解很深,之前初定的食谱反响很好,相信这份单子会让乘客满意。”听相田说牧先生是个极其稳重苛刻的人,不过我自信能得到他的认同,所以整个过程相谈十分融洽。

 

“过奖。有幸搭乘过贵公司的航班,对你们飞机师和空乘的职业素养很欣赏。”

“是吗?另外,为了表示感谢,公司会赠送机票,欧洲各国随意。”

“牧先生太客气,职责所在。不过是送,可别是经济舱呀。”

 

“哈哈哈,仙道先生真是风趣,当然不会。”桌上内线电话突突响起,牧绅一抱歉一笑,“让他俩进来。”他放下电话,双手交扣搁在桌上,笑道:“正好,我们将要飞往马德里班机的两位机师过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上帝果真是眷顾我的,在距离上次不甚愉快见面的一个星期后,我又一次“偶然”碰到花道。

 

他穿着抄进笔直黑长裤的白色机师服,和一个挂着淡笑,肩章四杠的高个子褐发男人一起进来。

 

“花道,土屋,这位是总厨公司那边的负责人,仙道彰,仙道先生。仙道先生,这是我们的公司在飞行技术职业素养个人魅力上绝对优秀的两位机师:土屋淳,樱木花道。”

 

和想象中再次见面的情形一样,他的表情永远那么生动,眉心拧紧,双目愕然,瞳孔阔张,一脸都是‘怎么又是你’的嫌弃反应。尽管如此,我的欣喜仍然大过沮丧。

 

推椅,站立,伸手,我笑眯眯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樱木机长。”

 

“你们认识?”

“大叔,谁认识他,装病的家伙。”

“哦,花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混蛋……果然是个混蛋。”喂喂,土屋先生,你那是什么眼神?

“仙道先生和我们机师有些过节啊……”牧先生,不要笑得别有意味啊。

“哎哎,纯粹是一场误会而已,当时麻烦过樱木机长。牧先生,为了道歉,以后贵公司的机长餐我会另作安排。”

花道撇撇嘴斜着眼看我:“我可不要吃全是柠檬味儿的东西。”

“哎?”

“呵呵……”

 

牧绅一和土屋忍不住笑出声。我在心中默默叹气,这还真是一场愉快至极的引荐。

 

“花道,马德里这两天天气不好,你的飞行计划要留意些。说起来,如果你这次能通过的话,可比流川还早两年坐上机长的位置。真是期待啊。”

“我会很严格要求的,可别指望我手下留情。”

“我可是个飞行天才,哪怕是那只狐狸来做考核员,我也绝对能过关。”

 

今天这次飞行是花道CT的一次实飞见习,而旁边这位“笑里藏刀”的家伙是这次飞行的考核员。

 

从这两次的不明迹象中,不难发现一点:花道是这家航空公司的开心果。

 

 

在旁听到他气势极足的声音,看他自信飞扬的神采,感觉幸福的泉眼正向外汩汩渗着清流,滋润心田,无比舒服。但我对花道口中“狐狸”这个亲密的称呼很在意,就像一根又短又细的黄瓜刺儿钻进掌心皮下,自已一个人千挑万挑毫无成效,只得任其微微疼着。

 

必须尽快拔掉这根讨人厌的刺儿。于是三天后,我在候机室等待飞往伦敦的SAKURA233班机,当然是免费头等舱,当然也是花道执飞。

 

视线在候机室透明玻璃窗外游离,停机坪上远远近近是正在进行起飞前维护检查的大小飞机。当眼神漂移到东南方向,意料之外的美好画面突然间涌入眼:巨大机身下,阳光映照得明亮干净的白色和那头鲜艳夺目的红发交相辉映,生生耀眼。

 

他拿着手电,从轰隆隆的引擎旁查看过去,红发张扬起,如同要展翅飞翔般充满张力。然后转入机腹处,停留,扶腰,仰头,检查油箱。从机轮到机翼,每个地方都认真看过,最后冲着架台上一个精瘦的地面维修员竖起拇指,大力一笑。

 

从阿姆斯特丹的那次见面后,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这样的笑容。那一刻,我发现直跳的心漏了好大一拍,之前那股捉摸不定的情绪再次席卷心房。我刹那间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想到他,总想理智地如常反应,却莫名其妙变成一个很逊的笨蛋。

 

那种不明情绪是心动,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心动。

 

必须做点什么。回想起之前见面的糟糕失常表现,我决定“痛改前非”,扭转早已偏离轨道的追求航班。

 

滑行,起飞,上升,飞机安全进入指定航行高度。两个半小时后,我坐在头等舱,空姐交叠双手站在我旁边。

 

“仙道先生,现在是下午茶时间,需要点什么吗?”

“不用,谢谢。对了,能麻烦你帮我把这张纸条交给樱木机长吗?”

“可以,仙道先生如果需要什么,请告诉我们。”

“好的。非常感谢!”

 

我侧头看向窗外,天气真好,白云朵朵,像松软的奶油冰淇淋。伸个懒腰,闭眼:睡一觉,养精蓄锐,等待下机。

 

接下来这次特意安排的见面,即使没法一下子让自己从货舱调位到头等舱,至少也要爬到可以见到阳光的经济舱,还得是靠窗的。

 

在自己彻底去见隔壁国家的周公前,我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这个计划。只是,只是,我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惹人厌的还是隔壁那个国家的程咬金。

 

 

Chapter 4

下了飞机,去酒店办完入住手续,简单收拾行李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

 

半个小时后,我打理好发型,兴致勃勃出门。估计越野知道我这百年不曾准时上班的人居然提前一个小时去赶赴约会,会痛哭流涕的吧,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走进伦敦市中心这家中世纪酒吧,坐上吧台高椅,点上一品脱乔治麦酒。透明的玻璃杯拿在手上轻轻摇晃,在微光投射下,琥珀色液体肆意流动,含住一口,淡淡麦香味儿流连唇齿间,感受到它们慢慢变暖,放松喉头,咕隆一声顺道而下。

 

这个时间点酒吧人里人并不多,零散坐着几个客人,十分安静,只有靠近吧台角落处有几个男女时不时轻笑出声。

 

De guetterdans ses yeux,

Un espoirmerveilleux,

Qui donne le frisson.

C'est si bon.

Ces petit'ssensations.

Ça vaut mieuxqu'un million,

Tell'ment,tell'ment c'est bon.

 

乐台上,吉他手眯眼弹唱着小野丽莎的《C’est si bon》。慵懒轻快却柔和性感的BOSSA NOVA曲风很适合这家酒吧风格,这是我挑选这里的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是由于在荷兰花道差点迷失街头,所以我要找一个伦敦市中心的地儿,我可不想因一些可以预防的意外再遭滑铁卢,最终前功尽弃惨淡收场。

 

我背靠吧台摇晃啤酒杯,透过琥珀酒水,想着自己曾满含深情注视花道那双琥珀眼睛,虽然因他双眼皮阖上没能看到眸子深处,但此时此刻,我确实生出如歌词所唱的‘一种美好期望,让我浑身颤抖…这些微妙感觉,千金也买不到,真真太妙……’

 

我过度沉浸在暂时未能实现的美好设想中,一声甜腻的女声传入耳中,将我拉回现实。

 

“帅哥,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我回过神来,见这美丽女人挡住视线悠悠靠过来,不着意上身向左向后同时平移一厘米,避免浑身沾染上浓烈香水的悲剧发生。很巧的是,我这刚一侧身,就见花道站在酒吧门前,一眼横扫过这并不太大的空间,蹙眉头嘟囔几句,招来一个酒侍询问后,急匆匆从我眼前走过,直奔墙角那几个青年男女去。

 

“嘿,帅哥,你朋友,长得真好看……喂,他好像不认识你啊……”

 

我现在正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伸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我确信(?)花道看过这里,但他好像(或许吧…)没发现我。这没关系,他走过来时我起身正要去叫他,但他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着急地朝一旁角落大跨步走去。

 

虽然诧异,但我三秒后立即恢复状态,笑道:“他和我开玩笑呢。请你喝一杯?”

 

“荣幸至极。”

 

美女很会说话,我却大部分心不在焉。酒吧里,萨克斯深沉响起,乐队开始弹唱I concentrate on you,而我此时每一秒钟视线都在斜对面的花道身上。

 

一分钟观察后,我发现不对劲的事情。在那群男女中,有一个男人揽着花道的肩,说有多亲密就有多亲密,而且他时不时会斜过眼看我,很显然,那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很好!这小子是想宣告主动权还是怎么着。心中不快,但决定按兵不动,我很有礼貌地朝他举了举杯,以示好意。

 

果然,他对我这个迷惑性的举动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眯起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转过头装作有气无力凑到一旁被那些个男女逼酒而手忙脚乱拒绝的花道耳边。花道神情复杂听了几句,抢过他手里的空酒瓶,再推开他,双手使劲扯扯那男人的脸皮,似乎是想要弄醒他(其实本来这赖皮的家伙就是装的)。

 

这时的花道,眉目紧张,神色担忧,嘀嘀咕咕几句,从嘴型上看,大概是‘不成器的混账’。我在心里对这句话默默表示赞同。

 

两人扯拉几下,花道就拽起他朝吧台走过来。他扒了几下圈住他脖子的手,见没什么效果,又好气又好笑地用手肘捣捣男人胸口,然后索性放弃。那男人继续装醉,像只大型八爪鱼一样挂在花道身上,在他看不见的空档向我投来胜利的余光。

 

我拿着杯把的手松开又握拳,再松开再握拳,最后活动两下,用力握住杯身。

 

花道来到我右手边,开始点酒,他还是没注意到我。我相信这决不能怪酒吧灯光太过暗淡,因为究其本质原因是那男人根本是故意挡在我和花道之间的。我面不改色,笑着灌口酒,却恨不得把嘴里的啤酒给研磨出墨来。

 

旁边的美女是个相当精明的角色,我和这个无名男人的隐形对峙似乎并未逃过她的那双迷人的烟熏眼。

 

在花道从调酒师手中接过一大杯麦啤和一杯Campari时,她越过两座大山,向花道搭讪:“嘿,红发帅哥,我觉得Tequlia Sunrise更适合你。Campari?No,No……”她几乎快趴在吧台上,竖起食指来回摆动,笑得那叫一个芙蓉花颤。

 

“这……”花道转头看着她,好像被噎住一样,半天没说出话来,脸和耳根又染上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绚丽的红彩。

 

但是多亏了她,花道终于看到我的存在。他神情尴尬,不明中夹杂生气:“刺猬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顿时有种想以头抢地的冲动,思绪火车在脑壑中跑了一圈,我肯定,那张托乘务长代转的纸条被人掉了包,而且再明显不过的,掉包之人是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

 

即使心里跟吃了火药似的,表面上却如常带笑:“啊,是樱木机长,真巧,居然在伦敦遇见你。旁边这位是?”

 

男人这时突然直起头,像根柳枝一样在我和花道之间晃过来晃过去。花道皱皱眉头,把一杯啤酒推到男人面前,生气说道:“小三,最后一杯,喝完回去。”他压下男人故意举高的手,板着脸:“他叫三井寿…你怎么在这里?”

 

花道假装板着脸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这是我此时心声。还没开口说话,这位可恶的三井君又开始折腾:“水,好干……花道,水……”

“你真麻烦死了,失恋两次至于这么要死要活?想当初,本天才可是失恋人……”花道板着脸,虽然嘴硬不停埋怨,却迅速去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白水。

 

趁花道扭过头的这瞬间,‘影帝’ 三井君趴在桌上恶狠狠对我说:想要接近花道,门儿都没有。

 

哟,杠上了是吧,三井兄。我轻哼一声,用口型告诉他:志在必得。

 

之后我们四人聊天夹杂着浓浓的火药味,就连刚刚看上我的美女也坐到花道左边,拉着他聊天,托他俩儿的福,我和花道说话不到十句,实在是郁闷至极。不过当晚在酒店门口出租车旁,当花道接过我手中绣着樱花和枫叶的小小护身符,脸上流露满当当的兴奋和感激时,虽然发展比想象中要曲折,我仍旧欣慰至极,即使我曾一直暗暗生过这个有着故事的小布口袋的闷气。

 

“真是太好了,我一直以为它不见了。”他半坐在后座上,一条腿伸在车外拿着护身符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我知道你很宝贝这个,上次你走的时候大概太匆忙,掉在床边。”我单手撑在车窗,垂眼凝望他低头的模样,又想起在阿姆斯特丹的斜街上,我俩跑累后他双手压在膝上蓦然沉沉而笑的情形。

 

这时花道突然探出头来目不转睛盯着我,感受他的视线,我回过神,有些不自在摸下鼻头,他却裂开嘴笑起来:“谢谢你,刺猬头。把你号码给我……”

 

我迷失在他的笑容里,伸手上前紧紧抱住他,像傻了一样,怔在那里。

 

“你们俩个干嘛!”他卯足劲头推开我束缚般的拥抱,同时气呼呼地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他腰的手。

 

“花道…好困…”三井君将他那张带着伤疤的下巴搁在花道肩上,嘴里含糊不清,眼神却相当清明看着我,警告味儿浓的很,一双手也没闲着,折腾着花道都没法好好录入我的手机号。

 

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么耍无赖的!看到花道忙不迭地躲避三井的捣乱,我伸手拿过他的手机,真诚又体贴:“樱木机长,我自己来。”

 

输入自己的号码,设置好姓名,回拨给自己,在三井君沮丧的愤怒中把手机还给花道,我笑意浓浓补充道:“樱木机长,回日本联系。”

 

“好。”花道说完这句,冲我点点头。

 

其实有时我真的觉得他像是没长心眼似的,明明之前还对我横眉怒对不甚待见,因为一个护身符就对我放下了所有戒心,想到这里,我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不管怎么样,至少我是升舱了。

 

三天后回到日本,我知道花道比我提前一天到。他最近机长试很忙,从相田学弟那里我了解到花道很重视这次考核。想见他又不想打扰他,所以通过简讯,花道和我相约等他CT的第二次实飞后再见面。

 

在等待的第五天,临近下班,我正在工作间指导工作人员烹饪细节,相田慌里慌张跑来,上气不接下气:“仙道前辈,你让我好好注意花道君的事情,所以,我知道这件事是相当重要的。他昨天因为不顾天气情况,强行入场,被带薪停职,等着公司上层给处分结果。

 

我扯下帽子,心里一惊:“他现在在哪里?”

 

“听SAKURA航空的工作人员说,昨天飞机安全停落停机坪后,他就被勒令停飞。其实昨天天气真的很差,他那样做实在是太危险。而且听说流川机长特别生气,今天来机场找人,好像昨晚上就一直没回家…”相田说个不停,我一边听着一边叫来越野交代剩下的工作后,换衣取车匆匆离去。

 

幸好相田关于花道爱好的记录很详细,包括平时休班时会去哪里,喜欢吃什么等等。虽然之前也去碰过运气,但是没一次成功过,我只希望这次可以。

 

暮色降临,都市华灯初上。我的心跟吹胀了飞上天一样的氢气球,没有一个稳定着力点。快把东京拉面馆跑个遍,还没见着他,我扯开衬衣首扣,听见副驾上的手机嗡嗡作响,不耐烦开启蓝牙耳机。

 

“死狐狸,你再不来,我就要死在外面啦。”带着醉意难得示弱的微微撒娇窜入耳蜗,我久久悬在高空的心重重落下,安全着地。我声音有些发抖:“花道,我现在来接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不知道,我…好像是B什么什么F…喂,死狐狸,你再不来,本天才就离开日本,回…”

 

此刻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去考虑花道口中的死狐狸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想要见到他,我告诉他:“花道,在那里乖乖等我,我马上过来。”

 

总是喜欢过着被越野嗤之以鼻的夜生活的我,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自己的喜好。我继续在电话安抚着他,加大油门,朝银座方向狂奔去。

 

十五分钟后,我在银座BAR HIGH FIVE的调酒柜台边的高椅上看到趴着的花道,他早已喝得晕头转向。

 

 

Chapter5

行驶在街木稀疏的小路上,两旁的昏黄灯火徐徐向后退去。

 

我不时斜过眼看看在旁边醉睡的花道,浅淡光斑在他轮廓英朗的右侧脸上无规则晃动,忽明忽暗。他垂闭眼帘,双唇因饮酒而显得有些红。花道很少喝酒,我知道,这和他职业有关,因为机师每次飞行前14个小时是禁止沾染酒精的。先前之所以惹他生气,被他骂骗子和趁人之危,也不过是因为在荷兰咖啡馆花道一口闷掉一杯烈酒,结果后劲太强,有些昏昏沉沉,被我抱住亲了一口,他当时虽然头重脚轻,脸烧眼花,但头脑还清醒着。

 

想到这里时,花道突然坐直起身来,喉中不断发出翻呕声。我见他撑上座椅,难受地捂着胸口,于是立刻靠边停车。他干呕几声,又安静下来,呼吸也慢慢变得匀畅,好像睡过去一般。

 

秋末午夜这条笔直的单行道上,安静得过分。我握住花道的手,就这样看着他。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只听得见自己和他的呼吸声。明明现在离得这么近,感觉却像隔着半个地球那样远。越来越觉得自己和他,就像地球绕着太阳旋转的椭圆形轨迹一般,时近时远,或许我俩个就是两个不同的星球,中间还隔着不明的空间。我知道在感情上从来都表现极其放得开的我现在最在意介怀的是什么。

 

我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打开音乐,企图打破这让人窒息的低迷。

 

Sometimessitting in the dark wishing you were here

Turns me crazy

But it's you who makes me lose my head

And every timeI'm meant to be acting sensible

You drift into my head

And turn me into a crumbling fool

 

“狐狸,这件事本天才没做错。”狐狸两个字,让我心里膈应一下。抬眼一看,花道半睁眼睛望着前面消失在黑夜中的道路尽头。他甩甩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不带喘气儿地说了一大堆。

 

“我没做错…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和技术,当时藤真给我的信息虽是红色警报,但离风眼真正席卷多摩河口还有一段时间,机上剩余油量不够复飞,如果地面工作人员全力配合的话,不会有任何问题。事实上也正是这样。我知道,这次的确有点冒险,可是按照当时的情形,这是最好的方案……更何况,因为及时降落,那位老先生才来得及……”

 

花道嗓音突然压低,染上一丝不可忽视的哭腔。我心里一阵激灵,见过这么多次,从来没见过花道这般心痛难受的样子。他对叫做狐狸的人特别依赖,这个认识让我心痛又嫉妒。

 

“这两天想了想,虽然那天你骂我,但看在今天你来接我的份上,本天才大度决定不再怪你。还有一直忘了跟你说,老头子临走时祈祷的护身符找到了,有它在,我知道我一直都会很幸运的……”

 

花道说着说着,眼皮受重力缓缓合上,一颗偌大的泪珠滚出来,沾在他扑垂的睫毛上。像个在亲人面前撒完娇累极睡过去的小孩一样,看到这一幕,我无奈摇摇头,探身上前,伸手揩开他脸上的泪水。

 

他无意识蹭蹭我的手,翻个头来靠上我的肩,嘟囔了几句。带着酒香的气息呼过脖子,我听到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哥哥,对不起……”

 

我愣过半晌,不禁对自己的迟钝表示自悔。仙道啊仙道,一直处在不明醋意中的自己,完全忽略相田学弟记录中的一条:花道君同父异母的哥哥与他在同一间航空公司,是一名相当受欢迎的冷面机长。

 

一切趋于明朗,心情真是好透了。我低头吻吻花道额头,将他放回副驾。正准备开车回家,花道兜里的手机不间歇地嗡嗡直振。

 

“喂……”

“……你是谁?”

“啊……是流川先生吧?花道喝醉了,所以……”

“他在你旁边?”

“是……我正……”

“在哪里?”

“什么意思?”

“把他送回来……你们在哪里?现在。”

“啊?”

“……”

“我现在送他回家。”

 

我挂完电话,脑门上一头黑线,心里忍不住想:花道这二十几年里都是怎么跟这个哥哥交流啊!!

 

在抵达花道家楼下时,我远远见到在大门外靠墙等待花道的流川先生。他眼下有些发黑,大概这两天也没好好休息吧。他把花道从车里架出来,面无表情说句麻烦了,就径直回家。

 

这…好歹请人进去坐坐啊,大晚上的。

 

黑夜里,我站在车旁,裹紧衣服,用食指抠了抠冷冷的腮帮子:今天怕是做了一次匿名好人啊,花道都不知道是我,唉……

 

几天后,花道主动打来电话,不仅是为了护身符的事情想对我表示感谢,快挂电话时,我听见他咳了几下,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刺猬头,那天晚上喝醉我说的话,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不准告诉死狐狸,本天才才不会向他示弱。你听好了啊,不准说出去。”

 

我假装为难:“樱木机长,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这个样子比较像是威胁。”

 

“你!”电话里,花道气急,磨着牙:“你你,又趁人之危。到底想怎样?”。我啊,其实真的不想怎样,只是太喜欢看他气急败坏跳脚的精彩神色。

 

“这样吧,听说樱木机长喜欢玩小型飞机,我一直都想去体验一下,不如找一天,带我上一次天,怎么样?”见好就收,我可不想无端惹他气我恼我,然后又不理我。

 

“刺猬怎么能上天?”说第一句话时,电话那头的他正忍不住偷笑,接着又满言正色:“本天才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不愿意也没什么,我认识东京俱乐部的人,可以寻一个飞机师。不过嘛,我听航空港的人说,樱木机长的单飞技术很棒,想亲自体验一下。唉,真是可惜啊……”

 

电话里剩下沙沙声,我屏气凝神,等着陷入思考的花道回话。还好,没等多久:“好吧,本天才就勉为其难,带你这只刺猬好啦。”

 

Yeah!心里旋转跳起狂舞时,我淡笑:“那就一言为定。”

 

也许是太过开心和期待,总觉得约定的时间久久没有来到。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我去到修建的海边小型飞机训练场,穿上专业的飞行服到停机场,正好看到一架小型单机刚从空中低位落地,车轮轱辘在地面缓缓滑动后稳稳停在正前方。

 

舱门被拉开,花道背光弯腰走出来,单手摘下耳机,从机翼上跳下来。他看见我后,神情盎然着朝我快步走来。

 

“刺猬头,你迟到了!”他来到我面前,随手向后刮拉被耳机压下的头发,散开的红发尾稍泛着跳动光点,一时竟迷了我的眼。

 

“实在不好意思,睡过头了。”其实我是为了好好打理自己的发型耗去太多时间,这点不可说。

 

花道鄙视地扫了我一眼,将他手中耳机递给我。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我接过后,突然发现自己干了一件愚蠢的事情:辛苦一早上的这个发型怎么用得了这种头戴式耳机啊。

 

“哈哈……”花道反应过来,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就说,一只刺猬怎么能飞天啊,真是的……”

 

好吧,能让花道开怀大笑,我这头导致迟到的头发也算有价值了。不过在经过心里挣扎后,我还是决定宁可断头不可乱发。

 

“你想成为一只聋刺猬吗?”花道听了却虎着脸,硬是要将耳机塞在我头上。

 

我笑嘻嘻避开:“先拿着,等会上去受不了再戴上。”

 

“如果在空中,你不舒服嚷着下来,本天才绝对把你踹下来。”本来不太高兴的花道,突然像只小狐狸一样笑起来,我感到被脊梁骨一阵发凉。

 

事实证明,我预感是对的。本来想着和花道一起翱翔在蓝空下,是多么幸福美好的一件事。

 

但是,当一个直立行走惯的人突然躺着直冲而上,再坐着来十几个螺旋转,折腾得五脏六腑全搅成一团浆糊。接着斜躺着滑行一圈,翻个身再滑行一圈,以为可以松口气,凌空一个俯冲,直冲硬邦邦的地面坠落下去,正是会有一种脑浆都要迸裂的错觉。这还不够,维持超低空飞行,忽上忽下,整颗心都是吊着的。惨的是,耳边跟进了风沙水土一样,一轰一轰,难受得想跳机。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我实在忍不住,慌里慌张戴上耳机,但是已经没有多大用处,最后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脑袋开始昏昏沉沉……

 

“喂,你醒醒,刺猬头……”迷糊间,我感到额头清凉,有人轻轻拍我脸。

“花道,这位先生提不上气…”

“什么,他不会被吓死了吧…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弱?”不知所措的声音,我知道是花道,所以……

“哎呀,他没呼吸了……”

“什…什么?”

“快快,人工呼吸……”

“小安,你来……”

“花道,这是个男人……”

“现在只有我们俩个人啊,小安,你是这里的急救医生……”

“…还是不要。花道,你是他朋友,你来再合适不过……”我心里欢呼:小安医生高明。

 

接下来良久的沉默,害我差点憋岔气。正当我准备放弃,有一只手狠狠捏住我鼻子,另一只手使劲抓住我两腮,然后伴随紧张的呼吸,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一股热气窜流入我口中。

 

我睁开眼,只看见眼前一头红发上上下下:花道紧闭双眼,脸上是豁出去的羞恼,正给我做着人工呼吸。

 

我知道,从第一次在阿姆斯特丹见到花道开始,他就已经成我今后生命中比宝石更加耀眼的存在。从没意识到这份感情到意识到这份感情,我都在不知觉中追逐着他,我一直都为他着迷。

 

所以,我不想放手。当他再次附身下来时,我不顾旁人在场,拿开他颤抖的双手,进而环抱住他的背将他头按下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吻住他。

 

他吓呆了,憋得一脸通红。我含着笑意咬着他的下唇:“我喜欢你,花道。这次是说真的,没有拿你开玩笑。”

 

花道格开我的双臂,站起身来挑起剑眉尾再一次咬牙切齿地说:“要不要再来一次,保证让你生不如死,而且不会再有人好心救你。”

 

我扒了扒塌下去的狼狈头发,起身上前摩挲他带着血痕的下唇,凑近他的右耳:“花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在转职做厨师之前,曾在澳洲服过空军兵役。”是的,在飞机上看着花道专注的神态的过程中,我同时也以生动演技迷惑了他,换来他的关心和在乎。

 

花道听完,狠狠瞪我一眼,怒不可遏地伸手抱住我的头。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偏头躲过,再次抱住他。他又开始像小豹子一样愤怒着,用力推挤我。我不为所动,只是一直这样抱着他。渐渐地,他放松下来,双手慢慢环住我的腰。

 

这……算是默认吧,真没想到,于是,我用一张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脸凝视着花道:“花道,你答应了?”

 

这时,花道猛地倾头送我一个头槌,愤愤然走了…

 

好吧,虽然额中生烟,但是我看到转头离去的花道眼里没能隐藏住的笑意。他没有对我的告白表示反感,我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一年后的冬天,花道通过第二次的CT考核,成为樱花航空公司的机长,肩章由三金升为四金。圣诞节的时候,当我和花道再次去到初次见面的荷兰时,是正式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双人情侣远游。

 

正文 End

  Y - yvaine